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惡魔,卻是道地壞脾氣的男人。
「你的眼珠睜那麼大,沒看過殘廢的主子嗎?」
缽蘭慢慢適應了黑暗。壞脾氣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桌上有本攤開著的書,他的唇抿成一條線,稍微側過的臉剛硬尖銳。
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缽蘭的心猛被撞了下,眼楮眯小半晌。
才多久不見,他的面貌大變,只抬眉就叫人打從心底發寒。
「你到底是誰派來的?淨杵著,把吃食拿進來!我還活著,休想餓我任何一頓。」滕不妄指使著。
缽蘭把食物端進來,放在桌上。
「沒人教你怎麼伺候人嗎?連添飯也不會。」飯菜會自己到碗里面嗎?蠢!到底梅媽是哪里找來這丫鬟?
她依言添了飯,夾好菜,筷子也規矩的擺好。
滕不妄往她一瞥,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飯不吃會涼。」她提醒。
「我幾時吃飯要你管!」他的脾氣一下又甩出來,甩得缽蘭滿頭霧水。
「不吃,那……我收走喔。」
大掌凶狠的拍下,桌面所有的東西應聲跳起來。「你敢!」
缽蘭被嚇得不輕,一見面他就喝斥她不說,現在更是動輒得咎,她的思緒頓時陷入一片荒亂。
「我先跟你說了,要是你敢在我面前掉一顆眼淚,我會叫你吃手杖。」才吼個兩句,怎麼,就傻了?
缽蘭看著他咆哮的嘴。「被派來給你送飯的婢女都這樣被嚇走的吧?」連飯菜都寧可放在外面,有多怕他,用指頭想也知道。
他的惡劣,唉……
她竟然無視他的恐嚇,滕不妄第一次正眼瞧她。
這麼瘦的女人,飯都吃哪去了?平凡的姿色,比之前隨便一個送飯的都不起眼,卻比任何一個都勇敢。
「我在跟你說話,你听見了沒?」
異物劃破空氣的聲音又朝著缽蘭接近,她閃躲不及,結實的被打中額頭,他……又出手。
掉在桌上的,是一只時下流行的三彩陶女俑,胖胖的身子斷成兩截。
「可惜,這陶捏得同真人一樣說。」她忽略眼中浮現的紅霧還有耳鳴,把殘陶俑捧在手上。
她的喃喃自語有些瑣碎,看在滕不妄眼中,怒火不由得竄升起來。「大聲點,我這邊的耳朵听不見,到左邊來說!」
「咦!」缽蘭抬起頭,這一揚,額上的血順勢掉下桌面,形成點點紅漬。
見血了,滕不妄心中一凜,卻也迅速的推開不需要的感情。
「你不要也用不著摔壞它,好可惜。」她站到他的左邊。陶俑身上都是捏陶人的指印,里面曾經注入多少感情啊。
「東西是我的,我要毀掉它,誰敢多說一句話?你是什麼東西,用得著你來編派我的不是?!」滕不妄胸口起伏,要不是他身邊什麼都沒有了,準扔死這丫頭。掠過桌面可能成為利器的書本、碗盤,還有桌上那刺眼的紅點,他嘴上凶惡,卻不見再拿東西扔人。
「太過分了,滕不妄,這樣的你哪來的資格當骨董人?你當初的意氣風發,神木飛揚呢?你名震天下的『鐵眼』名號呢?這陶俑就算不值錢,也是應該好好收藏叫文物,既然不要,當初何必收留呢?」身體的傷不痛,痛的是她的心。
他霍然站立起來,用力抓起放在身邊的手杖。「你對我的事情可探听得真清楚,說!你是誰派來的?我爹娘還是那些擅自作主的兄弟姊妹?」
他的腳一跛一跛,一只瘸得厲害。
多一項發現,缽蘭的心就更往下沉。她剛才不應該對他大聲的,只是……他跟印象中的落差太大,她才會一時多嘴,現在後悔怕是來不及了。
「都……不是,我被辭工、路過……」要是把肚子餓那一段招出來,得到的也許除了嘲笑,就是更多的咆哮了。
眼下,那手杖看起來很粗,打在身上應該很痛……會痛死人的。
「看你這副拙像,加上笨手笨腳,被辭了活該!」他每向前多走一步,她就離他更遠,搞什麼鬼!
