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河邊草,水波粼粼,河畔旁剛好有棵大柳樹,大柳樹下坐著一位悶悶不樂的女子。
明宸起先是拔周遭的草出氣,最後發現不過癮,她拿起石頭往水中丟,丟到自己的手酸了,她也麻痹得不知覺。
她叫自己不要想,已經不值得她去想了,人家已經成雙成對的相依相偎了,她還在當傻瓜。
她覺得人生已經絕望了,她生平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無奈的是她身邊也沒有可以傾訴心聲的人,每次只要一想得太多,她的眼眶就紅了。但是她明宸是最有志氣的,她不會哭,她可以撐過去。
擲了幾顆石頭,都飛的不遠,她越是要忘記就越會想起,湖中竟浮上起柘的臉。
她更氣憤了,干脆兩手抓起石頭一起丟!
「我都已經退而求其次了,你還要怎樣,還不放過我!」走開、走開!
既然愛別人又為何要和她糾纏不清?
她明宸是笨,她是愛調皮,她反正也一無是處,但她不會傻得出賣自己的感情!
人家連婉君人美手巧,性子又好,當然是他的最佳理想情人。
在他眼中、在他心中,她只是他的累贅,他會留著她,是因為她小時候害死了他的一匹馬,他要報仇而已。
「誰惹到你了?」起柘捉住她的小手,她不怕手疼嗎?「沒事跑來這里干麼?」他很生氣,她莫名的失蹤,可知他有多急?
明宸揮開他的手。「我失蹤了也不干你的事,你走開,不要來管我!」
他還沒吼她,她就先比他大聲了!
「你又在無理取鬧什麼?」她都不知道他心急如焚的心情。
「對,我就是那麼幼稚。」她傷心極了。
他往她身旁一坐,壓下脾氣,她和以往有些不同!也談不上是哪里變了,總之,好像有些悲傷。他不習慣也不愛看這樣的她。
「你對這地方不是很熟,以後不要隨便亂跑,迷路就不好了。」
「不準不行不可以,你只會說這個!」她成了刺媚。「抱歉,你要欣賞風景你自己欣賞,我沒空陪你!」她的箭靶朝他猛射。
「坐下!」他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立即麻麻的,仿佛有電流竄過她的四肢百骸!
「放手,起柘大爺,這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我可是還沒出嫁的黃花大閨女,我皇阿瑪還沒替我指婚!」輪不到他來踫!
「我叫你坐下,你沒听到嗎?」他銳利的目光射向她。
她的腿軟了,但仍不妥協。
「你叫我坐下,我就坐下,那我算什麼?我叫你走開,你怎麼不走開?你放開我的手!」她萇的非常生氣,見到他她就難過,他知不知道?
「你現在是在生我的氣?」他招誰惹誰了?
「我哪敢!」她像是個悶葫蘆。
他就是不放手。「我做錯什麼你也要告訴我,你這樣生氣誰會明白?」
「這是我自己的事。」她繼續鑽牛角尖。
起柘朝她忍耐的笑笑。他找她找到都快要把整個府邸翻過來了,沒想到面對的是這樣的她!
「那樣我也沒轍,要是你不攤開來講,我就這樣握著你的手不放開。」
她甩動著手。「你怎麼這麼卑鄙!」
他這個笨牛都不了解她的心情。
「那晚我的態度是惡劣了點,但你的想法也不好,你對連婉君的事一概不知,你不要太容易相信別人!」她是這麼坦率純真,即使他欣賞她這點,卻也為她憂心忡忡,因為別人很容易利用她這個弱點來傷害她。
「現在我不會那麼要求你了,她就住在她的地方。」她們井水不犯河水,現在她真的沒有辦法再見到他們。
「你的脾氣更是比天氣還變化萬千,前幾晚還連姐姐長、連姐姐短的,現在就似乎討厭她了。」這樣也好,他不願意明宸常往連婉君那邊跑。
「我不是討厭她,我討厭的是你!」他處處留情,處處讓她情不透,令她晚上睡不著。
他抿了抿唇。「你討厭我什麼?你說清楚啊,何必拖泥帶水!」
她拍著他的手。「還要有什麼理由,討厭就是討厭!」她也討厭她自己,收不回自己的心。
「你不講是因為臨陣退縮,不敢講對吧?」請將不如激將,他深知她禁不起激。
「這次我不會上當了!我告訴你,今晚我就要寫信,派人送回京城給皇阿瑪,你不送我回京沒關系,我皇阿瑪會派比你高強的高手來接我,我皇阿瑪身邊可有不少人才,我要離開這里,離開你!」她痛苦地說。
他強行按她坐下。「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他吼得她的耳朵都痛了。
她有點膽怯,但仍壯著膽說︰「我說完了,你有沒有听見都是你的事!」
「我對你不好嗎?」問題出在哪里?
