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盛知豫坐在燈下縫衣服,也不知怎地,梅天驕的衣服鞋子常磨損,給他縫制的衣服、鞋子都要特別結實。
針線房婆子做出來的衣物他總嫌棄沒她做的好,因此,他的貼身衣物和鞋子幾乎都由她一手包辦。
梅天驕歪在榻上看兵書,有些分神,昏黃的燈下,她的臉仿佛蒙了一層珍珠光暈似的,又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一樣滑潤,讓他直想啃一口。
「別做了,夜里做針線容易把眼楮熬壞了。」
「就剩下幾個針腳。」
「我記得在白河別院我要上京時,你給我做了兩身衣服帶上來。」他的眼神忽然有些悠遠。
她一時沒意會過來,她把線打結,咬斷線頭,突然想到什麼,針一下戳了手,血珠子從指頭泌了出來,她吃痛,輕喊了聲,蹙起眉頭。
梅天驕丟下書,幾個大步走過來,拿起她的手指想往嘴里放。「這麼不小心!」
「別,一下就沒事了。」她拿了塊小布頭按壓住指頭,果然一下血就止了,她把衣服針線放在籃子里,眼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你發現那衣服里我放了什麼東西?」
「嗯。」她做的衣服向來貼身舒適,里面有沒有異物,一穿就知曉。
「看了?」她越發不自在。
「嗯。」
「我都沒有收到回信。」她想起來,她在那兩件衣服里放了信,就……很平常的叮嚀囑咐,也不見什麼纏綿悱惻,但,無論如何,寫信給某個人,總盼能收到回信,而他,一直以來就好像忘了這件事。
他外面的事多,忘了這點小事也是當然,她心里雖然難免有小絆瘩,但時間都過去那麼久,也早釋懷了。
「我回信了,我放在府中的某個地方,如果你想看,你得找找。」
瞧他那神秘勁,盛知豫正想啐他,他動作卻更快,俯,噙住她的唇,綿密的親吻,讓她從頭發到腳趾都癱軟下來。
「咱們早點安置吧。」他聲音沙啞,氣息不穩的說道。
「你話還沒說完……」
他已經抱著她放在床上。
棒日,梅天驕一樣卯時就出門上朝去了,她也沒能多睡,梳洗過,讓澗水挽了簡單大體的發髻,這才走出院子,坐上敞轎去議事廳听事。
這是她每日的章程。
一個婆子遞上牌子,稟報各處應季要換的字畫、屏風、家具……盛知豫翻看以前將軍府的舊例,略微修成王府格式後,準了。
接著司花的管事入內稟報各房各院的擺花,暖房今年要外買的花卉,水閣的水草要重新整飭,她看了舊例,沒有出入,就照準了。
等所有的管事都來回過事,她喚來外院管事,「去庫房撿兩支百年的人參給老夫人送去,讓辦事的人問問,老夫人最近是不是睡得好、吃得香,身邊有沒有缺了什麼?」
外院管事畢恭畢敬的長揖告退下去。
她一直以為新開府的王府家務,不會太繁瑣,結果不管不知道,管起來,大大大小的瑣碎事,一件接一件,一點也不輕松。
坐著敞轎往回走,回到院子後,她屏退所有的人,卷起長袖,打開妝奩的屜子,一項項仔細的翻找,找完妝奩再找衣櫃……幾乎把屋子里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最後從梅天驕平常看的書本里找出兩張小紙條。
她呆了半晌,找這麼久就兩張字條?
她拆開字條讀著。
……今日領了重開恩科的差事,直到月上柳梢才回府,冷清的府邸,想起你百般的好……想起與你在一起那晚滿天星光的小月亮,充滿野趣草香的山坡……
……許久沒有吃你親手做的酥油鮑螺,整個人都饞了起來……
居然是這些瑣碎,她不由得搖頭。
晚上,梅天驕回來,睡前告訴他,她回了信。
她不知道自己沉睡以後,梅天驕悄悄的起了床,把屋里頭也給翻了一遍。
翌曰,他如常出門。
以往總是騎馬上朝的人今日忽然改乘馬車。
馬車行經過通往皇宮那條路時,馬車里忽然傳出無法抑遏的大笑。
他從昨晚找到後不管看了多少遍,總能令他開懷大笑。
……少吃多滋味,好東西不能常吃,常吃就沒味道了……看你用什麼來討好我,我再考慮做不做……
……什麼時候我們回紫霞山下去?我也想念那一片星光,和你一起的時候……
這覓紙條寫信的游戲,他們做了多久夫妻,便玩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