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孟竹恨不得此刻,自己可以從地球上消失。
昨天,她因為受不了長期久站的腳酸之苦,趁著班平淳外出的三分鐘之內落跑,結果,今天他頎長的身影站立在捷運站的出口處,雖然他仍戴著墨鏡,但人高馬大的他還是引人行注目禮。
「上哪兒去?」班平淳倚在牆邊,冷冷的瞄著她躲避不及的身影。
她真恨自己,早知道今天就別出門了!
「還能去哪兒?你又怎麼會在這里?」
「等你!」班平淳直截了當的說明來意,順手揪住她背後的領子,以保證她不會從他眼前溜走。
夏孟竹不悅的瞪著他,「等我?你還真是清楚,我會搭這班,車啊!」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的腦袋能裝多少東西?」
她愈是想掙扎,他立即抓得愈緊,她忍無可忍的朝他斥道︰
「你夠了哦!你既然可以在出口處抓到我,就證明我會去公司上班,會去公司上班,就代表我不會偷跑!你沒必要這樣緊盯著我!」
「反正我現在很閑。」班平淳還是沒有放手,因為他不相信她!
不得已,夏孟竹一拳朝他揮去,這一次,他準確的接住她的拳,頭,很得意。
「你當我傻了還是瞎了?」
「你不錯嘛!」她反而夸獎他,因為能接到她拳頭的人的確不多!「不過,我還沒有使出全力呢!」
他嘴角揚起的瞬間,有些措手不及的制伏了她另一只手,逼近的氣息總是讓她不由自主的軟化,他的警告一樣有著濃濃的危險氣味。
「你在考驗我的耐性嗎?你還不了解事情的輕重,是嗎?」
「什麼輕不輕?重不重?」夏孟竹睨著他,他的力道不輕,她的手腕傳來的痛楚讓她的臉幾乎扭曲變形。
「已經剩下幾天了?你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嗎?」
「你先放手啦!」她痛得腦神經都快炸開了,她現在不也很危險嗎?
班平淳扭過她的手,不發一語的將她帶離捷運站。
早晨的人潮漸漸多了,他和她一前一後的走著,她的叫嚷聲一路未停,他置之不理的繼續走。
今天,他清晨五點起床,忍著起床氣來到這里,又餓又累的結果,是和一個瘋女人吵架?
天啊!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為誰辛苦為誰忙了!
手里抓著一只細瘦的手,是引起他內心躁動的原因,她居然這麼瘦?
如果是專業女模,瘦一點當然比較好,可她,和模特兒扯不上邊的男人婆,居然有一雙皮包骨的手臂?
「你給我坐好!」他將她壓入一個座位,這才讓她有機會看清楚自己置身何處。
早餐店!
「你帶我來早餐店做什麼?」他不是來帶她去特訓的嗎?
班子淳隨口點了幾份早餐,坐人她的對面,「先吃再說!」
夏孟竹睇著眼前的飯團、炒面、豆漿和燒餅,瞪著他無動于衷的表情道︰「你發什麼神經?隨時準備上台的模特兒,不是更應該注意自己的身材嗎?吃這麼多,會胖的!」
「這些是你的!」說完,他拿起豆漿和一顆煎包吃了起來,「這些才是我的。」
她不滿的低叫︰「你、你是什麼意思啊?我已經很難站穩上台了,難不成你要我挺著肚子上去?更難看耶!」
班平淳睨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看不出你還會在意上台的事。」
「廢話!」她已經答應的事,就會盡力去做,根本不需要被強迫。
他突如其來的在她的手臂上捏了下,「你看,這簡直像一層皮包著骨頭,能看嗎?」
「喂!很痛耶!」她報仇般的推了他一把,氣憤地拿起飯團張嘴就吃,她並不挑食,也很會吃,只不過因小時候的身體狀況造就今日的她。
「今天不進公司了!」班平淳忽然開口說。
她愣了半晌,不解地說︰「你這麼早來,不就是為了抓我去公司特訓?怎麼,你想了想,放棄啦?」
「我要帶你去河堤!」
「河堤?你想殺人滅口啊?」
班平淳因她無頭緒似的答話皺起眉,「我是很想殺你,只不過要在走完秀之後!」
「那去河堤做什麼?」
「去了就知道。」他賣了個關子,因為他很清楚只要他說明目的,她肯定溜得比飛的還快。
夏孟竹狐疑的看著他依然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到底葫蘆里賣了什麼藥?
