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弦剛返回位于都城的府邸不久,便接到了一道聖旨。
當傳旨的公公宣讀完聖旨,饒是聰明如杜如弦也被那聖旨的內容給震得一時錯愕得回不了神。
傳旨公公取笑他,「杜大人莫不是高興得失了魂了?」
他這才回過神,接下聖旨。
「有勞公公。」他掏了些銀子塞給傳旨的公公。
那公公笑呵呵的收下銀子,拱手賀喜,「咱家先在此恭喜杜大人就要成為皇上的乘龍快婿。」
「多謝公公。」杜如弦皮笑肉不笑的道了謝。
他沒有想到先前在昭明殿時,皇上說要賞他的一項珍寶,竟是要將八公主下嫁給他。這對他而言壓根不是一樁喜事,別提他與王曦怡已定下婚約,要他娶一個自個兒不喜愛的女子,與禍事無異。
待送走傳旨公公,杜如弦隨即便換上官袍,準備進宮覲見皇上。
不久,當他被傳召進昭明殿時,皇帝打趣道︰「愛卿這是來謝恩的嗎?」
他掀起袍擺跪下,「臣進宮是想請皇上恕罪。」
「你何罪之有?」皇帝面露不解。
「臣在家鄉已有未婚妻,因此不能迎娶八公主為妻。」
「此事朕怎麼不曾听聞,朕記得你在前往欽州之前,分明還未曾定有婚事。」皇帝不悅的質疑。
「此樁婚事是臣這次回鄉時定下的,這次臣能順利找到這批寶藏,多虧了她的幫助。」杜如弦接著將事情的經過加油添醋的述說了一遍,把事情說得驚險無比,說他與王曦怡是如何共經患難,九死一生才找到寶藏,最後因而定下終身之盟,他並將其中很多的功勞都刻意歸功到王曦怡的身上。末了,他說道︰「所以臣不能背棄于她,望皇上開恩,收回聖命。」
皇帝听完後面色沉凝,半晌不語,于情于理他確實不該拆散兩人,但他又早已答應八公主要為她賜婚……
思量片刻後,皇帝發話了,「她與你有患難之情,確實不宜背棄,要不這樣吧,朕特許你娶八公主為正妻,她為平妻,如此一來也沒有虧待她。」皇帝覺得自個兒此番安排已是大開聖恩,杜如弦沒有道理不接受。
但他仍長跪不起,「請皇上恕罪,臣已立過誓言,今生只娶她一人為妻,天地為鑒,故而不能違誓。」
聞言,皇帝面露不豫之色,斥道︰「杜如弦,朕已開恩,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非是臣不知好歹,能坐享齊人之福,是多少男子求之不得的事,但臣不敢讓金枝玉葉的八公主受此委屈,因此臣懇求皇上收回聖命。」
見他一再借口推拒,皇上大怒,「杜如弦,你這是想抗旨嗎?」
「臣不敢。」他低眉斂目。
見他仍不肯改變心意,皇帝氣壞了,「你當你此番立下大功,朕就不會治你抗旨之罪?」
「臣絕不敢這麼想。」他低伏子,凝視著地上鋪著的青玉磚。
「你一再抗命,還敢說不敢這麼想?」皇帝怒喝,若非愛才,他早已將他重重治罪。
「觸怒皇上,臣罪該萬死。」杜如弦心知眼前的皇帝雖然震怒,但並非是個殘暴的君主,若他是個昏君,他也不會入朝為官,因此他料定皇上絕不會為此事真治他的罪。
「你確實罪該萬死,朕將最寵愛的八公主下嫁給你,給你這天大的恩賜,你不僅不謝恩,還敢抗旨不娶!」他是看重杜如弦,才肯把寶貝女兒嫁給他,不想竟會遭他拒絕,更可惡的是自己已經退讓,他還堅持不願迎娶公主,這無異是在打他的臉,因此他此時可說是怒火中燒。
杜如弦沒有再為自己辯解一句話,以退為進的道︰「臣知罪,請皇上降罪。」
皇上雖憤怒,卻並不想因為這種事情而治他的罪,最後拂袖離去前喝斥,「你就在這兒給朕跪著,直到你何時想明白了再起來。」
不久,八公主聞訊,匆匆趕到昭明殿。
看見杜如弦仍直挺挺的跪在殿里,她心中又氣又惱,走過去怒問︰「杜如弦,是本宮配不上你嗎?你為何不願娶本宮為妻?」
他抬起眼,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歉疚之色,「能得公主青睞是臣的榮幸,然公主天姿玉質,是臣匹配不上公主,且因臣已與他人定有婚約,因此不敢辱沒公主,還望公主見諒。」
八公主能這麼快接獲訊息趕來,自是有人前去通風報信,而這人正是守在昭明殿外的一名太監,杜如弦先前喚他進來,悄悄塞了一袋銀子過去,那太監收了銀子,暗中依他的交代,找人將這消息通報給八公主。
八公主聞言滿臉恚怒,「誰敢說你配不上本宮,本宮讓人砍了他的腦袋。」
