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見了胡二和徐輔,兩人帶來了一整年的賬冊。
她只草草看了幾頁和總帳,珍玩鋪子盈余三十萬兩,糧行少了些,只有五千兩。
「這一年辛苦大家了,鋪子賺錢,大家多勞必有多得,胡管事,這一萬兩銀子是給阿茂的,他的功勞最大,至于老宅全部的人,每人都發一百兩的賞封,誰工作勤快,你看在眼底,就自己增添刪減,你和你媳婦都有三百兩的賞封。」
「多謝大姑娘。」胡二感激涕零,他這輩子活到這把歲數也沒見過一百兩銀子長什麼樣子,最讓他驕傲的是從小就被人嘲笑是傻子的兒子,大姑娘居然包了一萬兩的賞封,就算讓他再活一遍也不敢相信他的兒子真的做到了。
這是為人父的驕傲,他的兒子讓他驕傲。
胡二飛快擦去眼角的淚水,因為太過激動,顯得有些詞不達意,「我……奴才家的阿茂說老宅的窯場有些小,不敷使用,讓老奴請示大姑娘,可不可以蓋一個大一點的窯場?」
「阿茂現在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師傅了,他說怎麼著就怎麼著,全權由他負責,該花多少錢、要多少人力,向徐總管報告就好了。」
「是、是。」
「對了,我記得以前替我們蓋窯場的那個小柴師傅不錯,手藝也好,找他回來蓋大窯場應該不成問題。」
「奴才記下了,回去馬上就讓人去辦。」
徐瓊于是讓胡二先回去了,她又讓春娥重新替徐輔和徐焰沏上新茶。
「小姐讓奴才帶著小犬過來,不知道有什麼吩咐?」徐輔有些緊張。
「不急,這一萬五千兩是給輔叔今年的賞封,五千兩是焰大哥的,至于鋪里人的賞封,我另外有安排,您就斟酌給,務必要公平公正,做事勤快的人有獎勵,偷奸耍滑的人就告訴他,我們店里不用這樣的人,讓他拿了賞封就走人。」
「老奴知道。」大姑娘向來對底下人大方,但要求也嚴厲,懂規矩、做事勤勉,她絕對不會虧待,要是偷懶奸詐,就請回家吃自己。
鋪子里的員工也爭氣,因為大家都知道,外面有許多人削尖了腦袋想進鋪子做事,這年頭,這麼好的待遇要去哪里找?只要自己稍微怠惰,飯碗就會被搶走,因此每個人都是拚命力求表現。
「我想問一下輔叔,京城的聚珍堂要開幕了,您願意留在京城替我打理一切庶務嗎?如果您願意,婺州那邊的事務,我打算交給焰大哥負責。」她心里的藍圖越發清晰明白了。
京城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各種勢力盤根錯結,沒有識途老馬、熟于人事的老人來主持是撐不起場面的。
她自己這個臉女敕的人一看就不是能撐起店面的人,她不想拿自己在京城的第一家店開玩笑。
徐輔看了一眼兒子,又看看自己的雙手。
小姐再一次給自己和兒子機會,要是他答應到京城來,自己的能力可以更往上提升一層,兒子也有獨當一面的機會,何樂而不為?
「多謝大姑娘提拔。」父子倆恭恭敬敬地向徐瓊行了大禮。
「以後就要勞煩輔叔,萬事拜托了。」她向前虛扶了一把,也放下心中重擔。
一家鋪子除了掌舵的龍頭,更重要的是驅使這條龍的掌櫃,徐輔的位置至關重要。
見過了這些人,徐瓊發現自己本來想循序漸進的事全都湊在一塊了,鋪子里瓷器珍玩的進貨事宜雖然大部分托給舅父,可她還有自己的壓箱底,不必操心,但窯場完工以後,她一直抽不出時間去看看。
哎呀,事情好多好多啊。
最讓她掛心的就是京郊的窯場,那個朝她大拍胸脯說萬事有他的萬少爺,會不會放她鴿子?
她當初怎麼就這麼信了他?
需要她確認的事情有那麼多,她哪來的美國時間一直待在院子里等過年?