「不可能去賞風景吧?」她否定式的猜測,因為他絕對沒有這般好興致。
「快吃吧你!羅嗦!」他一伸手,壓住她嘴邊的飯團硬生生的往她口中猛力一塞,嚇得她差點噎死。
「你干什麼啦!」夏孟竹大叫。
「還不夠嗎?」他瞪著桌上的食物,一塊燒餅又準備飛過去,激得她大怒。
「來啊!誰怕誰啊?」
「這可是你說的!」他就覺得她的嘴巴吵,沒一刻得閑!
他忍無可忍的伸出大掌,壓著她的嘴,她則是搶過他手中的豆漿,準備以飲料攻擊。
眼看著互不相讓的戰局仍然持續僵持著,逼出了老板出面制止,兩人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停手。
「哼!」她整理著自己的袖子,不悅地說︰「浪費食物會有報應的!我也不用你來喂,好嗎?」
「那你就快點吃!」他倏地起身,向老板結帳之後,返身站在她面前,就像道黑影一樣,一動也不動。
「你是怎樣?你是要站在這里看我吃完它們?」夏孟竹指著桌面被丟得慘不忍睹的食物,抬眼問他。
他頷首,給了她肯定的答案。「你那是什麼臉?你如果沒有吃完它們,就別想走出這個地方。」
「我干嘛听你的啊!」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卻只能乖乖地抓起破碎的燒餅吃著。
也許,他已預測她的耐力只能維持到走秀結束吧?他盡其所能的利用她的弱點以達目的,因為他知道在走秀前,她不會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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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夏孟竹再熟悉不過的捷運站,踩在紅磚道上,班平淳和夏孟竹一前一後的走著,冬天晨陽灑在冰冷的水面上,一陣一陣的漣漪顯得特別鮮明。
夏孟竹很懷疑的向他喊道︰「你到底想在這個河堤邊做什麼?」班平淳大步的走著,因為早晨人潮並不多,許多中老年人趁著空氣清新而在附近做著運動,身材健美的他走人人群之中,形成了難以形容且強烈的對比。
他不理會身後的叨念不休,直到將她領到一處有船靠岸的河堤邊,才停下腳步。
「你要做什麼?」她看著他從自己的背包中拿出她最畏懼的一雙鞋。
班平淳沿著河堤的水泥邊,筆直的走了一段路,然後對她指示,「現在你穿著這雙鞋,走在這上面。」
夏孟竹瞪著那寬僅約十至十五公分的堤岸邊,瞠目結舌地說︰「你要叫我……穿……走……」
她連走平地都有問題了,現在他居然要她像走單桿一樣在上頭冒險?她絕對會跌進水里!
他依舊冷漠地晃著那雙鞋,不容妥協。「少羅嗦!」
「我才不要做這種事!」夏孟竹索性坐在岸邊搖頭。
「這是對你最快而且最好的訓練。」他特別挑選了最直的岸邊,不認為有何困難之處。
她指著被他吸引而來的目光說︰「我不要,這麼多人在看,在這里做這種事,很像白痴耶!」
「那天人會更多!而且什麼叫這種事?這是訓練。」
「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會跌倒,在這里我跌入的地方不可能是地面,而是水里耶!」
「我在你跌入水里時,會將你拉回來。」班平淳寒著臉,聲音卻溫柔許多,「這樣行了嗎?」
夏孟竹斜睨著他,不大相信他的話,「真的嗎?」
他的眼神,已給予她不需言語的堅定保證,她這才勉為其難的開始穿鞋。
她這輩子唯一一次和高跟鞋糾纏,她從沒想過會這麼痛苦和難過,也從不認為高跟鞋是表現女人姣好曲線的利器之一,可是女人還是少不了它,即使是她認定她這一生不可能會和它扯上邊,但她還是踫到了!
她雖然討厭穿高跟鞋練習走路,不過她也從未逃避現實,昨天她是從公司溜走了,可她仍在家踮著腳尖走路足足二個小時。
所以她今天很順利的站了起來,不過踏上堤邊仍需費時和努力,走路的不穩讓他必須牽著她的手,沿著河邊,她開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著。
握著她的手,縴細的手指緊緊的繞住了他的,冰冷的觸感讓他的心為之一緊,仿佛她手指纏繞的是他的心。
他為她的溫度感到不可思議,也為她的細瘦而心疼;衣服遮蔽了她的身體,骨架上也許看不出她真正的體態,但僅僅是一雙手,就可以教他為她憐惜不已。
可是這樣的身體居然可以揮出結實的拳腳,可見她並不瘦弱;但是什麼原因造就今日擁有這般獨特身體的她?讓他既心疼又痛恨!
