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問曰︰四時之氣,各不同形,百病之起,皆有所生,灸刺之道,何者為寶?岐伯對曰︰四時之氣,各有所在,灸刺之道,氣穴為寶。故春刺絡脈諸滎大經分肉之間,甚者深取之,間者淺取之。《素問》曰︰春刺散俞,及與分理,血出而止。又曰︰春者木始治,肝氣始生,肝氣急,其風疾,經脈常深,萁氣少不能深入,故取絡脈分肉之間。
晉。皇甫謐《針灸甲乙經。針灸禁忌第一》
待孟弱幽幽轉醒時,窗外已是金烏高照,正午時分了。
這一覺睡得可真好。
因著肺腑長年痼疾,她夜里總是慣常喘嗽不絕,所以每每未能真正入眠,往往纏綿到清晨,眼皮酸澀,睡比沒睡還累。
不過大燕太醫果然醫術高超,她這會兒竟足足睡了兩個時辰有余,醒來後胸悶暈眩癥狀似也減弱了不少。
今晨把自己活生生憋氣憋暈了,還真是一舉兩得。
她也不怕後宮嬪妃們說三道四的,反正她便是天生體弱多病,時不時暈倒不是題中應有之義嗎?
孟弱嘴角彎起一抹愉悅的淺笑。
「娘娘,您終于醒了!」儒女听聞得這頭的動靜,忙撲了過來,見狀幾乎喜極而泣。「您可又嚇壞奴了,早知道奴就攔著溫姬娘娘她們,不讓她們進殿了。好在謝天謝地,黑子大監及時趕到,要不還不知怎麼鬧著呢!」
听著儒女三言兩語把她暈厥後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她不禁有些怔然,心頭浮現一絲莫名的、似悲似喜的酸澀。
他,出獵在外,居然還特意留下了大監黑子時刻護著芙蕖院?
孟弱呼吸沒來由有些亂了半晌後她重重甩了甩頭,揮去那該死的震蕩悸雷霆雨露,端在帝王一念之間,上一刻他能將她捧上天,下一刻就能將她踩進地獄底!
孟弱的眼神恢復冷硬。
「儒女,幫我各取十片金葉子賞給黑子大監和太醫,二十匹錦分賞今日來援的龍禁軍的將軍們吧。」她柔聲道,「就說本宮相謝他們了。」
「諾,奴這就去。」儒女笑吟吟回道。
自家主子這是終于打算要振作起來,在宮里好好立足了吧?
孟弱在另一名侍女小意兒的攙扶下坐起身,先讓候在外殿的太醫進來號脈一回,確定病體稍稍穩妥,並在太醫的「監督」下喝完了一直熬在小爐上的湯藥,又進了兩口溫梨水潤潤喉,邊心不在焉地听著侍女亞女的奉承——
「大君可疼娘娘了,這路陽梨皮薄汁甜肉脆,听說只進貢了一簍子,光是咱們芙蕖院就分得了一大盤呢!」
她噙笑靜靜听著,默不作聲。
「余下的分進給了貴妃娘娘、珍妃娘娘和風貴姬娘娘,奴下听人說呀,就連前陣子鋒頭最健的崔貴嬪都沒有得半只梨,可好笑了。」侍女迫不及待說給她取樂。
孟弱心下一震,忽地想起一事。「崔貴嬪不是跟了大君巡獵去了?」
「哪能呢,」侍女掩嘴笑了,「崔貴嬪自從三個月前在賞月宴上不規矩,已經被大君冷落至今,恐怕早就連宮里有這個人都給忘了,又怎麼能有幸陪在大君巡獵左右?」
她聞言,心里隱隱不安起來。
——怎麼同前世不一樣了?
