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江旖玫一眼就看見黑暗中的他。
「你在這里做什麼?」她不怎麼客氣地問。
「幫你送機車過來。」他的正貼在她的小機車上面。
「我以為你已經幫我報廢了。」她心上有點受寵若驚,卻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
「沒這麼糟吧?騎起來性能還不錯哩。」他笑著說。
「你就自己一個人騎這部機車過來?」她有些驚訝。
「是啊!你以為開賓土車的人就不會騎機車嗎?」他笑著說。
江旖玫也笑了,她真不知該拿這個男人怎麼辦?一下子是個遙不可及的冷酷男子,一下子又變成愛逗人發笑的大男生,為什麼這樣矛盾的特質會同時存在他的身上?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為什麼她老是抓不住那種感覺?
「你要怎麼回去?」她有些擔心地問。
「用走的啊!或者你要送我回去也可以。」他好笑地看著她。
像個賴皮的孩子似的,旖玫第一次覺得她與他的距離拉得好近。他原是高高在上的一顆星星,而現在他就站在她面前,像個普通朋友,他不再是那麼迢不可及。
「那麼請慢走啊!」江旖玫回過頭,準備打開鐵門。
李棣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她回過頭,正想開口罵他,他卻說︰
「你可以留點時間給我嗎?我想找你—起散散步。」
這算是約會嗎?他看起來很認真的樣子,江旖玫不得不心生警戒,這個男人搞不好是個調情聖手,她才沒那麼花痴哩!
「我的工作不包含陪客人散步,如果有公事要談,明天請到公司找我。」江旖玫甩開他的手,正經八百地說。
「你一定要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們不能單純做個朋友嗎?」他發現這個女孩並不是那麼容易親近,但要在這樣的環境之中生存,她就必須學會保護自己。他也因此而更加看重她。
「朋友?」她很意外他會這樣說,他若不是吃飽太閑,就是居心叵測了。
她承認他的外表和條件都很吸引人,不過她從不敢妄想要找個有錢的男人,就算李棣富可敵國,她也不會因此昏了頭。
「李先生您抬愛了,我何德何能,讓您如此看得起我?」她腦海中閃過他那棟豪華的別墅,那是他與她最遠的距離。
「你說這種話怎麼听都像在挖苦我,你對我有偏見。」他抗議道。
「我對你沒偏見,只是我們沒有交集點,做朋友太沉重。」她的朋友都是很平凡的人,她無福消受這樣的友誼,更何況,他是個會讓女人為之瘋狂的男人,她更是踫不得。
「我很喜歡你這樣的女孩子,為什麼不能做朋友。」
他知道她這樣心高氣傲的女孩是不輕易放段的。尤其是她一向最細心呵護的自尊心,更是不能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可他就是喜歡她這一點;她雖然不是那種溫順的女孩子,但是她很真,很吸引入。
對于他的直接,江旖玫頓時啞口無言。這種話不是沒男人對她說過,但沒有一個人可以像李棣這樣讓她心頭涌上一陣熱流,她幾乎要相信他的真誠。
「先說清楚你對朋友的定義是什麼?」江旖玫原本防衛的心開始軟化。
李棣又笑了,他是那樸笑起來很迷人的男人,也許是因為他的年紀看起來老大不小,多了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江旖玫不自覺地看著他那張臉,心跳的節奏也跟著快了起來。
他很久沒這樣真心地笑著,這個女孩竟能讓他完全放松下來,與她相處的時間愈久,他就愈發現她的好,那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感覺,嘗起來滋味還挺不錯的。
「朋友當然就是有難同擔、有福同享,除此之外,你還有更高明的看法嗎?」他聰明地選擇一種最安全的說法。
「無聊!」她啪上罵著,心上卻漸漸地暖了起來。
不管李棣對她懷著什麼樣的目的,至少他看起來還算是一個很有品味的男人,有幸能讓他看順眼,她應該要竊喜吧?
「你不是因為這個目的才買那塊地的吧?」江旖玫有些頑皮地問他。
「你才值那一點錢嗎?」他笑著反問。
「那你為什麼要花那麼多錢買那塊地?」她真的無法了解,尤其是在見識過他的那棟「豪宅」之後,她更加懷疑他的動機。若要以投資的眼光來看,他買到的並不是一個很「漂亮」的價錢啊!