「呼……哇……」夏孟竹因腳步不穩而發出一連串的低叫,眼楮死盯著腳步,很怕踩空。
「你不要一直看地面,眼楮直視前方!」班平淳叮嚀道。
「我……不看的話……會跌倒啦!」
「我不是說了,會扶你嗎?」他拉了拉自己緊抓著的那只手,提醒她。
「可是……」
不知怎地,她的腳開始失去控制,她不記得自己怎會變得這麼窩囊,她練習跆拳道的威風到哪里去了?
就在她一聲慘叫之後,她被他拉了過去,而且穩穩的撲進他的懷里,他已經接住她,而且緊緊的抱著驚魂未定的她。
迎面而來的清香充滿了他的鼻腔,他睇著她的短發,柔軟如絲的散發著誘人撫模的觸感,不盈一握的腰讓他在瞬間屏息,而她吐出來的氣息使他忽然緊張起來。
她連忙掙開他,往堤邊一坐喘氣道︰「我……我的腳在發抖了,我得休息一下。」
班平淳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因為他必須緩和自己的心跳。
他是怎麼了?他為什麼會這樣?幾個問題立刻在他腦中盤旋不去,弄得他心神不寧。
她轉頭望著水面,曾幾何時,陽光更熾,船只搖曳發出的細微聲響和水聲交織,讓她忍不住拿起照相機,隨手拍下這一刻的悸動。
鏡頭一轉,她看到了深思中的他,鮮明的輪廓讓他的側面相當好看,可是他的眼楮讓她不禁一陣痴傻的想起「那個人」……
「你在做什麼?」一見到鏡頭,他板起臉孔。
「放心,我不是在拍你!」她收起照相機,坦言道︰「與其說人,倒不如說我最喜歡拍的是風景,因為只有風景,最不會矯揉造作。」
「是嗎?」他心不在焉的遞出手,「起來吧!快中午了。」
「起…—起來啊……」她僵了僵嘴角,還是站了起來,握住他的手的瞬間,內心又蠢動不安了,每次被他握著手,她總是忽然覺得自己變得好渺小……
唉!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她到底在想什麼?她居然想要他的保護?真是瘋了!
練習,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睇著背包夾層中的機票,班機的時間剛好在走秀之後,這是她刻意安排的,也是她在台灣停留的最後時間,至于這些亂七八糟、擾亂心緒的事,她不想管了。
好吧!她要振作,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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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車子剛在車庫里熄火,班家的大門口,有個修長的身影已等候多時。
「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班夢飛像個門神似的擋在門口,冷冷的質問她的三哥。
班平淳緩了緩腳步,知道自己躲不過,只好開口︰「沒什麼,去為夏孟竹做特訓。」
「我知道!」
這幾天,公司里已有人開始將這則新聞傳開,在她的印象中,這兩個人不是水火不容的嗎?幾時變得這麼要好?
「你知道還問?」他走過她身邊,提防她突然抱住他的舉動,馬上坐人沙發里稍作休息。
在河堤邊忙碌了一天,他的保護讓她免于跌入河水,卻苦了他自己,不知怎地,每一次觸踫她,他的心就莫名的狂跳,臉龐的燥熱惹得他不安。
「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和她混到這麼晚才回來?」
他撫著眉心,打開電視,讓嘈雜的聲音在瞬間充滿這個空間。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確定自己討厭夏孟竹,可是他居然可以和自己討厭的人相處了不止一天的時間,連他自己都尚未找到答案,又如何回答她?
除了河邊,他甚至答應夏孟竹的臨時提議,在老街閑逛!
變街!這是他這輩子最不可能做的事,因為工作佔據了他的休閑時間,他也始終樂在工作中,所以他對他今日的行為陷入迷思。
「說,你們是不是跑出去玩?」班夢飛切掉電視的電源,慎重的質問。
班平淳瞅著小妹異常凝重的表情,他感到奇怪,「你在生氣?」
她指了指桌面堆著的雜志,以警告的口吻道︰「明天就要出刊了,你回來的消息就會因此而公布,你不是愛清靜?明天以後就不行了,你最好別再亂跑!」
他往沙發上一癱,瞪著天花板,現在的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了,以往,他都知道自己的目標和方向,可是他漸漸的發覺,心中開始有了某樣變化,是他極為陌生的改變。
暖烘烘、難以拒絕的溫暖流入了他的心里……
在他討厭夏孟竹的同時,這份感覺卻已悄悄的佔據他的心,所以他已經無法拒絕了!