缽蘭垂下羽睫,眼楮看到的是損壞的陶俑,還有涼掉的菜肴。
「飯菜都涼了,好可惜喔。」為什麼不干脆賞給她呢?
「好!你愛收破爛,我就讓你做個夠!」什麼都說可惜,他倒要看她怎麼個珍惜法。
***
沒道理嘛!這些都是寶貝,居然被形容成破爛。
四處散落的金石、字畫、木雕、石刻、古玉……充滿滄桑的古玩佔據著櫥櫃兒案、地板角落,連給人走的路都給淹沒。
安靜的氣息滌清了陰暗的空間,打開窗戶暖暖的冬陽潑灑進來,照亮里頭的擺設。有出土時已經破損的青銅器,銘文花紋斑駁的爐、銹痕斑斑需要去漬的鼎,少了座台的珠寶玉石,種類不勝枚舉。
拌了漿,和了陶土,她把手絹攤開,仔細看著陶俑的斷處,先用漿填上,再把薄薄的土捏上,用刷子一層層的刷,用浸泡過的紙漿護住接著處,然後置于托盤放在陰涼的地方。等紙漿的水分干透,還要足足刷上七七四十九遍才算完事,也才能上彩著色。
接著,她把角落蒙了塵的胖姑娘拖出來。
「胖姑娘」是閩、粵一帶對唐女俑的典雅稱呼,姑娘越胖身價越高,不管真人還是陶俑都一樣。
比真人還高大的女俑以白粉打底,紅頰朱唇,生動美妙。只是彩漆剝落嚴重,顯然搬運的時候也有破損,現在得靠修整來彌補了。
把女俑身上的灰塵用細毛刷清理干淨,缽蘭把原本卷到肩膀上又滑下來的長袖重新挽上去。
這可是大工程呢。
這些東西總是能讓她心情平穩,自離開那個地方,她沒想過可以又接觸這種工作,這種破爛,她喜歡得緊。
沉溺在工作里面的她忘記時間飛逝,直到光線越來越不足,才發現天色黑了大半。
她手中的刷子掉至地板,天黑了,怎麼辦?這里看不見臘燭、燈台,要是入了夜,她不敢想像四周烏漆抹黑的模樣。撈起裙擺她往外跑,到了門口發現更糟糕的事情,她認不得路。
長長的迥廊看起來都差不多,她到底要往左邊還是右邊去?似乎都不對,中間的路看起來比較大條,不過,好像也不對,所有的景物樣樣陌生。
她回到骨董倉庫前,大大的圓眼瞅著西沉的太陽,整個人開始打著哆嗦,怎麼天一下就全黑了?
她瑟縮著身子窩到角落,抱著膝蓋,把眼楮緊緊的眯起來。
***
掌燈時分。
一個女子掩面從屋子逃了出來,像是里頭住了個惡鬼。她跑得匆忙又快,險險撞上迎面而來的人。
「咦,小旋子,你跑這麼急,我的肩膀差點給你撞歪了呢。」清朗的嗓音,流利的動作,天鳥過扶住從拱門沖出來嚶嚶哭泣的小婢女。
「天少爺……嗚……嗚……」小旋子仿佛看見救星,姣好的容貌上珠淚懸掛,擔心受怕的睞了眼後面,發現沒人,紅通通的鼻子流下鼻涕,一副楚楚可憐。
人美什麼都佔便宜,就算鼻涕這玩意在她臉上仍是好看,不過這丫頭難怪不得人疼,不夠貼心。雖然說他現在為了外出方便,換上男裝,可他的內心是實實在在的「小姐」欽,嬌滴滴,香噴噴的千金小姐,她居然開口就把他最忌諱的事掛在嘴邊。
「被轟出來了,老把戲,你下去吧,就餓他幾天別給飯吃,看誰比較囂張!」繪著花鳥雲雀的扇子頂著小旋子鼻端,他出著餿主意。
「啊,天少爺……」這種逆主的事情怎麼可以做?她干咽著,忘了要哭。
「你下去吃飯吧,你要餓了、瘦了,我好舍不得的。」他字字發自內心,把小丫頭哄得心花朵朵開,臉紅得不像話。
等小旋子步離,他倒是要去看看那頭壞脾氣的野獸發哪門子瘋。
