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這三天來,古天爵沒有再出現在李沅面前,當然,李沅也沒有去找過他,就這樣,風平浪靜,卻讓李沅不僅沒什麼胃口,還夜不安枕。
他不是說要跟她討論那件事的後續問題?難道,因為撞見喬剛吻她的那一幕,他反而就此作罷了?還有那個蜜雪兒,也是一點動作都沒有,既沒有辦退房,也沒有把她打她一巴掌的風聲傳出來,這是怎麼回事?她打算饒過她了?
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古天爵接下來究竟會怎麼樣,偏偏,她煩心的事還不只這一樁……
今天一早,她的股票經紀人打電話告訴她,這一個月來似乎有人在悄悄收購天爵飯店的股份,至於對方是誰,目前還查不出來。她隨即委托跟飯店長期合作的徵信社幫忙,希望可以查出是誰在偷偷的收購天爵的股份,目的又是什麼。
這真的讓她傷透了腦筋,因為她實在不明白有誰會突然對天爵產生興趣,難道是跟五月份即將召開的董事會有關?
有這個可能。任何一個想讓經營權易主的人都有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大動作,以利在董事會召開的同時擁有較多股份,對飯店的經營方向取得主控權。
但,會是誰呢?外資?法人?還是業界同行?不管是誰,都對她的經營權產生了莫大的威脅。
李沅坐在辦公桌前苦思著,胃部隱隱傳來不適,讓她不禁輕輕皺起眉,伸手按住胃部緩緩地揉著。
叩叩叩——
辦公室的大門傳來敲門的聲音,然後,涂善亞端著一碗熱乎乎的面走了進來。
「听說你午餐才吃幾口飯,菜連踫都沒踫一下。」涂善亞將大廚特地煮的海鮮什錦面,端到李沅的桌前。「你究竟怎麼了,老板?這幾天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食欲也不好,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面,香得令人食指大動,難得的勾起李沅一點點的食欲。
她拿起筷子挑起香Q有勁的面條含進嘴里,吃了好幾口,但一股疼痛卻在她的胃里不住翻絞,搞得她好想吐。
「怎麼了?不好吃嗎?」涂善亞關心的問,隨即在她身旁坐了下來,鼻子湊到面旁邊聞了聞,味道挺香的啊,應該很好吃才是。
「很好吃,我只是胃有點不舒服,胸口悶悶的。」李沅擱下了筷子,躺回皮椅上。
「還好吧?要不要看醫生?你一定是兩餐當三餐吃的關系才會這樣,這碗面是大廚的愛心,你一定得吃下去才行,不然真的把胃搞壞可就麻煩了,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真像個管家婆似的。」李沅好笑的瞪了她一眼。「你專程上來,不是只為了端一碗面給我吃吧?是不是有事?」
「沒有啊,我端面上來給你吃很怪嗎?我是關心你耶。」說得她好像沒心沒肺,從來沒做過這種事似的。
「我知道,但是……我只是想問問看有沒有什麼事?」三天前發生的事她曾大略告知涂善亞,為的是讓她更能掌握狀況,以免臨時有狀況時她一頭霧水,不過,卻始終沒有听到對方有任何的動作。
「沒事沒事,真的一點事也沒有,放心吧!」涂善亞笑笑,灑月兌的拍拍李沅的手。「我想古天爵應該不打算追究你打了蜜雪兒一巴掌的事,而蜜雪兒也知道自己理虧,不敢把事情鬧大,決定就這樣算了。」
「會嗎?」李沅輕輕地嘆口氣,此時,她的胃空空的,卻好像有把火在里頭燒,悶悶的疼著。
「為什麼不?」涂善亞還是微笑著,企圖讓李沅安心。
雖然,這三天其實發生了不少的小事,但,真的都只是小事而已,他這個經理就可以搞定了,實在不必驚動到老板,所以她理所當然選擇閉嘴。
李沅眯起了眼。「你笑得很詭異,是不是有事瞞我,嗯?」
這丫頭,聰明歸聰明,機靈歸機靈,可是臉上的表情總是掩藏不了她真正的情緒,今天她的笑容特別的多、特別的甜,沒有鬼才奇怪。
「沒……真的沒有嘛,你不信我啊?」涂善亞特意撒嬌的跟她ㄋㄞ,笑起來嬌媚如花。