除了她異于常人的體溫,還有當他發現她是女人的那一刻、她接長秀發的那一幕,他一直無法忘懷,原來她可以這麼美。
「喂,哥,你怎麼發呆了?」她的好心勸告結果變成了自討沒趣?
「沒有!只是有點累,我去睡了!」
他才起身,班夢飛的身子立刻巴了過來,讓他忽然間得到清醒。
他無奈的拂去她緊抓的手,嘆道︰「你這個習慣要改一改,行嗎?」
她瞪著三哥,理直氣壯的說︰「喂!被妹妹抱是你的福氣耶,我頂多只會向二哥要東西而已,因為比較之下,你的胸膛最溫暖!」
「神經!」他搖頭,「大哥和二哥難道是冷血動物嗎?誰的胸膛沒有溫度?」
「你不知道我有戀兄情結嗎?大哥可以給我撒嬌,二哥滿足我的無理取鬧,而你,適合當我的伴啊!女人如果有你們三個的綜合體當老公,一定會幸福一輩子的。」
「是、是、是!」他虛應了幾聲,「那你去找這種老公啊,不要來找我!」
「錯了!這個世界上要是有這個人出現,我會在這里抱著你嗎?」
唉……他嘆了口氣,回家果然是錯誤的選擇。
她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緊盯著他,他不耐煩的終于開口發問︰「你在看什麼?我臉上有什麼嗎?」
她揚了揚嘴角,將桌上的雜志翻開,迅速的找出凱門設計的婚紗照片,令人驚艷的不只是夏孟竹猶如月兌胎換骨、截然不同的美麗,還有班平淳配合拍照的契合度。
「你覺得,這些照片跟以往的有什麼不同?」班夢飛轉頭問他。
他勉強支起身,仔細的看著這些照片,注意力很難從夏孟竹的身上移開,盡避她依然沒有什麼表情,可是她的淡漠透過鏡頭轉化成了恬靜,視線因化妝而顯得迷蒙嬌俏。
「如何?」
她的追問拉回他的視線,他靜靜地搖頭,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同。
她馬上揭穿他的心思,直言道︰「你根本沒有認真看嘛,算了!我告訴你好了,從以前到現在,你一向是冷酷和冷漠,不管是鏡頭下還是現實生活的你,我都極少見到你的笑容,為什麼這幾張照片,你的表情變溫柔了!還有這一張,居然有了微笑?」
「微……微笑?」他嚇了一跳,他可不記得自己有笑過。
班子淳搶過照片,那牽動的嘴角和隱含笑意的表情讓他好訝異,登時說不出話來。
她指了指他,猜測著他改變的原因。「你是不是……戀愛了?」
「戀什麼?」班平淳吃驚的低叫,順勢將手中的雜志往桌上一扔,微微的怒意染紅了他的脖子,無端的煩躁感再次侵擾了他。
他從沒想過所謂的愛情是什麼,因為他不談,並不是他不愛女人,而是他從誕生于世上開始,即投身在工作之中。從沒有時間談戀愛到他不想談戀愛,因為他看過太多亂七八糟的戀情充斥于時尚圈,可是他無法月兌離這個圈子,所以他不懂愛情是什麼?
女人,是麻煩的!他看過哭哭啼啼、任性驕縱、無理取鬧……等形形色色的女人,他不認為這些人會為男人帶來快樂。
「沒有嗎?如果沒有喜歡的人,你溫柔的表情又是從何而來?」她著急的追問,因為賴在他身上長大的她,亦從未看過他為任何一名女子動心。
「你發什麼神經!我們要拍的是婚紗,難不成要我哭嗎?」他解釋,心中卻有股說謊的感覺。所以他憤然的掙扎,迅速走上樓梯。
「可是你以前也拍過,也沒有笑嘛!」她仍不死心,因為他的慌張,反而讓她更好奇了。
二哥的婚事已定,如果三哥又有了戀人,這個家不是更熱鬧了嗎?她想,如果是真的,那麼忙昏頭的父母,也不會有時間來逼她上台當模特兒了吧?主意已定,她非得問出個所以然才肯罷休。
「哥,到底是誰啊?」班夢飛馬上扯開喉嚨喊。
「沒有這個人!」班平淳怒吼道,之後,他不再回答任何一個問題,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相信,他好像真的喜歡夏孟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