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說的是 第三章 靴子砸中意外人(1)

書名︰媳婦說的是|作者︰陳毓華|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這整個郡王府都是任雍容的人,貴冑世家的下人見風轉舵的事情見多了,每個都是人精,府中風向往哪個地方吹,任何風吹草動,拿捏得又準又狠。

一見自家主子不待見郡王妃,私底下對她這郡王妃越發不盡心,飯菜先是試探的給冷食,不見有反應,既然如此,更放肆的愛給不給,要熱菜熱飯,拿錢來換,這郡王妃去了思過院那地兒,身上若有油水便撈,若是沒有,那就餓肚子吧!

橫豎郡王從不插手後院的事,太妃長年茹素,有自己的小廚房,基本上她們就是獨大。

「要銀子是嗎?那就給吧!」芮柚紫心里罵著,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小姐,一天三頓飯,那是多大的一個窟窿,別說咱們沒那麼多銀子,就算手頭寬松,也不能這麼慣著那些老貨,那些婆子開口便要八兩銀子,今兒個看咱們拿得出錢,明日若是獅子大開口往上加價,咱們哪應付得來?!」回雪一想到大廚房那些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油子,心里就涼了一片。

「就讓她們得意幾天吧,趕明兒個咱們自己搭個土灶,自己煮食自己吃,干淨又安全,而且想吃什麼都有。」雖然心里很清楚她倒台後會有不少牆頭草倒戈,但是動作之快,還是令她見識了高門大戶里的人情冷暖薄如紙片。

「自己來?小姐的點子是很好,可是奴牌們誰也不會搭小灶啊。」回雪把自己張得太大的嘴稍稍闔上,和桃姑姑交換一個眼色後,如實稟報。

「那就請人來搭。」這有什麼好為難的,此路不通,換一條路走就是了。

「主……主子,小的能搭。」一屋子女人,最不起眼的魏子忽然站出來。「小人的爹就是靠這門手藝養家活口的,小的在家時也跟著學了一點,只是長久沒用,可能生疏了也說不定。」他不太有把握。

魏子這一開口,他整個形象忽然變得高大了起來。

「手藝這種東西就跟學單車一樣,就算很久不騎,只要模模試試,感覺就會回來的。」她說完才發現自己說漏嘴,這年頭哪來的單車?她真是豬頭啊!

把自己月復誹一頓,回過神來,趕緊開代,「總之,廚房缺什麼、該補上什麼,就看你的了。」

雖然有些听不太懂主子說的是什麼,不過得到鼓勵,魏子還是很高興,露出來思過院後的第一次笑容。自己能出些力,就表示他是有用處的,有用處,就不怕被送回殿中省去。

「至于需要的材料……桃姑姑,你人面廣,我听說你有相識的熟人專管采買,魏子把需要的材料寫出來交給你,你就讓人把東西買齊了,從後面的小門送進來,至于價錢,他只要照實回報,我不會讓他吃虧的。」她矛頭一轉,直接點了桃姑姑的名。

忽然被點名,桃姑姑心里又是一驚。連這事郡王妃都知道?之前她到底是假蠢笨還是真聰明?

這個主子自從嫁入郡王府,每日就只知道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不是和丫鬟琢磨吃的,就是研究京里最近流行什麼,要不就想法子折騰府里為數不多的侍妾,毫無書香世家的氣質,但是自從來到思過院以後,發生的一件件、一樁樁,主子的想法越發古怪了。

「哎喲,我肚子好餓好餓,回雪,你快去端膳食回來,記住,飯菜拿了之後確定每樣菜都值得八兩銀子的價錢,他們要敢拿次貨充好貨,把我當凱子,就把廚房給我放火燒了!」她不是愛委屈自己的人,只是錢是那麼好賺的嗎?既然想要她的錢,那就得拿出同等值的菜色來!

