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了,坦斯音訊全無。坐在租書店的櫃台後,膝上攤開一本小說,冬紅愣愣地夫魂落魄。相熟的客人紛紛為這個從未有過的奇景震撼著,不過卻沒有人敢上前相詢一二。「曾冬紅,曾冬紅。」一個甜美的女聲在櫃台前響起,她依舊充耳不聞。「曾、冬、紅!」女聲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在她耳邊大叫。冬紅嚇得跳了起來,,小說咱地掉在地上,她驚魂未甫地看著對方,「什、什麼?」
同樣是長發及腰,卻顯得清麗出塵、笑意晏晏的女郎揮揮手道︰「妳的魂掉到哪里去了?」
「柳繡荷,是妳。」冬紅吸了一口氣定定神,頂了頂眼鏡,微訝道︰「妳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不是說妳到歐洲去學琴了嗎?」
柳繡荷人如其名,就像一朵繡在錦緞上亭亭玉立的出水粉荷,美得令店內的男士們都看花眼了,頻頻做些動作,試圖引起美人的注意。
繡荷早就習慣被人投以驚艷的目光,她身穿白色的紗質上衣,下半身則是穿了條粉紫色的七分褲,柔滑皓玉般的小腿下是深紫低跟涼鞋,整個人就像從畫里走出來的古典美女,只不過是換成了現代時裝。
在學校的時候,她們倆有大喬、小喬的稱號,因為兩個人身高體重幾近相同,也都留著及腰的烏黑長發,只不過冬紅比較沉靜樸實不懂打扮,厚重的眼鏡掩去她細致的容貌,可是繡荷不同,她相當懂得妝點凸出自己的美麗和特色,所以同學們常笑她們一個是彩妝前,一個是彩妝後,冬紅就是繡荷那不起眼的影子。
冬紅一點都不以為意,也毫無競爭比較的心情,她忙著在浩瀚的書海中滿足渴知欲,其它的對她來說並沒有太大意義。
至于繡荷的想法……基本上她們並沒有交惡,卻也非知心之交,就是很普通的同學,所以她既無從得知也不認為有了解的必要。
只是繡荷竟然會主動來找她?還真是今她驚訝。
「別提了,我還以為會很好玩、很浪漫呢,沒想到悶得要命,學鋼琴的帥哥比我想象中的少。」繡荷扮了個鬼臉,「所以我又回來啦,浪費了一大筆學費,我媽氣死了,直罵我敗家。」
「要不要坐一下?」冬紅起身從小冰箱里倒了兩杯冰麥茶,一杯邊給她。「我爸煮的麥茶,降火氣用的,外面很熱吧?」
「五月天,當然熱。」她歡呼一聲,拿過麥茶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哇,真好喝,我在巴黎最想念的就是台灣的茶品。」
「妳今天怎麼突然想來找我?」冬紅還是不忘原來的疑問。
繡荷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嬌嗔道︰「我的天啊,妳還是像以前那麼老氣橫秋,難道沒事就不能來找妳嗎?」
冬紅有一絲愧色,「對不起,不過我還是想知道妳今天怎麼會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她不會天真到以為繡荷只是剛好經過,進來敘敘同學舊情,因為除了兩三個極要好的同學外,沒人知道她在這里開租書店。
「妳真是太無趣了。」繡荷翻翻白眼,沒好氣地道︰「就當我是來跟妳哈啦聊天的,行不?」
冬紅眨眨眼,還是很難說服自己相信這個理由。
最後還是繡荷沉不住氣,她徑自甜甜笑了起來,「好啦,我今天是來質問妳的,為什麼有好康的不告訴我?」
「妳在說什麼?什麼好康的?」
「事到如今妳還瞞我,我從李麗桂那里都知道了,妳手上有個好貨色要介紹給她們認識,對不對?」繡荷縴縴指尖撫模著杯沿,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真令我傷心,我還以為我們是好同學,有好東西妳會第一個跟我分享的。」
冬紅實在不太喜歡她種自以為很熟的語氣,因為實際上她們真的沒那麼好。
而且她對于繡荷把坦斯的事講得那麼……那麼輕佻輕率,還用「貨色」來形容,胸口就涌起一股濃濃的不舒服感。
「原來妳指的是那件事。」她淡淡的回了一句,真的不想多提坦斯。
雖然念書時,她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圖書館的藏書里,但是她多少耳聞繡荷和男生之間的糾葛情事,繡荷是個萬人迷,為她鬧自殺的男生不知凡幾。
而坦斯……她不想嫁給他,但也不希望他受傷害。
繡荷是傳說中大海上的迷人海妖,男人一遇到她,通常都會落個心碎下場。
