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巡,地方官員為討好皇帝,紛紛進獻上不同的美女,那些美女風情迥異于宮中的妃嬪,讓趙知熙覺得甚是新鮮,因此連著數日來夜夜飲宴,尋歡作樂,日日都晏起,原本要巡察地方的事,也只隨意指派了幾個臣子敷衍了事。
八日下來,他們的行程只來到位于都城不到三日路程的扶搖城。
這日一早,便降下大雨,鉛灰色的雲層盤踞籠罩在整座扶搖城的上空。
午後大雨仍未停歇,用過午膳後,趙盈雪望著窗外淅瀝瀝的雨,想著留在都城的弟弟,不知他過得如何?又想著明明就在身邊不遠,卻不能時時相見的戚敬元。人多口雜,她與他縱使見了面,也不好多談幾句,以免引來閑話。
倒是她那位駙馬祁浩天,藉著皇上的名義,很殷勤地往她這里跑。
罷想到他,那人就出現在眼前,趙盈雪輕蹙了下眉。
其實若是論外形,祁浩天長得相當英俊,他身形魁梧高大,粗眉大眼,輪廓深邃立體,古銅色的肌膚令他更增添一抹男子氣概,也難怪趙春雪會喜歡他。
原本趙盈雪對他倒也沒什麼厭惡感,不過他最近幾天常過來找她,令她感到很不耐煩。
尤其他大剌剌盯著她看的那種眼神,就像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囊中物似的,令人反感。
「公主倚窗而立,是在等在下嗎?」祁浩天從長廊那頭走來,語氣有些輕浮地調笑道。
她毫不客氣地賞給他一個白眼,懶得搭理他,朝他揮揮手,示意他站遠點,別擋到她賞雨了。前幾天她還勉強敷衍他,但之後見他得寸進尺,越來越放肆,她便不再給他好臉色了。
祁浩天沒退開,反倒更靠前,整個人遮住了整扇窗子,餃著笑道︰「皇上命在下來與公主培養感情,公主這般冷漠以待,倒讓在下不知該如何向皇上交代了?」
「你就如實稟告父皇說,我不喜歡你就好了,說不定父皇听了之後,覺得咱們不適合,就取消了指婚的事。」趙藝雪冷淡地回了句。
听見她的話,祁浩天突然斂起輕浮的神色,一臉正經,「聖旨已下,皇上豈會隨意收回?公主莫要再這麼說了,公主不喜歡在下,定是在下哪里不如公主的意,不如公主直接告訴在下,我改就是了。」
雖然春雪公主姿色也不俗,但比起盈雪公主來,可要差上那麼一截,她眉目如畫,清艷柔美,配上那玲瓏有致的身段,讓人一見就移不開眼,當初在得知皇上將盈雪公主指給他時,他可著實欣喜了好幾日。
「你從頭到腳都不如我的意。」看他要怎麼改?
他仿佛大受打擊的模樣,按著心口,「公主這麼說可真教人傷心,定是公主對在下不夠了解的緣故,等公主更加了解在下後,一定不會再這麼說了。」
趙盈雪嫌惡地瞥他一眼,他就是靠著這油嘴滑舌,才哄騙了春雪吧?她懶得再搭理他,旋身離開窗邊,並命人關上窗子。
「欸,公主,讓在下進去陪公主喝一杯茶吧,在下特地買了栗子糕過來要給公主嘗嘗。」祁浩天敲著門板想進去。
「栗子糕嗎?听聞扶搖城的栗子糕風味獨特,早想品嘗,既然公主不想嘗,不如就讓下官先嘗嘗看。」戚敬元那悠然悅耳的嗓音從祁浩天的背後傳來。
祁浩天回頭,剛想拒絕他,手上的栗子糕登時就被他劫走了,見他還不客氣地堂而皇之取了塊栗子糕塞進嘴里,他眼角微抽,想罵他,卻被戚敬元的話給堵住了。
「嘖,看來這扶搖城的栗子糕也是徒有虛名,這栗子蒸得不夠軟爛,糕點又硬,公主何等嬌貴,這樣的糕點豈能入公主的口?幸好下官先嘗了,否則祁兄可就要被公主責怪了。」戚敬元批評完,隨手將那包栗子糕遞給附近一名太監,交代他拿去扔了。
「戚敬元,你……」祁浩天惱怒地想斥責他,那栗子糕子他嘗過,又軟又香,哪里像他說得那般不堪?他這分明是亂說。但才剛開口說了幾個字,就又被他打斷。
「對了,祁兄,我方才見到春雪公主,她似乎去你房里想找你。」這話純粹是無中生有,目的是要攆走這礙眼的人。若是事後祁浩天找他質問,他只須以一句看錯了便可將事推個干淨。
聞言,祁浩天暗暗一驚,「春雪公主找我何事?」他沒想到春雪竟會大膽地跑去他房里找他,這要是讓別人知曉他們兩人有私情那還得了。
「這我也不知,要我去幫祁兄問問嗎?」戚敬元笑得十分親切。「不用了,我過去看看,興許春雪公主有什麼事找我。」祁浩天急急忙忙轉身離開。
在房里听見祁浩天走了,趙盈雪打開房門,笑睇戚敬元,「真可惜,原來那栗子糕這麼難吃呀,我原本還想差人去買回來嘗嘗呢。」
戚敬元笑道︰「應是祁兄找錯家買了,恰好下官不久前也買了一份,若是公主不介意,下官這份就送給公主品嘗。」
他從衣袖中取出一包栗子糕遞給她。這是他先前特意去買回來想給她品嘗,他自然不會讓她去吃祁浩天買的。
