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絲急忙扭過頭,只見老婆婆的身影翩然飄走,眨眼間消失不見,不禁瞠目結舌,張大了嘴,震駭得久久回不了神。
老婆婆真的是鬼!
雖然方才便已知道這件事,可親眼目睹這一幕,她仍是覺得無比驚懼。
「咦?這不是如絲嗎,你杵在這做什麼?」酒樓里一名店小二瞅見她傻愣地站在門口,便走出來問道。
「阿鼓哥,我、我、我要找人。」她慢慢回過神,嗓音猶微帶著顫音。燕記米鋪也位在這條大街上,因此兩人相識。
「你要找誰?」
她努力回想了下老婆婆方才說的話,喃喃自語著,「老婆婆好像是說他娘是在月上中天時生下他,所以取名叫……啊,對了,叫古月生!我要找古月生!」
「咦,你找古少爺有什麼事?他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見的。」他這麼說倒也沒有輕視她的意思,而是這古月生是青麟商號的大少爺,這青麟商號是當朝三大商號之一,旗下經營米糧、鹽、酒和茶葉、木材等買賣,可說是富可敵國。
今日古月生正好在他們酒樓的包廂內與人談事情。
「是他女乃女乃托我來轉告他幾句話。」
「你認識古少爺的女乃女乃?」聞言,他不禁有些訝異,不是他狗眼看人低,而是那古太夫人身分尊貴,以如絲的身分要說認識她,這很不尋常。
「嗯。」燕如絲點點頭,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出她撞見了古家女乃女乃鬼魂的事。
「好吧,那我帶你過去。」燕如絲平時為人熱心,性子憨厚,街坊鄰居對她都頗有好評,因此阿鼓很快就相信她,沒再多問什麼,領著她便走向酒樓二樓。
虹悅酒樓二樓隔了數間隱密的包廂,阿鼓指著靠窗的一處包廂說︰「古少爺就在里頭,你自個兒過去吧。」
「多謝阿鼓哥。」燕如絲驚悸的臉色緩和了不少,臉上也恢復了些許血色。在阿鼓離開後,她抬手敲了敲精致的雕花門板,不久便听見里面傳來一聲——
「進來。」
她隨即推開門板,走進包廂。
看見進來的不是店小二,而是一個面生的姑娘,里頭的人有些意外。「你是何人?」
「我、我來找古月生公子。」她緊張的抱著手里的藥包,目光瞟向里頭的數人。
須臾,一道低沉且略帶清冷的嗓音響起,「找我何事?」
她覷看說話之人,見那人眉清目朗,模樣生得十分俊逸,但那雙透著冷傲的丹鳳眼此刻正冷厲的瞅睨著她,利得像刀鋒一般的眸光,刺得她有些不舒服。
「是、是你女乃女乃讓我來轉告你一件事。」
「你見過她」听見她的話,古月生臉上霎時露出訝色。
「是。」燕如絲想盡快把話說完,快點離開這里,于是一口氣說出古女乃女乃要她轉告的話,「她說你若是再不娶親,她做鬼都不會原諒你,還要你在兩個月內娶妻。」
說完,燕如絲自覺任務完成,匆忙的轉身就要離開,古月生卻出聲叫住她,低沉的嗓音透著一絲寒意。
「站住,這些話真是她讓你帶給我的?」
「我騙你做什麼?真是她要我轉告你的。」
「你是在何時、何處見過她?」古月生斂眉質問。
「就在剛剛不久,在安平藥鋪前。」
聞言,古月生霍地站起身,面色沉峻,「你說你剛剛見過她?」
「嗯。」覺得他神色有點可怕,好像正要發動攻擊的猛獸,燕如絲下意識的退後一步,但忽然想到什麼,好意再勸他,「你女乃女乃很惦記你的婚事,你趕快把婚事辦一辦吧,好讓她放心。」
迸月生冷橫她一眼,回頭低聲交代侍立在身後的兩名護衛幾句話,其中一人立刻離開。
燕如絲看了眼從她身邊走過的護衛,再對古月生勸了句,「你女乃女乃讓你在兩個月內娶妻,你若是孝順就該照辦,別讓她走得不安心。」她覺得古女乃女乃都過世了,再怎麼樣都該讓老人家了卻一樁心事,免得她因為心有牽掛而無法安心離去,在人世徘徊。
迸月生素來厭惡別人干涉自個兒的婚事,面色一沉,薄唇冷冷吐出一句,「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你可以滾了!」
「這是你女乃女乃的心願,不管怎麼樣,你記得要在兩個月內成親,這樣她才能走得無牽無掛。」燕如絲揚高嗓音再次提醒他。她是受古女乃女乃之托前來,總覺得自個兒有責任要說服他照著老人家的話去做。
一旁的一名青年見古月生抬了抬眉,面露嫌惡之色,便上前朝她揮揮手,要攆她出去。
