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以菲和秦牧宇開始交往的消息很快便從劇組傳了出去,飯店的櫃台小姐、服務人員,甚至是打掃的阿桑全都知情,這幾天私底下都在竊竊私語著,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吃味、有人只是沒事閑嗑牙,還有些比較知道內幕的人為他們家總裁憤憤不平。
DW飯店的女廁內,常常是八卦新聞散布場所。
「虧我們總裁對她那麼好,她竟然投入秦大攝影師的懷抱,雖說秦大攝影師的確也很迷人,光是那雙帶笑的電眼就足以把人迷得暈頭轉向的,更別提他那大眾情人的魅力了,簡直就是——」
「你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總裁秘書艾莉絲正拿著粉補妝,沒好氣地打斷櫃台小姐的話,冷冷的臉倒映在化妝室的明鏡內。
「我當然是……總裁這邊的。」櫃台小姐小小聲地說,對著鏡子內的艾莉絲吐吐舌。
艾莉絲瞪了她一眼。「我們總裁的魅力豈是你這種小女孩能明白的?總裁不只有擔當、有魄力,還能收能放,他的眼界看得比平常人還遠,面對任何事都能從容不迫,帶給女人無比的安全感,站在他身邊,你會覺得就算天塌下來,有他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癟台小姐偷偷的看她一眼,覺得艾莉絲的神情似乎比平日冷冰冰的模樣看起來多了些許溫柔與憧憬,談到總裁時眼底全是崇拜,或許是下屬對上司的崇拜,或許是女人對男人的愛慕,不管是哪一種,好像也不值得大驚小,畢竟,這里暗戀著總裁大人的女人多得是,也不差一天到晚待在總裁身邊的總裁秘書一個。
「是啊,總裁是真正的大男人,可惜就是冷冰冰了點。」忍不住,櫃台小姐嘀咕了句,腦海里又想起了秦大攝影師的迷人笑容。
嘖,也不能怪她總是偏向秦牧宇那一邊啊,畢竟秦大攝影師的笑無人能敵,就算他對你無心,也能笑得像是他對你有意思,可邵大總裁卻不是,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有種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你不懂,像總裁那樣的男人,如果真愛上一個人,是可以好幾輩子的……只可惜,能讓他愛上的女人太少,好不容易愛上的女人又不夠愛他……」
「你是在說駱以菲?」櫃台小姐嗓音壓得低低的。「總裁……真的喜歡她嗎?」
「還有假的嗎?那天他在櫃台剛好听見駱以菲要叫救護車,想也沒想就沖上樓直接抱人送醫院,守著她一天一夜,把董事會那些可以決定他未來前途的人丟在另一個城市枯等。為了那女人,總裁可是第一次辜負了董事會及老爺子的信任,放他們鴿子,甚至違反了多年來的規矩把飯店租借給她當電影場景,因此引來一些老客戶的不滿。這樣就算了,之前因為那女人偷跑出醫院,總裁心神不寧,差點搞砸了一筆上千億的財團投資案,最近董事會已經開始有罷黜總裁的聲浪,而且越來越劇烈,都在傳總裁為了一個女人而壞了大事,不足以擔任總裁的高位。」
「所以……老爺子那邊才會要他跟紀子小姐多親近,因力紀子小姐的父親是集團的第二大股東?」這些傳聞也不是秘密了,大家都在傳,只是不知是真是假,但近日來總裁和森田小姐走得很近是事實,有眼楮的人都看得見。
「噓,小聲點。」秘書瞪了她一眼。「被紀子小姐听到你就慘了。」
「所以,他們會結婚嗎?」
艾莉絲的眼神黯了一下。「不知道。他們兩人是青梅竹馬,打小一起長大,說沒感情是騙人的,而總裁又一向很听老爺子的話,所以這事很可能會成,不過畢竟事關他的幸福,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總裁的心思很難猜,在公事上或許她還可以猜出二一,可是面對感情,卻無一點脈絡可循,畢竟跟在總裁身邊這麼多年,她從沒看總裁對哪個女人比較特別過,走得近的幾個名媛淑女也都是長輩們安排或是打小便認識的——除了駱以菲之外。