這一回,回雪快去快回,帶回了六菜一湯,水晶牛肉卷、香芹蝦丸、油梭子餅、萊菔煨無骨小雞、兩樣時蔬和一樣剁椒蒸排骨。

分量看起來不多,但是芮柚紫一人吃的話又太多了。

「大家都坐下來一起吃吧!」她坐了上位道。

「奴婢們不能造次!」

「奴婢得幫小姐布菜。」

「小的得去外頭守著。」

理由充分,就是沒人敢動。

「我說這院子就我們幾個,就當一家人同桌吃飯不就得了。」芮柚紫說得輕巧,但語氣擺明了不許人推拒。

幾個人不敢再有異議,但你推我,我推你,到底是桃姑姑資格老,抵著凳子的三分之一坐來,回雪和魏子這才敢跟著落坐。

罷開始是有那麼點別扭,一個主子,一個大丫鬟,一個嬤嬤,一個低等太監,同桌吃飯,在這處處講求規矩的郡王府別說聞所未聞,可能整個雒邑王朝都前所未見。

回雪最早笑開,一邊揩淚一邊笑咧了嘴。「奴婢認識了小姐快一輩子,卻發現您越來越好了。」

「你忘記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了?」芮柚紫睞她一瞥,板著臉夾了一塊水晶牛肉卷沾了醬料吃。

回雪一怔,笑臉立即僵住。自己還是太放肆了……

不料,她的心情還沒轉折完,芮柚紫又發話了。

「這條規矩往後在思過院不再適用,還有魏子,你就吃那幾筷子,秀氣得活像個姑娘,往後個子要是長不高,哪天回家省親,可別讓弟妹們誤認成哪里來的矮冬瓜,那可就丟人了。」

魏子听了一凜,他哪是吃得秀氣,是不敢舉筷,桌上這些菜色,別說太監的伙食沒得比,他身為沒有別級的小太監更多時候只能吃主子吃剩賞下來的食物,第一次能上桌吃飯,他激動到不行,哪里還敢去夾菜。

在芮柚紫的注目下,他往距離自己最前面的菜盤夾了一筷子時蔬,沒想到,芮柚紫給他夾了排骨和一只雞腿。

他見了嘴顫了,鼻酸了。

這輩子除了爹娘,從來沒有誰給他夾過菜……

他正是在長個子的時候,郡王妃這里有菜有肉,還有難得吃得上的干飯,說什麼都比太監的飯食強,他飯量又大,而這里,整個吃起來就是香。

芮柚紫草草吃了一小碗飯就離桌了,這一整天,她除了從棲鳳院走到思過院這段路,什麼消耗體力的事情也沒做,肚子壓根不餓,再加上她若是一直在這里坐著,這幾個人就別想吃飽飯。

她用帕子擦手離桌時撂下一句話,「這是八兩銀子換來的晚膳,你們連一根菜葉子也不許剩下,否則遭天打雷劈。」

芮柚紫走後,三個人面面相覷,都有那麼一絲道不明的感覺,他們這主子,是不是個面惡心善的?怕他們因為她在而吃不飽,早早離席,還威脅沒把飯菜吃完,會遭天譴,這……讓人心情很復雜啊!

飯後,芮柚紫看了會書,只有一根蠟燭的亮度實在看不了幾頁書,往日她想點多少盞燭火就有多少,哎喲,身價掉漆了,待遇縮水也是很自然的事,不想繼續虐待眼楮,她索性讓回雪熄了燈火,早早上床睡覺去。

她得養精蓄銳,明天要出府呢。

經過一整天的折騰,芮柚紫沒有輾轉睡不著,倒是四周安靜下來,頭一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不是她沒心沒肺,一來,她不是真的芮柚紫,她對任雍容沒有任何迷戀,在她心里那個男人就是個渣;二來,在前世,她很清楚在什麼環境就得適應什麼樣的環境,穿到這里來,她千百個不願意,但是就算她再死一次也不見得能回到現代,在這郡王府里,她一個親人也沒有,想哭,能哭給誰听?