「古大少讓你滾,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麼?快走、快走!」
另一個中年男子則索性起身推著她,「出去、出去,別在這兒礙著古大少的眼。」
她被兩個大男人推到門口,仍不放棄的喊道︰「古月生,你不要忘了要在兩個月內成親,要不然你女乃女乃真的會死不瞑……」
「砰!」她話還未說完,雕花門板就當著她的面用力甩上,她捂著差點被撞到的鼻子,氣呼呼的瞪著那扇門須臾,才抬首朝四周望了望,對著空氣說︰「古女乃女乃,我已經幫你把話帶到嘍。」
等了好片刻都沒再听見古女乃女乃的聲音響起,看來對方應該離開了,她這才轉身下樓,拿著藥包趕回小辛家。
青麟商號,蘇州分行。
瞅見走進書房的護衛,古月生抬眼覷向他,「查到太夫人下落了嗎?」
「稟大少爺,還是沒有消息。」涂永璋神態恭敬的拱手稟告,他面容平凡,膚色黝黑,平時十分寡言。
「這都找了幾天,差不多要將整個蘇州城給翻遍了,怎麼會還找不到太夫人?」站在書房里的另一名護衛凌青,納悶的喃喃自語著。
性格爽朗、容貌粗獷剛俊的他與涂永璋都是古月生十分信任的手下,兩人的家人也都在青麟商號做事,由于兩人有習武的天分,因此從小就與古月生一起跟隨武師習武,進而成了他的貼身護衛。
迸月生垂眸沉思,打那天在虹悅酒樓遇見那名自稱為女乃女乃帶話來的姑娘,他便派出不少人在蘇州城里四處搜尋女乃女乃的下落,卻遲遲找不到人。
「大少爺,屬下有一事想說。」沉默了會,涂永璋抬起眼望向古月生。
他抬眸。「什麼事?」
「您不覺得那天那位姑娘說的話有些古怪嗎?」
「你覺得哪里不對?」古月生眉峰微抬。
「屬下這幾天回想著姑娘那天所說的話,發現她的意思似乎是指,太夫人已……仙逝。」涂永璋謹慎的開口。
聞言,凌青先詫異的叫出聲,「這怎麼可能?永璋,這種話可不能胡說。」在酒樓那天,他被派出去尋找太夫人,因此沒听見燕如絲之後所說的話。
迸月生看向涂永璋,不動聲色的問︰「你為何會這麼認為?」
涂永璋答道︰「那姑娘曾提過太夫人很惦記大少爺的婚事,為此死不瞑目,要大少爺趕快把婚事辦一辦,好讓她放心的走。還說大少爺若不娶親,太夫人做鬼都不原諒您。屬下這兩天細想了一下,總覺得她是在說太夫人已不在人世。」
凌青不以為然的撇撇嘴,「也許那只是太夫人故意讓她這麼說的,好藉此來逼迫大少爺盡快娶親。」
大少爺今年已二十有七,至今還未娶妻,太夫人和老爺都很心急,偏偏大少爺還無意成親,太夫人為此催促了他很多次,他仍是無動于衷,甚至為了躲開催婚,索性跑來蘇州長住……太夫人下此猛招也不為過。
「可太夫人日前離府出走,至今行蹤不明,萬一……」
涂永璋話還未說完,凌青便笑呵呵的打斷他,「若是太夫人真的不在人世,那麼那姑娘是怎麼見到太夫人的,難不成她見到鬼了?」
涂永璋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反而顯得異常凝重。「我今日特地去找那姑娘,仔細再盤問關于那日她見到太夫人的經過。」
「她怎麼說?」古月生沉聲問。
涂永璋將他從燕如絲那里問來的話一字不漏的重述一遍,听得凌青不禁有些錯愕,好半天說不出話。
「這……」他轉頭望向大少爺。
只見古月生眉心緊蹙,面容沉凝,沉默半晌後才說︰「永璋,你命人繼續搜尋女乃女乃的下落,我不相信女乃女乃會這麼輕易就死。」
凌青也附和,「就是說呀,太夫人是什麼樣的人,哪可能這麼容易就死,八成是那姑娘在胡說八道。」
見他不信,涂永璋再說出一件事,「那姑娘說太夫人告訴她,由于夫人是在月上中天時生下大少爺,所以太夫人才為大少爺取名為月生。」這件事只有古家的人和少數親信才知道。
聞言,古月生神色微動,卻仍冷淡表示,「這件事也不是什麼秘密,知道也不足為奇。再說,若女乃女乃真的不在人世,沒道理她不來見我,卻跑去找一個不相干的外人代為傳話。」他仍是不相信女乃女乃已死。
凌青立刻點頭,「沒錯、沒錯,大少爺說的是,永璋,你別胡思亂想了,太夫人身子那麼硬朗,沒道理這麼輕易就死去。」雖然嘴里這麼說,但他這次的語氣沒有方才那般堅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