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練習上馬前三日,他總扶著她上下馬背。雖然織雲覺得自己實在缺乏馬術天分,可每回听他說起,馳騁于原野如何暢快寫意等等,又讓她心里生出向往,因此,即使學習馬術十分辛苦,織雲仍然咬牙撐下來。
幾日後,他同意讓小牝馬馱著她步行至馬房外,在馬場上繞行一小圈。
那日,織雲好興奮。
「什麼時候,我能騎著絳兒,離開馬場,到原野上去奔馳?」她騎在小馬兒的背上,大著膽子問他。絳兒,是織雲為小牝馬取的名字。「妳才剛開始騎馬,還有段時日。」他說,牽著牝馬在馬場上慢慢踱步。
「我不想等太久。」
他笑。「馬場外地面十分崎嶇,妳不能想象。」
「正因為不能想象,所以要親自經歷才行。」
他將牝馬系在一旁的欄桿上,回頭對她說︰「妳自己下馬。」
織雲愣了一下。「我自己下馬?」
「對。」他眸色沉定。
她微喘,有些緊張起來。
罷才她說話時,雖然看來很有自信,可即使這麼多日過去,她仍然必須倚靠他扶持才能平安下馬,現在他忽然叫她自己下馬,織雲當然緊張。
「好。」然而她卻听見自己這麼說。
他不語,仍凝眸看她。
織雲嚼著唇,鼓起勇氣。
絳兒一直很乖,織雲確定絳兒不會傷害自己,所以她要讓他瞧一瞧,她可以不依靠他,自己下馬。
「絳兒乖,」她先模模馬頭,柔聲安撫絳兒︰「我要下馬了,絳兒要乖乖,千萬不可以動也不可以叫,要保佑我平平安安的下馬喔!」竟叫一匹馬兒保佑她?
障月好笑。
接著,就看到織雲小心翼翼地,將左右兩腳從踏蹬上移開,灌注全身力氣,在那兩條縴細得,彷佛一折就斷的胳膊上,再慢慢朝後抬起右腿……
「施力于臂、右腿抬起、仰後旋合、空中交會,安穩落地︰…」
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詞,右腿旋起,兩條細胳臂不斷打顫,左腿還險些蹬到馬月復,驚險之中動作竟然也一氣呵成,落地時雖然狼狽地顛簸了一下,也算完成了困難的下馬動作!
「做得很好。」他露出笑容。「進步很大。」
織雲不敢相信自己做到了!
她驚喜地睜大眸子,因為太過于興奮而忘情,竟然沖上前去抱住他——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興奮的織雲仰著眸子,凝向他的眼……他眸中沉黑幽合的光,讓她笑容凝結在臉上。
「障月?」她輕喃,怔仲的眸子有些疑惑。他黑濃的眸掠過一簇紫焰,僅一瞬間,笑容重回他俊美的臉。「恭喜妳。」他溫柔地對她低語。
織雲的笑化開。
回過神來,織雲發現自己的胳膊,竟然忘情地摟著他的頸子,嚇得她立刻放開小手,臉兒羞紅不已。
「妳做得很好,照這樣下去,一個月後,妳應當可以騎著絳兒,到附近轉一轉。」他沉聲道,嗓音挾著一絲粗啞。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嗎?」听見他夸獎,她頓時忘了羞怯,水潤的眸子彎彎地瞇起,笑得像天上的燦星。
「當然。」他低道,斂下笑,眸色很深。
「那麼我每天來練馬,希望那天早日到來。」她興奮地說。
「手疼嗎?」他忽然問。
「什麼?」
「剛才我看妳手抖得很厲害,過來,讓我看妳的手。」他說。
「我沒事。」他直接走過來,握住她柔膩的小手。織雲瑟縮了一下。他臉色一沉。「把袖子持上。」
「我想應該沒事。」她喃喃說。
他挽起她的衣袖,將長袖卷到上臂,她藕白的手臂在他眼前,在冬陽下,那瑩白的藕臂就像縴細的柳枝一樣,反射著雪一樣晶瑩白皙的嬌色。
他開始檢查。
她縮著縴細的肩膊,嗜著唇,忍著疼。
「妳的手腕扭傷了。」他沉聲道,執起另一手察看,發現同樣的問題。
這像柳枝一樣細弱的手臂,豈能支撐全身重量,獨自下馬?
「跟我進來。」他粗聲說。
握著她柔膩的小手,他把她帶進馬房旁邊的矮屋。
那是他住的地方。
「我真的沒事,還好……」雖然這麼說,他拉著她進屋,她只能跟著他。
屋里很干淨,沒有桌椅,只有一張木床,雖然簡陋,但一塵不染。他從木櫃里拿出一盒傷藥,然後把她帶到床邊。
「坐下。」他命她在床上坐下。織雲小臉微微漲紅。那是他的床,她不知該不該坐。
他看了她一眼,勾起唇,似看透她的心事。
他徑自在床邊坐下。「我的床很簡陋,妳不想坐我的床?」
「不是,」她嚇一跳。「我不是那個意思。」她不希望他誤會,更不想傷到他的自尊。
「不管什麼意思,既然不想坐我的床,那就坐在我腿上。」他徐聲說。
織雲凝大水汪汪的眸子。
腿上?