不過,自她重生起,在刻意的引導與掌握下,本就有太多的軌跡走向已與記憶中分道而馳,尤其是在賞月宴上,她徹底斬斷了崔麗華藉救駕而獲寵之路。
只是,她也從不敢小覷站在崔麗華背後那個給予無限支持的龐大家族……
「亞女,明日幫本宮投一封拜帖到孋華院。」
亞女有一瞬地傻眼。「娘娘?」
「本宮只是……」她輕輕嘆了一聲,淡無血色的臉上有一抹淡淡的憂傷感慨。
「崔姊姊畢竟在北上的路途上,也曾關照過我,現在她犯了大燕宮規,大君責罰她是法理規矩,我這妹妹探問是同鄉情誼,雖說能幫的不多,總是能盡點心就盡點心吧。」
「娘娘真是惇厚善心,就跟神仙妃子似的,」亞女崇拜地望著她,「換作旁的娘娘,不趁她病要她命——」
「且住!」孟弱臉色微變,急急低喝道︰「這等胡話若是傳到了旁人耳里,縱是本宮也救不得你的。」
亞女嚇得臉都白了,忙跪下猛磕頭。「萬、萬謝娘娘提點……奴、奴下回再也不敢了。」
她舒了口氣,神色嚴肅地道︰「自個兒回屋自省三日,想明白了再回來當差吧。」
「諾,謝娘娘開恩。」亞女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待亞女退出殿外,孟弱下意識地輕撫著腕上那只暖玉環。
近來好似已經習慣了,每當自己心神不寧的時候,就模一模這觸手生暖的玉,紊亂不安的心緒便能奇異地沉靜安穩下來——
孟弱渾身一僵,小手像是被火燙著了般,迅速地縮了回來!
「我是瘋了不成?那人——那人送的物事,」她暗暗咬牙,目光厭惡卻復雜地瞪著手上那只絳紅色暖玉,有些顫抖地低喃。「若不是為了取信于他,我、我早巴不得砸了!」
只要是他慕容獷給的,她永遠不稀罕!
巡獵場上,一馬平川的草原外圍駐扎上百座玄帳,護衛著居中的一頂盤龍大帳,在寒意沁人的夏夜里,鋪著厚厚虎皮的榻上暖意融融,高大俊美的慕容獷身上單衣大袍半敞著,露出一抹強壯矯健的胸膛春光,他神情懶洋洋地勾著嘴笑,深邃鳳眸盯著果裎嬌弱伏地的女奴。
豐/ru蜂腰翹臀,一身肌膚賽雪,披散的長發半遮半掩著誘人的玉體,本該是風情萬種、撩人欲火焚身。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還是個身強體壯精力充沛的年輕帝王,在女奴撩撥下,胯/下巨物自然蓬勃高脹,燙疼難抑,偏偏,就是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好像面前這女奴,容貌太冶艷了點,身段太豐滿了點,那胸那臀的肉又太膩了點,還有紅撲撲得像猴兒的臉蛋,那嬌羞興奮的表情……
嘖!到底是孤嫖她,還是她嫖孤?
那種熟悉又陌生的不悅感又冒了上來,他煩躁地揮了揮手,不耐地道︰「下去!」
「大君……」女奴鶯聲瀝瀝,半是委屈半是嬌纏地拉長了音。
「滾下去!」
女奴驚恐得渾身直打顫,連衣衫都顧不得穿就逃出了龍帳。
慕容獷英俊面容一片陰沉,只覺無比敗火。
「玄子!」他冷冷地喚。
暗影統領玄子應聲而出,單膝跪在慕容獷面前,冷肅的表情底下是深深無奈,出來三日,這已是大君趕跑嚇跑吼走的第五名女奴了。
「臣下在。」
「看來這北羌人還是牛馬豐足,個個都吃得太好了些。」慕容獷很是不悅,修長大腿往榻上一擱,指尖在膝蓋上頻繁地輕敲著,濃眉蹙擰成一團。「人也該到了?」
「回大君,北羌王已在駐帳五里外待召。」
不久前北羌使者送了女奴和貢禮來,當時便奉上北羌王恭敬有加的國書,說是五日後會親至邊境獵場,向大君請安。
還暗示為表忠心,北羌王此行只隨行五十親兵
其實莫說五十,便是攜軍五萬,恐怕也只能拿來給大燕狼虎之師練練手、剔剔牙縫罷了。
慕容獷慵懶一抬眉。「嗯,召。」
「諾。」玄子倏然消失。
——卻半點也不敢提醒自家大君,此番巡獵,在龍帳之內,像這樣將暗影當侍人用,著實與法不符。
可誰讓黑子這個內侍大監被大君留在宮里照應孟夫人去了,子晨則受命在外布局,各方大將和統領皆有要務,此刻除了他這個暗影統領外,好像也就沒有旁人可以「跑腿」了。