「咳。」他才作勢要敲門——
「滾出去!從哪里走來照原路滾出去!」
一只繡花鞋還在門檻上呢,大概是剛才逃走的小旋子留的。
天鳥過連忙出聲,「別對我扔東西啊,我這花容月貌要是有個差池,我就嫁你,讓你一生一世養我。」
里面不見動作,天鳥過放心的進入了。
「膝府大得你逛不完,都沒有我這殘廢值得觀賞嗎?你三天兩頭就往我這里跑,煩不煩?」滕不妄一頭長發散在肩膀上,銳利的眼神像冰刀鑿人。
「不煩,不煩,我說滕兄你也太挑剔了,連今天哭跑的那丫鬟都已經是第幾個了?真沒一個如你意的?梅媽最近常來跟我哭訴,府里的V回簑都快跑光了,听說還有的寧可三更半夜挑水劈柴,都不想來送飯看你的臭臉。」
梅媽是滕府的總管,特別的是她是女人。
「哼!梅媽什麼時候多出一根舌頭來了?」
天鳥過干笑。
「也沒什麼,我只是見她臉紅得可愛,多跟她閑話家常了幾句。」他的好人緣通常源自自己的皮相,人長得俊俏也沒有不對,他很能自得其樂的。
「你倒是生冷不忌,我這府中上上下下的丫鬟沒一個逃得過你的魔掌嘛。」滕不妄的聲音叫人頭皮發麻。
天鳥過不自然的接話。「說到貴府的丫鬟,我來的路上倒是看見一個。」
「我府中的丫鬟何止一個!」滕不妄心一晃,不會是突然竄進他腦海里的那個蠢女人吧?
「可是那麼不起眼的,我看就這麼一個。」平凡到還能叫人記住她,也不容易了。沒辦法,誰叫他就是聰明,過目不忘。
滕不妄沉默了好一下,輕哼,「她在哪?」
「她……她是誰?你這滕府前前後後上百個人口,是男的他,還是女的她?」天鳥過簡直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天鳥過,你不會在我滕家太過快活了,忘記天家的人正等著抓你回去,你需要我為你通知他們一下嗎?」滕不妄的眉峰拱起來。有人顯然忘記自己逃家的事實了。
「好!算我怕了你。」天鳥過有些惱。「我告訴了你,你可不能背著我去欺負人家,我看她蹲在藏珍塢門口,全身發抖像迷路的小貓,別說我怎麼沒去安慰佳人,我是怕你府中的丫鬟都要對我以身相許就麻煩了。」
是她!缽蘭的影像立即出現在滕不妄的腦海。「天都黑了,她還待在那里做什麼?!」
「我說她迷路咩。」他觀察了好一會,從來沒看過這麼沒有方向感的人,一條同樣的路可以重復走上好幾次依舊不記得。
「你……眼睜睜的看她迷路而袖手旁觀?」滕不妄眯眼間。
「欽,就像你老是把送飯的丫鬟氣哭,再怎樣也不過是個丫鬟啊。」天鳥過奇異的看他一眼,怎麼,那個丫鬟不一樣嗎?
「叫梅媽來。」滕不妄沉吟了下說。
「要找人?」天鳥過猜測。「那丫鬟?」
「叫你找就找,羅唆!」
「是、是。」天鳥過神色未變,一臉笑嘻嘻的又多添蛇足。「人找回來你可別對人家大小聲啊,不過,你把人找回來要做什麼?伺候你的人已經夠多了。」
「不關你的事!」滕不妄又吼。
天鳥過掏掏耳。「老說一把火燒聾你的耳朵,我看你除了腳以外,全身上下比誰都還正常。」
滕不妄賞他一個冷到骨子里的白眼。
***
「你叫什麼名字?」梅媽胖胖的,提著燈籠在前頭帶路,讓缽蘭熟悉滕府整個環境。
「哦,缽蘭。」糟糕!彼著回答,剛剛經過的院子叫什麼名稱去了?她可不可以轉頭回去重記?