她太變化多端了。
明宸覺得好笑,還說這些有什麼用?
「告訴我!」他非要追根究底不可。
她撇開臉,想起他和連婉君卿卿我我,她的眼眶就漲痛、酸澀。
「起柘,我很抱歉我小時候把你的馬弄了,你不用因為要報復就硬把我留著,我天天惹你生氣對你也沒益處,我誠心誠意地跟你道歉。」她吸了口氣,如果選擇連婉君他會快樂幸福,那她就要有犧牲大我的精神!
不過是得不到他的愛而已嘛!她也不能強要他愛她!
了不起痛哭幾場,下雨時覺得惆悵,大不了夜晚只有孤寂來相伴而已!
這件事他早不介意,往事隨風逝去,沒料到她會自責這麼長的時間。
「要是你覺得抱歉,那你就說出你不對勁的原因。」不然他不善罷甘休。
他就是要這麼固執就對了?
她本想找個地方一個人舌忝舐傷口,但他硬是要她用血淋淋的傷口來面對他!
「我很好。」她絕對有這個風度。「你要好好的對待連姑娘,不要辜負她的柔情。」
他皺皺眉。「你扯到哪了?」
「你不用跟我裝蒜了,連姑娘已經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了。她說你們濃情蜜意,你常去看她,她非常不好意思,但她心花怒放!」可憐她在這個時候還要幫他們傳話。
「你信了,所以在吃醋?」
「我沒必要,我明宸也不是沒人要,我跟你不過是歡喜冤家,每天用來吵架斗嘴用的而已。」她一定要說的若無其事好減少傷心。
他握住她的下巴。「明知你是口是心非,但我還是很不滿。」
「會痛耶,放手,我叫你放手!」她掙扎著。
但他哪次听過她的話!
「弄了老半天,你沒經過考證就擅自不信任我,還不停地考驗我的耐性,你該受到嚴厲的處罰。」他笑里藏刀地看入她的眼內。
「說什麼,我可是句句有根據!」不是她胡思亂想,也不是道听涂說。而是連婉君親口述說,他的出現也恰恰證實。
她沒有錯怪他!
「多麼不公平,我下了那麼多心思,你光听別人一句話就可以馬上討厭我,要離開我。」是時候了,她的心中還沒有完全有他,否則她不會那麼輕易地就動搖!
他必須要對她展開行動才行了!不然只有他日夜地在想她,她還有心思用來懷疑他!
連婉君一定跟她加油添醋了一些有的沒的!
他眯了眯眼。連婉君以為他不知道她的把戲?
這一回,剛好是適得其反,非但沒有破壞他和明宸的情感,反而把明宸的愛情逼出來了!
「到現在你還要裝瘋賣傻嗎?如果你要腳踏兩條船,那你就找錯人了!」她沒非要他不可!
雖然她感覺到了錐心剌痛!
「還有沒有?」他眼中都是有趣。
他一定要她的心中只有他!只有他一個!
不管她覺得他霸道或什麼的都好,她都要只愛他一人才行。
「你是變態嗎?」被罵還問她還有沒有?
她正要開口,他倏地低頭逼近,電光石火之間就吻住了她嬌艷欲滴的紅唇!
明宸的腦中空白,她的大眼內只有放大的起柘!
發生什麼事了?
他在吻她!
起柘的手撫住她精致的臉蛋,他看她是百看不厭!
