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就算只能在陛下面前露個臉都是好的,兩個兒子要是能在陛下面前掛了號,將來仕途也能一帆風順。
霓在天也是有私心的,就算他有那麼多個兒子,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那些庶子們將來就是給上一筆金銀分出去,庶女們則是給找個對象,陪些豐盛的嫁妝也就是了,但嫡子不同,是要傳承霓府一脈光榮和輝耀的。
至于小女兒,兩個兒子都捎上了,沒道理不帶上她。
霓悅悅覷著因為听見這決定,一涌而上想還要爭取一下的各房姨娘,她對被包圍的阿爹只能投以同情的一眼,是誰說左擁右抱是齊人之福的?
當你擺不平的時候,可就傷腦筋了。
霓悅悅勾住房氏的手,把她阿娘摘了出來。「阿娘,女兒送您回屋去,反正我順路。」
房氏看著那幾個雲鬢花顏的姨娘,連聲音都是咬牙切齒的。
「阿娘得在這里看著你阿爹。」她實在是氣憤不已,顧不得女兒年紀小便月兌口而出。
霓悅悅示意霓淮勾住母親另外一邊的胳膊。
「阿娘,死死守在那是沒用的,您可听過遠香近臭?」
被兩個孩子「夾持」住的房氏回頭一看,只看見自己的丫鬟婆子都隨後跟著,耳里已經听不到花廳的聲響,只能無奈拍了下兒子的手背,話卻是對著女兒說的,「你這丫頭想說什麼呢?」
「那麼多姨娘環繞在阿爹的身旁,阿娘再好,阿爹也看不到。」
「你這孩子還排遣起你阿爹來了。」房氏的聲音里沒什麼火氣,反而帶著淡淡地喟嘆和失落。
「阿娘,這麼多姨娘繞著阿爹,您在那里能得著什麼好?不如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阿爹真有心想著您,自然就會去尋您了。」
身為人子,也不能對父母的事情指手畫腳,她只能綜合自己上輩子在皇宮里看到的那些爭風吃醋的情況,給她阿娘一個中肯的意見,至于她阿娘能消化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房氏的眼中露出一片深思。
將房氏送到正房的門口,房氏也不讓她再送了,讓她快點回院子歇息去,她也從善如流和三兄分手,蹦蹦跳跳,回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走在回廊上,清風徐徐,在炎熱的夏季里能讓人從心底吁出一口氣來。
對霓悅悅來講,這趟綠匜行宮之行在上輩子是沒有的事,永寧帝的聖顏她也無緣見過,好像有許多事情偏高了她上輩子經歷過的軌道,為什麼?
她的人生難道因為重活一世,觸動了什麼,所以很多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也隨之改變了嗎?
她想得頭痛,索性不去想了。
反正走一步是一步,她就不相信不能走出一條路來。
回到小院,焦嬤嬤得知霓悅悅要隨著郎君到綠匜行宮去,就算日子還有十幾天,她也立刻使人開始整理箱籠。
她深知這一去,住的可不是一兩天,起碼是十天半個月,甚至更長,總之要看陛下的心情而定。
再說,能在陛下和貴妃面前露臉的都是什麼人,她們家小娘子的服飾、香粉、胭脂、香露,就連一條帕子也不能馬虎。
瞧著焦嬤嬤那起勁的樣子,霓悅悅也就隨她去了,日子還未到,她想怎麼折騰都可以。
不過,鳳臨也會隨駕去行宮?
她遇見他的頻率會不會高了點?