「也許你說的沒錯,我真的無法忍受太過草率的設計。這是一個物質生活泛濫的時代,但真正用心在做事的人不多,大家都只是為了要謀取利益,相對的,創作出來的東西就顯得粗糙了。」李棣有些憤世嫉俗地說。
「所以,你真的要自己蓋房子?」
听他這樣說,她已經漸漸能相信他對這筆買賣的認真態度,只是他要蓋房子做什麼?難道已經擁有那麼豪華的一棟房子他還無法滿足嗎7.「慢慢計劃嘍!般不好蓋個流浪動物之家也說不定。」他不正經地說。
「你看起來沒那麼善良吧?」她才不信他會做那種事。
他只是笑,善不善良連他自己都無法歸類。在他的世界里,一切世俗的價值觀都顯得虛無,只有不擇手段地踩在別人頭頂上才能展現生命的意義……
這麼多年來,他累了,也厭倦了,現在的他只想過一個平凡人的生活,如果可能就找一個像江旖玫這樣單純又有自己風格的女孩過一生也不錯。
然而,他真能如此瀟灑地擺開一切束縛嗎?他真的能放下他所擁有的一切嗎?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他現在只想要她陪在他身邊。
「什麼地方?」她直覺的認為李棣不會害她,但一向對男女之情敬而遠之的態度的她,是一個隨時都準備要展翅飛翔的人,她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候讓自己陷入感情的漩渦。
尤其是面對李棣這種少見的優質男人,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動心。
「一個可以暫時忘掉煩惱的地方。」他語意模糊地說。
「你很煩惱嗎?」江旖玫總覺得他不是一個容易被了解的人,他的態度忽冷忽熱的,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每個人多少都會有煩惱吧?」他已經習慣保護自己,面對這樣直接的問句,他通常都選擇回避。
有些瘋狂吧?
江旖玫就這樣再次坐上他的車,往一個她所陌生的地方奔去,只因他的那句活︰一個可以暫時忘掉煩惱的地方。
她也想讓自己緊繃的情緒找到一個可以宣泄的出口,雖然的銀行存款與她出國深造所需的花費已不再是個遙不可及的距離,但成天都處在那種競爭的環境中,整個靈魂都像被困住了似的,得失心也愈來愈重。
車子離開省道,漸漸地住山區的方向行走,除了偶爾出現的路燈之外,整座山都籠罩在墨黑的天幕當中。
李棣所說的那個地方有—個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做仙塘居,位于一處人煙罕至的山區,一條僅容—輛車子通行的狹路,若不是熟悉此地的人,絕對找不到這樣的地方。
仙塘居是—棟三層樓高的庭園別墅,像一座夢幻的城堡,主客幾乎不分的空間里,隨處可見主人經營此地的用心。
二十幾張餐桌,分散放置在屋檐下以及庭院之中,給人一種極悠閑的感覺。但現場的賓客,幾乎可以用座無虛席來形容,這樣的盛況會出現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很讓人匪夷所思。
這些人全都是聞名而來的吧?
當她嘗過第一道山產之後,她不得不相信這些人會大老遠地到這兒來只為了吃一頓飯,不是沒有道理的。
「你真懂得享受人生。」江旖玫酸味十足地說。
這一刻她倒是有點嫉妒起像李棣這種得天獨厚的人,她得花費掉她美好的青春歲月賺取微薄的薪停,只為了完成她出國深造的理想,而他卻有那麼多的閑情逸致來這里享受他的人生。
她不得不感慨︰上天真的是公平的嗎?
「你有沒有讀過李白的將進酒?」他突然問。
「當然,我也算是高級知識分子耶!」她翻了一個白眼。
開玩笑!念書可不是他們有錢人的專利,像她這樣出身于只能勉強糊口的公務員家庭的人,在現行的聯考制度下,也是有機會出頭天的。
「我第一次讀他這首詩是在念高中的時候,那時就深深地被李白那利,豪邁的作風所感動,尤其是那一句︰‘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寫得真好。」李棣的態度忽地轉為認真。「我是那種即時行樂的人,因為不知過了今天,我是不是還能這樣瀟灑地過日子。」
「我覺得一個人的快樂不見得就是建築在金錢之上。」江旖玫月兌口而出、隨即又有些後悔。
她一向最忌諱交淺言深,更何況他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們今天之所以會在一起,完全只是因為一筆交易,她只想嫌他口袋里的錢而已啊!和他說那麼多干嘛?
