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她有空時便會過來探望眉歌,這一切全落在古雲生眼里。
迸雲生感覺得出林綠刻意在避著他,心頭隱隱覺得不快,但又說不出為何不快,只是每次見到林綠去找眉歌有說有笑的模樣,他胸口那兒就仿佛有把火燒起來,很想把林綠揪過來,狠狠瑞幾腳出氣。
這日,又見林綠來找眉歌,古雲生一臉陰沉,正想著要不要過去將他拎過來好好教訓一頓時,便見他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一頭撞上了水雲。
「你這個不長眼的奴才竟敢撞我?」水雲嬌聲怒斤,她與柔弱的眉歌不同,五官嬌艷,性子張揚驕蠻,揚起手便朝秦綠枝揮去一巴掌,打得臉都偏了。
挨了一耳光,知道是自個兒沒留神先撞上她,秦綠枝好聲好氣的道歉,「對不住,小的沒留神撞到水雲姑娘,請水雲姑娘息怒。」
水雲怒氣未消,見听到外頭動靜而從寢房里出來的眉歌,知道眉歌近日與這名小廝很親近,存心給眉歌下馬威,因此厲聲道︰「我肩膀都給你這奴才撞疼了。阿桂,給我再狠狠的打他幾巴掌。」
「等一下,水雲,他也是不小心的,何必跟一個下人過不去呢?」眉歌柔聲勸。
水雲沒給她面子,揚眉輕蔑的說︰「他一個低賤奴才撞傷了我嬌貴的身子,我只讓阿桂打他幾巴掌,算是便宜他了。阿桂,還不動手?」
自從花燦燦來了以後,她便受到不少冷落,加上素來又與眉歌不和,因此存心想拿林綠出氣
原本慕她名而來的恩客都轉而去追捧花燦燦,風嬤嬤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把她捧在掌心里,她心頭正煩躁,
「是。」阿桂領命上前,正要揚手打人時,卻被另一人扣住了手腕,抬頭一看,竟是花燦燦。
「誰敢打他?」古雲生甩開阿桂的手
「花燦燦,我在教訓不長眼的奴才,干你什麼事?」見眼前這個奪去自己不少光彩的人,水雲臉色頓時一沉。
迸雲生冷淡的掃了她一眼,「我方才瞧得很清楚,是你故意站在那兒讓他撞的。」水雲適才看見林綠過來,刻意在他前方停下腳步,存心讓低著頭的林綠撞上自己。
水雲慎怒的駿斤,「我好端端的做什麼要讓他撞?難道傻了不成?」
迸雲生慢悠悠啟口,「也許你真傻了。」
「你說什麼!」水雲怒目瞪視。
迸雲生不厭其煩的重復一遍,「我說也許你真傻了,要不然做什麼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讓人撞?阿桂,你還不快去請個大夫來替你家主子看看,萬一腦子真壞了不好使喚,可就糟了。」話里諷刺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一旁的秦綠枝听了抿著唇忍住笑,知道花燦燦刻意過來為她解圍,她心口仿佛在打鼓似的,雀躍的擂動著。
「花燦燦,你不要仗著風嬤嬤明晚要為你舉辦初夜競價酒筵就恃寵而驕、目中無人,像你這種既不會音律,也不善歌舞,半點才藝都沒有的粗野女人,男人很快就會膩了,你不要以為自個兒真能跟我平起平坐。」
「唷,听起來你很嫉妒我啊。」古雲生刻意媚笑的瞅著她,他輕甩袖子,眼波流轉間媚態橫生,繞著她走了一圈,對她品頭論足。「你這臉蛋呢,勉強還可以看,可惜肌膚不若我白哲剔透,眼兒也沒我媚,鼻子更沒我挺,唇瓣厚得像香腸似的……腰是挺細的,可
這臀兒卻太肥了,嘖嘖嘖!真是沒一點可以比得上我,怪不得我一來,那些來尋歡的男人就沒人要理睞你了。」
「花燦燦,你再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水雲被說得臉色大變,大怒的撲上前去。
迸雲生立刻扯過秦綠枝擋在身前,而見水雲氣沖沖的撲來,秦綠枝也連忙攔下她。
「水雲姑娘請息怒。」
「你給我滾開!」
水雲伸手要推開秦綠枝,但她拚命攔在花燦燦身前,不讓水雲動到花燦燦。看著怒氣沖天的水雲,秦綠枝忍不住想著自己錯了,這花燦燦不是來護著她,分明是故意激怒水雲姑娘,給她找麻煩的。
夾在兩人之中,她只能好聲好氣的勸道︰「水雲姑娘,有話好好說,別這樣。」
迸雲生似乎還嫌不夠亂,揚著眉挑釁的再說︰「我就要恃寵而驕,就要目中無人,你能拿我如何?你大可去向風嬤嬤告狀,看她會不會處罰我。」
秦綠枝垮下臉,回頭道︰「燦燦姑娘,你能不能少說幾句?」不要再添亂了,莫非是嫌水雲姑娘不夠氣,非要惹得她更氣不可嗎?
