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皇集團總公司終日處于備戰、緊繃狀態,自從去年度業績總檢討之後,今年初的人事調動亦教人心驚膽戰。在御聖堂放話要調遣裁員之後,為了保住這份薪資優渥的工作,員工莫不使出渾身解數、力求表現,在三個月後業績立即有了突飛猛進的表現。
御聖堂與生俱來的冷漠氣質與渾然天成的霸氣教人不寒而栗,在第一季業務報告會議中,他不常開口,但卻沒有人敢漠視他的存在。
突然,會議室的門口走人了一名老者,此人的到來立刻讓所有人起身向他致敬。
御皇集團總裁御漢青有著與其子相同的傲氣,年輕時的凌厲作風至今已漸漸收斂。
由于妻子早逝,他靠著自己的雙手獨立撫養唯一拘兒子,因為他們兩人相依為命,所以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兒子。
近幾年,他鮮少過問公司的事情,也已做好退位的隹備,可是在這之前,他還有個心願尚未完成。
迎上御聖堂的目光,御漢青示意眾人退出會議室。「我們得聊聊。」
御聖堂輕靠椅背,眼中有一抹了然。
「我知道。」
「你知道?」御漢青因為他的優閑而感到不解。
偌大的御宅除了他們父子兩人和幾名僕人之外,耳無其他,顯得空洞而冷清。
因此御漢青十分希望御聖堂能夠建立一個完整的「家」。
在意大利那段將近二十年的日子里,御漢青除了唯一的兒子御聖堂,就沒有其他的親人了!但那段日子也改變了他的人生,意大利的友人是他一生的知己,那位友人借給他一筆為數不小的金錢投資生意,但也因為友人的身分神秘,而造就了日後御皇集團黑道色彩濃厚的傳聞。
逝者已矣,御漢青感慨御家子孫單薄,決定替兒子找門親事,沒想到卻引起兒子的反彈。不只如此,御聖堂雖然答應與對方交往,卻嚇得對方在半天內就哭哭啼啼的跑回家,把自己弄得更加聲名狼籍。
可是,今天御聖堂的眼神卻不太一樣。
御聖堂在御漢青未曾間斷的餐宴安排之下不堪其擾,因此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我明天會結婚。」
「什麼?」御漢青震驚得差點說不出話。他要結婚了?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
他這個兒子從未拒絕他的安排,但是看那些女孩逃之夭夭的模樣,就知道是他刻意制造出來的結果。
而今,他竟願意身陷牢籠?
御漢青立即肯定這件事情不單純。
御聖堂迎上御漢青質疑的目光,好整以暇地道︰「明天,你的‘媳婦’就會進門了。」
「等等!」過于震驚的御漢青趕忙出聲詢問︰「我不明白,我沒見你印喜帖,也沒見你在準備,教堂呢?餐廳呢?你到底在搞什麼?」
御聖堂早已猜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準備了一套說辭。結婚?他當然不可能輕易走入婚姻的牢籠,他不過是為了斷了老父的逼婚,所以才在收購若氏工廠時,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收購若氏木材工廠對御皇集團而言並無利益可言,但是在刑城原帶回來的資料里,他看到了一樣有趣的東西——
他看到了一個畏縮在老夫婦身旁的女子。
若紫歡,若氏夫婦的女兒,據刑城原的報告,她是一個膽小如鼠的女人,瘦弱的身子讓她看起來虛無縹緲,單薄得仿佛一捏就碎。
御聖堂認為這名女子應該可以成為他的妻子。她的膽小怕事可以讓他繼續過自由的生活,他可以完全的掌控她,也可以完全的利用她。
現下,他亟須那名膽小而無用的女人。
「不需要那些儀式。」那個女人不過是顆棋子罷了,一旦她過了門,就是他獲得自由的日子。他根本不需要為了一顆棋子而大費周章。
「聖堂!」知子莫若父,御漢青很清楚兒子這麼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要讓自己停止一切類似相親的舉動。「對方是誰?是哪家的女兒?你不能這樣隨隨便便就讓人家進了門啊!」
「我付出了五億的代價。」御聖堂挑起眉。雖然這個數目對他來說不過是皮毛,但是為了一個女人,他可也是不甚願意的。
他討厭女人!女人是永遠的弱者,他不是慈善家,更不知道什麼是悲天憫人,所以他一定會讓這個女人在御家付出同等的代價。
御漢青為五億這個數字感到驚訝和疑惑,這一次,他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心中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今天,是若紫喜被第十七家公司趕出門的日子。
擠身服務業的第一精神——服務至上,客人永遠是對的。
若紫喜認為那是永遠不可能會出現在她的字典上的,若不是父母的生意失敗,她也不會由一個千金小姐淪為一名服務生。
她不似妹妹若紫歡那般多才多藝,若紫歡的聰敏總是讓她望塵莫及。
若紫喜重考了幾年才得已擠進一所私立大學,畢業之後又在社會上和高學歷的新新人類競爭高薪工作機會,學無專精的她在當了半年的無業游民後,毅然決然的選擇了一年四季都會缺人的服務業。
偏偏她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粗魯的動作和刁鑽古怪的脾氣成為她屢被遺散的理由。
若紫喜踢著路上的石頭陷入了沉思。家中的好景不在,她已經很努力地想要獨立謀生,為什麼就是沒有人肯用她?還有,最令她氣憤的是,她為什麼必須容忍無理取鬧的客人?