「我沒說金錢讓我快樂。」
他笑著瞅著她看。「但是毫無限度地揮霜金錢,有時真的有一種宣泄般的痛快。」
「那是因為你有雄厚的本錢。」江旖玫白了他一眼,真想叫他把那些揮霍掉的錢捐出來給她當助學金,這樣她也可以省下這段時間的耗損。
「偏見。」他說。
「你才傲慢哩!」
她回敬他。
李棣露出那一排整齊的白牙放聲大笑。
她不會明白,這樣一個溫馨的夜,這樣自然的對話,面對這樣一個單純而美麗的女子,對他而言早已是一種奢侈。
夜晚的山風,沾著清涼的夜露,帶著野生花草的香味,悄悄地從身邊滑過,他深深地吸一口山中純淨的空氣,很想就此住下,不再回去了。
然而,他的人生總比他無法真正逃避,所以,他一次—次地想要出走,卻一再地深陷其中,直到自己傷痕累累,仍無法逃月兌。
「快吃吧!萊都涼了。」
他提醒她。
直到這一刻,她都還有些恍惚,無法相信自己會和一個剛開始讓她討厭得要命的家伙在一起吃晚餐,而且是在這種偏僻的荒郊野外,真是膽大至極。
這樣的際遇讓她略微惶恐,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情,她不想去分析,怕自己會愈理愈亂,索性就不去想它,當作是一場人生的意外。
飽足之後,李棣帶江旖玫到仙塘居附近的石板步道散步。
無雲的夜空,月光透過樹梢,灑落一地破碎的銀白,夜風中飄來陣陣醉人的梔子花香,催情似地,他伸手攬過她的肩。
她心上一陣驚慌,倒不是厭惡,只是有些害怕;害怕一切來得太快,超過她所能負荷的範圍。
如果她心上有著一絲絲的厭惡感都還算好,偏偏她沒有,這樣的關系太危險,隨時都會擦槍走火,她得時時提醒自己,他們是完全屬于不同世界的兩個人。
他的世界是她所陌生的,那座屬于他的富麗堂皇的宮殿,是她不敢妄想的,畢竟高處不勝寒,她習慣于自己的平凡,灰姑娘的故事不過是個童話。
他本無意于拉近兩人的距離,但這樣的肢體接觸完全是出于一種自然的感覺,他只是想讓她更貼近自己;然而,她單薄的肩卻激起了他心上一股強烈的保護欲,他發現她太過消瘦,是否是因為缺乏妥善的照顧所致?
「你應該多吃一點。」他關懷地說。
他的體貼入微,他的形影卻仍陌生,—時之間,她心情復雜的答不上話來。
「有沒有人說過,你低頭的模樣很美?」他以他的高度,看著她略微卷曲的睫毛,在月光下形成一道陰影,感覺上很夢幻。
她偏過頭看他,他的眼眸閃耀著一抹光彩,像夜空里燦爛的星光。
「我不是一個善于低頭的女人。」她一語雙關地回答。
「所以,你仰頭的姿態更加撩人。」他喜歡她的答案,完完全全反應她率直的真性情。
「花言巧浯。」這樣的對話太過暖昧,她借機推開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向前跑了兒步,回過頭看著仍站在原地的他。
「我的花言巧語不是可以隨便說給女人听的。」他愉快地笑著。
凝視著她月光下的俏影,她不是那種長發飄逸的女人,但一頭及肩的中長發,隨性地挑染成酒紅的色澤,更加突顯她獨特的氣質,美得很現代。
「這句話是你對每個女人的標準說詞。」她認真地反駁。
她真覺得李棣可以對任何—個女人說這種話,但無論如何,大多數的女人仍會因為他的這句活而感到飄飄然的。
「你對自己沒自信?」他不以為然地問。
對他而言,女人他很輕易地就可以得到,當然不會費心地說這樣的話來討好一個女人,因為沒必要。
「怎麼會?我—向自視甚高,哪來的沒自信。」她不服氣地答道。
李棣笑開了,她那張略帶著稚氣的臉蛋,無論怎麼看總是那麼可愛。
「你和我年輕時很像。」他突然冒出這—句。
江旖玫怔愣了一下,隨即笑著問他︰「先生,請問您貴庚?」
「大你—輪還有剩。」他移步走向她。
「看不出你這麼老了。」她心上頓時慌了起來,這個男人太有魅惑女人的本能,和他在一起還要隨時保持清醒,太累人。
她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听見他的腳步聲跟在身後,山谷間傳來潺潺的流水聲,夜蟲間歇地嗚叫著。這樣的記憶要追溯到她很久遠前的童年,住在山上的外婆家時,也曾有過這樣的夜。
許多年過去了,關于那段童年的回憶隨著外公外婆的相繼過世而漸漸淡了,而此刻,對于這樣熟悉的聲音竟備感親切,仿佛她又回到那段無憂無慮的童年歲月。
驀地,身後的他,伸出他的大掌握住她細致的手掌,他的體溫透過掌心傳遞給她,一直傳達到她的心房,她的整顆心就這樣沸騰了起來。
他什麼話都沒說,就這樣緊緊地捏著她的手,穿越了林中的小道,只有月光指引著前方的路,直到路的盡頭他跳上路旁的欄桿,然後伸手抓她。
「上來一起坐。」
「不要!」她猛搖頭,怕自己坐不穩會跌下去,後面可是山谷呢!
