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幼沒好氣的翻白眼,不管任何時代,男人的代名詞就是沙豬,大男人!「家里的人都立起來了,我才會考慮自己的將來,至于嫁人,你別告訴我女人嫁了丈夫就真能一輩子高枕無憂。」
她從來都不是什麼反婚姻的女權分子,是隨大流的平凡人,若能遇上相愛的人共同攜手一生,自然要嫁,還要快快的嫁,要是沒那緣分,男人運不好,一個人過日子她也能樂在其中。
她不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可根據她兩世的經驗,男人不管在哪里,有擔當、愛家庭妻女的都是稀有動物,有的男人受限于能力,無法給妻女舒適的生活,有的男人沒把女人當回事,女人要是沒靠山,別說嫁過去夫家不喜,自己想要點什麼還得屢屢向丈夫伸手,這底氣就硬生生少了人一截。
這些話她不會向朱佾開這種男人解釋,就算他也是穿越來的,未必就能志同道合。
「我對你的前世還真是好奇了,莫非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強人?」在現代女人當家不是什麼稀罕事,那氣焰足足能把男人甩出十幾條街。
「我前世的爸媽姊姊都說我就是條米蟲,一條最可愛、他們願意慣著我一輩子的米蟲,所以我什麼出息也沒有。」
好像曾經也有那麼個女子神采飛揚的對他這麼炫耀過……
「來,這個西游記唐僧師徒就交給你,隨便你怎麼畫。」見他閑閑沒事做,伏幼把他拖下水,分了些餅干和擠花袋給他。
兩個人說什麼也比一個人強。
糖霜是平面的,圖案加在餅干上面,立體感稍嫌不足,所以伏幼已事先做了不少翻糖花朵。這翻糖做好要放一天讓它硬化、定型,所以得前一天做起來放著,也就是說,這些日子伏幼為了這糖霜餅干,幾乎熬出了熊貓眼。
不過要朱佾開說,她用翻糖做出來的芍藥、牡丹和梅花還真的栩栩如生,還有穿著圍兜、長耳朵綴著小花的小白兔,無辜坐在蘑菇上的模樣真是討喜,這餅干要說推出去賣沒人看上眼,他還真的不信。
「我發現你是左撇子耶。」剛開始手法生疏,一塊餅干花了不少時間,從第二塊開始,她就逐漸上手,抬眼時不經意看見朱佾開正在描豬八戒的鐵耙子,隨口而出。
「與生俱來的習慣。」
「我上輩子的未婚夫也是左撇子。」她覺得自己奇怪透了,好像和朱佾開在一起,什麼話都能說,雖然談不上百無禁忌,但是在這里,要她去哪里找一個能談現代、說飛機,或討論古代的朝廷風雲,天南地北的聊著,和她擁有共同語言的男人?
他根本完美到不行!
轉眼他們又說起中西明星和唱機,當她告訴他自己活到七十歲,復古黑膠唱片又紅回來時,他一臉不可置信,那神情逗樂了她,令她竟連自己在現代差點就嫁人的黑歷史都說了出來。
「不瞞你說,我在那里也有個未婚妻。」
伏幼噴笑,「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了。」
他瞥她一眼,語氣里居然有一抹生動。「你別盡彼著聊天,今天要是沒把這些餅干畫完,看你明天拿什麼去賣。」
「遵命!」她做了個童子軍敬禮手勢,接著專心在把餅干變成舍不得吃的漂亮禮物上頭了。
當晚,全家人看見那些餅干,一個個都沒忍住口水,用力的吞咽了好幾下。
「這不才吃過晚飯,我怎麼又覺得餓了?」這是伏觀。
「少爺,你怎麼跟胖姑一樣,胖姑也覺得今晚少吃了兩個大白饅頭似的。」她模著其實已經飽足但感覺不飽足的肚子。
「這餅干這麼漂亮,娘長眼楮第一次看見,這怎麼舍得賣出去哇。」李氏舍不得多模一下,就怕模下去糖霜要化了。
「這一塊餅究竟放了多少糖,怎麼舍得吃?」這是王嫂子。
「明兒個賣賣看,就知道銷路如何了。」伏幼說得很含蓄。
「那怎麼個賣法?」
「一小盒裝五塊餅,賣五十個銅板。」
伏幼話一出,頓時抽氣聲四起,一家人臉上的驚嘆全部化成「你想太多」、「怎麼可能」、「一定會賣不出」的神色。
也不管他們不看好,但是伏幼自有她的想法。「這糖貴,吃得起的人自然是有錢人,咱們覺得賣得貴了,他們在意的卻是合不合口味、新奇不?」
「幼姑娘是打算走高階層路線?」朱佾開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
「是,總得嘗試看看,不試怎麼知道不會成功呢?」
「孩子說得對,反正面粉糖蛋費都費了,就算真虧了也不打緊。」伏臨門是永遠站在女兒這邊的。
「這餅子花了你那麼多心血,再說你搗鼓出來的美食鎮上沒有人不喜歡的,你覺得能賣錢,娘也支持你。」
李氏和其他人雖然忙著其他的活,可同在一屋檐下,女兒的辛勤和用心,眾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說起來,因為炸大包子和醬菜的大受歡迎,自家攤子幾個月來很是賺錢,一文兩文看似不起眼,但聚沙成塔,這些小吃的收入加起來,再添上當鋪的收入,說他們現在手頭寬裕,是小盎之家也不為過。
這些錢盡避是靠著一家人同心協力,不過說到底是女兒的本事,女兒有出息,做人家父母的哪能攔著?
