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30ml的不甜白酒與10ml的香蕉香甜酒及一顆量的萊姆汁,加入冰塊一起搖晃,倒入雞尾酒杯中,再以香蕉及櫻桃裝飾,一杯色香味俱全的「古典爵士」便呈現在眼前。
「給我一杯古典爵士。」
方才鞏皇軒丟下這句話,便徑自往靠窗的位子走去,然後坐下,再也沒有抬起頭來看她一眼。
夏綠艷怔愣了半晌,才不得不承認他竟然已經忘了她的事實。她有點心不在焉,雙手卻依舊精準的調出他要的那杯古典爵士,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雖然他已經忘了她是誰,但她就是不想、也下容許自己在他面前表現失常--這是她僅存的一點驕傲了。
「盼兒,把酒送過去。」
「好,我來,老板妳休息吧,妳今天怪怪的喔。」顧盼兒端著酒,帶著一臉甜笑往帥哥的位子邁進,像捧著寶物似的,她小心翼翼地將酒奉上,「先生,你的古典爵士來了,還有需要我為你服務的地方嗎?」
「有的話我會告訴妳,謝謝。」鞏皇軒給她一個淡淡的笑容--一個從容、優雅、溫柔且極具紳士禮儀的笑容。
「不……客氣……」彷佛被他臉上的那抹笑給電到,顧盼兒紅著臉,轉身離開時還撞上隔壁桌的桌腳,她痛呼出聲,撫著腳趾頭蹲了下來,疼得淚花紛紛。
「妳還好吧?小妹妹?」鞏皇軒走過來,蹲看著她。「要不要讓我看看有沒有受傷?」
嗄?顧盼兒忘了哭,被他的溫柔體貼嚇傻了。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沒事的……只有一點疼而已,真的!」他要看她的腳?那怎麼成!這麼親密的動作,打死她也不敢做,雖然這個男人俊美到非人類的地步,但還是不行,她的腳丫子可配不起他這種男人的呵護--她也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是嗎?那就好。」鞏皇軒再次給了她一個迷人的笑,然後優雅的坐回位子上,輕啜手中的那杯古典爵士。
彼盼兒幾乎是用跑的沖回吧台前,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手腳都不知該往哪里擺。「那個老板啊……」
「什麼?」夏綠艷全都看見了,卻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她的心里在冒泡泡,很酸很酸的泡泡,從心里一直往上蔓延到鼻頭、眼角,幾乎快淹沒了她整個人。
「那個客人好溫柔、好紳士喔,我剛剛撞到腳,他竟然主動過來關心我,還問我要不要給他看看有沒有受傷……天啊!我快瘋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紳士、這麼體貼又這麼好心、溫柔的男人?這里是美國耶,剛剛那一秒鐘,我還以為我人在英國,而他是英國紳士,那麼的--」
「請妳別再發花痴了!」夏綠艷打斷她對鞏皇軒的贊嘆,背過身去將酒櫃上的瓶子擺好,卻怎麼擺都擺不正,還抗議她的粗魯似的發出鏗鏗鏘鏘的聲響,瞬間撩動她自以為平靜無波的心湖,惹出了溢滿她眼眶的淚。
她伸手去抹眼角的淚,卻是抹一滴掉一滴、抹一串落一串,越抹越多,竟怎麼也無法抑止……
懊死的!為什麼會這樣?全天下的東西都要在這一刻跟她作對嗎?
她不想哭的,一點都不想,可是這些淚為什麼就是停不下來?
「老板……」顧盼兒發現她在哭,一臉的迷惑。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妳幫我顧一下店,等等舒冬晏應該就來了。」
「喔……」
說人人到,舒冬晏高大的身影剛好走進幸福酒吧,與迎面而來的夏綠艷撞個滿懷--
舒冬晏下意識地扶住對方,卻被夏綠艷一臉的淚給嚇住了。「老板,妳怎麼--」
「我沒事!幫我顧好店就行了!」說著,她打開店門沖了出去,往前一直跑一直跑。
她真的一點用都沒有,只不過是一個跟她睡過一夜的男人,她有必要這麼在乎他嗎?
她愛的男人是顧惜風!兩年前是,兩年後的現在還是,不是嗎?
那為什麼……看見鞏皇軒的此刻,她的心竟是如此的激動?
又為什麼……當她不小心發現那個跟她睡了一夜的男人,竟然是政壇上赫赫有名的鞏氏家族成員之一時,便開始每天閱讀政治新聞,兩年來從未間斷過?