她自認發揚了服務的宗旨,但是如果不屬于她犯下的錯誤,她當然有理由抗爭到底,真搞不懂那些人是怎麼回事?
可是,她實在不能沒有工作,更不能沒有薪水,因為在今天之後,她可能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看到前方那棟華麗的建築,想到自己曾在這個地方度過了二十四載,她的心頭不禁泛酸。今天御皇集團即將擁有這里,和她父母苦心經營的工廠,今後他們該何去何從?
親戚們在得知工廠的財務危機之後,就全都避而不見,在無計可施之下,她的父母只好忍痛結束了這個地方。
他們要搬去哪里?若紫喜模了模口袋,身無分文的她能帶給父母和妹妹什麼樣的生活?她真的不知道。
咦?在踏人家門時,若紫喜忍不住瞪著屋內與往常一般的擺設,感到很驚訝,連忙問著愁容滿面的父親︰「怎麼回事?為什麼……媽,你怎麼了?」
若母噙著淚水,從廚房內端了碗湯直往樓上走去,紅腫的雙眼埋怨地瞥了若父一眼。
「怎、怎麼回事?」若紫喜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家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屋內詭譎的氣氛使她更為心急。
若父感慨自己的無用,緊握的雙手指節發白,他凝視著桌上的契約書,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若紫喜發現了桌上的契約書,猛地拿起一看,滿腔的怒火立即爆發。
「這是什麼?清償五億的代價竟是要紫歡嫁給他?」
御聖堂是御皇集團的大魔頭,這事若紫喜自然是知道的,雖然她不曾見過他,但卻听過不少關于他的傳聞。
再者,這是什麼鬼契約?他憑什麼用這種落井下石的方式傷害她的家人?可惡!
她和紫歡是雙胞胎,紫歡自小體弱多病,而她就像是汲取了妹妹的養分一般健康,她深知紫歡禁不起那魔頭的折磨,所以她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
房內,若紫歡的精神狀況幾近崩潰,對若母的憂心呼喚亦置若罔聞,見狀,若紫喜幾乎可以感覺到她的絕望。
「紫歡,你千萬別嚇我!」若紫喜來到床邊,擔心地抱住若紫歡不停顫抖的身子。
「紫喜,快點救救你妹妹呀!」若母哽咽地低聲道。從小到大,若紫歡的縴弱總是令她擔憂,她深知若紫歡禁不起嚇,更受不起今天的打擊。
若紫歡柔細的長發披散在枕頭上,蒼白的臉色令若紫喜感到心疼。她和若紫歡雖然擁有相同的容貌,但是截然不同的個性和極端的健康狀況卻一直讓她頗為自責。
自小,就連醫生都說若紫歡的身體不佳是因為在母體內時,營養的吸收就出現了問題,這是同卵雙胞胎,最常發生的情況。
所以,若紫喜總是竭盡所能的保護若紫歡,而今,她竟然被迫要嫁給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
御聖堂是一個足以與惡魔畫上等號的男人,她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妹妹嫁給他!