所以把委屈的眼淚吞進肚子,哭是一天,笑著也是一天,所以她沒必要哭,無論如何要堅強的活下去,而想活下去就要吃得香,睡得著。

男人啊什麼都靠不住,將來自己好好攢點銀子才是正道。

棒天。

魏子這幾年在郡王府果然不是白混的,他不知道向誰借來一套半新不舊的廣袖青衫,幾片淡雅的竹葉綴在交領和袍底,芮柚紫穿上,居然十分適合,再把長發分成兩股,擰麻花似的扭轉,盤成髻,最後她在妝匣子里挑了一條水藍色緞帶,將發髻固定,用手鏡照了照,覺得不是很滿意,拿起嫁妝的螺子黛把太過秀氣的眉毛描粗了些。

這螺子黛遠從波斯國而來,每顆價值十金,通常都由皇商上貢,尋常大富人家的千金閨秀別說看都沒看過,就連皇宮里的後妃們也因為上貢,才能分到那麼幾顆,芮柚紫那極度疼愛她的舅舅卻是一給就是十盒,她其實並不喜歡在自己臉上涂涂抹抹,這回卻是為了以假亂真,才給用上了。

曾經身為現代女子怎麼可以不懂出門化妝是一種禮貌,她這添上的幾筆不只淡化了女子天生的姿態,還多了幾分英氣,就連看得目不轉楮的回雪也不由得贊嘆小姐這一站出去,不開口的話,簡直就是個翩翩美少年一枚。

听完回雪的贊美,芮柚紫順便也把臉涂黑了。

她是要出門去找活路,又不是要去做優伶,既然扮成男人,能多平凡就多平凡才是。

帶著身穿山灰色小廝打扮的魏子,在桃姑姑和回雪忐忑的注視下,打開只有門閂的後門,準備要出門去了。

只是什麼叫出師未捷身先死?

一個大約四十出頭歲的漢子擋在門處,額發覆住了一半的臉,尋常的藍布短打,趿著雙凸出腳趾的破鞋,瞧著實在不打眼,但筆直的脊梁,有種完全不似普通人的氣勢。

「沒有郡王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府一步。」他也不看人,不吃螺絲的念完後便像蚌殼般的閉了嘴,人,不移也不動,不過打了個酒嗝,對她噴了一臉的酒氣。

單憑幾句話就想叫她灰溜溜的模鼻子打道回府?

那可不行,為了出府她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無功而返,她會先嘔死自己。

「如果我非要出府不可呢?」芮柚紫露著如蒙娜麗莎般的微笑,微仰著頭對那門房說,「你要把我打殺于地嗎?」

那漢子顯然沒想過這少年會這麼對他說話,這思過院不過是住著郡王妃和幾個下人,哪來的少年?他搔頭有些不解。

「這倒不至于。」只會捆了回去見郡王,讓郡王發落罷了。「郡王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鳳郡王府有鳳郡王府的規矩,任何人都要遵從。」

芮柚紫微微勾唇,這套理論和桃姑姑很像一家人吶,不過,她和他們可不是一伙的,她不管不顧就是打定主意要出去。

漢子見她不听勸告,伸手便要抓去,哪曉得芮柚紫後頭宛如多了只眼楮,冷著臉撇過頭晚他。

「我勸你看清楚了我是誰,再考慮我是不是你那只手能踫的人。」她的聲音冷,表情冷,全身散發出一股令人不敢褻玩的氣勢出來。

那漢子不是完全沒有眼色的人,這一細瞧,眼前的少年……不,沒有喉結、沒有青髭,膚色雖然不是女子應該有的那種白皙細女敕,可這張巴掌臉、這手腳,怎麼看都不會是少年……

漢子瞪大雙眼,這……站在他眼前活月兌月兌的就是傳說中被禁足的郡王妃!

她居然扮成這個樣子,郡王一定不知道吧。

郡王府的規矩雖說郡王府上下通用,但用在郡王妃身上,只怕是真的不能硬來。

「小人趙森有眼無珠,參見郡王妃。」漢子沒有跪下,只是拱手隨便作了個揖,一點敬意都談不上。

他雖然是郡王府請來守門的,卻沒有賣身契,只是雇佣關系,他上工至今別說半只耗子出入,閑人也不見一個,日子久了,他也自知這是份閑差,這會兒真的鑽出個大活人來,這……要不要照規矩來?

「免禮。」芮柚紫擺擺手,也不否認。

很明顯,對于他的無禮,這位郡王妃並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