「妳那是什麼口氣?」繡荷看著她,不以為然地說︰「這件事很重要,妳不認為嗎?」
「我想他不適合妳,所以……」
「李麗桂可不是這麼說的,她說那個男人的條件非常好,是個英俊的外國人,而且還是一家飯店的老板呢!」繡荷雙眸發光,興致勃勃地道︰「說吧,妳什麼時候介紹我們認識?」
冬紅勉強一笑,「還是不要吧,你們不太適合。」
「怎麼會?」繡荷叫了起來,有些不滿地看著她,語氣里有著明顯的懷疑,「妳是不是想留著自己用?所以不打算跟好同學分享?」
冬紅用手指抬了抬眼鏡,「如果我想藏珍,又何必打電話給大家呢?」
「說得也是。」繡荷甜甜地笑了起來,「那麼妳說吧,這麼好的白馬王子在哪里?妳又為什麼不要?」
「我沒有不要。」
「那妳為什麼要推給我們?」
「我……」冬紅突然覺得自己真是自找麻煩。
她揉著眉心——怎麼忘了繡荷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咄咄逼人又不講理?
「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個誤會。」雖然想把坦斯這個麻煩甩開,可是她並不想丟給繡荷。
他好歹當過她幾天的「未婚夫」,她有義務為他的生命安全和心情著想。
「誤會?」繡荷挑了挑柳眉。
「那個男人已經結婚了。」她昧著良心,撒下漫天大謊。
「結婚了?」繡荷呆了一呆,眉頭深鎖,「開什麼玩笑,我昨天晚上才听李麗桂提起這件事,怎麼那麼快就……」
「妳不知道,原來他是個今ay,大前天就跟他的圈內好友公證了。」冬紅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著謊,「他出櫃了以後,我們這些朋友才恍然大悟,所以也就不胡亂幫他安排相親了。」
冬紅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在遇到緊急的情況,她連撒謊的功力都變得這麼高明.。
繡荷忍不住大大扼腕,嬌聲嘆息,「討厭,怎這麼剛好?」
「所以我說他不適合妳。」冬紅暗暗抹了把冷汗。「很抱歉讓妳白跑一趟,以後再有這種好事會提早通知妳的。」
「好男人難找啊。」繡荷無奈地嘆道。
「妳長得這麼美,不愁找不到好對象的"」有人要還書了,冬紅松了一口氣,跳下高腳椅借機逃回櫃台。
也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吧,繡荷總讓她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繡荷感到可惜地搖搖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蕩,眉兒微揚,眼波流轉。
站在櫃台後的冬紅被她的柔美風情給撩撥得心怦怦跳,難掩心中的一絲購羨。
她可以理解為什麼男生們會競相地愛上她了。
玻璃大門的感應器因感應到客人的來臨而緩緩開散,冬紅本能瞥向門口,接著便怔住了。
來人高大修長,俊美的臉上含笑,一雙綠眸掃過之處中者皆迷。
她的心髒怦怦、怦怦地強烈跳動起來,突然想笑,突然又害羞,退卻了。
又是一個萬人迷。她陡然升起高度警戒的危機意識。
坦斯,繡荷,繡荷,坦斯……
她不清楚胃部倏地翻絞而起的恐懼是什麼,只覺得整個人有點頭暈目眩,微冒冷汗。
「你怎麼來了?」她望向坦斯,聲音像鸚鵡。
坦斯忍了一個星期沒有看見她清秀的臉蛋,一瞥見她的容顏,眸光再也轉移不開了,「我來找妳。」
冬紅迎視著他溫柔的眼神,剎那間像被魔法棒點中般動彈不得。
繡荷的視線也緊緊地鎖在他身上,明媚的臉龐亮了起來,滿富興趣地跳下高腳椅,擠進他們之間,大聲道︰「冬紅,妳不幫我們介紹一下?」
魔咒解除,冬紅心髒咚地一聲跳回原位,窘赧地輕咳了聲,簡單的為他們介紹,「嚴坦斯,柳繡荷。」
她非常、非常不想介紹他們倆認識。
坦斯的眸光不甘願地移至繡荷身上,隨即閃過一抹驚艷。
那抹驚艷絞疼了冬紅的心。
她緩緩地低下頭,掩不住一絲淒惻。
丙然,男人還是逃不掉繡荷千嬌百媚的魅力。
「冬紅就是這樣,連做個介紹都吞吞吐吐的。」繡荷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柳繡荷,柳葉的柳,刺繡荷花的繡荷,是冬紅的專科好同學。」
她身上釋放的每一個訊息再明顯不過,坦斯游戲人間多年,豈會看不穿她的想法和目的?