「應該會吧,我想。」櫃台小姐突然嘆了一口氣。「為了保有在DW的地位,總裁能不低頭嗎?男人可以不要女人,但總不能不要事業,沒有事業的男人,根本等于什麼都沒有。」
癟台小姐的話讓艾莉絲眸子一黯,把口紅和粉撲丟回小手提包里。「與其為了事業而選擇一個不愛的女人,我寧可總裁能眼自己真正所愛的女人結婚……他,其實活得很孤單,如果連婚姻都要听長輩的話,就真要孤單一輩子了。」
「艾莉絲……」她對總裁的愛真的好偉大喔,櫃台小姐動容的看著她。
艾莉絲則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干什麼這樣看我?走啦,等一下還要開會,你東西都準備好了沒?」
「早就弄好了,又不是不要命了……」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位在最里間廁所內的駱以菲才緩緩走了出來,站在化妝鏡前,她看著鏡內自己的一臉愁容,發呆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打開水龍頭,用水潑濕因為偷听人家講話而微微熱燙的臉。
誰叫她們一走進來就提到秦牧宇和她呢?害本來已經開門要走出來的她腳又縮回門後,因為廁所門是敞開的,她們以為廁所里沒有其他人,因此肆無忌憚地大聊特聊,卻偏偏被她這位當事人給听到了。
原來人家在背後是這樣議論她的,是啊,她差點都忘了邵千陽當初是怎樣丟下正事親自抱她送醫院的,這事,恐怕全飯店的人都知道,只是她真的沒想到,他丟下的「正事」是那麼大的事,攸關他在集團里的地位,攸關他的事業及未來,甚至還因此害他被逼婚……就連借她飯店拍電影竟然也會影響到他,真是始料未及。
她欠他好多。
多到她根本沒臉見他。
今天要不是劇組在這層樓的會議室開會,她也不會听到秘書艾莉絲和飯店員工私下說的話。
駱以菲的心好亂,尤其听到艾莉絲講的那一句——
他,其實活得很孤單。
如果他真如艾莉絲所言,那麼,她對他做的一切昱得好過分,她傷了他的心,卻以為他無堅不摧,她主動擁抱他,渴望他給她愛,卻又在下一刻選擇離去。
她以為他是一個不需要愛情的男人,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在他的生命中停留太久,包括她。
像總裁那樣的男人,如果真愛上一個人,是可以好幾輩子的……
如果這是真的,如果他是如此專情的男人,如果她是他這輩子到目前為止唯一愛上的女人,那麼,當她對他說那一夜只是酒醉之後的一夜,對他而言是多麼的殘忍與痛?
『去了,就不要再回頭,就算回頭了,我也不會要你。』
她記得他說的這句話。當時,他究竟是用什麼樣的心情說這句話的呢?是因為太愛她了,所以尊重她選擇的幸福?還是因為太恨她了,所以才決絕地要她走,決定不再留戀?
她不懂他,一點都不懂。
或許就如艾莉絲所言,她真的不夠愛他,所以才會一點都不懂得他的心……
駱以菲覺得胸口好悶,甩甩頭,轉身走出化妝室。
前往會議室的一路上,她顯得心不在焉,穿過飯店走廊中間附設的花園露台,推開白色格子窗門進了另一頭的走廊,又再推開一扇大大的玻璃門,就可以在看得到月光和拉斯維加斯美麗夜色的木棧道上吹吹風。
DW飯店,無處不是風景。
經過這一、兩個月下來,她發現自己最愛的地方就是這里,尤其是在想起邵千陽的時候,她喜歡一個人躲在這里。
人明明只有一顆心,她卻可以同時愛著兩個男人。
她的心不能同時分給兩個男人,只能擇一而愛,但並不容易,和秦牧宇在一起的時候雖然很快樂、很幸福,但她還是不斷想起邵千陽曾經愛過她的痕跡。
太鮮明也太深刻了。
不管是他的吻、他的擁抱,還是他溫柔的笑及懾人的眼神,她全部都忘不了,還常常越想越心痛,越想越難以呼吸。
常常,她望著秦牧宇笑著,心里卻很哀傷。
常常,她拉著秦牧宇的手,卻會想起邵千陽的手。
她簡直恨透了自己……
不只沒臉見邵千陽,也沒臉去愛秦牧宇,活月兌月兌陷入了死胡同里,繞了半天還是站在原地,真是笨得可以。
懊怎麼辦?