她接過,臉上的笑意沁著絲絲甜意。「那就多謝戚師傅了。」
他微笑點頭,沒再多留,「下官告辭。」
目送他離去後,她拈了塊栗子糕一口咬下,那甜香的滋味從嘴里一直滲進了心坎里。想到他方才打發走祁浩天的經過,眉眼間的笑意不禁更濃了幾分。
再取第二塊時,她發現里頭藏了張紙箋,她不動聲色的走進內室,打開紙箋細看,看完後,她坐在床榻沉吟片刻,起身將紙箋點了火焚毀。
翌日,雨過天晴,趙知熙在醉臥美人鄉數日後,終于覺得不該再耽溺于,準備在晌午時分啟程往下一座城鎮而去。
就在眾人皆忙著收拾隨身物品時,服侍趙盈雪的大宮女菲兒,突然從外頭進來,並拿來了封信遞給她。
「公主,方才有個小太監說,戚太傅托他將這封信轉交給公主。」
趙盈雪接過那封信,看完後,對菲兒說道︰「菲兒,我出去一會兒。」
「公主,晚點就要啟程了,您可別耽擱太久了。」菲兒提醒她。
「我知道,我去去很快就回來。」說著,她走出廂房。
但直到皇帝車駕已準備要啟行,趙盈雪都未回來。
菲兒與其他幾位宮女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找人。
最後這事驚動了太監,將此事稟告了趙知熙。
「難道沒人告訴她要啟程了嗎,怎麼還到處亂跑?」趙知熙不悅地怒斥。
「奴才已派人知會過公主了。」太監稟道。
「還不快派人四處去找找。」要是換了別人膽敢延誤啟程的時間,他立即就命人拖去砍了,但盈雪畢竟是他女兒,趙知熙雖惱怒,卻也對她多了分縱容。
數名太監急忙去找人,不久,有人神色慌張地前來回報,「皇上,找到公主了,可是公主她、她……」那太監說到這兒,語氣猶豫的沒敢再往下說。
「她怎麼了?你倒是快說。」趙知熙不耐煩地催促。
那太監上前低聲稟告了幾句,趙知熙頓時勃然大怒,「竟有此事!他們在哪里?帶朕過去!」
「是。」
那太監在前方領路,帶著趙知熙走到後院一處廂房,推開房門,趙知熙面帶恚怒大步走到床榻前,看見床榻上那衣衫不整纏抱在一起的男女,他暴怒地吼道︰「給朕叫醒他們!」
太監趕緊上前,費了一番工夫,才總算叫醒那一雙歡愉過後相擁而眠的男女。兩人的臉被長長的頭發覆住,一時沒看清楚,直到男子被叫醒後抬起頭來,咒罵了聲,「是誰呀,怎麼這麼吵?」
那依偎在他懷里的女子張開迷蒙的雙眼,撥開散落在臉上的長發,露出臉來,
看見情郎的臉,她嬌柔地喚了聲,「祁郎。」意識似乎一時之間尚未清醒過來,也沒發覺床邊那震怒的皇帝。
倒是趙知熙在瞧清床榻上的兩人竟是趙春雪和祁浩天時,錯愕又驚怒,「怎麼是你們兩個?!」
適才听太監稟告,他還以為是盈雪與戚敬元,沒想到竟是這兩人,訪訝過後,他怒叱,「荒唐!你們一個是朕指給盈雪的駙馬,一個是朕的女兒,竟然背著朕做出這種恬不知恥的事來,你們該當何罪?」
「父、父皇」
听見他那怒雷般的吼罵聲,趙春雪與祁浩天一個激靈,整個人頓時清醒了過來。看見自個兒此刻的情形,兩人都驚呆了,急忙拉起被褥覆住赤果的身子。
「朕沒有你這種不知羞恥的女兒!」趙知熙怒罵。
「父皇,兒臣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臣是冤枉的!」趙春雪嚇得急忙喊冤。
趙知熙氣得臉色鐵青,「朕都親眼目睹了,你還有臉說自個兒是冤枉的?!還有你祁浩天,你是朕指給盈雪的駙馬,竟做出這種事來,你太教朕失望了!」
祁浩天與趙春雪驚駭得臉色發白,兩人正想再辯解時,這時趙盈雪姍姍而來。
「父皇,發生什麼事了?」
接著,當她看見躺在床榻上的祁浩天和趙春雪時,滿臉震驚、不敢置信,「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她眼眶發紅,一臉泫然欲泣地看向趙知熙,「父皇,為什麼會這樣?春雪怎麼會和祁浩天……」
「盈雪,你先不要難過,這事朕會替你做主。」趙知熙安撫了女兒後,怒沉了臉下令,「來人,將這不知羞恥的兩人給我押下去!男的拖下去砍了,女的眨為庶民,從今而後不準再踏進都城一步。」
听見他的話,趙春雪顧不得自個兒衣不蔽體,駭然地爬下床榻,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
「父皇,兒臣真是冤枉的,兒臣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這是有人陷害我!」按照當初趙琛的計畫,現下陷入這般難堪境地的應該是趙盈雪與戚敬元,怎麼會變成是她和祁浩天?