站在一旁的眉歌燮眉說︰「你們兩個再不罷手,我就讓人去稟報風嬤嬤了。」水雲這才忿忿的退開,惡狠狠瞪了古雲生一眼,「花燦燦,你給我記著!」說完,她甩袖惱怒的走回自個兒的寢房。
迸雲生月兌向秦綠枝,勾唇一笑。「你臉都腫了,跟我過來,我幫你上藥。」秦綠枝忽然覺得花燦燦臉上雖然帶著笑,但看她的眼神夾著怒火,因此小心的搖頭拒絕,「沒事沒事,小的皮粗肉厚,只是挨了個巴掌,不礙事。」
見她推拒,古雲生仍溫聲說︰「若不敷藥,晚點只怕會腫起來。」這下,瞅著她的眼神可說是夾冰帶刺了。
秦綠枝不禁打了個寒顫,頓時生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可她想不起來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美人?
方才可不是她叫花燦燦過來的,是花燦燦自個兒跑來亂攪和一通,莫名其妙的同水雲姑娘結下梁子。
不過她沒敢再拒絕,朝一旁的眉歌輕輕額首示意後,便跟著花燦燦回到她的寢房。
一進到房里,古雲生立即吩咐丫鬢,「翠兒,你去拿些消腫的藥膏來。」翠兒本想開口問為何要拿藥,眼角瞄見跟著進來的林綠臉頰上那五指印痕,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應了聲後便去取藥。
支走了翠兒,古雲生拽過秦綠枝,讓她坐下。
「來,這兒坐。」他一手搭在她的肩頭,雙眸打量著她。
她被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燦燦姑娘為何一直看著我?」
「我是想看看你身上有什麼可取之處?才讓眉歌對你另眼相待。」
她急忙解釋,「眉歌姑娘說我長得像她過世的弟弟,沒其他意思。」不知怎麼回事,她總覺得他擱在她肩上的那只手仿佛像烙鐵般,燙得她肩頭發熱。
「是嗎?」古雲生斜娣著她,唇瓣微勾,露出一抹妖燒的笑容,長指輕輕劃過她的臉頰,彎著身在她耳畔輕聲問︰「你說,是我長得好看還是那眉歌好看?」
秦綠枝縮著頸子,輕顫了下,寒毛一根根豎了起來,心頭有如打鼓般劇烈的跳動著,又宛如有根羽毛在她心口處輕撓,掀起一陣麻癢。
瞄見花燦燦此刻臉上露出的狐媚風情,她臉龐不爭氣的發燙,趕緊垂下臉,麥色的肌膚泛起一抹紅暈,咽了口唾沫,努力穩住自己的嗓音表示,「眉歌姑娘生得柔美,而燦燦姑娘艷麗無雙,各有各的風姿。」
他長指勾起她的下顆,迫她仰起臉看著他,挑了挑眉,嗓音無比的低柔,「原來在你眼中我同別的女人一樣,怪不得你口口聲聲說傾慕我,一轉眼又對著眉歌一臉痴迷。」
冤枉哪!這簡直比竇娥還冤,她哪有對著眉歌一臉痴迷?
「沒這回事,我只是把眉歌姑娘當成姊姊看待。」她鄭重澄清。
「哦?」古雲生唇瓣輕抿,似笑非笑的娣著她。「那你這兩日為何刻意回避我?」
「沒、沒這種事。」她心虛的否認。
「沒有?那往後我這兒的飯菜都由你送。」
「什麼?!」對于這個決定,她錯愕的張大嘴。
「有問題嗎?還是你不願意送?」
秦綠枝見眼前的美人面色雖然和悅,但眼神透著一抹慶氣,仿佛只要她敢拒絕,絕對會讓她吃不完兜著走,既然如此,她哪敢說出一個「不」字,只能無奈的說著違心之話。
「我沒有不願意,能為燦燦姑娘送飯菜是小的榮幸,小的求之不得呢。」說著,她臉上還不忘擠出一個餡媚的笑容。
她不懂,花燦燦之前不是很嫌棄她嗎?怎麼這會兒又指定她送飯菜了?會不會是因為她們兩人結盟合作,所以花燦燦才不再嫌惡她?
