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審這日很快就到了,因為文詠菁的案子鬧得夠大,一大早衙門就擠了不少圍觀的百姓,就連秦奉、喬守儀與南元照也來了。
文詠菁被兩名衙役帶上來後,不少人指著她叫罵——
「用下作手段搶奪別人的丈夫,不要臉的賤人!」
「這種貪慕虛榮不顧姊妹之情的女人,就該判她死刑!」
「她將來會不得好死,生的孩子沒!」
坐在高堂之上的蔡保鑫重拍驚堂木,喝道︰「肅靜!」
看熱鬧的百姓紛紛閉上了嘴。
蔡保鑫看向跪在堂下的文詠菁。「堂下所跪何人?」
「民婦是左之鎮的妻子官善善。」文詠菁答道。
「有人狀告你用卑劣手段搶人丈夫、毀人姻緣,你可認罪?」
「民婦不認。」文詠菁立即答道。
蔡保盡一拍驚堂木。「來人,將原告帶進來與她對質。」
闢蘭蘭被帶進來時,先是惡狠狠的剜她一眼,臉上閃過一抹得意之色,這才跪到她左側。「民婦官蘭蘭拜見大人。」
「官蘭蘭,你狀告官善善用卑劣手段搶你丈夫、壞你姻緣,你可有何證據?」
「民婦有證人為證。」官蘭蘭飛快答道,胸有成竹。
「證人在何處?」
「在外面。」
「來人,帶證人進來。」
坐在一旁記錄案情的師爺,讓衙役從側門將證人帶入,側門是提供案情相關人員進出之處。
衙役很快帶進來兩人,兩人跪在堂下,蔡保鑫依例盤問兩人的身分。
「小人原是六小姐的丫鬟,名叫瑤琳,在六小姐出嫁前兩日,八小姐來找小人,並許了小人好處,要小人幫助她迷昏六小姐,好讓她頂替六小姐嫁給左三爺,小人一時財迷心竅,答應了她,在六小姐出嫁當日,暗中在六小姐的茶水中下了迷藥,迷昏六小姐。」
彬在她旁邊的秀雅也連忙附和,「小人也是如此。」
她們兩人早在被官蘭蘭找來做證之時,已套好了話,主要的應答則都交由性子較沉穩的瑤琳負責。
「你們兩人說謊,事情根本不是這樣!」文詠菁激動的怒斥。
蔡保鑫斥道︰「肅靜,本官沒有問你話。」
瑤琳接著說道︰「稟大老爺,做下這種事,小人早已深感後悔,前陣子便離開了八小姐,後來遇到六小姐時向她坦白招供了一切,六小姐為人寬厚,原諒了我們,為了報恩和贖罪,我們才會特地前來指證八小姐的犯行。」
兩人確實是在前陣子與官蘭蘭相遇,那時官蘭蘭很是落魄,住在一間小破屋里,之後沒多久,她們和她踫頭,她還給了她們一筆銀子,要她們幫忙作證指控官善善。
她們原本就對被趕出來之事心存怨恨,見有好處拿,自然一口答應。
蔡保鑫看向文詠菁。「官善善,你有何話要辯解?」
文詠菁努力抑下胸口的憤怒,有條不紊的說道︰「當時三爺病得很重,看了好幾個大夫都沒能治好他的病,官蘭蘭擔心嫁過去便要守寡,才會想與我對換身分,我不答應,她便與她那兩個丫鬟在出嫁那日對我下藥,在迷昏我後將我送上侯府的花轎,我被抬進樂平侯府時,人還是昏迷不醒的,直到兩日後才清醒過來。」
听見她的說詞剛好與官蘭蘭等人截然相反,圍觀的百姓不禁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蔡保鑫也若有所思。「你所說可有證據?」
「我……」
她正要開口,外頭傳來一道渾厚有力的嗓音——
「我就是人證。」才剛趕回來的左之鎮排開眾人,大步走了進來,來到堂前,他仰起下顎說道︰「蔡大人,我是當事人,我可以證明官善善所說是真,她嫁給我那夜確實昏迷不醒。」因他四年前曾中過舉人,有功名在身,無須朝蔡保鑫跪拜。
闢蘭蘭連忙出聲道︰「大人,民婦有話要說。」
蔡保鑫示意。「你說。」