這兩年多來,她知道他人在英國念書,也知道他在近日已經拿到英國倫敦大學的法律博士學位,更知道他一回美國,總統便親自到府邀請,延攬他成為總統府的幕僚。
近半年來,報紙上常有他的新聞,說他是政壇的明日之星、美國政治界的後起之秀,他更是名列美國前十大黃金單身漢的常客,政治世家的背景、個人的紳士魅力、俊美的外表,常常獲得新聞媒體的青睞,關于他的報導族繁不及備載……
他從來不曾參與過她的生活,但這兩年多來,他卻好像每天都跟她生活在一起……這些,都要拜新聞媒體之賜。
但,也就只是這樣而已啊!
這麼完美而高高在上的他,這麼優雅而紳士的他,這麼溫柔體貼而風采逼人的他,畢竟跟她平凡的世界一點都不相關,沒有任何交集。
可是,今天他卻出現在幸福酒吧……
考驗她的心髒就算了,還考驗她的怒氣與耐性……
是,她在生氣,好氣好氣,因為他竟然可以看著她半天,卻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徑自點了一杯酒便走開了!就好像她只是一般的酒吧老板,那種隨便一抓都有好幾把的酒吧老板!
她非跑出來不可!不是怕他,而是她怕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把店里的所有酒瓶都摔碎!
相較于夏綠艷的氣急敗壞,在幸福酒吧內輕啜著古典爵士的鞏皇軒,便顯得從容優雅多了,他只是漠然的望著窗外飛奔而去的嬌小身影,唇角勾勃出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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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說妳今天哭了?」
夏綠艷抬眸,瞪著風笑海。
他洗得發白的襯衫少扣了好幾顆鈕扣,露出他引以為傲、寬闊性感,還長了幾撮長毛的胸膛。
她曾笑他像只長毛猩猩,他卻根本不以為意,還說長毛猩猩據說擁有全世界最持久的性能力,可能是他的古代祖先。當場讓她羞惱得臉紅不已,連反駁的話都忘了怎麼說。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好像是她十七歲的時候?還是二十歲?
不管怎麼樣,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只有年少的她才會被這種無聊話堵得說不出話來。
「誰說的?」哪個人的嘴巴這麼大,竟然敢說她在哭?!她要把他開除!
風笑海咧嘴一笑,「每個人都這麼說。」
「去!」
「喂,淑女一點。」
「我已經很淑女了,又沒在你臉上吐口水。」要是她夠悍的話,也許連皮鞭都甩上了,那才叫辣咧。
他嘲弄的一笑,大大搖著頭,「嘖嘖!妳只會對我們這些可憐的男人凶巴巴,對那個人,妳卻連開口說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她的心陡地漏跳了一拍--
「誰?本姑娘會怕誰來著?」眼楮往烏漆抹黑的窗外瞄去,她通常只怕鬼,不怕人,可是……天啊!此刻站在街燈下一直看著這個方向的那個……是人還是鬼啊?
夏綠艷的心再次漏跳了一拍,她瞇起眼,再瞇,又瞇,卻始終無法將那個人影看清楚。沒辦法,她有一點近視,白天倒還無妨,但在黑夜里視力會驟減,更別提是那麼遠的距離了。
「笑海……」她輕喚著,眼楮仍沒有從街燈下的那道人影上移開。
「什麼?」他背對著窗外,見她嚇得聲音微顫,他還是沒有回頭,依然低頭喝酒。「見鬼啦?」
「是……也不是……」半夜兩點多,那個人影杵在街燈下,被街燈照得亮晃晃地,究竟是人是鬼?
「不確定的話,可以請人家來店里坐坐啊。」
「風笑海!」夏綠艷的視線終于移了回來,落在他毫不在意的臉上。
此刻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讓唇色顯得益發艷紅,十分好看。
「嗯?」風笑海瞅著她的唇,完全忽略她幾乎要冒火的雙瞳。「我想吻妳耶,艷兒,可以嗎?」
「當然不行!」他瘋了不成?她瞪著他,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卻被他的長手一勾給攬住了頸項,讓她不得不往他的胸膛靠近。
「現在店里又沒人,讓我吻一下嘛,一下就好。」他的臉湊上前去,嘟起兩片唇索吻。
她一手一邊扯住他的雙頰,氣得雙眸火光直閃。「你敢亂來,我會把你閹了。」
「好,現在讓我吻一下,被閹也開心。」他的眸子在笑,唇也在笑,在她怔愣之際,趁機上前攫取她艷麗無雙的紅唇--
呃……
她的唇瓣被一股陌生的溫熱給襲擊,她的腦子亂烘烘地,心也亂烘烘地,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懊死!他怎麼可以擅自主張的吻她?他吻了她,要她以後怎麼面對顧惜風?又怎麼面對鞏皇軒?該死的!懊死的!懊死的!她的世界已經夠亂了,他現在是怎樣?還要來參一腳嗎?