她現在甚至分不清究竟自己愛誰多一些了……而這本來應該是顯而易見的答案,如今卻不明不白。
***
鏡頭,是掌鏡人的眼楮,也是一種溝通的藝術,呈現出來的是想讓大眾看見的畫面,不管是景色還是人物的表情,從哪個角度切入、哪個角度拍,特寫局部、需要什麼光,在在都取決于導演和攝影師的功力,兩者若可以相輔相成,便可以讓電影的格局更大更美更藝術。
駱以菲在這部電影里親眼見識到了這最美的一部分,秦牧宇像是知道她在寫劇本時腦海里行走的畫面,在拍攝過程中添加了很多流動的風景,導演也不在這方面設限,只專注于引導男女演員們的情緒及肢體語言,讓他們呈現出最原始的真情。
看著劇組正進行著拍攝工作,她是這樣深深感動著。
今日的場景是在她最愛的觀景露台,看著男主角從身後溫柔地圈住女主角,女主角輕輕顫抖著,內心悸動不已,在夕陽余暉中,她的眼底閃著亮亮的水光,在那水光要落下的同時,男主角俯身親吻了她……
整個拍攝現場安靜無聲,就像每一次男女主角要拍攝親熱戲時那樣,為了讓演員們可以培養出最佳的情緒,從頭到尾都靜悄悄……
「駱以菲!」
一聲大喊,破壞了整個寧靜。
一個女人氣呼呼的推開玻璃門,沖到了正在拍戲的露台上,三寸半的高跟鞋踩得鏗鏘作響,她不知道自己破壞了什麼,一雙盛怒的美眸逕自在人群中搜尋著她要找的人,卻發現並不是那麼容易。
「駱以菲呢?她人在哪里?」森田紀子用英文問著,想想不對,又改成中文,雖然有著濃濃的日本口音,可是中文算得上流利。
「我在這里。」
駱以菲從角落里站出來,听到這女人略帶日本口音的中文,馬上認出她就是那天在餐廳里坐在她後頭,問邵千陽話的女人。
森田紀子看見她,大步朝她走了過去,像個女皇般揚手便給了駱以菲一巴掌——
這一掌,打得駱以菲眼冒金星,本來就已經幾天沒睡好覺了,被這女人一掌打下來,頭暈得差點站不住腳。
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過來,錯愕的看著這一幕,這場戲外戲已把本來浪漫的氛圍破壞殆盡,改為上演灑狗血的劇情,只不過主角換人演罷了。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森田紀子在眾人錯愕、駱以菲也尚未回神之際,揚手又給了她一巴掌。
「既然已經有男朋友了,為什麼還要來勾引邵千陽?」
熱辣辣的疼,幾乎把駱以菲的半邊臉頰給燒紅,她疼痛得淚浮上眼眶,卻忍著沒讓它掉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那這是什麼?」森田紀子冷笑,從皮包里拿出一疊照片往她臉上甩去——
駱以菲細女敕的臉頰被一張照片給刮出一條細細的血痕,望著散落一地的照片,她怔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些都是你跟邵千陽在一起卿卿我我的照片,一路從小酒館回到他住的地方,到天亮了你才從他家出來,你敢說你那天晚上沒跟他上床?你真是太過分了,一邊跟你的男人甜甜蜜蜜,私下卻干出這種下流勾當,你當真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我告訴你,他是我的男人,你給我離他遠一點!否則我保證會讓你身敗名裂,不要以為我做不到!听見沒有?」
駱以菲全身都在顫抖,整個腦袋瓜一片空白。
現在的她該說什麼?真是的!她可是個大編劇呢,為什麼現在她的腦海里卻擠不出一句比較像樣的台詞來?為什麼?因為心虛?還是罪證確鑿?
「你說話啊,為什麼不說話?」森田紀子突然上前一把揪住她。「難不成你真想腳踏兩條船?」
駱以菲撫著臉,沒說話,任對方像個瘋女人一樣的對她又拉又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