明宸眨眨眼,這一定是她氣昏頭了,才會出現的神經錯亂畫面。
但她可以感受到他薄唇的溫度,還有他時而溫柔、時而佔有的親吻,她整個人都沉迷了,陶陶然不已……
就在她意亂情迷之際,連婉君的話語猛地跳進她的腦中,他這是在干嗎!
而她更糟糕,居然沉淪了!
明宸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他。她的唇好麻、好麻,她的心好亂、好亂,好像整個人都在他的掌握中了。她拔腿就跑。
起柘沒追上去,他看著她飛奔而去的背影,目前只能這樣了,他得再找機會向她解釋!
不過,那也得等事情告一段落的時候。
他輕松地站起,佯裝看著湖面上的波紋,但他卻不時地朝假山那方假裝不經意地一瞥!
連婉君站在假山後,她用力地辣手摧花。明宸果然要跟她搶男人,但是她將是她的手下敗將!她握起手掌,她會讓明宸輸得一塌糊涂!
此時的連婉君沒有平時的溫文秀雅,取而代之的是陰冷險惡!
這是她的真面目!
好戲還在後頭!
「稟王爺,這是您要咱們暗中調查的資料,全部都在桌上了。」
偏僻的涼亭,起柘從正午起就一人坐在這里獨飲了。他盯著酒杯,徑自笑了笑,小丫頭昨天一定是失眠了!
直到四周傳出幾不可聞的腳步聲時,他斂起嘴角的笑意、換上嚴肅的表情。
在帶回連婉君那天,他就已經先派人兵分幾路地去調查她了。
他的調查神不知不覺,連婉君也沒發現!
「連婉君真的是她的本名,有種,改也不改!」但她的目標似乎也包括了他,他可沒空奉陪她!
「根據調查,那天道路上並沒有發生搶劫,連婉君也不是江南人,她的父親更不是什麼富商。」
她的檔案資料上都有記載,她無法遁形了!
「我就覺得奇怪,如果是家人遭搶,她卻只哭一下子就不哭了,而且也沒當場要求要我陪她回去找人,更絕的是,她還有心情來勾引我!」
要怪就要怪她的演技不佳,露出了破綻。
起柘一口仰盡酒。「計劃不變,你們還是照原定的計劃,緊緊地掌握白蓮教移動的行蹤,必要時混入他們之間當臥底!」他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是!」起柘的手下們異口同聲地答。
他的眼光十分深沉、深不可測,再翻了幾頁資料,他冷冷的笑著。
他的預測果然一點也不錯!
他得想個引君入甕的策略將連婉君一伙人一網打盡才行!但是事先得顧慮到明宸的安危!
一道矯捷的身影朝這邊疾奔而來。
「什麼事那麼急?我不是叫你看住明宸嗎?」起柘拍了拍桌子,他們敢怠忽職守!!
「稟王爺,請你速回!連婉君在王爺出府後就誘拐明宸格格出府,小人跟在身後,不料連婉君乘機使出迷煙,小人一心要找格格,就跟丟了!」
起柘摔開酒杯。「所有人立即跟隨我去找明宸!」他實在是太大意了!
如果連婉君敢傷害明宸,他會立即動手解決掉她!
不信她走著瞧!
明宸轉動著手上的雜草,誰都看得出她的漫不經心。
她實在不知該拿什麼顏面來見連婉君,昨天在湖邊起柘親她的感覺一直反復地在她心中浮上!
她真的不明白他!
起柘到底是怎樣的人?
她覺得他不是在玩弄她,但她又沒信心!
所以她的心中就一直不停地反復猜測著,她昨晚甚至還緊貼在牆壁聆听他的動靜,但什麼也沒听到。
唉,她又做了件蠢事!
只要是關于起柘的,她老是這麼不由自主!
「明宸妹妹,公子他有禁止你不能出府嗎?」連婉君牽著她的手,這攤逛逛,那攤逛逛。
「他……他沒管我那麼嚴。」明宸撒了謊。
真可悲,連講到他,她也會結巴。
明宸撫著自己柔軟的雙唇,似乎還留有吻過的溫度,她驚得放開手。
停停,不要再想他了!