她死命的把他推開,伸手要打他,卻讓他搶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妳真要打我?舍得嗎?」
「天下紅雨我才會舍不得!」她氣得當面甩了他一巴掌,沒想到他竟然不躲,熱辣辣的一掌著實揮了下去,在他俊朗的臉上烙下一道紅痕。
她打得手心發麻發疼,愣愣的看著他臉頰上發紅的手印,心驀地一緊,半晌說不出話來。
「搞什麼?我來得真不是時候,對嗎?」門口一名長發女子冷冷的注視著這一幕,唇角不屑地微勾,兩手交叉在胸前。「小兩口吵架應該找個隱密的地方吧?店里的生意還要不要做?」
「當然要做。」風笑海回頭,給了那個女人一抹迷人的笑。「小姐喝什麼?我請客。」
女人挑挑眉,看了俊逸的他一眼,笑了。「你請客?要不要干脆陪我喝個酒啊?我可以付鐘點費給你。」
「這個提議不錯。」風笑海索性上前一把拉起她的小手,「我們到角落去坐,打烊之後,我開車送妳回去。」
「我不想回家,我想去兜風。」
「好,奉陪。」
女人笑了,滿眼含春,「老板,給我一杯香檳薄荷。」
「我要一杯勃艮地檸檬酒。」風笑海也點了一杯酒,頭也不回的攬著女人的腰往酒吧角落走去。
罷剛的一切,彷佛不曾發生。
是她在作夢?
唇角的微溫假不了,他臉頰上的紅印也假不了,就算夏綠艷要欺騙自己剛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也難。
在杯子里倒入六分滿的香檳,再將柳橙汁添到八分滿,加了一片薄荷葉飄浮在上頭,夏綠艷很快地調好了一杯香檳薄荷,然後,是風笑海要的勃艮地檸檬酒,南洋風味的口感是他的最愛,這些年一直沒變過。
將碎冰塊加入玻璃杯中,加入稀釋檸檬汁至五分滿,再倒入勃艮地紅酒至八分滿,再加一點糖,她拿了一片檸檬切片擱在酒杯邊緣裝飾,這才端著兩杯酒往角落的桌位走去。
遠遠地,她看見剛剛才吻過她的男性唇瓣,此刻正火熱的吻著另一個女人……
這樣的場景,她看過不下百次,可是卻從來沒有心痛過,現在當然也沒有,只是忍不住伸手抹了抹剛剛被吻過的唇,因為覺得髒。
她是個愛干淨的女人,不算有潔癖,但面對愛情,她愛干淨的原則會更加堅定不移,所以這輩子她都不可能愛上像風笑海這種男人--這種吃女人豆腐比吃三餐還要多的風流種!
面無表情的將兩杯酒輕輕擱在這對正熱吻得難分難舍的男女桌前,她悄悄轉身離開。
她以為這兩個人不會發現她來過,可是她錯了,她才轉過身,風笑海深沉的眸便緩緩張開,跟隨著她的背影移動……
窗外,街燈下的高大人影不知何時消失了,夏綠艷輕輕挑了一下眉,不以為意的走回吧台後。
今晚的客人很少,可能是因為氣象報告說暴風雨要來了吧。
暴風雨……老實說,她期待一切被摧毀之後的重建。
世上萬事萬物摧毀之後都可以重建、可以更好,可心呢?可不可以也重建,然後變得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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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真的來了,風大雨大,天地變色,緊關著的門都被吹得晃動不止。這樣的天氣根本沒有人會想出門,只怕會被強風吹到天上,然後再重重摔到地上。
夏綠艷住的地方離幸福酒吧只要走三分鐘就到了,有一個小小的院子,種的都是一些很好養的花草,只要想到時澆澆水,一年半載再施些肥,它們就可以長得又大又好又美。
她喜歡這種好養的花草,因為不必花費太多精神與時間。沒辦法,誰教她是個懶女人,很懶很懶的女人,就連愛情,她也從不曾主動積極的去為自己爭取餅。
何必強求呢?