這麼典雅的名字。「我對你有印象,之前,你在廚房黃老三下面做事。」
不愧是總管,滕府上下有多少面孔約莫都記得牢牢。
這娃兒太不起眼了,實在說她也忘記了。要不是今天黃老三遣人來說,廚房革了個丫頭,需要補人,之後又看到她,這才聯想起來。
「三叔嫌我笨拙,把我辭了。」她趕緊跟上梅媽的大腳步,一心無法二用,她一向簡單,除了興趣的古物,其他一切都陌生。
「那你怎麼會在五爺那里的?」五爺明明吩咐要她在短期間教會這女娃當婢女的基本常識。
「五爺,他排行五啊……」缽蘭自言自語。對滕不妄她別說了解了,根本一無所知。
「娃兒,我問你話呢。」
「對不起,再說一遍好嗎?梅姨。」
梅媽咦了聲,滿臉詫異。
「我說,你怎麼會在五爺那里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
怎麼一問三不知,梅媽認命的轉了話題。
「我問過,你是自願賣身進滕府的。」為奴為婢,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的身世都差不多。
「是。」她放棄了,天暗什麼都看不見,也記不住,改天問別人好了。
「你有信心伺候好五爺嗎?」雖然五爺沒有明著說要把她收為貼身丫鬟,從主子嘴巴交代下來的人,又該安插到哪里去?
「沒有。」缽蘭想了想,老實說。
真是老實的孩子。媽梅躊躇了下,回過頭看她。「你身子那些傷是自己跌的吧?」
缽蘭黑黝的眼楮眨了眨,「不,是五爺用東西砸出來的。」
梅媽抽了口氣。也……老實過頭了。
「五爺自從受傷後,脾氣是跟著壞了沒錯,也常把一干丫鬟罵哭,卻從來沒弄傷過誰啊!」對著廊柱喃喃自語,梅媽神情尷尬為難。
「也許是因為我偷吃了他的飯,他生氣吧。」
梅媽看著缽蘭篤定的面孔,好一下才開得了口。「我就知道又是小旋子丫頭惹的禍,她一定把五爺的食盤放在外面,人就跑掉了。」這種事三天兩頭的發生,丫鬟都快要集體罷工了。
缽蘭想起那座靜寂的院子。以前的滕不妄是那樣意氣風發,任俠爽朗,如今,一個人住在深鎖的屋子,寂寂面對黃昏黑暗,任誰都沒法接受。
這些……都是她造成的。想到這,她的心隱約的痛起。
走進一間長條狀的屋子,梅媽推開其中一扇門。
「你一定餓了,這時辰大廚房是熄火了,我讓小廚房的人下點面條給你,對了,你以後就住這。」
「就我一個人?」一張床,一桌一幾,就算點著臘燭-光線仍然不算很好。
「你運氣好,不用跟其他的人擠通鋪,本來應該跟你同房的菊兒,日前被領了回去,如今就你一個人咯。」有的人求還求不到獨居一室呢。
「我可以去跟大伙一塊擠的。」一個人……她不要!
梅媽呆了呆,「好」會總算撿回聲音。這娃兒處處跟人家不同樣,跟爺能處得來嗎?
「丫頭,別挑三檢四的不知足了,我叫人下面去,隔壁那間是浴間,你趕緊把身子洗干淨,等等面就來了。」
「我不能選擇嗎?」她垂著眼。
天啊,一個丫鬟竟然要求選擇,破天荒!