「怕什麼?我不會讓你跌下去的。」他保證。
她猶豫了片刻,終于擋不住他的誘惑,最後在他的協助下,輕盈地躍上欄桿,與他並肩而坐。
「這樣明亮的月光,這樣清涼的山風,這樣悅耳的蟲鳴,沒坐下來享受,豈不辜負這大自然的美意。」他自然地環住她縴細的腰。
第一次讓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男人這樣摟著。身體與身體之間幾乎沒有縫隙,江旖玫卻連想要抗議的意識都顯得極其薄弱,這是一‧個她所不熟悉的自己,明知道可能發生的結果,她竟如此地縱容彼此逾越那道界線……
「真希望天永遠都不要亮,就讓這個世界就此停格,不必再去面對明天。」李棣望著天際,喃喃低語。
「不是說要忘掉煩惱嗎?那就不要再去想明天了。」江旖玫望著他的側臉,這一刻,她仿佛看見了他的憂郁,看見他的內心一片荒蕪。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又在煩惱什麼?
***
因為天氣悶熱的緣故,江旖玫一整天心緒浮躁,她已經喝掉三罐沙土了,還是無法讓自己靜下心來。
晚上周俊林要到公司簽那間別墅的買賣合約,她並沒有以往案子成交的興奮,整個世界好像都已經月兌離了常軌。
這一切一切,全都只因為一個理由——李棣到香港去了。就在他們到仙塘居賞月的隔天,他一通電話說要到香港開會,土地買賣合約等他回台灣後再簽,人就這樣消失了。
而讓她真正生氣的是……她發覺自己竟然這樣在意他。
在她開始想念起這個男人的同時,她也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和大多數的女人一樣,她也眷戀一個男人的外表,還有象征社會地位的財富,她心動的原因竟是這般地膚淺?
他還有什麼特別吸引她的特質?她甚至對他一點都不了解呢!
「旖玫,你這幾天是不是大姨媽來?」店長周杰早已看出她的不尋常。
「哪有!你別亂說話。」江旖玫白了他一眼。
這些男人愈來愈不懂得含蓄,心上想什麼,嘴巴就大大方方地給它說出來。
「要不是大姨媽來,怎麼看起來沒什麼斗志」
「業績做夠了不行嗎?」她不假思索地頂回去,一點都不把周杰這個店長放在眼底的模樣。
「喲!我們旖玫小姐狂起來了,真的這樣就滿足啦?」周杰往她身旁的位置一坐,他不是今天才認識她,她大小姐鐵定有心事才會這副德性。
「我一向不是個貪心的人。」她懶懶地回答。
「做我們這行的哪還有嫌錢多的,不管你這個月的業績多好,下個月還不是一樣都得歸零,大家又回到起跑點。」周杰有感而發。
「所以,我要用剩下的這段時間來發呆,讓我的心空白一陣子。」她認真地對他說。
「能發呆也不錯,記得要回魂倒是真的。」
他真想拍拍她的頭,但這個念頭只從腦海中閃過,並沒有付諸行動,因為他立即看見吳秀娟和林芸芝一起走進辦公室。他真是怕了吳秀娟那張愛消遣人的嘴,要是讓她看見他這樣的動作,她可能又要說他對江旖玫有意思了。
這點他並不否認,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在經過這近兩年來的相處之後,他對江旖玫真的已經死了心。他發現她對誰都「無情無意」,整個人神秘兮兮地,他也不懂她在想什麼。
「旖玫這個月業績這麼好,我們做三個月都沒她多呢!下個月可以放長假出國旅行了。」吳秀娟一進門就酸酸地說。
林芸芝露出一個不由衷的淺笑,隨即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
旖玫敏感地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她轉而問吳秀娟︰
「你們剛剛到哪兒去了?」
「還不是去拜訪那些管理員,真是的!要不是為了能多接一些案子,我才不要對他們獻殷勤呢!」吳秀娟無奈地搖搖頭,接著又忿忿不平地說︰「‘香格里拉’那個鄭先生,真是一只大,也不照照鏡子,長那副德行,還想要對芸芝毛手毛腳,下次再敢這樣,我一定要剁爛他的手。」
江旖玫可以想像林芸芝為了賺錢還債又必須忍受這種屈辱的心情,換作她,她是寧可得罪這個人,也不讓人家佔她一點便宜的。
「這種人若不想辦法把他趕出‘香格里拉,的管理室,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受他的輕薄呢!」吳秀娟和那棟大樓的主委很熟,也許她可以請他們想辦法叫鄭先生走路。
「那只豬,真是惡心死了。」林芸芝真想吐,又想大哭一場。
為什麼她要過這樣的生活?這一點都不是她想要的啊!她曾經也是讓人寵愛的天之驕女,為什麼會淪落到這種下場?