「四妹妹,我听說你要出門,是要去鋪子嗎?正巧姊姊也想著要同你說,不如找個時間實際瞧瞧鋪子要如何布置,這才能做到盡善盡美,我們一同去瞧瞧可好?」
和徐瓊已經十分相熟的徐錦兒听說徐瓊要出門,穿著的斗篷也不月兌了,隨著她一道過來的小丫頭還抱著一本冊子,里面恐怕全是這些日子以來,徐錦兒攪盡腦汁的成果。
她想要實際驗證。
「有話咱們路上在商量。」徐瓊說道。
不過……
「獅子?」她朝著窗戶喚了聲。
老梅樹上飄下來一個人影,正是獅子。
「這麼冷的天,耳房里有的是暖爐,就別待在樹上了,要是招了涼可怎麼辦?」
那麼冷的天還待在樹上,怎麼都說不听呢?
「小人的身體好得很。」獅子有些無奈。
身為暗衛,噱寒問暖是不必要和陌生的,可是這個女子很唆,常常把他從樹上叫下來,他若置之不理,便讓丫頭們在樹下候著,那三個丫頭也狡猾,不是在梅樹下吃東西誘惑他,要不就喊著手酸腳軟,還會裝可憐,最可恨的那個胖丫頭還揚言要把梅樹砍了,讓他的行動不得不化暗為明,不然就露出點衣料,不然就得動出聲音,他這個暗衛做得還真是窩囊。
知道勸不動他,徐瓊也不勉強,「有事要勞煩你跑一趟,我去萬府不方便,你替我問一下萬公子,京郊的窯場進度如何?得了消息,到東皮胡同的鋪子回我話。」
他也不唆,頷首徑自去了。
徐錦兒知道徐瓊的身邊有得是能人異士在保護著她,徐瓊也不避諱自己和獅子與朱雀之間的對話,徐錦兒對這個妹妹更是不敢小覷了。
她不過是一個飛不出徐府牢籠的庶女,卻在這個妹妹的帶領下開始踏出徐府,還參加了百官不見得去得了的公主府宴,在那里,她交到了雀兒這個談得來的手帕交,甚至還見到了有如神明的萬玄。
那樣不似人間的謫仙,能看一眼已經是她的福分,要不是四妹妹,她哪有機會窺見這些自己一輩子從來不可能接觸到的人事和物。
以前那些小里小氣的嫉妒之心早已盡去,對萬玄那樣的男人更無半點遐想。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天生我材必有用,用不著羨慕別人,每個人會遇到怎樣的人,這都是天注定的。
四妹妹是個不凡的女子,會在她身邊出沒的人自然不會簡單,而她自己很平凡,無法變成像四妹妹那般能干又強韌的女子,但是四妹妹卻給了她機會,她忽然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所以這段時日以來,她伏案苦思、絞盡腦汁,配合著四妹妹的瓷花器,設計了一款又一款的花藝品,她已經想象不出來還要怎樣才能更加盡善盡美了,但是她終于可以告訴自己,能發揮的時候就努力發揮,重要的是過程,至于結果,那已經不是很重要的了,她很安然。
徐瓊向安氏說要出門,她很爽快就允了,只叮囑她們要帶齊僕婦小廝和丫鬟,以策安全。
這些日子,安氏看得出來,這四丫頭絕非一般後院女子能比,一個姑娘家,不只有自己的生意,據說那位已過世的妯娌褚氏更是留了無數的鋪子、莊子和產業給她當作陪嫁。
再則,她還幫了三丫頭一把。
婆婆心里打著要將褚氏的嫁妝納入公中的念頭,安氏卻沒有這層心思,她自己的孩子成就都不高,眼看著三房越來越好,兄弟往後勢必是要分家的,而小叔平步青雲,在朝中炙手可熱,若是往後小叔能在仕途上幫襯一下怎麼樣都無法再往上一步的相公,她又與四丫頭交好,四丫頭也能看在她的顏面上和自己的兒子媳婦們多親近,不只自己得利,互相扶持,徐家一門才能越走越遠、越走越長。
所以,給人方便,以後也是給自己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