「涂經理涂經理,听到請回答——」涂善亞口袋里的對講機突然傳出了驚慌不已的女聲。
涂善亞忙不迭地按下通話鍵。「喂,采希嗎?你可以說了。」
「涂經理,你在哪里?」
「我在老板辦公室里。」
「那請你快下來好嗎?那邊又有狀況了!迸先生說,他丟了一份很重要的設計圖,那份設計圖事關標案工程廠商的機密,他懷疑是我們的員工弄丟的,說要報警找警方替他處理——」
「有沒有搞錯啊?」話還沒听完,涂善亞就氣得從椅子上跳起來,對著話筒吼叫。「之前嫌我們大廚的牛排煎得不是太熟就是太硬,在餐廳里摔盤子,後來又嫌飯店的水總是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連服務生不小心踫到他的衣袖,他都把我們飯店的服務品質嫌到不行,現在怎麼了?無處可挑了嗎?竟然還誣賴我們的人弄丟他的東西?該死的!氣死我了!你等等,我馬上下去!不可以讓他打電話給警察,听見沒有?」
說著,涂善亞氣呼呼的按掉對講機,轉身要走,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等等,涂經理——」她們的對話她都听見了,李沅皺起眉,把眼鏡扶正,再次注視著涂善亞。「在你下樓之前,你是不是應該把所有的事先跟我交代一遍?」
奧?涂善亞的高跟鞋一頓,身形一僵,突然發現剛剛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她竟然在李沅面前大吼大叫的,還不小心把古天爵的惡劣行徑都說溜了嘴。
現在好了……
本來想隱瞞的事全都被自己說出口,她也不能再假裝沒事了……
涂善亞只好頭一低,把古天爵這幾天在飯店所找的麻煩一五一十的告訴李沅,也就是把她剛剛對著采希吼的話再重復了一遍。
「……雖然古天爵有故意找麻煩的嫌疑,但是,我很努力的把他當作是因要求完美而吹毛求疵來看待,本著飯店以客人為尊、顧客至上的服務精神來處理所有的事……但這一回他真的太過分了,竟然誣賴我們弄丟他的東西?他一定是故意的!」涂善亞氣呼呼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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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爵飯店僻靜的一角,二樓的專屬貴賓會客室,白色格子窗外有著植栽的綠樹,綠樹外則連接著飯店中庭景觀瀑布,敞開的窗簾讓室內透進午後的陽光,綠意光影加水瀑,渾然天成,空氣中還飄著濃濃的咖啡香。
李沅輕輕攪動著桌上的咖啡,桌下穿著高跟鞋的雙腿優雅的交疊,盡可能呈現出從容的姿態,她極力隱藏著火氣,不希望讓這個男人以為她如此輕易便會被他影響及激怒。
「你現在是在主動跟我求和嗎?」古天爵主動開口說話了。
這三天來他的所作所為雖然很可笑,但,他終於等到她了,他就是要她主動來找他,跟他好好解釋清楚那天究竟發生什麼事,她跟那個男人又是什麼關系,這是他應得的待遇,不是嗎?
好歹,他也是她的前夫,她跟他的關系在他還沒有真正放手之前,永遠都是存在的。
長長的睫毛眨呀眨地,李沅風情萬種的笑問︰「我們兩個有不和嗎?我怎麼不知道?」
迸天爵的眼犀利的一掃,見那副丑眼鏡又將她的美麗掩藏起來,長手一伸將她的眼鏡給摘下——
「喂,你——」李沅伸手想搶回,古天爵卻把那副眼鏡收進西裝口袋里。
他挑眉一笑,目光灼灼地審視著眼前的她。「想跟我講話就得听我的,不然,我就馬上起身走開,如何?」
杏眼圓瞪,李沅被他的舉止氣得說不出話來,老實說,被他這樣大剌剌地盯著看,她真的很不自在。
「算了,咱們進入正題,你究竟想干什麼?」她也懶得跟他嗦,明知他這幾天的所作所為百分之九十九是沖著她來的,但她還是得問清楚他的目的是什麼。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他竟然想裝傻?嘖!