她好羨慕江旖玫。在她眼中,江旖玫是一個能夠隨心所欲過自己生活的女人,盡避有那麼多男人愛慕著她,她卻可以保持清醒,不被愛情沖昏。
不像她,輕易地以貌取人,才會換得這樣的下場,女人失去的青春是怎麼換都換不回來的。
***
晚上七點不到,周俊林比約定時間提早十分鐘到。
隨同他來的還有一位漂亮的小姐,看起來大約三十出頭歲,兩人倒有點像蛆弟的關系。
周俊林臉上漾著一抹靦腆的笑容,身旁的小姐則落落大方地向大家打招呼。
「這位是李小姐。」周俊林這樣介紹這位小姐。
「你好。」江旖玫向她打招呼的同時,忍不住又認真地打量了她一下。她覺得這位李小姐競有幾分眼熟,好像曾經在哪兒見過,只是那記憶已經很模糊了。
江旖玫領著他們來到會客室,落坐後,周俊林雙手交握在膝上,有幾分尷尬地說︰「房子要買李小姐的名字。」
「喔!」江旖玫有些驚訝,關于周俊林對李小姐的態度,讓她覺得有些怪怪的。
「那麼證件都帶齊了嗎?」江旖玫若無其事地問。
「嗯!你交代那些東西都準備好了。」周俊林說,眼神稍稍瞄了李小姐一眼。
江旖玫一時之間竟也覺得尷尬起來,她只好刻意找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和他們聊了一會兒。
還好別墅的屋主和張代書很快地也來到公司,在一陣寒喧之後,正式地進入了簽約程序。
在整個簽約的過程當中,江旖玫盡量不要觸及一些私人的問題,偶爾她會瞥見他們兩人之間互相交會的眼神,仿佛藏著許多她不懂的東西,她心上的那朵疑雲愈結愈大。
江旖玫最後是從李小姐的身份證上得知,她的芳名叫李郁芬,年齡足足大周俊林十五歲,配偶欄則是一片空白。
她的真實年齡比江旖玫想像得還要多,她竟能保養得這樣好,讓她好驚訝。江旖玫覺得她可以成為一位最佳的化妝品代言人了。
整個簽約過程下來,她只知道這房子是周俊林替李郁芬找的,所有的錢都是李郁芬自己拿出來的。讓江旖玫覺得奇怪的是,買這棟房子的做主權卻是周俊林。
「從簽約到交屋大約要花上一個多月,我會再通知你們用印和完稅的時間,這期間若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打電話給我,或直接問江小姐也可以。」張代書簽完合約後,客氣地對買賣雙方說。
這個案子成交得既快速又順利,屋主免不了對江旖玫大大的贊賞一番。江旖玫先送走屋主,接著才送周俊林到停車場。
「江小姐,一切都麻煩你了。」李郁芬笑著和江旖玫握手。
江旖玫直覺地認為李郁芬雖不多話,但她從頭到尾都給人一種沉穩的感覺,她必定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她看著周俊林紳士地替李郁芬開車門,那種感覺倒比較接近于情人之間的體貼……但是,他們的年齡差距是那麼大啊!
「旖玫,謝謝你。改天有空我請你吃頓飯。」他走到江旖玫面前笑著向她告別。
江旖玫驚心于他燦爛的笑容,加上幾分的靦腆,展現了另一種迷人的魅力,她甚至要懷疑,這個男人真的是她的國中同學周俊林嗎?
「好啊!你可別黃牛喔!」江旖玫回以同樣的笑容。
「再見。」周俊林退到車門口。
江旖玫向她擺擺手,突然情不自禁地對他說;「祝你幸福。」
周俊林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又展出他那一排整齊的門牙。向她點點頭,沒說什麼,就打開車門,坐上車內。
江旖玫看著他的車子從眼前滑過,往她的右方駛去,直到消失。
終于結束了這個合約,本該松一口氣的她,競突然被一股強烈的失落感所取代,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
她發現自己竟深深地思念著一個人,而且迫切地想再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