此刻另一頭,在幾名護衛的隨行保護下,清荷與靜瑤坐在馬車里,在前往天馬寺的途中。
「靜瑤,你想玉蝶姊臉上那疹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打玉蝶姊住進王府來,便連連出事,先是房里有老鼠、蟑螂,接著又見鬼,現下她的臉還起滿了疹子,要說這些都是她自個兒做出來的苦肉計,似乎又沒道理。
「奴婢猜,也許是有人看不慣她,刻意捉弄她。」先前在五小姐房里時,她不經意瞧見安瑜小姐躲在窗子外偷瞧,臉上還帶著得意笑容,她就想,若說這王府里有誰膽敢做出這種事,也就只有這位頑皮的安瑜小姐了。
聞言,清荷望住她訝問︰「靜瑤,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兩人一塊長大,彼此相知甚深,因此她很快就從靜瑤的語氣里听出端倪。
靜瑤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小姐忘了當初剛嫁到王府時,不也有人捉弄過您嗎?」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事情是瑜兒做的?」清荷感到詫異,接著想起什麼,又道︰「可那日我問她,她不是說不敢抓老鼠、蟑螂嗎?」
「那些東西未必要安瑜小姐親自去抓啊,她只要吩咐下人一聲,自然會有人替她抓來。」
「可安瑜為何要一再捉弄玉蝶姊呢?」清荷不明所以。
靜瑤忖道︰「大概是不喜歡她那高傲的性子吧。」頓了下,她有些顧慮的再說道︰「您真的相信五小姐會乖乖回侯府嗎?」不知為何,她心頭莫名的有些不安。
「她不回去又能上哪去?」
靜瑤說出心中的疑慮,「當初她逃婚,是由小姐頂替她嫁來赤王府的,這件事外人可不知曉,就連侯府里知情的人也不多,若是五小姐回去,侯爺要怎麼交代五小姐突然回來的事?代嫁這種事是絕不能讓皇上知情,那麼侯爺不是將五小姐軟禁起來,便得悄悄將她送往外地。」
若是侯爺氣極,不顧念父女之情,說不定有可能做出更絕的事,以免她泄露了八小姐頂替她代嫁之事。
自家主子性子單純,沒想到這層,但她相信五小姐不可能沒考慮到這些,因此五小姐突然說出要回侯府的事,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這……」清荷確實沒想這麼多,只以為玉蝶姊回去後,爹自會解決這些問題,「依你這麼說,回侯府對她很不利,那她為何還說要回侯府,難道她是在騙我?但騙我又能怎樣?我己經說了王爺不可能納她為側妃。」
「奴婢也猜不出五小姐想做什麼,總之,小姐對她一定要多加小心。」
知靜瑤是擔心她,清荷笑握住她的手,感激道︰「靜瑤,幸好我身邊還有你,有事也能同你商量,多謝你這些年來一直陪在我身邊。」打從嫁來赤王府,很多事都多虧有靜瑤提點她,她才能順利在這兒安居下來。
靜瑤回她一抹淺笑。「能遇見小姐才是奴婢這輩子最大的福氣。」要是沒有小姐,她早在八歲那年就被繼父活活打死了。
陡然,馬車停了下來,外頭傳來打斗聲,兩人驚訝的掀起車簾往外望去。
在瞟見那幾名黑衣蒙面人時,清荷驀然一驚,頓時想起剛嫁來南疆,途經赤焰山時,遭遇一群蒙面匪徒襲擊的事。