「公子他是什麼樣的人?」連婉君纏著她不放。
「你問這個做啥?」明宸咽了咽口水,她後悔出來了!
她實在不應該再和連婉君見面。
若是起柘發現她又不听話,違逆了他的規定,他會活活把她掐死的!
「明宸妹妹真是貴人多忘事,前不久我不是才跟你提過,我要開始對公子暗示了嗎?那天公子找我去書房,問起了遭劫的經過,明明我已經交代過不少次了,但他還是要問。這次我忍不住流了眼淚,他竟然就把我擁在懷中,原來……他是故意的!」連婉君羞答答。
明宸頓時妒火中燒。
她絕對、絕對不會再對他存有一絲希望!
「那恭喜你了。」她言不由衷。
「所以我才會問你,公子他是什麼樣的人?你跟在他身邊,應該或多或少都會了解。」
「他、他……」明宸不想提到他。「以後你們在一起,你就會知道了。」
「也對,這樣才有樂趣。」連婉君是故意說給她听的。「往後就要拜托你在我和公子之間多多牽線了,我把你當姐妹,你會幫我吧?」
明宸希望自己現在馬上就昏倒!
她佯裝非常欣賞一支發簪。「這個好漂亮!」
「咱們逛逛別的,看看有沒有適合公子的東西,我此時最期待的是公子向我表白;不過那已經是指日可待了!」
明宸的心在淌血,覺得無盡的淒涼!
為什麼傷心的人偏偏要是她!
走過了小橋,經過了寺廟,明宸感覺自己不是活的,她好像失去了一切,也失去了自己。
她是不是病了?
好難受、好難過!
正漫無目的地走著時,橋的前方傳來一陣嘈雜,有打鼓聲、音樂聲,吹笛吹簫聲,冗長的鎖吶聲劃過天際,這些聲音交雜在一起震耳欲聾,使人非常不舒區。
明宸感到昏眩,眼前出現幾個模糊的倒影。
「咱們回去好不好?」她不舒服。
連婉君不肯。「有廟會耶,實在是難得一見,咱們看完再走嘛!」
連婉君對明宸的面色蒼白視若無睹。
「可是我……」明宸的步履不穩,那嘈雜的音樂使她的心跳恍如擂鼓般的猛跳。
「走啦、走啦!」連婉君緊抓著她的手不放。「好熱鬧!」
明宸的意識開始不清,她的靈魂、她的心智好像正一點一滴地抽離她的身體!
她想捂住耳朵,她不要听!
她想快速地走開,但她的腳卻動不了了!她是中了什麼邪了?
誰來救她!
起柘……起柘!
他知不知道她在呼喚他?她好痛苦,她就快要死了,她要見到他一面!
「那些戴著面具的人把自己要扮演的人物,扮得栩栩如生、維妙維肖,不只像而且好生動!明宸,你也看看嘛!」連婉君指指花車上的人,不時拍手叫好。
明宸眯住眼,她的眸子映著那些戴著假面具的臉孔,有猙獰的牛頭馬面、有邪氣的八家將,還有她從沒看過的鬼面具!
倏地,一個戴著吐著舌頭鬼面的人靠近了她,明宸的喉嚨似乎被掐住了,她閉上了眼,一些跟著游行走的人推濟著她!
她張開眼。連姐姐呢?但她出不了聲,連婉君自顧自地看著精采絕倫的游行。
明宸踉蹌地退後幾步,她快窒息了!
救救她……起柘……她在心中不斷地吶喊著這個名字。
餅了幾秒,她的意識逐漸模糊,黑暗中好像有只看不見的手控制住她,把她吞噬了!
「不好了,有人昏倒、摔下水去了!」有人尖叫著!
連婉君往前沖去,見到明宸青綠的碎花衣角正在往下沉,她驚慌失措地求救,但眼內卻是含著異常狠毒的笑意!
「快來救救人啊!」
一道敏捷的身影躍入水中,連婉君花容失色。可惡,明宸有救了!
但她中了鎖魂術,照樣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
跳入水中的不是別人,是起柘!
這里她是待不下去了,但她不會覺得太可惜,反正他們一定會「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