玄子速去速回,自有旁的副將領命將北羌王傳召而至。不到半盞茶辰光,果然听見了龍帳之外,一個謹慎的足音由遠至近,最後停頓在帳門口。
「臣王戎歡,參見吾主慕容大君,願大君長樂千秋,四海臣服!」
「請。」
慕容獷已整妥衣冠,一身雪白大袍、純黑貂領圍脖,頭戴赤金玉冠,腳踩龍紋狼皮靴,越發襯得俊美無儔、英氣勃勃,尤其是周身上下邪魅中透著皇族尊貴的氣勢,令躬身入賬的戎歡心下一顫,只覺沉沉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戎歡定了定神,陰柔中透著幾分青白的臉龐越發恭謹。「大君風采更勝,實令臣不敢直視也。」
「多年不見,戎兄弟竟也染了幾分南人的扭捏之氣了?」慕容獷嘴角微微一挑。
戎歡腦中警戒更深,生怕慕容獷這是知道了什麼秘密。
「坐吧。」
戎歡小心翼翼地在鋪著暖厚熊皮席上盤膝而坐,狀若微笑,實則戒慎地盯著侍人在矮案前置下女乃酒和大塊炙鹿肉,那肉還熱騰騰,焦香四溢。
「戎兄弟昔年不是最愛這炙鹿肉?怎麼淨看不吃,莫不是怕孤下毒吧?」慕容獷笑吟吟道,手中原割著肉的小銀刀倏地擲出去!
戎歡心一緊,忙接住了小銀刀,陰柔俊俏的臉龐微微變色,隨即笑了。「謝大君賜刀!」
慕容獷閑閑地支著頰,看著他利落老練地割起焦黃噴香的鹿肉,極為歡快地大啖起來。
至此,緊繃如弦的氣氛終于一松。
慕容獷噙著笑,擊了擊掌,一列身段嬌小的舞伎翩然而入,有的懷抱琵琶,有的手持箜篌,身穿絳紅石榴衣,柳腰系著白玉帶,隨著樂聲婆娑起舞,聲如黃鶯出谷,舞有天魔之態。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登白隻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
鳥何萃兮隻中,罾何為兮木上。沅有芷兮醴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遠望,觀流水兮潺湲。麋何食兮庭中?蛟何為兮水裔?
戎歡嚼著肉的動作一頓,隨即假作迷惘地望了慕容獷一眼,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跟著歌聲搖頭晃腦,彷佛極為投入。
慕容獷鳳眸低垂,好似專注在手中的女乃酒上,神態一派風流,慵懶如故。
直至一曲演罷,那南朝美麗舞伎嬌喘吁吁伏地為禮,戎歡不由大大鼓掌,連聲大贊︰「好!好!」
「戎兄弟看著當真好?」他懶懶地揮了揮手,自有幾個其中最嬌媚動人的舞伎婷婷裊裊上前,柔順地偎在戎歡的腳邊。「那就別客氣了!」
「咳,听聞前些時日陳國進貢大燕錦帛美人無數,臣在北羌可是心癢難忍,若非無奉召不得前來,臣還想厚著臉皮跟大君您討要幾個美人兒,也好嘗嘗這傳說中柔若無骨、嬌膩可人的南國佳人滋味兒。」戎歡嘿嘿笑,滿眼婬邪,大手迫不及待揉弄起其中一名美人的酥胸。
那力氣蠻橫又粗魯,該名舞伎被捏抓得花容失色,疼得眼淚都要滾出來了,卻也不敢掙扎,只是惹人血脈債張地嬌喘連連。
「疼……嗯……」
戎歡下月復一緊,原來三分的刻意倒成了七分的動情,索性將那美人撈進懷里,一把扯開她的衣襟,只見那雪白如凝脂的渾圓玉/ru微微彈跳了出來,被低下頭的戎歡張嘴餃了個正著!
然後便是一陣叫人臉紅心跳的吸舌忝揉咬,弄得那美人哀哀嬌喚,渾身顫抖難禁。
其它幾個舞伎萬萬沒想到這北羌王下手這般粗蠻,個個小臉發白,淚盈盈又楚楚可憐地祈求望向主榻上那高大俊美的慕容獷。
她們隨著五名秀女前來大燕,為的就是能夠也得了慕容大君的垂青憐寵,一舉月兌離賤籍,日後好和這位俊美君王恩愛纏綿,享盡盎貴榮華。
可是誰知道大君巡獵帶了她們來,竟是要她們服侍北羌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