闢蘭蘭故作委屈的道︰「因官善善無意之中發現左三爺擁有的一塊荒地能產鹽,左三爺才會包庇于她,為她矯飾掩過,還請大人明查,替民婦作主。」
蔡保鑫詢問左之鎮,「官善善發現鹽地之事可是真?」左之鎮得到鹽地之事在玉穗城早已傳開,這事他也早有耳聞,但程序上還是得問上一問。
左之鎮答道︰「那塊鹽地確實是我娘子所發現,但我並未包庇她,我方才所言句句屬實,且我娘子先前在官家,因是庶女,不得看重,她身邊甚至連個服侍的婢女都沒有,她哪里還有多余的錢財可以買通官蘭蘭身邊的丫鬟。這兩人先前在我府里頭因犯了事,被我攆走,遂挾怨報復,與官蘭蘭勾結,做此偽證,誣告我娘子,還請蔡大人明查。」
看著努力為自己辯護的丈夫,文詠菁先前所受的那些委屈和不平,全都沉澱了下來,胸口也注入了一股暖意,連帶的臉上的憤怒之色也消散不少。
左之鎮接著又道︰「而且官蘭蘭嫁到林家已有數月,若她真是被迷昏的,為何直到現在才提告?」
闢蘭蘭急忙道︰「稟大人,民婦還有人證,可以證明民婦絕無撒謊。」
蔡保鑫下令,「傳人證。」
一名婦人被帶進來,顫巍巍的跪在堂下,她沒進過衙門,心里怕得發抖。
「堂下所跪何人?」蔡保鑫按例詢問。
「民婦是、是官善善的生母。」李姨娘抖著嗓答道。
蔡保鑫不免有些訝異。「你來公堂所為何事?」
李姨娘跪伏在地上,結結巴巴道︰「民婦來此是為證、證明當初六小姐確實是遭、遭到八小姐下藥迷昏,八小姐貪慕虛榮,認為左、左三爺身分較高,心生歹念,想頂替六小姐嫁、嫁給他,還、還偷了我的首飾和、和銀兩,拿去給六、六小姐的那兩個婢女,買通她們幫忙。」
這番話她背了好幾日,說得坑坑巴巴的,但總算說完了,不是她沒良心到不顧母女之情誣控女兒,這回她也是迫不得已。
闢蘭蘭隨即高聲說道︰「大人,就連她的親生母親都這麼說了,若非事實,李姨娘又豈會出面作證來害親生女兒呢?」
這話一出,原先听了左之鎮和文詠菁的辯解而有所動搖的民眾,又紛紛相信了官蘭蘭所言,她親生母親都出面作證,那件事八成就是真的了。
文詠菁一見到李姨娘就有些驚訝了,在听完她所說,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楮,這世界上竟有這樣的母親,她居然顛倒是非,撒謊幫助外人來陷害自己的女兒。
左之鎮眼神冷如寒冰的望向李姨娘,身為人母,這女人簡直令人發指,他決定今日過後,就讓娘子斷絕和官家所有的一切。
蔡保鑫重拍驚堂木,沉聲喝道︰「官善善,你還有何話可說?」
文詠菁冷冷地道︰「我只能說,我這輩子看過不少為人母的,但沒見過像她這麼喪心病狂的母親。」
蔡保鑫怒斥,「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如此咒罵自己的生母,豈是身為人子所該做,由此可見你品性確實不端,本官判你……」
就在他要宣判時,左之鎮出聲阻止,「慢著,蔡大人請稍候,我也有人證可以證明我家娘子所言非虛。」
話說到一半被打斷,蔡保鑫甚是不悅,口氣也變得不太好。「你還有什麼證人?」
「請大人傳喚便可知。」
「傳證人。」
一名三、四十歲的男子從容的走進來,他撩起衣擺跪下。「草民石檀明見過大人。」
蔡保鑫在看清他的容貌之後吃了一驚,急忙下堂,親自扶起他。「這不是石大夫嗎?您怎麼會來這里?」
石大夫行醫多年,救人無數,三個月前他母親生病奄奄一息之際,也是多虧石大夫妙手回春才能痊愈,因此他對這位醫術精湛的大夫很是敬重。