「那咱們不就得另外支個攤子賣?炸大包子的攤子賣的是熱食,這餅子可不能遇到熱。」伏觀提議道︰「爹娘,不如我明天和妹妹在原本攤子旁多支個攤子,吆喝著賣。」
他從來沒想過用蛋和糖粉加上調色就能打出這麼粉女敕漂亮的糖霜,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翻糖,妹妹說那叫「立體感」,捏出來的花兒是立著的,就和枝頭上綻放的花一個樣,他敢拍胸脯保證,整個龍圖國沒有人見過這麼新穎的玩意。
「你走開了,你爹的鋪子忙得過來嗎?」當鋪的人手本來就不夠了,是一個人當兩個人用,他要是不在,李氏怕丈夫會手忙腳亂。
伏臨門沉吟。
伏觀又道︰「爹,就一天,這回也讓朱兄弟跟著,人家見我們同是一家人,比較沒有話說。」妹妹算是寡婦,要是和朱佾開一起顧一個攤子,就算旁邊有炸大包子攤,外人還是會說閑話,他出面,起碼能減少一些流言,以正視听。
「囝兒說得有理,鋪子也不是天天有客人,讓兆陌多幫著點就是了。」
事情就這麼決定,但是人手不夠用這問題浮上了台面,伏幼決定不論是娘的醬菜人手還是炸大包子攤,都需要增加人了。
至于自己這邊,明日先走著瞧,看情況再說。
夜里,伏家人早早睡了。
朱佾開卻在子時剛過時,無聲無息地起了身。
「誰?」
墨黑如漆的夜色里滲進來一道人影,他一見到朱僧開就單膝下跪,「小龍來遲,爺恕罪!」
「你幾時到的?」
「亥時末。」
他這是潛伏在暗處,等伏家人全部睡下,沒了動靜這才過來的。
「太子如何了?」
「已經在大人的安排下安然回京,面見過皇上。皇上對太子治理黃河水的差事非常滿意,賞賜不少,屬下臨行前,太子把屬下召過去,吩咐務必要安全護送國舅爺返京,不得有誤。」
朱佾開久久無聲。「知道了。」
太子既然安全回到京里,那暫且就沒他的事了。
太子領了治水的差,滿京城沒有人不知道,返京途中遇襲,這是明晃晃打皇帝的顏面,皇帝肯定是要追究的。
不管是那些剝削分贓治災銀兩的層層官吏,還是能從中得到益處的商賈,都怕陛下的秋後算帳,但他可一點都不同情,這種人哪里可憐了,當初貪財、視人命為草芥的時候,膽子為什麼就這麼肥?
他懶得管這些人,皇帝多得是讓他們把好處吐出來的辦法。
小龍能找到這里,代表他的行蹤已經暴露,這麼一來,伏家是不能待了,他勢必得在最短時間里離開這里,返回京城。
「太子听到您傷重,十分擔心。」小龍有把還很幼稚的聲音,不過旁人要是因此輕視了他,可是會吃大虧。
柄舅府中三條龍里,他可是功夫最好的那個。
在舄水鎮伏家的日子平靜毫無波瀾,日復一日的早起、跟著伏幼干活、和伏家人聊天、早睡,隔三差五的伏觀會帶著他到處行走,瞧瞧小鎮的風俗民情,待他客氣自然的就好像朋友一樣,一點都沒有當他是寄人籬下而輕視他。
這些日子有別昔日的寂靜清冷,那些平添眾多鮮活盎然的光景中最少不了的就是令他剝下偽裝,以他的本性和其相處,覺得日子不再那麼漫長無趣的伏幼。
因為她,他發現自己寬和不少。
而且,他覺得自己好像上輩子就認得她了……
「我傷重,還需要休養。」
小龍訝異的看了朱佾開一眼,隨即垂下目光。
大人這是想繼續在這小鎮待下?為什麼?他不明白。
這鄉下地方有什麼能讓大人停下腳步的誘因?府里缺不得大人啊。
只是,大人的決定向來沒有人能更改得了,他也不敢妄加揣測,沒那個狗膽。
「你起來吧。」
小龍起身,垂首問道︰「那麼現下……」
「你在暗處看著便是。」
「是。」小龍躬身退了下去,像出現那樣悄無聲息。
朱佾開重新躺下,抹去心中那股煩躁,闔上了眼。
原先他不是急著想趕回京?有多久京里那些人事物不曾上他的心了?
是因為老了嗎?厭倦了那些明的暗的傾軋和無止境的殺人不見血。
他曾幾何時會生出這種過一天算一天的苟且心理,是因為她嗎?
伏幼,一個寡婦。
可寡婦又如何?天下沒有他不敢要的,只有想跟不想。
那麼他想嗎?想要這個看似不起眼,卻跟他無比合拍的女子?
夜深了,就連蟲鳥都沒了聲音,不過,他的心已有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