「紫歡?別這樣,看看我,好嗎?」若紫喜輕撫著她蒼白的臉頰,淚水盈滿了眼眶。
若紫歡虛弱地應了聲,無力的輕搖臻首,淚水也不禁滑落。「姐,你不懂,我只是一、一個交易品……他絕對不會善待我的……我不要嫁他,我好怕……」
「你不要想太多。」若紫喜喉嚨干澀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握住若紫歡的手,淚水也忍不住滴落。
若紫歡的眼神依然空洞,只是喃喃念著︰「他明天就要來了,我……你們別管我了……媽,是女兒不孝……」
若母的心頭一緊,厲聲斥道︰「不準你這麼說,我不準你有任何歪念頭!」
若紫喜連忙接口安慰道︰「我會想辦法的,好嗎?」
「辦法?還能有什麼辦法?」若母忍不住開始抱怨道︰「你父親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竟然拿紫歡一生的幸福開玩笑!紫歡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
「媽!」若紫喜連忙示意若母停止叨念,關心地揉著若紫歡的雙手雙腳,希望讓她放松。
這一切對若紫喜來說實在是太突然了,因為在今天以前,御皇集團從未提過這項要求。
雖然她並不聰明,但她卻可以感覺到御聖堂別有用意!
癌視若紫歡柔弱縴瘦的身體,若紫喜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媽,我有辦法了!」
若母睇著她眼中奇異的光彩,感到十分不解。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麼辦法?
「什麼辦法?」若紫喜沒有回答,反問道︰「媽,御皇集團的人來時,知道我們家有幾個人嗎?」
若母搖了搖頭,只覺得一頭霧水。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對方今天才突然提出這項要求,那麼,在這之前,我都不在家,他們知道有我這個人,也就是說,他們知道我和紫歡是雙胞胎嗎?」
若母偏著頭,仔細地想了一下。紫歡因為家中生變,而從碩士班休學在家中休養;紫喜于大學畢業後就不斷的找工作,經常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因此御皇集團的接洽人刑城原數次造訪時,紫喜都不在家中。
思及此,若母恍然大悟若紫喜的辦法是什麼,她用力搖著頭,「不行,我不準你這麼做!」
但若紫喜心意已決,她深知弱不禁風的若紫歡絕對無法和那個可怕的人相處,為了保護自己的妹妹,她必須這麼做!她相信自己絕對可以應付御聖堂。
她可以承受折磨,更有膽子反擊!
「媽,也許是命中注定我和紫歡擁有著同樣的一張臉,他們不會知道我其實是姐姐的。」
「我听說御聖堂身邊的女人不計其數,他對女人一點也不溫柔,甚至只能用可怕來形容。不行!妹妹不行,姐姐也不行,我的女兒都不能嫁給他。」
即使嫁給御聖堂能享有一生的榮華富貴,但光想到御聖堂的黑道背景,她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放心?黑道即代表了危險、殘忍和血腥,她怎麼能讓自己的女兒身陷其中?
「沒關系。」若紫喜的心意已決,不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只有我才有辦法從那個地方找到解月兌的方法!」
雖然她並不聰明,雖然她尚未找到如何從「那個地方」安然無恙「走」出來的辦法,不過走一步是一步,她相信她一定可以找到方法的。
「解月兌?」
若紫喜用力地點頭,心中全無恐懼,反而信心滿滿地道︰「我不可能待在那個地方直到老死,我相信他以這種方式‘討老婆’一定有原因,一旦解決了那個原因,他應該就會放過我了。」
若母聞言,只覺得她太過于異想天開。「我不認為他會有什麼原因,那種人討老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享樂!」
「那不正好?」若紫喜淡淡一笑,「他想干什麼,我就故意違背他,直到他受不了為止,我相信這一點,紫歡絕對做不來。」
「媽,我們現在只能這麼做了。」若紫喜抱著若母,試圖給予她安慰。雖然她心中也覺得十分不安,但是為了家人,就算犧牲自己又何妨?
「紫喜……」若母舍不得女兒,哽咽地哭喊著︰「都怪我們沒用,要不是工廠營運出了問題,你們也不用受這種威脅。」
「媽,你不用擔心我啦!」若紫喜壓抑著心中的懼怕,努力想穩定母親的情緒。她相信這個社會仍有法律存在,就算御皇集團真的有黑道背景,她也相信御聖堂不敢對她做出什麼天理不容的事!