她嚇住。
此時他手臂一振,將驚嚇的她拉到自己懷里……
「呀!」織雲跌進他懷中。
嬌軟的身子,身不由己地偎進男人壯碩的身體,如鐵與水的踫撞,她顧不上喘息,已被他箝住,圈進臂彎里。
「坐著,別亂動,我為妳上藥。」他貼在她頸邊低語。
「我,我沒事。」她微喘著,不自知,細碎的聲調輕顫得那麼媚人。
「妳有事。現在不上藥,這樣的傷會留下禍害。」他沉著嗓道。她想不到理由拒絕,僵著身,只好任他掌住自己。
因為羞人,她低低垂著頸子,長及腰際的柔媚發絲半撇,水柔的嬌軀輕輕地顫栗,白膩的頸背敞在男人面前,嬌女敕雪膩,媚人至極。
他瞇眼。
穩定的長指慢慢旋開藥蓋,握著那雙白女敕的小手,開始細細揉掌。
那雪膩柔致的腴頸,泛著魅人的幽香,他極其貼近她,幽魅的眼,自上而下,俯視那腴白誘人的頸,到襟口微敞的沿邊上……
一丘雪膩的脂白掠過他眼尖。
他唇角淡淡勾起。
「疼嗎?要我輕一點?還是重一點?」他沉嗓問。
「沒、沒關系。」她胡亂答,小小的肩膊都縮起了。
雖然他手勁很輕,可她還是很疼,可見她手腕的確有傷。
「應該是下馬時扭傷的,妳撐不住重量,我不該叫妳自己下馬,往後還是讓我抱妳吧!」他對她說。
「可我也想自己下馬。是我太笨才會扭傷手,與你無關。」她急急地說。他咧嘴,無聲地笑。「騎馬對妳來說,是一件苦差事,是嗎?」這自小嬌養在深閨的花朵,美麗,卻像細致的花瓣一樣嬌弱。
「是不容易,」她點頭,柔麗的長發在誘人的胸前摩掌。「可我想證明,除了讀書練字,我還能做其它的事。」
「其它的事?」他嗓音粗啞。
「嗯。」她頷首。
「除了騎馬,妳還想做什麼事?」
她的眸光忽然放遠,變得有些蒙起來……
「也許,我是說也許,如果有一天我能離開織雲城,前往四國游賞、到處看看……」她斂下眸,羞澀地笑了笑。「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為何不可能?」他眸子微合。
「我是織雲城的織雲女,織雲城民需要我,我也離不開織雲城。」她輕聲說。
「織雲城民豐物饒,城民安居樂業,就算妳離開一陣子,也不會有事。」
「雖然如此,」她微微搖頭,像在嘆息自己的無能為力。「可我從來沒離開過織雲城,雖然我心里向往外面的天地,然而一旦離開織雲城,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
「只要踏出這里,妳就會知道自己該往哪里走。」他沉聲說。她回眸凝住他。「你也是如此嗎?」
「嗯?」
「你必定到過很多地方,每一回,你都知道該往哪里去嗎?」她睜著水潤的眸子,有些興奮地問他。
「妳羨慕我?」他粗嘎地笑。
她必定不知,回首對著他,馨香的芝蘭氣,柔柔地噴拂在男人臉上,是多大的誘惑。
「有一些些。」她承認。
「那就隨我出城,我帶妳上山下海,四處游歷。」他嘎聲蠱惑她。
她嚇到了。
不知他說的是真話,還是玩笑話。
可這話驚醒了她。
「我的手,應該沒事了。」她輕輕抽回手腕。坐在他腿上,她開始不安起來。他看她一眼,不動聲色,放開圈緊的鐵臂。
織雲連忙站起來。「謝謝你。」她別開眸子,羞澀地對他說。
「我看妳休息兩日,兩日過後,再來找我。」他也站起來。
「我的手沒事,」她不想休息。「我明日一定會來,還按原來的時間來找你,你要等我。」
「妳的手傷到了。」
「沒關系,只要我不自己下馬,就沒事了,不是嗎?」她羞澀地仰首問他︰「你不是說,會抱我下馬?」
他看著她。「對,我是說過。」徐聲回答,邊旋緊藥盒。
「那麼,我腕上雖然有傷,還是能騎馬。」她說。
他挺身,垂眼看她,不語。
他忽然沉默,讓她有些緊張。
「也好。」他終于開口,聲調矜淡得,讓她捉模不透。「明天妳依舊早上來,我等妳。」
她笑了,其實她從來沒這麼逞強過。
「如果手疼,就不要勉強,開口告訴我。」他低柔地對她說。
「好。」她不住地點頭。
他為她穿上氅衣。「我送妳出去。」不再拉她的手,他徑自走到門前,打開房門走出去。
織雲跟隨他走出矮屋。
「夜里寒,手會更疼,記得叫丫頭在屋里給妳添炭盆。」他囑咐。
「嗯。」她柔順地輕點蠔首。
他忽然伸手,溫柔地拂去她額上一絡發絲。
她愣住,呆呆地站著,睜著圓潤的眸子,有些傻氣……
「等妳學會騎馬,我帶妳去看雲海。」他柔聲對她說,手里握著一絡她的長發。
「雲海?」她喃問,眸子蒙得醉人。
「想不想看,什麼叫雲海?」
「想。」她點頭,白女敕的小臉泛紅。
「我拐妳出城,也肯?」
她傻住,怔怔凝視他,不知怎麼回答。他低笑。「今晚好好睡一覺,手上的傷才會早點好。」轉過她的肩,他催促她。「回去吧!」她走了幾步,然後又回頭。他抿嘴對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