只是,花燦燦能不能別再調戲她了?她的心髒很脆弱的,每回遇著了花大美人便一直評評評的猛烈跳著,她擔心自個兒遲早會負荷不了。
明明兩人都是女子,可她心中卻有這麼異常的感覺,這樣的不對勁讓她幾乎要絕望的哀嚎了。
不是錯覺,她好像真的對花燦燦……動了心?!
誰來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月老醉糊涂了牽錯紅線嗎?
「很好。」古雲生拍拍她臉頰,很滿意她此刻為他而羞紅的臉色,接著俯身在她耳旁低聲又說︰「明晚我會找個機會制造騷動,引開風嬤嬤和陳居,你利用這個機會進去探那日我發現的秘道。」
听他提起正事,她趕緊額首。「嗯,我知道了。」可能不能不要一直靠在她耳邊說話?這樣很癢耶。
「燦燦姑娘,藥膏拿回來了。」翠兒取回了藥。
迸雲生接過,打開藥膏,又從懷里取出了一包藥粉摻在一塊︰「我這兒有種祖傳的藥粉,擦了之後能止疼,來,我幫你敷上。」他很熱絡的親自幫忙上藥。
秦綠枝快哭出來了,不是感動得要哭,而是痛得想哭。
花燦燦手指抹過的地方,頓時生起一片火辣辣的疼,她強烈懷疑那壓根不是止疼藥,而是毒藥吧。
她疼得眼里都泛起濕意了,方才被水雲姑娘打還沒這麼痛,這下卻有如火在燒似的疼,她哆嗦的開口,「不敢麻煩燦燦姑娘,小的自個兒來就好。」
「不用,都敷好了。」古雲生笑吟吟的收回手。
「多謝燦燦姑娘,那小的回去了。」她急著趕回去將臉上的藥膏洗掉,因此一說完也等不及回應,拔腿便奔了出去。
娘喂,真是疼死她了!
見她逃也似的離開,古雲生半眯著眼笑得很歡快,心忖看這小以後還敢不敢去招惹別人?
打從天亮後,秦綠枝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因為今晚風嬤嬤要為花燦燦舉辦初夜競價酒筵。
廚房一早便開始忙著準備晚上宴會的酒食,她被喚去幫忙切菜,卻不小心切傷了手指,幫忙洗盤子,洗著洗著竟把盤子給打破了,最後廚房的掌事看不下去,索性將她趕出廚房。
「去外頭打掃,別在這兒礙事了!」
因此秦綠枝此時正拿著掃帚在後院掃地,一邊喃喃自語著。
「她性子那麼刁蠻,應付得了吧……可萬一她今晚遇上一個比她厲害的人怎麼辦?」
想到像她那般絕艷的姑娘竟被一個粗暴的男子給壓在身下欺負,一口悶氣便梗在胸口,堵得她發慌。
秦綠枝忍不住覺得自個兒也真傻,昨天她不知被涂了什麼,即使回去把臉洗干淨了,還是火辣辣的疼上好半天,不過萬幸的是沒留下什麼痕跡。
那花燦燦明明待她那麼不好,她卻仍傻傻的為她擔憂,她這樣算不算自我作踐呢?
一個上午就這樣在她心神不寧中度過。
中午,她依花燦燦先前交代,為她送飯菜過去。看見花燦燦,她略略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月兌口問︰「今晚的事,你……有想好要怎麼應付嗎?」
知道她提的是初夜競價的事,古雲生毫不在意的說︰「這種事難不倒我。」他早已想好要怎麼處置那名標得他「初夜」的男人。
「那就好。」見花燦燦似乎對今晚的事已有打算,她略略安下心。也是,花燦燦這麼刁蠻難纏,男人遇上她只怕也討不了好處。
迸雲生抬眉瞅睨著她,絕艷的臉龐含著抹媚笑,「你在擔心我?」他先前指使翠兒外出去買東西,瑤星則待在她自個兒的寢房里,因此此刻房里只有他們兩人。
她謅笑的搖頭否認,「燦燦姑娘這麼能干,小的沒什麼好擔心的,小的先下去了。」
迸雲生陡地拽住她的手腕,拉回她,不悅的質疑,「你在逃避我?」
林綠之前每次看見他,都是一副色迷迷的模樣,看得目不轉楮,這兩日卻不再盯著他看,太古怪了。
而更古怪的是,他對這種情況竟然感到很不快。
「沒有。」秦綠枝不承認,臉上堆滿假笑,奉承道︰「燦燦姑娘美若天仙,我親近都來不及了,怎麼會逃避呢。」
「那你為何不再像先前那樣緊盯著我看?莫非是我變丑了?」
「怎麼會?燦燦姑娘還是同先前一樣美艷絕倫。」