杜如弦徐徐啟口,那嗓音顯得沉郁而憂傷,「能得公主如此厚愛,臣無以為報,可倘若臣貪慕榮華富貴,為迎娶公主而拋棄與臣曾共患難的未婚妻子,如此卑劣的品性,豈不玷辱了公主,為此,臣絕不敢做出這般不仁不義之事,才能對得起公主的厚愛。」
「不,我……」八公主想表示她不在乎這些,但才剛開口便被杜如弦截住了話。
「八公主冰肌玉骨,月兌俗出塵,不僅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也是百姓最景仰的公主。」說著此話時,杜如弦臉上配合的流露出一抹敬佩的表情,「在臣心中,對八公主也是無比敬仰,絕不敢褻瀆輕慢,無奈臣已與人定有婚約在先,既不能毀約,更不能讓公主受委屈,望公主能明白臣的一片苦心,臣相信品性如此高潔的公主,日後定能尋到一個比臣更優秀、更值得托付終生的好兒郎。」
他這番話把她大大的捧了一把,讓她原本想說的那番話來到唇邊,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你、你……」一股怒火憋在她心口發作不得,整張明艷的臉龐乍紅乍白。
杜如弦彷佛沒瞧見似的,低垂下臉接著懇求道︰「為此,求公主成全臣,莫讓臣成為一個薄幸負心之人。」
八公主再也忍不住,咬著下唇,氣惱的跺著腳,嗔罵了句,「杜如弦,你太可惡了!」罵完,她抬袖掩著臉,啜泣的跑了出去。
杜如弦漠然的目送她離去的身影,寒漠的眼里沒有一絲歉意或是心疼,他長這麼大不曾這般伏低做小,而今只為她瞧上了他,便逼得他被迫長跪在這殿中。
沒有人能逼迫他做不願做之事,縱使她是嬌貴的公主也一樣。
何況他可舍不得讓才與他定下婚約的王曦怡受這委屈,她看著是個好脾氣的,但骨子里可倔得很,若是讓她得知要與公主共事一夫,八成會退了這門親事,他可就慘了。
他活了二十五年,好不容易才有個能瞧上眼的姑娘,可不想讓她給跑了。
思及王曦怡,他冷漠的眼神溫柔了幾分。
「他怎麼能這樣,虧得本公主那麼鐘情于他,他卻這樣對我……嗚……」回到寢宮的八公主伏在軟榻上,哭個不停。
「他這般不知好歹,八妹何必再眷戀他,踹了就是。」前來探望她的七公主是個直脾氣的,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一旁的五公主看著哭倒在軟榻上的妹妹,清麗的臉龐若有所思,倒是沒開口。
她們三人皆是不同母妃所出,這八公主的生母謹妃,生前曾是最得皇上寵愛的妃子,但因其早歿,故皇上憐惜她幼年喪母,因此打小就對她格外偏寵,為此沒少受其它姊妹的嫉妒。
在這偌大的深宮中,只有七公主與五公主同她交好。
五公主的母妃也早歿,可因她母妃生前不得皇帝寵愛,是故連帶的她這個女兒也不太受寵,直到她與八公主交好後才入了皇帝的眼,關注起這個女兒,進而發覺她比其它的公主都還要來得聰明,這才開始得寵,但比起最受寵的八公主,自還是遠遠不如。
七公主性情直率、脾氣又暴躁,面容不像母妃而偏像皇帝,細眼高鼻薄唇,比起明艷的八公主與面容清麗的五公主,姿色稍差些,其母妃如今也算受寵,因與八公主打小就玩在一塊,是故說話也毫無顧忌。
哭了一陣,八公主抹了抹淚,哽咽道︰「可我舍不得踹了他,我想嫁給他,你們替我想想法子。」說著她看向五公主。「五姊,你素來主意最多,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幫我?」
五公主沉吟道︰「阻礙你與杜如弦的是他那個未婚妻,若要讓杜如弦娶你,得從那女人身上下手。」
七公主睜大眼楮,「五姊,你的意思是說要派人去除掉她嗎?」
五公主挑起眉,「要是她在這當頭忽地死了,你想那杜如弦難道不會懷疑嗎?」
「可你方才不是說要從她身上下手。」
「沒錯,是要從她身上下手,但必須要讓她自個兒知難而退,主動向杜如弦解除婚約,如此一來,杜如弦就無話可說,必須迎娶八妹為妻了。」
聞言,八公主抓住她的手,急問︰「五姊,你快說,要怎麼做才能讓她知難而退?」
「你別急,這事咱們要這般……」
待她說完,八公主眼神亮了亮,破涕為笑,「我這就去找父皇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