明天,她就要代替妹妹出閣了,明天以後她將過什麼樣的日子,她自己也無法想像,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做好心理準備。
隨著清晨曙光乍現,門鈴聲準時響起,若紫喜從若母緊抓的雙手中掙月兌,坐上了等侯的賓士車。
沒有禮服,鞭炮,也沒有歡欣的氣氛,若家在哀傷的氣氛中,送走了若紫喜。
若紫喜一夜未合眼,想了一夜,她對自己無法預測的未來只有嘆息,也突然覺得很好笑,為這樁荒謬的婚姻而笑。
她該用什麼樣的面貌去面對她的丈夫?
又或者她根本不能稱他為丈夫,他們之間有的只是交易,一個她完全沒有選擇機會的交易。
不!她絕對不會以淚洗面地過日子,她得想個辦法,想想怎麼樣才能讓御聖堂放過她。
在她的印象里,御聖堂是不缺女伴的,但他卻也十分鄙視女性,他將女人視為玩物,玩膩了,就毫不留情地丟棄。
可是,她該怎麼做才會讓他感到無趣?甚至連「玩」的興致都沒有?
煩死了!
若紫喜縮起雙腳,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物發呆。想來真是可笑,她的結婚禮服居然是T恤和牛仔褲,外加一雙涼鞋。
還有,雖然她本來就不期待新郎會出現,但她身旁空蕩蕩的座位還是讓她有些惆悵。
突然,車窗外快速掠過的街景提醒了她一件事。
從昨天晚上至今,她都還未進食!
既然新郎沒到,她這個新娘又何必準時?
以目前的狀況推論,待會兒肯定也不會有什麼迎接儀式,而且那位輕視女人的新郎說不定也不會在家,那麼她還需要乖乖听話嗎?
她又不是笨蛋!
「停車!」
若紫喜突然而來的命令顯然嚇到了司機,他遲疑了半晌,無法立刻就做出決定。
「你沒听見嗎?」她低吼了一句,發現肚子越來越餓了。「我叫你停車!」
「可是御先生說……」司機囁嚅地說道,還未說完,就立即感到自己的頸部被掐住。
「你再不停車,我就掐死你!」
「小、小姐……」司機驚恐萬分,比起御聖堂的威嚴,他還是比較擔心自己目前的生命安全。「御先生說要我送小姐到家才可以停車……」
「放心,我只是肚子餓!」她指了指前方,示意司機將車子往路旁停靠。
待車子一停,她立即跳下車。目前,她不可能做出任何逃走的舉動,因為她相信如果她一走,她的家人肯定會遭殃。
司機連忙停好車,跟在她身後,就怕她真的不見了蹤影。
可是,當他進門之後,看到她桌上的食物不禁大吃一驚——一盤盤的叉燒包、粉腸、珍珠丸……堆了滿桌。
「小姐,這麼多你吃得完嗎?」
若紫喜咬了一口叉燒包,瞥了桌上的食物一眼。她當然吃不完,不過,她剛才突然領悟到一件事。
「司機先生,我問你,你今天來接我是為了什麼,你自己心中應該很清楚吧?」
「我當然清楚。」瞥見時間流逝,司機不禁冷汗直冒,「是御先生娶小姐過門,不過拜托小姐你快點吃,如果時間太久,我會被御先生炒魷魚的。」
「別緊張,坐下來陪我一起吃。」若紫喜拉了張椅子,又問︰「那麼過門之後,你要叫我什麼?」
司機又愣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答道︰「御,御太太」
「很好!」她又咬了一口包子,泰然自若地說道︰「既然我遲早都得成為御太太,那麼我的話,你是不是也得听?」
「是……」司機已經完全被若紫喜牽著走了,御聖堂雖然霸氣,但這個御太太看起來似乎也不太好惹。
奇怪,到底是誰說她是個膽小,弱不禁風的女子?
「所以,我等一下還要去看電影,逛街、買東西,听見了沒有?」若紫喜決定趁現在好好利用自己的「特權」,順便整整御聖堂。
「但是,御先生……」
「我知道他很忙,所以才會沒空來接我,是吧?」她語帶諷刺的回道,讓司機完全無法反駁。
御聖堂的確不重視這場「婚禮」,甚至仍坐在會議室里開會,可是,有位御太太即將入主御皇集團的消息卻震撼了所有人。
御皇集團諸多謠言四起,可是任誰也猜不到,這個未過門的御皇集團準媳婦現在正在餐廳大啖叉燒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