所以,顧惜風根本不知道她愛他,一直到他要離開紐約,偷偷躲在一旁哭的她,才被看不下去的風笑海給拖到他面前,直截了當告訴他--她愛他。
她沒忘記顧惜風當時帶些錯愕的表情……
結果,他提早了一個星期偷偷離開,沒讓任何人送機。
那一夜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她一個人跑到陌生的酒吧喝酒,喝了好多好多,一直喝到那間酒吧關門,然後,半夜兩點多,她一個人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大雨中唱歌跳舞……
是命運之神的捉弄吧?否則她跟那個男人怎麼會在蘇活區的街道上相遇?又怎麼會乖乖的讓陌生的他抱上車,跟他回家,莫名其妙的上了他的床?
這麼說,可能委屈了鞏皇軒,因為是她要求他抱她的,她一直沒有忘記過。
她是醉,可並不真的那麼醉,關于那一夜的點點滴滴,這兩年多來她沒有一刻忘記。
因為時間,因為空間,雖然兩個人沒有再見過面,但藉由媒體,這個陌生男人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活生生地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人,然後一點一滴的侵入她的生活,滲入她的生命,任她想抽離也抽離不開……
她愛上他了?
喔,不!那絕不可能!她愛的一直是顧惜風!她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愛著顧惜風了,到現在還是!
那鞏皇軒算什麼呢?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所以她無法忘記他?
是了,應該是這樣,就只是這樣,所以,她才會生氣他根本忘了她,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可他對她卻連丁點印象也沒有--她吃了大虧,所以生氣,她的自尊受挫,所以生氣。
夏綠艷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枕頭里,可鞏皇軒那張臉卻還是冒了出來。
那一夜,半醉半醒的,她卻很清楚他長得人模人樣的,否則,她不會就這樣把自己送給對方。就是因為他長得比顧惜風俊,氣質比顧惜風高貴,坐的車又比顧惜風高檔一百倍,所以,她才會這樣乖乖的上了他的車……
好算計呵,是吧?
她本來還想,如果可以生個娃兒來氣死顧惜風的話就更好了,一個帥呆了的娃兒,最好和那個鞏皇軒一模一樣……
砰砰兩聲,不知道狂風把什麼東西吹得撞上了她家的木門,發出好大一聲巨響,她連忙爬起身,也不管身上還穿著睡衣,就這麼沖出了房門。
一陣狂風迎面襲來,大門被吹開了,她整個人也差點被這道強風給吹走。
不行!她得把大門關上,否則接下來被吹垮的可能是她房間的門,然後一切就全毀了。
想到此,夏綠艷不由一愣。她不是一直期待暴風雨摧毀一切嗎?那她現在在干什麼?
毀了,就再重建啊。這不就是她想要的?渴盼要的?
一陣風再次刮來,她沒躲,反而笑迎著風,走出屋子,沒穿鞋的腳丫子踩著院子里的水窪,竟開始玩起水來。
彼不得落在身上的大雨,管不了打在身上的狂風,她笑得像個孩子似的,踢啊踢的玩著水,嘴里還哼著小時候師父教的中國兒歌,一首、兩首、三首接連著哼,舊時的記憶一翻涌上心頭,就再也停不下來……
她想起了和笑海、惜風、醉陽、白雪在一起玩鬧的時光,如果不是後來各自被收養,一個接一個離開了師父、離開了中國,那麼,此時他們一定會玩得天翻地覆吧?
雖然他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可他們還是幸運的擁有了所有小孩子都渴望的快樂與幸福,因為他們曾經有一個極愛他們的師父,他把一身中國武術絕學傳給了他們每一個,只除了她和白雪,因為她們是女娃。
「女娃生來就是讓男娃疼著的,學武做什麼?」師父總是這麼說。
夏綠艷笑了,仰首望天,大雨打在她微笑的臉上,她也不在意。
「師父,你在天上還好嗎?艷兒好想上天去陪你玩啊,好嗎?想我的話就來接我吧,師父,你听到了嗎?」
像是在回應她的話,天際倏地劈下一道雷--
轟地一聲,無巧不巧的打在她家的木門上,火光瞬間映亮了她的眼,木門竟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