他微微一笑,禮貌地握了下她的手,「妳好,我是嚴坦斯,是冬紅的未婚夫。」
冬紅和繡荷同時愕然地瞪著他。
他愛憐地輕揉著冬紅的發絲,對繡荷露出迷人的笑容,「我打賭冬紅還沒有告訴妳吧?冬紅就是這樣,害羞又保守得要命,不太好意思跟全世界的人分享我們的喜訊和幸福,不過我就是愛她這一點。」
愛……愛?!
冬紅倏地抬頭,兩眼放光、呼吸急促地瞅著他,卻是半句話也擠不出來。
繡荷則是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你……你們真的要結婚了?」
問這種問題真失禮啊。坦斯搖搖頭,微笑道︰「當然,這種事還有假?」
「冬紅,妳太會保密了。」繡荷投向她的眼神有一絲怨懟,好似在說妳怎麼可以得到那麼棒的好貨色,而且一點消息也不分享透露?
「我也是不得已的。」冬紅語意模糊地道,心頭隱約浮起一絲喜悅。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挺……爽的。
虛榮的女人啊!
「不得已?原來妳先上車後補票啊!」繡荷真是驚呆了,沒想到生性保守的冬紅會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
「妳誤會了。」坦斯的神情有一絲不悅,他不喜歡這個女人,口口聲聲說是好同學,可他一看就知道她慣常把其它女人都踩在腳下,包括與世無爭的冬紅在內。「冬紅不是那種沒有原則的隨便女孩,我們深愛彼此,所以尊重聖潔的婚誓,尊重純潔珍貴的身體和靈魂,我們說好要在天父的祝福下完成人生大事。」
老天,他這輩子從來沒這麼聖潔純情過,不過這番義正辭嚴的話他卻說得再理直氣壯不過了。
冬紅听得目瞪口呆,不過也好感動"
雖然她很懷疑他話里的可信度,不過還是忍不住想要吹口哨鼓掌。
「對、對不起。」繡荷踢到鐵板,不過她對坦斯的興趣更加深了。
她羨慕冬紅能擁有這麼優秀又深情的未婚夫……不過笨笨俗俗的冬紅一點都配不上他,她相信坦斯只是一時昏頭看不清事實,她不分意幫他自迷霧中走出來。
繡荷嫣然一笑,甜美的酒窩浮現頰畔。
換作是兩個星期前的坦斯,可能會心癢癢地想要跟她來個一夜,享受過彼此身體與激情後就謝謝再聯絡,可是這兩個星期來他的變化太大,胃口已經大大改變了,像冬紅這樣有點古板卻又有思想、有見地,兼之純真可人的女孩,才是他所要的。
他這一個星期滿腦子都在想她,越來越堅信他們的相遇是上天的旨意所以他一定要娶她!