京城說大不大,她阿爹的身分又和皇室月兌離不了干系,千絲萬結,唉,到時候,遠著他一些就是了。
火辣辣的太陽在蔚藍的天空死賴著不肯離去,地面上的人被曬得頭昏腦熱,渾身無力,就連向來不畏熱的霓悅悅也懶洋洋的躲在屋里不願動彈。
偌大的京城更是燙得跟火爐沒兩樣,萬堵高牆砌成的皇宮就更不用說了,往年永寧帝畏熱,幾乎一入夏就帶人去行宮避暑了。
今年因為黃河大水犯濫,拖遲了他的行程,一旦事情有了進展,他便再也待不住,吩咐下去,一行浩浩蕩蕩的車輦便往南走。
霓在天要隨侍陛下左右,自然搭的是皇家馬車,霓陵和霓淮自然是跟著父親一塊,霓悅悅是女眷,女眷殿後,綴在車隊的後方。
雖然有焦嬤嬤、銀苗、青苗隨行,自家馬車也厚厚的鋪上好幾層軟墊,車里一應用具不少,茶爐、小冰窖不缺,馬吊、花繩、紙牌,小幾一拉,幾個人就能玩在一起,
而且沿路下來晚上有大大小小的行宮可住,但十天的路程下來,霓悅悅還是深深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散了架。
這十天,她沒什麼機會可以見到鳳臨,心里倒是暗自吁了口氣,倒是那些個嬪妃,在住進沿途小行宮過夜時,獲知她是霓相的女兒,紛紛遣人過來打招呼,倒是弄得她疲憊不堪,無法好好休息。
永寧帝這次出行,就帶了成貴妃和九嬪之一的余昭儀,能跟隨皇帝出行,成貴妃不說,因為先皇後過世之後,皇帝未再立後,一個月里有十天歇在成貴妃的宮殿里,下二十天再分給其它嬪妃,地位超群,說寵冠六宮也不為過。
余昭儀則是從秀女選拔月兌穎而出的美人,她真的美,形美,骨美,小小檀口,未語便有千百萬種的欲語還羞在里面,就連女人看著也怦然心動,更遑論男人了。
霓悅悅覺得這位連番晉封的昭儀很不一般,沒有任何心機手段技倆是沒法爬上這地位的,如果只憑帝王一時的寵愛,更不足以支撐著她在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的後宮站穩腳跟。
不過,後宮的女人又有幾個是簡單的?
簡單的,恐怕早就默默暴斃或者猝死了。
相較起成貴妃那矜貴又沒有幾分真誠的笑容,余昭儀親切多了,一見面就招手讓她向前,問了許多無關緊要的家事,問她家中有幾人,可有兄弟姊妹等等。
她一一回答,贏得了昭儀的夸贊,說她舉手投足,落落大方。
霓悅悅知道自己年紀還不算大,又一副圓滾滾、肉乎乎的模樣,對這些後宮女人來說,完全不具殺傷力。
再說,哪個勛貴人家的子女不把儀態規矩都烙進腦子里?
要她來說就是小菜一碟。
只是啊只是,她當年被沒入宮闈時,後宮里早沒有余昭儀這號人物了,也就是說成貴妃自始至終都穩穩的坐著她的皇貴妃位置,不曾挪移,就算後來繼位的人不是她生下的任何一位皇子,她也享盡了應有的榮華富貴。
她向阿爹稟了這事,他嗯了聲,頓了好一會兒才道︰「別摻和。」
她阿爹的意思是,後宮的女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保持著不遠不近的態度就好。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後宮是皇帝的後宮,也就是陛下的老婆,無論她們是好是壞,是鬧是笑,都是皇家的家務事,她只是一個臣子的女兒,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這點眼光女兒還是有的。」
「阿爹看顧不到你,有事一定要和你阿兄說。」他得在陛邊侍候著,兒子大了他不擔心,女兒嘛,這些日子也開始有了小大人的模樣,開始明事理,懂進退,按理說他也無須太過憂慮。
可皇家是什麼,他在其中浸婬了一輩子,看多了朝中人物的起起落落,小心謹慎才是為臣之道。
「女兒曉得。」這麼謹守本分,沒有一絲一毫對天子不敬的阿爹,在上一世居然落得那般下場,可見人本分小心是沒有用的,在天家這艘大船上,要是一個不夠謹慎,摔落船下,就永無翻身的日子了。
這一世她佔了先機,無論如何,她都要改變霓府傾覆的宿命!
那些個曲終人散,滿室寂寥,親人死別的場面沒日沒夜的在她腦海盤旋,像尖針刺得她不得安寧,渾身疼痛,那些個看盡他人臉色、尊嚴被人踩在地上的日子,她再也不要重來一遍,重蹈覆轍了。
可她要怎麼做才能改變霓府的宿命?
丫鬟們看著主子明滅不定的臉色,直覺是不是自己侍候的不好,還是坐了太久的馬車,小娘子不舒擔了?
霓悅悅笑得有些勉強,然後閉上了雙目。「夜里沒睡好,人有些倦怠。」
丫鬟們極力把馬車上的軟榻弄得舒服,但是無奈啊,再舒服也是在車上,車上又能舒坦到哪去?
見霓悅悅已然闔上眼,她們互相遞了眼神,拉了車箱暗處的鈴,車夫便把馬車停了下來,青苗和焦嬤嬤回到後面的馬車上,只留下銀苗看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