她驚駭的抓著靜瑤,「這些人該不會跟當初襲擊咱們的那些匪徒是同黨吧?」
靜搖望過去,只見他們也同先前那些匪徒一樣,身著黑衣又蒙面,極像是同一伙人,思及那日傷亡過半的慘狀,她驚恐的將主子拉進馬車里。
「小姐,我們下車快逃。」有了上次的經驗,這回她第一個念頭便是帶著主子快點逃跑,不再坐以待斃。
「我們逃走?那麼那些護衛怎麼辦?」清荷神色驚惶。
「身為護衛,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護主子,等他們收拾了那些刺客,自然會來尋小姐。」她不想再像上次那般傻傻的帶著小姐鑽進車底下躲藏,萬一護衛不敵,小姐可是會被殺死的。
話剛說完,靜瑤正要拉清荷下車時,馬車突然移動起來。
兩人沒防備的一塊摔倒。
靜瑤見自個兒壓在清荷身上,趕緊起身並扶起她。
「小姐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怎麼車馬又動了?」她感覺到馬車似乎越跑越急。
「也許是車夫見情況危急,這才急忙駕車想護小姐先逃走。」靜瑤一邊猜測,一邊輕輕推開隔著前座的小窗子看個究竟。
然而她這一看,望見駕車的竟不是原先的車夫,而是換了個黑衣人,驚得她險些魂飛魄散。
靜瑤搗住嘴不讓自個兒叫出聲來,回頭看見清荷也湊上來看。清荷一看見了那黑衣人,臉色愀然一變。
見狀,靜瑤趕緊將窗子關上,拉著清荷退到角落。「那個人不是車夫!」她的嗓音有些輕顫。
「小姐,我們得想辦法跳車。」為今之計,只能冒險這麼做了,否則等馬車停下來,那人也許就會殺了她們。
清荷驚道︰「跳車?可馬車跑這麼快,咱們跳下去不會摔死嗎?況且我的肚子……」
這一提,靜瑤才想起清荷的月復中還有個孩子,這一跳下去,也許孩子就保不住了……她掀起車簾探頭朝外望,想尋找有沒有適合可以跳下車卻不會受傷的地方,卻瞥見有名護衛策馬追趕上來。
這也是那駕車的黑衣人之所以驅趕馬兒越跑越快的原因,他想甩月兌掉那急追而來的護衛,再對兩人下手。
「小姐,有個護衛快追上來了。」靜瑤喜道。
清荷來到窗邊往後看去,果然見到有名護衛騎馬疾馳而來。
「他是來救我們的,靜瑤,我們不需要跳車了。」她看向靜瑤,滿臉驚喜。
回頭發現後方的護衛快追上了,黑衣人連忙鞭策兩匹駕車的馬加速疾奔。
雙方就這樣一邊追逐、一邊急馳了大半天,不知不覺快接近一片草原,那是南疆與利昌接壤的一處偏僻邊界。
由于兩軍交戰的緣故,平時除了巡哨的士兵,鮮少有人來此,只有少數牧民有時會驅趕牲畜來這兒放牧。
落日時分,那名追來的護衛被後方追上來的另一名黑衣人給攔下來,被絆住後,令他無暇再追趕馬車。
一直在密切留意那名護衛的靜瑤,在看見護衛被攔住時,心頭陡地一沉。
她很清楚若不是那護衛不停追趕馬車,只怕駕車的黑衣人早對她和小姐下手了。
她思量了下說道︰「小姐,待會兒我去偷襲那駕車的黑衣人,待馬車一停下,您就快逃走。」
「那你怎麼辦?」也看見那情景的清荷握起拳,緊掐著手心,她明白此刻兩人已命在旦夕。
「奴婢會見機行事。」知主子絕對不肯丟下她獨自逃跑,靜瑤接著勸道︰「小姐別忘了肚子里還有王爺的骨肉,不論如何,您都要護住孩子。」
她知道,月復中有了她和殷颯的骨肉,她必須要保護孩子,可她也不能丟下靜瑤不管啊!