「草民來此是為左三爺與左夫人作證。」石檀明不卑不亢的答道。
「你是來替他們作證?」蔡保鑫面露訝色。
「沒錯,草民是來證明當初左夫人嫁給左三爺時,確實中了迷藥昏迷不醒。」
石檀明將事情的經過一並說了出來,「當初左三爺生病時,便是由草民診治,很慚愧,那時草民一直無法治好左三爺的病。左三爺在成親翌日,便被其兄長趕出侯府,遷到城郊的莊子,那時左三爺見其新婚夫人一直昏迷不醒,故而曾請草民前去診治。」
石檀明醫術高明,且常為窮苦的百姓施藥義診,在民間有極高的聲望,故而他這番話一出口,就讓圍觀的百姓以及蔡保鑫都很驚訝。
石檀明接著又道︰「說起來,草民能治好蔡老夫人,還得感謝左夫人。」
「這是何故?」蔡保鑫訝異的問。
「那味治好蔡老夫人的藥材,正是左夫人所發現,她就是用此藥治好左三爺的病,還不吝惜的將此藥所在之地告之草民,因此令很多同樣染了瘧癥之人得到了醫治。故而草民在兩日前听左三爺說,左夫人含冤被告之事,便隨左三爺匆匆從寧水城趕回來。」
近兩個月來,寧水城有不少人感染瘧癥,他特地前去診治。
此話一出,百姓們頓時一陣嘩然,紛紛對官善善改變了看法,原本唾罵她的人也改口罵起官蘭蘭。
蔡保鑫對他說道︰「石大夫辛苦了,請在一旁稍候。」他走回堂上,用力一拍驚堂木,沉聲宣判,「官蘭蘭狀告官善善毀人姻緣一案,本府在此宣判官善善無罪開釋,至于原告官蘭蘭因惡意誣告官善善,本官判其五年罰刑,另,一干出面做偽證之人,一並處以三年罰刑。」
他一判完,百姓紛紛歡呼擊掌叫好——
「好啊,這重惡毒的人就該將她抓去關起來!」
「她簡直不是人,竟然如此誣告自己的妹妹!」
「她那個生母才真是喪心病狂,竟然幫著外人來誣陷自己的親生女兒,這還是不是人哪!」
「怎麼會有這種沒良心的母親,人家都說虎毒不食子,她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闢蘭蘭萬般不甘心的大聲喊冤,「大人,民婦沒有誣告她,是她毀了民婦的姻緣、搶了民婦的丈夫,全都是因為她民婦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您應該判她有罪,不該判民婦!」
蔡保鑫怒斥,「公堂之上不得咆哮。你之所為已被石大夫揭露,還想狡言飾過,誣陷他人,簡直不知悔改,本府判你多關一年,令你在牢里好好思過反省。」
李姨娘也嚇壞了,驚慌的磕頭求饒。「大人,民婦是受了我老家爺的指使才上堂作證,請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秀雅與瑤琳也同時出聲,「小人也是受了六小姐的威脅才不得不做偽證,小人知錯,求大人開恩!」
闢蘭蘭凶惡的怒瞪三人。「你們現在想改口已經來不及了,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
「住口!闢蘭蘭,公堂之上不得放肆,來人,將所有犯人押下去。」蔡保鑫下令。
衙役們上前將一干犯人押走,官蘭蘭還一路不停猙獰咒罵。
闢蘭蘭被押走後,左之鎮出聲說道︰「蔡大人,方才听李姨娘所言,此事還牽涉到官成彰,還請蔡大人勿枉勿縱。」所有誣告他家娘子的人,他都沒打算放過。
蔡保盡頷首下令,「傳本府命令,去將官成彰帶來。」不過這一來一往尚需大半日,因此此案只能隔日再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