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華麗大氣的馬車停在一間灰撲撲的宅子前,門前有帶刀的侍侍衛一見下馬車的人,和他身後黑壓壓的衛兵,不禁肅然。
「職責所在,下官請五皇子出示信物。」
朱璋亮了亮身上的玉牌,留下衛兵,逕自進了那一年來不曾有人進來過的府邸。雜草叢生的石板路太久沒人走過,他走在上面,驚動了許多草叢中的小動物,紛紛奔逃。
廳門是敞著的,沒有侍衛,沒有婢女,沒有屬于活生生的人氣,壁上的雕繪都已褪色斑駁,蜘蛛結了一層又一層的網,氣味不好,他不由得掩鼻。這地方,荒涼潮濕又窄小,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要不是確信外頭那布下的天羅地網,叫屋里頭的人就算長了翅膀都飛不出去,他會以為這里一個人都沒有。
而他的腳步聲,並沒能讓里面的人回過頭看他一眼。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灑在有著裂痕和缺角的地板,帶著淒涼的痕跡。
蠟像般的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斑駁了的枯枝黃葉,朱毓的目光帶著空洞的死寂。沒有了盼頭的日子,一天和一年到底有什麼分別?
「皇兄。」
朱毓慢吞吞的回過頭來,騰地站起來,眼露殺意。
「你憔悴不少。」
「廢話少說,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嗎?」他聲音帶著陰陽怪氣,牙磨著,不過短短一年,昔日的意氣風發已被圈禁的生活磨去七、八分。
曾經生活在雲端的人,一旦跌下來,是無法接受自己兵敗如山倒的悲涼,尤其像他這麼驕傲的人。
「我以為你心平氣和了些。」朱璋撩起袍子,不管有沒有灰塵,大方的坐下。
「我心平氣和?像我這般,鬼才相信你能心平氣和得了!」朱毓冷笑,笑得尖酸又刻薄,笑得滄桑又冷涼,一只手拍在桌案上,手勁之用力,青筋直迸。「我只恨自己沒有一回來就殺了你!」這般露骨言論,是完全豁出去了!
不殺朱璋他死難瞑目,離九五之位僅剩一步之遙,卻被這個只會吃喝玩樂的人給破壞了,他不甘心。
這人憑什麼?他沒有自己優秀,沒有自己得民心,甚至就只是個紈褲,自己一個天之驕子卻敗在他手里,滑天下之大稽!
「你那一箭差點要了我的命。」朱璋有些黯然。
「哈哈哈哈,要了你的命?你想騙誰?也只有父皇被你蒙蔽,從頭到尾沒把你的狐狸尾巴看出來,你才是那只最陰險、披著羊皮的狼。」到底是沒看出來,還是一個勁的偏袒?說穿了就是縱容,就是偏心!
「皇兄,我們同是一母所生,你對我一點兄弟之情都不顧念嗎?」恨不得一回來就對他痛下殺手?他卻是百般維護這兄長……「你把糧草、兵器栽贓到我頭上,栽贓栽得好,這可是顧慮到兄弟情誼了?」朱毓冷笑,笑得無比猙獰。
「你敢說你沒有屯糧,沒有打造兵器?瞿州的兵器廠,徐州、德州,漕運四大糧倉得其二,至于你北疆的兵馬……舉兵叛變的心昭然若揭,還要我再細說?在這天下,最大的是皇帝,你以為父皇沒有眼楮、沒有耳目,你的所作所為他,無所知嗎?
「你以為父皇為什麼打小就把你往北疆送?因為他看出你桀騖不馴,難駕馭,召你回來,為的是架空你的兵權,要是你肯好好修身養性,或許可保一世平安,這些……聰明如斯的你都知道,偏偏不肯往這方面去細想。父皇是給你太子位置,可只要他高興,隨時都可以把你打回原形。」朱璋百般計較,設了苦肉計的圈套,目的是要保兄長一條命。圈禁終生也許不是最好的結局,起碼一條命還在。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你是說我變成這樣,是父皇的旨意?」朱毓的眼珠亮得驚人,自古皇帝和皇子之間便做不到真正的父子不生間隙。
「我只能說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朱璋說得隱晦。
「好你個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哈哈哈哈哈。」朱毓笑得癲狂。帝王家,父不父,子不子,為的就是那把權柄,一旦嘗過權力的滋味,誰又舍得放下?
「你為什麼要回來?在藩地不好嗎?」如果兄長肯好好耕耘,也是一方霸王,只要他無心天T,將未鉍位的舍王也未必去去動他。
「這天下本該是我的。」朱毓擰眉,他才不屑那一方荒涼又冷僻的藩地,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睜著眼,數日子熬到今天的,他要得到的是肥美又繁華的天下!
朱璋長嘆。
多說已是無益。
相較起同血緣的皇兄,他也不是潔白如雪的,他是人,也有私心,但是他比皇兄聰明的地方,就是他知道,很多事情要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