「不如我們一塊偷襲他,得手的機會大些。」
「小姐的力氣沒奴婢大,且前面那窗子這麼小,小姐幫不上忙。算奴婢求您了,您就听奴婢這一次,馬車一停下來,您就快逃走,奴婢很快會追上的。」靜瑤央求道。
見她都這麼說了,清荷不敢不答應,「好吧,那你答應我一定要盡快趕上來。」
「好。」靜瑤輕輕點頭。她先將車門打開,好方便馬車停下來時能讓小姐立刻跳車逃走。
接著,她取下發上的簪子,悄悄接近隔著前座的那扇窗子,她克制住恐懼,吸足一口氣,猛然拉開窗子,狠狠朝那黑衣人的頸子刺下。
不料,那黑衣人察覺後方有動靜,敏銳的側頭避開,讓靜瑤的簪子沒能刺中他的頸子,只刺到他的後背。
受了傷,黑衣人大怒,勒停了馬車,拾起長劍便朝靜瑤刺去。
靜瑤驚慌的往後一退,不忘大叫,「快下車,小姐。」
清荷急忙爬下車,慌張喚道︰「靜瑤,你也快下來。」
靜瑤很快跟著跳下車,然而兩人才逃了幾步,這時黑衣人已如凶神惡煞般手持利劍朝她們追來。
靜瑤停下腳步,催促清荷,「小姐快逃。」
「不,我們一起逃。」清荷回頭扯著她,想帶她一塊逃走。
看著那一臉凶戾的黑衣人,靜瑤知道今日死劫難逃,可若只犧牲她一人能保住小姐,她願意為小姐而死。
靜瑤語氣急切的求道︰「小姐,您快走,別忘了您還要保護月復中的骨肉,更別讓奴婢白死。」說畢,她便朝那黑衣人撲過去,死命的抱住他,想為主子爭取最後逃命的機會。
「靜瑤——」清荷駭然驚叫。
「快逃!」靜瑤回頭吼出最後一句話,接著一柄劍毫不留情的插進她胸口,貫穿了她的身子。
親眼看見情同姊妹的靜瑤被殺,清荷搗住嘴,不禁淚流滿面。她緊咬著唇瓣,強逼自己轉身逃走。
她用盡全身力氣,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奮力往前跑著,即便雙眼全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即便看不清方向,她仍拚命向前跑。
黑衣人冷冷推開靜搖,並抽回自己的劍。靜搖倒地不起,但仍忍住胸口傳來的劇痛,伸出兩只手,牢牢抓住黑衣人的腳,想阻止他去追自家主子。
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但她要拚盡最後一點力氣,好讓主子能逃走。黑衣人拿起劍狠狠剁下那抓住他腳的雙手,腥紅鮮血從她的斷肢噴灑而出,咽下最後一口氣前,她輕啟著唇瓣,未能說出口的話是——小姐,您一定要平安活下去!
清荷木然的往前跑著,她全身都麻木了,只有胸口傳來的心痛讓她知道自個兒還活著。
她的耳邊不停的回蕩著靜瑤最後對她所說的話「小姐,您快走,別忘了您還要保護月復中的骨肉,更別讓奴婢白死。」對,不能讓靜瑤白死,不能讓靜瑤白死,她的命是靜瑤為她換來的,她要活下去、活下去……
全靠著這股毅力讓她撐著身子不停往前跑,不知跑了多久,用罄了全身力氣的她,最終兩眼一黑,昏厥倒地。
原本緊追在她身後的那名黑衣人,看見她跑進了利昌國的地界,他提步正要追過去,只差幾步就能將她刺死于劍下,斬下她的人頭回去交差時,卻見有一隊巡邏的哨兵過來。
那利昌國的哨兵見有人倒地不起,策馬前去查探,接著便將人帶上馬離開。黑衫人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一臉惱恨。
只差一步就能完成任務,都是那該死的賤婢壞了他的事。
思及此,他回頭泄恨般的再狠狠砍了靜瑤的遺體幾劍。
王妃晌午前往天馬寺上香,天馬寺位于南郊,依路程,這一來一回約莫兩、三個時辰就夠了,但都快日落時分,仍不見王妃一行回來,袁堅有些擔心,派人前去查探。
一個多時辰後,殷颯帶著想來向妻子賀喜的陸遷和石輔回府,得知妻子去祈福還未歸來,他心頭隱隱有絲不安。
「我過去瞧瞧。」他正要出去,便見袁堅派去查探的屬下回來了。
那名屬下如實稟告,「王爺,王妃他們沒有到天馬寺,且屬下在半途中還發現兩名隨行護衛的尸體。」
「你說什麼?!」聞言,殷颯愀然變色。
陸遷月兌口道︰「莫非有人半途襲擊了王妃他們?」
石輔望向袁堅吩咐,「快,立刻加派人手沿途搜尋。」
聞言,袁堅立即去調集人手。
殷颯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的往外疾步而去,陸遷見狀,趕緊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