「柳小姐,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要帶我未婚妻出去喝下午茶。」他溫暖的手掌握住冬紅的小手,滿眼柔情的看著她,「媽媽說過有個工讀生會來幫忙,妳現在可以請她過來嗎?」
冬紅的理智和思考能力已經化做軟趴趴的鮮女乃油了,她心頭有只野兔在狂蹦狂奔,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打給她,她家就在……隔壁。」
趁冬紅低頭打電話,繡荷連忙把握機會,「嚴先生,我跟冬紅也好久沒見了,今天正想跟她好好聊聊,你這一來就把她給搶走了,是不是該對我有個交代?」
「說得也是。」坦斯裝出恍然大悟,一本正經地道︰「是應該要給妳一個交代的。」
他伸手入懷取出一張精致的米色名片遞給她。
繡荷一呆,「這是?」
「拿我的名片到春天大飯店,他們會免費贈送妳享用法國廳的美味下午茶。」他笑著走進櫃台把一臉臊紅的冬紅拉出來,「謝謝妳,很高興認識妳,希望妳能來參加我們這個月底舉行的訂婚宴,Byebye。」
話一說完,他便攬著冬紅的腰離去。
繡荷忍不住在後頭跳腳
「可惡,我不會讓你這樣漠視我,把我當作隱形人的!」她所向披靡的魅力竟然無效,這讓她的女性自尊心和不服輸的意志更加熾熱燃燒起來。「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為我神魂顛倒,跪下來求我嫁給你,我發誓!」
從國小開始,無論是男老師或男同學都無法抗拒她甜甜的笑意和清麗的臉蛋,只要使出她的魅力,便可以輕易得到她想要的橡皮擦、鉛筆、玩具,甚至于禮物和人,而這次也不會例外的。
積架跑車風馳電掣地駛上仰德大道,最後在一棟花木扶疏的三層樓高白色別墅前停了下來,坦斯撳下電動開關,鐵門緩緩地滑開來。
「這是哪里?私人俱樂部?喝下午茶不用來這麼高級的地方吧?」她只有在小說里看過關于這種高級場所的描述,還是第一次靠近這麼漂亮典雅的建築;當然,三個姊夫在國外的住所不算。
「這是我家。」他的回答讓她渾身僵硬了起來。
「我們……到你家做什麼?」
「喝下午茶呀。」坦斯把車停好,門口已經有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外國中年男人在等著他們。
大熱天的還穿全套西裝站在大門口,難道……她的臉飛紅了起來,心髒卜通卜通地亂跳起來……難道是他父親?
冬紅緊黏在座椅上,任憑坦斯打開車門,還是死賴著不肯下車。
「我、我還沒心理準備要見令尊。」她死命地抗拒著他的牽扶動作。
「令尊?妳是說他?」他噗地笑了出來,綠眸熠熠發光,「他不是我令尊。」
她已經見識過他令尊令堂弄不清的本領,還是拚死抵抗,「我是說你爸爸啦,我根本還沒做好心理建……」
「查理什麼時候變成我爸了?」坦斯疑惑地看著她,再看了看站在門口恭恭敬敬,雖然遲遲等不到客人進門卻依舊冷靜有禮的查理。
「查理,誰?」她眨眨眼楮的問道。
「站在門口的就是查理,他是我的管家。」說到這里,坦斯終于了解她的誤會,不禁失笑,「他不是我父親,如果我父親現身,妳會一眼就認出來的,因為我跟他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我的發色遺傳到我母親。」
冬紅松了一口氣,總算肯踏出車子。
可她還是好緊張。
「你有管家,果然是有錢人的氣派。」她恢復正常後又開始講不中听的話了,話一月兌口,她急忙捂住嘴巴,「呃,我不是故意諷刺你的。」
老天,她突然發現自己有時還挺尖酸的,怎麼會這樣?
而且她口口聲聲說不嫁,現在又跟他來到他家,實在也夠矯情了……她心一驚,猛然又鑽回車子里,雙頰熱辣辣地道︰「我、我還是不進去了。」
就算坦斯游戲人間,閱人無數,但是一踫到冬紅他就沒轍了,要跟上她天馬行空的思緒還真難,不過他還是死拖活拖硬把她拉了出來。
「我並沒有被諷刺的感覺啊。」他安慰她道。
他的確是有錢又有管家還有點氣派,她說的都是事實,況且他還遇過那種真正的諷刺是幾乎把人刮下好幾層皮來的,那種的他都不痛不癢了,更何況是這個?
「我說過我不嫁你,怎能厚著臉皮跟你回家。」雖然她被拖出車外還是一直低頭盯著鞋尖看。
坦斯憐愛地望著她,輕輕地牽起她的手道︰「錯,妳只說如果我不愛妳,妳就不嫁給我。」
冬紅腦袋轟地炸了開來,臉頰發燙、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他這麼說是表示……
等一下,等一下,且慢昏頭!