「你根本沒丟掉什麼鬼設計圖對吧?這樣整我很好玩嗎?如果天爵關門,你是不是會覺得好過很多?」她不能再當縮頭烏龜了,現在就他跟她兩個人而已,她得把所有的事一次搞定。
「嗯,也許。」
「你——」她的胃好痛!李沅伸手按住胃,冷冷地瞪著他。「為什麼?你究竟為什麼要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我真的不明白,都已經三年了,你究竟想干什麼?」
他深沈的眸子望住她。「看來你一點都不想看到我。」
她的心一窒,因為他眼底深處的惆悵。
是惆悵吧?如果她沒看錯的話。
芳唇動了一下,沒有開口,因為她不知該說什麼才是對的,她不想傷害他,但也不想讓他對她還有期望。
「為什麼不說話?」古天爵輕問著,眸子直勾勾地瞅著她略顯蒼白的容顏。
這張臉,他看了一年半,然後思念了三年,在她離開他的一千多個日子里,她沒有一天不出現在他的夢里。
思念啃蝕著他的靈魂,他怨過、恨過、氣過,但這些情緒都不足以讓他的心將她的影像給釋放。
「你究竟想干什麼?」她再次輕聲問道。
他想干什麼?他究竟想干什麼?他自己也很想知道……
大老遠從倫敦飛到台灣,接下淡水制片場的建築設計案,卻舍棄靠近淡水的飯店不住,偏偏選擇位於信義計劃區的天爵飯店,他為的是什麼?
當然是為了她,李沅。
這一點根本就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卻無法大大方方的對她說出口,老是用一些螫腳的戲碼,希望她可以自己投懷送抱,回到他的生命里。
好吧,他承認自己大男人得很!就算一顆心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她,但就是無法放段開口要求她回到他身邊,只能想盡辦法讓她自己靠過來,或者卑鄙的用身體誘惑她……
偏偏,不知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好幾次差一點就成功了,卻搞得現在她視他如仇敵的下場。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已經花了足足三年的時間等待她回來,再也受不了還得等另一個三年……
包何況,她近在咫尺。
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踫觸得到她,感受得到她……
「我想要你。」嗓音淡而壓抑,卻像海浪拍擊著岩壁,在李沅的心里激起滔天巨浪。
他說……他想要她?鼻子一酸,李沅的淚意浮上眼眶。
「為什麼?」已經三年了,他現在才說他想要她,會不會太遲了點?
「你是我的妻子。」他曾經發過誓,要一輩子愛她、護她,終老一生。
「蜜雪兒也是你的妻子,請你不要忘了前幾天是誰急著要用,又是誰當著蜜雪兒的面前叫我滾蛋的?你現在說這些話真的太可笑了。」
「那天我叫你滾,是因為我不想夾在你們中間左右為難,畢竟,現在還不是讓蜜雪兒知道你是我前妻的適當時機,相信我,我有我的理由,你暫時先忍一忍,我——」
「都過去了!」她不想听,一點都不想。
迸天爵氣悶的望著她,為她一點機會都不給他而感到憤怒,他古天爵何時曾對一個女人這樣低聲下氣了?他甚至還對她解釋,她卻不領情!
「有沒有過去不是你說了算!」
「那要怎麼樣?」李沅氣得朝他低吼。「離婚協議書上你已經簽了字,不是嗎?如果你不願意,三年前你大可以不要簽字!如果你對我還有一丁點的留戀,不會到三年後的現在才來找我!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在我好不容易忘記曾經有你這個老公的現在,你又出現在我面前干什麼?」
迸天爵的心一寒,她的話再一次刺進他的痛處。「你說跟我離婚是我可以送給你最好的生日禮物,你忘了嗎?」
她沒忘!當時,她的確是這麼說的!
案親突然因癌癥過世,她的世界垮了一大半,因為她以為他不愛她,因為她在那個龐大的貴族世家實在喘不過氣來,所以有求去的心,渴望飛翔!
沒想到,她一說,他就爽快的答應了。
這麼多年來,她最怨的無非就是他的答應離婚了,他甚至連考慮一下都沒有,就回答她說好。
他的態度深深的傷害了她,傷得她體無完膚……
曾經,她以為他有那麼一丁點愛她的,卻連這樣的以為都被他的一句話給打得蕩然無存。
「所以,你就大方的成全我,是嗎?」或許她可以為提出離婚找出一百個藉口,但是,如果他當時說他愛她,他不能沒有她,她鐵定一千一萬個願意委屈自己,為了他而留下!