祁浩天也滿臉驚懼地跪地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這件事定是有人想陷害我們,請皇上明察……」
趙春雪將怨恨的目光投向原本想陷害的趙盈雪,「父皇,是她,就是六皇姐陷害兒臣的!」她記起先前剛交代完小太監前去送信給趙盈雪,一個轉身後,整個人就不省人事了。
再庭醒過來時,她聞到一股誘人的甜香,登時高漲,令她無法思考,看見身側躺著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情郎,當即猶如干柴遇上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待雲雨之後,她偎靠在情郎懷里睡著了。
誰知醒來後,卻被父皇抓了個正著。
這分明就是她和趙琛先前設計好要陷害趙盈雪與戚敬元的事,竟然發生在她自個兒的身上,怎不叫她又驚又怒。
听見她的指控,趙盈雪淚流滿腮,「春雪,我為何要這般陷害你和我自個兒的駙馬?雖然我早就得知你與祁浩天早有私情,可我一直默默隱忍,為的就是怕你和他會被父皇責罰,所以我從未揭露此事,卻沒想到你們竟會做出這種事來……」說到這兒,她拿手絹輕拭著淚流不止的雙眼。
為了讓自己哭得淒慘一些,她特地在眼楮四周抹了青蔥,結果抹太多,眼楮剌激得受不了,眼淚鼻涕一直流個不停,看起來更是傷心不已的模樣。
听見她的話,趙知熙回想方才自個兒也親耳听見趙春雪親昵地叫祁浩天佑郎,更加認定趙盈雪說的沒錯,見趙春雪竟還想誣指她,他更加惱怒,「你自個兒不知廉恥做出這等事來,還想誣賴盈雪,朕沒有你這種不要臉的女兒,來人,將她拖下去!」
被兩名太監架著往外拖,趙春雪淒厲地吼叫道︰「父皇,兒臣是冤枉的。」
突然瞟見不發,語站著的趙琛,她急喊,「五皇兄,你快替我和祁郎說話,幫我們向父皇求情啊,你快告訴父皇我是冤枉的,我全是按你的命令行事,你不能這樣害我呀,五皇兄……」
「你做出這種事怎麼會同五皇兄有關系?」趙盈雪質問她。
「是……」
趙春雪張口想說什麼,就被趙琛截住,轉開了話題,「盈雪,我知道你和春雪一向感情甚好,發生這種事你心里定然很心痛,但春雪到底是咱們的妹妹,念在她一時年少無知才會被祁浩天所誘騙而犯下這種事,你能不能原諒她,求父皇給她一個機會反省澳過?」趙琛一臉兄妹情深地對著趙盈雪這般說道。
他完全沒料想到自己精心安排好的計畫竟會完全顛倒過來,不僅沒害到戚敬元和盈雪,反倒把春雪和祁浩天給陷進去了。
為了這件事,他當初特地去找了個能模仿字跡的人,仿照盈雪的筆跡寫了信約戚敬元,同時也模仿戚敬元的筆跡寫信去邀盈雪來此相見。
而這間屋子早就被他命人暗中點了能助情的薰香,一踏進這屋子,聞了那薰香,便會令人欲火高漲,難以克制,沒想到竟會被他們反過來給利用了。
听見趙琛狡猾的將事情推給自己,趙盈雪拿著手絹擦著被辣得不停掉淚的雙眼,「此刻我的心全亂了,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一切全憑父皇做主。」
听她這麼說,趙知熙更沒打算原諒趙春雪,揮手道︰「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