「你、你不可能在這麼短的一個星期內……」短嗎?這個星期她感覺特別難熬,她失魂到甚至沒打開計算機看「中國人」的回信。「發現你愛上我,這是不可能的。」
「甜心……」
「不要叫我甜心,我寧願你叫我Gatwood,反正這兩種叫法都會令我渾身抽筋。」她咕濃。
「好吧,冬紅。」坦斯攤攤手,臉上有著包容的笑容,「反正我永遠拗不過妳。我們進去好好地談清楚吧,查理已經等到腳酸了。」
「啊,對不起。」她驚呼出聲,差點忘記查理了。
他們相偕走近門口,冬紅忍不住對查理彎腰致歉,用英文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害你在門口等這麼久。」
查理強忍住嘴角的笑意,用極標準的中文道︰「小姐,別客氣,請進。」
她的臉更紅了,改用中文道︰「呃,好,謝謝。」
她跟個白痴沒兩樣,而且有越來越笨拙的跡象。
坦斯在後頭對查理露出一個「看吧,我就說她很可愛」的笑容,查理難掩疼愛的眼神,微微一笑。
查理頷著他們到落地窗邊,那里擺著藤制的桌子和兩張藤椅,淺藍色的玻璃桌面放著一只奧地利水晶瓶子,里頭插著幾支新鮮艷紅的山茶花。
冬紅看得小嘴微張,很不想象土包子一樣,可她還是忍不住瞌羨地道︰「這是你家?真好看,比咖啡館只有更好沒有更差。」
「謝謝妳的贊美。」他示意查理可以離開,頷著她坐入椅子里。
軟軟厚厚的紫藤花墊子坐起來十分舒適,冬紅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這個星期我仔細想過了。」坦斯雙手交握,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請妳答應給我時間,我真的很喜歡妳,也許有一天……」
她高高懸著的一顆心倏地無力地跌回原位,這不是她想听的答案……但是她原來在期望什麼呢?
可惡!她真是個自相矛盾的家伙。
「嚴先生……」
「坦斯。」他溫柔的聲音像春天的風,「叫我坦斯。」
「坦斯。」冬紅不安地絞著雙手,「也許我也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這一切,你可以暫時停止訂婚或結婚的籌備嗎?」
他了解地點點頭,「我把妳逼得太緊了,是不是?」
他能理解令她松了一口氣,「是,這幾天我的壓力很大,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只知道你跟我媽拚命地催催催、趕趕趕,害我覺得我好像才是那個瘋狂的人,始終進不了狀況。」
「對不起。」他頓覺不忍,而且覺得自己有點混蛋。
無論如何結婚總是一件大事,他怎麼可以自顧自興高采烈地籌劃,卻忘了要顧慮她的心情?
「而且我感覺自己就像個面臨截稿日的作者,明明交稿的日期迫在眉睫,我腦中卻是一片空白,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寫些什麼……」她揮舞著雙手,拚命想要描繪出自己的無奈和沮喪。「雖然我知道你很好、很棒,無論是外在或內在的條件都非常優秀,錯過你,我這輩子休想再嫁到像你這麼好的男人,可是……可是我就是……就是……」
她的聲音漸漸變得充滿無力感和矛盾,到最後她再也說不下去。
她的心好亂,也不知道想說什麼、該說什麼了。
他深思地凝望著她的臉龐,「都是我的錯"」
「不,不是你的錯。」她氣餒地道︰「這件事沒有任何錯,只是……時機不對,太匆促了。」
「如果我慢慢追求妳,妳可以答應我不拒絕我的求婚嗎?」坦斯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眨眨眼,被他語氣中的輕柔和小心微微撼動了,她咬了咬下唇,「你為什麼那麼怕我不嫁你?」
「我為什麼那麼害怕妳不嫁給我……」坦斯認真地思索著她的話,「那是因為‥.我很想娶妳啊!」
「我有那麼好嗎?你非娶我不可?」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她現在就感動得亂七八糟了。
這個男人太誠懇、太溫柔、太危險了,教人一不小心會連心都掏給他。