迸天爵輕笑一聲。「不然,你覺得我該怎麼辦?看著你不快樂,勉強你留在我身邊?」
李沅啞然不語,心卻幽幽地一動。
她的快樂與否,他真的關心嗎?他放她離去,是因為他希望她快樂,是這樣嗎?
「我以為我的妻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但你的離婚要求,卻讓我突然發現自己連讓妻子快樂幸福的能力都沒有,像個一無是處的廢人。」當時,他的自尊心不容許他開口留下她。
他無法承受這樣的失敗,甚至,他連為什麼妻子要跟他離婚他都不知道……不想,也不敢知道。
然後,他寧可當個懦夫,希望哪一天她會突然自己飛回來,那就表示,他本來就是最好的,因為他最好,所以她才會再次回到他身邊。
誰料得到,他這一等等了三年?
要不是上個月在方瑪士女兒的婚禮上遇見她,撥動了內心深處的那根弦,發現自己的思念比他自以為的還要深、還要濃……
要不是這回剛好亞洲制片場的建築案輾轉找上了他,讓他可以藉此名正言順的飛來台灣……
要不是他派在李沅身邊的情報網告訴他,她身邊多了一個叫喬剛的男人對她虎視耽耽,甚至有人對天爵飯店的股份出了手……
他與她僵持的時間或許還要更久。
此刻,這個女人就在他的咫尺處,手一伸就可以拉入懷中,他怎麼可以輕易放過?就算她曾經讓他的心受傷,讓他的男性尊嚴掃地,他還是無法就這樣讓她真的從他的生命中溜走。
迸天爵所說的一字一句,不僅讓她震驚,也感到意外。
她沒想到他當初爽快答應離婚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不希望她不快樂,不希望勉強她留在他身邊……
她甚至傷害了他……讓他以為自己是個失敗的男人。
這些,都不是她的原意啊!
沒想到在自己受傷的同時,她也深深的傷害了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尊貴男人。
瞅著他,她的胃一陣緊縮,淚從眼角滑落,一顆接著一顆……
原來,全都是一場誤會……
她究竟是怎麼搞的?怎麼會把自己的婚姻搞成這麼個大烏龍?雖然,她得到了自由,享受到了飛翔的樂趣,但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耿耿於懷的總是他,一直都是他啊!
「哭什麼?」應該是他哭才對吧?
迸天爵想也不想的伸手拭去她頰上的淚,卻越擦越多,淚水不住地往桌上的咖啡杯里頭滴。
「再哭下去,你的咖啡就會變成咸的……喂,你听見沒有?」
她听見了,可是止不住淚。
因為她的笨,讓她失去了她所愛的男人,現在怎麼辦?該怎麼辦?她無法再回頭了……她氣呵……氣自己把自己的丈夫送進別的女人懷里……
想著,她的胃更疼了,疼得她緊咬住唇,不住地喘氣。
「你怎麼了?」古天爵見狀,起身繞到她身邊蹲下來。「哪里不舒服?說話啊,沅兒!」
「我……我的胃好疼……真的好疼……」那股疼痛的感覺強烈到她不由得彎子,整個人幾乎要蜷縮成一團。
「胃疼?該死的!你怎麼不早說呢?胃疼還喝什麼咖啡,真不知道你這幾年是怎麼活下來的。」溫柔的責難著,古天爵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往外走去。
斌賓會客室外守著一個服務生,見古天爵抱著自己的老板走出來,嚇得傻愣愣的。
「還愣在那里干什麼?快叫車!我要馬上送你們老板去醫院!快點!」古天爵氣惱地低吼著。
「不要這樣,你這樣會嚇壞人的……」李沅扯扯他的衣袖。
「你給我閉嘴!病人沒有說話的權利!」笨女人,竟然把自己搞成這樣!
「天爵……」
迸天爵太緊張也太心急了,壓根兒沒發現李沅對他已經改了稱呼,只是不耐的挑挑眉。
「還有什麼話說?」她最好不要有事!真快氣死他了!
「對不起……」她頭低低地道歉。「真的對不起……」
她在為過去自己不經意傷害了他及他們的婚姻而道歉,古天爵卻以為她是害怕他因為她生病而生氣所以道歉,因此氣悶的閉上了嘴。
在叫車前往醫院的途中,古天爵自始至終緊緊的抱著她。
她疼得流淚,他看得心疼,從司機的後視鏡看過去,只見古天爵的兩只大掌不住地撫模著她的胃及背脊,努力的希望她可以因此好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