「我要你早睡早起,滕府不養閑人,等明兒個你跟竹兒去做事,她會帶著你,就這樣了。」
「知道了。」
看她瘦弱的模樣,梅媽心中一軟。「我去房里給你拿點傷藥,女孩家破相不好……唉,怎麼會這樣……」
她從來沒帶過這麼多事的娃兒,出了門,輕呼出氣來。
***
掃地不是很容易的事,就算雙手換來換去,竹帚還是不小心就掉地。
冬天的朝陽好舒服喔,照在身上,她有些泛黑的眼圈舒服得幾乎要閉上。要是可以在這麼光亮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該有多好。
「再繼續你是不是就要睡著了?」言詞刻薄的聲音把缽蘭的瞌睡蟲趕走大半,但是一夜沒睡好的她就是精神不起來。
他到這里做什麼?還以為編派做這工作就不會再見到他了,昨夜還失落了很久,他看起來火氣很大,心情不佳。
「你沒有話要說嗎?」一早起床就看見這丫頭在他院子前掃地,一邊掃一邊吹風,還一邊打瞌睡,一塊地掃了個把時辰還沒完,他忍不住出來吼她。
「嗯……應該沒有。」
「你又忘記!到我左邊來說話!」他吼得大聲,吼得樹葉簌簌往下掉,使本來就光禿禿的樹干更難看了,活像人沒穿衣服。
「還沒有人來伺候你吃早膳嗎?今天不知道輪到誰,我可以幫你問問。」听說肚子餓容易讓人心情不好。
她今早听說婢女們列了一張表格,替宅子里的主子打分數,五爺,是最難伺候的一個,每天換一名送飯的丫鬟,听說梅媽已考慮要向遠在江南的滕府老家求救要人了。
「你存心氣死我!」見她沒反應,滕不妄把起床氣發揮得淋灕盡致。
缽蘭閉嘴,慢慢站到他左邊。
幾個月前的滕不妄不是這樣的。他今天會變成這樣,都是她的錯……咬著牙,她心中翻騰,意識清醒了幾分。
「別再讓我看到你偷懶的樣子,去打水來讓我梳洗,我肚子餓了。」
「我地還沒掃完。」本來掃地是竹兒負責的,她見缽蘭瘦小,自告奮勇地打水,把費力的工作攬了下來。
「是我重要,還是地板重要?」他的臉色遽變。
「掃地是竹兒的工作,我跟她換工作要是沒做完她會被罵的,至于你,你可以先站一邊去,等我打掃好,就來幫你。」缽蘭自認分配得很公平。
天翻了嗎?她居然把他的重要性排到掃地後面。
滕不妄怒火更熾,咬牙大吼,「缽、蘭!」
「我姓耳。」
「耳缽蘭!」
「我有听著,我的耳朵很好。」完了,又踩到地雷。她趕緊用指頭塞住耳朵,「別吼,別吼,我去就是了。」
他是存心來折磨她的。
她拖著一直沒有離手的竹帚走,冷不防裙子絆了腳,險些摔跤,才站穩,又一踉蹌。
膝不妄的心叫她提到喉嚨,「你這該死的丫責,走錯了路也不知道!」
「錯了嗎?」沒睡飽的她被他罵得頭昏眼花,究竟,膳房要往哪個方向走?缽蘭怎麼看都覺得差不多,茫然了。
「出了拱門往右直走就是了。」他要是不出聲提醒,怕這丫頭要在原地站到天荒地老了,還有,她那難看的黑眼圈是怎麼回事?
「回來!」
「要去膳房。」
「叫你回來你就回來!」他咬牙。
她走了回來,在離他一段距離的地方站住。
悄然無聲的庭院陷入沉寂,任由風吹草動飛鳥過,不知道過去多少時間。
微寒的晨風徐徐的吹著,穿透缽蘭帶倦的身體,拿著竹帚,不自覺的下巴頂著手背,眼皮重了,竟打起瞌睡來,沒發現滕不妄的眼楮盯著她。
她整理得不夠整齊的發隨風飄動,有幾綹垂在肩膀上,簡單的衣裳倒是干淨,從高處看她撐著也能睡的臉顯得更小了……
沒給他打量完的機會,砰一聲,失去重心的缽蘭翻倒,結實的摔在地上。
她以為滕不妄可怕的吼叫聲會隨著她倒地響徹雲霄,她趕緊爬起來。嗯,幸好沒有跌破皮,要不然又要多出一處傷口了。檢查完全身,她這才抬頭,對上的是滕不妄狠狠拱起的眉峰。這次,他居然沒發怒……
「跟我回屋里去。」他的語氣不算好,卻也壞不到哪去。他轉身,不知道是感受缽蘭瞧他的眼光還是怎地,拄杖的腿有些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