「是啊。」他溫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鄭重道︰「妳是第一個令我心動想娶的女孩,別問我為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打算照著心意走……妳覺得呢?」
「我覺得……」冬紅突然鼻頭酸了起來,又想笑又想哭,她清清喉嚨道︰「很浪漫。」
「真的嗎?」他綠眸亮了起來,唇邊的笑紋再也抑不住,喜悅地往上飛揚。
她吸吸鼻子,跟著開心地笑起來。
查理太會抓時間了,動作優雅地把豐富的英國皇室下午茶用銀盤端盛過來。
阿薩姆紅茶的香氣飄蕩繞鼻而來,加上點心蛋糕甜美的香味,冬紅這才發覺自己真的餓了。
洗完澡後,冬紅邊用毛巾擦拭著濕頭發,邊打開計算機。
她總算有心情開計算機了,迫不及待想收到「中國人」的來信,不過在等待收信的同時,她心里突然有點不安和心虛。
她是個有未婚夫的人了,還那麼期待著一個男人的e-mail,會不會太……
不是、不是!她拚命搖頭,否決內心的困擾和愧疚。
「『中國人』是我的好朋友,收好朋友的信又不是犯了通奸罪,再說……坦斯說要慢慢來,好好地追求我,所以我心虛個什麼勁?」
胡思亂想間,「中國人」的來信已經躍現屏幕,她很快地按下鼠標鍵開敢信件。
冬冬︰
為什麼寂寞呢?天上有雲,地上有花,人生多熱鬧快活,只要拋開妳心里的那把重鎖,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體會這個世界,妳就會發現生命是很有意思的,充滿了無數的可能和色彩。
版訴妳一個好消息,我的生命在最近也變得格外有色彩,因為我認識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說也奇怪,一看到她,我所有的煩悶和無聊全都消失了,她是個很好玩的女孩,幾乎跟妳一樣……慧黠,妳說「慧黠」這個詞形容女孩子很好,這正是我想形容妳們的感覺之一。
妳呢?找到心愛的另一半了嗎?如果還沒有的話,我這個朋友還是很願意陪妳到大笨鐘前發呆的。
中國人
冬紅看完信後,原本雀躍的心像是被一盆冰水澆個正著,悶悶的、酸酸的、怪怪的情緒齊涌上心頭。
她是怎麼了?「中國人」找到他生命中的另一半是件很棒的事,她應該替他高興才對,為什麼心髒卻像被搗了一拳似的?
一股不是滋味的感覺漸漸蔓延開來,難道……她在吃醋?!
「天,我在吃哪門子的醋,他有沒有女朋友,是不是想跟另外一個女人結婚,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應該祝福他的。」
就像她一樣,還不是被一個很好的男人追求著?她又有什麼資格去吃別人的飛醋;雖然這樣說服自己,但她還是提不起精神回信。
好不容易,她逼迫自己回信給予祝福,卻沒有辦法抑住字里行間那淡淡的酸楚和惆悵。
中國人︰
抱喜你,雖然這個消息來得太驚人,但身為網上舊友,我還是為你高興。有點感慨將來或許沒有辦法像現在一樣,和你繼續通信,天南地北地聊著,心頭事可以付諸笑談中,嘻嘻哈哈又是一夜,但還是祝福你們。
冬冬
寄出了信,她長長地吁出一聲嘆息。
「習慣」這種玩意真不是種好習慣,只要有一種「習慣」日漸習慣了之後,等到有一天必須被迫和這個「習慣」月兌離,不知不覺間就會變得非常不習慣了。
就跟相思一樣,知道相思是一種苦,可一旦真正相思了,就會寧願相思苦,也不願不相思……古人詩雲︰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真可怕,相思一旦入了骨,就算再想要抹也抹不去,削也削不掉了。
她突然有點希望自己此生都不要嘗到這樣銷魂蝕骨的滋味。
「我是個膽小表!」她忍不住大叫,「連轟轟烈烈愛一場都不敢。」
她也好想好想拋開所有顧忌——怕苦、怕酸、怕摔、怕痛——沖入愛情火焰中,試試看被愛紋身的滋味,可是她生性拘謹拋不開,又能怎麼辦?
只是冬紅不知道,相思是無臭無味的毒藥,在不知不覺間就刻骨銘心地攻佔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