「那你為何不再看我?」他執意要問出個答案。
林綠的視線不再貪戀的緊盯著他,令古雲生莫名感覺失落和不豫,仿佛林綠的那雙眼楮就該只盯著他一人看,不該再去看其他人。
面對這個問題,秦綠枝覺得很納悶,訕訕的答道︰「燦燦姑娘麗質天生,小的發覺自個兒先前那樣盯著你看委實太無禮了,因此不敢再冒犯姑娘。」
她哪敢承認,不敢再看她是因為擔心自己再多看她幾眼,會真的就此迷戀上她,無法自拔。
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遭兒對一個姑娘生起這種莫名的情愫。她心慌意亂,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種心情。
覷她須臾,古雲生忽地錠開一笑,「我允許你看。」那語氣宛如恩賜于她。
秦綠枝被那絕艷的臉上乍現的架笑驚艷得看直了眼,那顧盼之間流露出來的絕魅風情,將她整個心都勾了去。
僅存的理智「啪」地一聲繃斷了,她不想再抗拒也不想再掙扎,也不想管這奇怪的心思究竟是怎麼回事,此刻她昏了頭,動了心,難以克制的捧住她的臉,在她那絕媚的臉上落下一吻。
迸雲生愣了下,眯起眼,陰沉沉的瞪人,「誰準你踫我的?」
若換作之前被林綠這般襄讀,他一定一腳瑞死他,但方才他吻他的那一瞬間,他第一個反應竟不是震怒和嫌惡,而是感覺有一股麻栗的熱流,從被吻過之處竄過四肢百骸,在他心上引起一陣顫栗和騷動。
天啊,她竟然沖動得親了花燦燦!秦綠枝回神後,嚇得退後一步,「我——」她支吾的答不出話來,下一瞬,她索性掉頭逃跑。
見林綠竟什麼都沒說,轉身就逃出去,古雲生,腦怒的磨著牙。
這色胚,他絕饒不了他!
他刻意想忽略心頭方才升起的那股異樣感,為自己斟了杯茶喝。
可這時腦子里卻莫名的閃過幾年前,他為了表達幼年時被當成女孩兒來撫養的不滿,而蒙騙家人說他對女人沒感覺,喜愛的是同性,換言之就是有龍陽之好。
迸雲生驀地驚然一驚。難道……他真的有斷袖之癖?所以才會對那色胚有那種異常的感覺?!
掌燈時分,仙綺樓涌進了比平常還多的尋歡客,因為今晚是花燦燦的初夜競價酒筵。
來的男客里,有人是來揍熱鬧,有人則是想要競標花燦燦的初夜權。
此時仍在寢房里的古雲生藉故支開了丫鬢後,叮囑瑤星,「你記住,放了火後,立刻去接應林綠。」
「是。」瑤星額首應道。
他接著再問。「白陽山莊和紅麒商號最近有沒有什麼動靜?」
瑤星稟報,「白陽山莊那邊目前沒有什麼動靜。紅麒商號前陣子設于北方的米鋪全都大降價,使得咱們旗下的米鋪也不得不跟進,但由于咱們先前幾艘運糧船全都沉了,損失不少米糧,因此供貨不足,已出現缺糧的情況,結果這幾天他們旗下的米鋪突然又全都漲價
,而且價格竟比先前還抬高許多。」
迸雲生臉上掠過一抹冷鶩。「咱們的貨被劫,九成九與這紅麒商號月兌不了干系,他們刻意鑿沉青麟商號的運糧船,使得咱們貨源不足,接著削價競爭,等咱們沒貨可賣,便進而哄抬價格。」
瑤星再稟告不久前收到的消息。「二少爺說大少爺已緊急再收購了一批米糧,短缺的情形很快就能補足,接下來的貨會由二少爺和三少爺親自安排秘密運送的路線。」
迸雲生點點頭,「景連璧那邊可有調查到什麼?」
「他這幾個月都留在紹興,且時常召仙綺樓的姑娘過府作陪,其中尤以眉歌姑娘最常。」
迸雲生思忖了下,指示道︰「你派人暗中盯著眉歌。」
仙綺樓是兩年多前開設的,而景連璧也是兩年多前開始常來紹興,景家表面上看來與仙綺樓似乎沒有什麼關系,但他懷疑仙綺樓的幕後主人就是景連璧,他利用仙綺樓來掩護私下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且他上回追蹤那名使毒的人,就是在此處便消聲匿跡,怎麼看仙綺樓的嫌疑都不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