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听過吃飯皇帝大,工作放著也不會跑掉,也不會有人幫我做,不急。」他唱的歌、演的電影、像萬花筒,每一刻都是煙花,看起來炫目燦爛,卻不是他真實的人生。
可她竟讓他覺得真實。
「院長修女說你答應每個月捐款給育幼院。」她突然道。
「我們把一只狗丟在那里,總要付點它的伙食費。」
最好是啦,一只不到兩個月大的小狽能吃得了多少伙食。
他果真個面冷心善的好男人。
經過的街道變得有些眼熟,張馭曉轉進巷子,巷子的盡頭是「藍紙」的專用停車場,一下車就能看到簡單立在門邊當成招牌,上面寫著店名的燈箱。
「這時候只能帶你來這里。」他的身份敏感,通常只能到熟人的店。
「不會,我很高興。」
不是客套,里面有她想見的人,只可惜張馭曉一下沒想到這點,直到進了店里這才後悔得想殺了自己。
還不到營業時間,張馭曉帶著她熟門熟路地從送貨後門往里面走。
「藍紙」以貴聞名,眼尖的話還能看到像張馭曉這樣偽裝過的當紅明星。
「我們來得太早了。」
「那些夜貓子已經醒了,只是在賴床。」
「你說誰賴床,你沒看見掛在門外的牌子叫準備中嗎?」掀起簾子出來的人叫Light,中文名字叫光,不論什麼時候都口角噙笑,一副瀨洋洋的樣子,妹妹臉,長長睫毛,就像一棵移動的桃花樹。
一頭黑發及肩的他,隨意的用發箍圈住,甚是好看,花襯衫穿在他身上,只覺風騷又優雅。
Dawn的張馭曉,Light的韓漱,狂潮的曉和光。
沒錯,她住院的那段期間他們這個解散的樂團團員們來探病,發生在「藍紙」前面的那場打斗還是傳進了他們的耳里,他們以為住院的人是他,想不到見了面才知道另有其人。
狂潮可是她心心念念的樂團,那個繼母心腸的張馭曉居然兜了個大圈子,始終沒告訴她他曾經是狂潮的一員,好吧,是她眼拙,她的眼里始終只有韓漱這個光,沒發現張馭曉,誰教他的相貌前後差那麼多,組樂團時的及腰長發,遮住半張臉不說還帶著大墨鏡,要不就畫上刺青亮片之類的,走的是視覺系,最變態的是,每次照相都怪僻的躲到最不起眼的角落……重點是她喜歡的明星不是他,相較之下,彈電吉他也是主唱的韓漱可人多了。
「韓漱。」孫立言輕輕叫了名字,臉就成了紅布。
幾次照面,孫立言和他們也有了幾分交情。
「你來了?」韓漱的聲音懶懶的,人也跟懶骨頭沒兩樣,能倒絕不站,能坐著絕對不會蹲著。
「我來了。」
「腿,好了嗎?」
「前後翻轉三百六十度的軟身操可以連續做六次。」她不自覺小小的炫耀一下。
「別太逞強了。」伸手要模亂她的頭,立刻被張馭曉宛如大怒神的眼楮給瞪得縮了回去。
「什麼三百六十度的軟身操,又不是耍猴戲,一點都不知道要愛惜自己。我說姓韓的你看什麼,有什麼吃的弄點出來,我餓死了。」
韓漱才不管張馭曉的大呼小叫聲,把眼光轉向孫立言,笑容甜蜜。
「立言,你想吃什麼,我去弄給你。」
這差別待遇明顯到讓人想忽視都不能。張馭曉看了非常火大,眼看變身成超級賽亞人就在下秒。
「會不會太麻煩,還沒有開始營業不是嗎?」
能和心目中的偶像說上話,孫立言臉上氤氳的少女情懷的紅暈和局促感就越來越明顯。
「我們也要吃,簡單的微波食品你別嫌棄。」
我們,指的是三不五時會來這里打工的前任狂潮團員,貝斯手宇,鼓手野獸,鍵盤Rain。
「要不我來幫忙?」雖然八百年沒下廚了,可廚藝就像學開車一樣,學了就不容易忘。
「你會下廚?」現在會下廚的女孩子比動物園里的熊貓還要稀奇。
「會。」
「冰箱里的食材你都可以拿去用。」
「從這里進去嗎?」她指著一道懸空小推門。
「嗯,進去左邊是儲藏室,右邊是化妝室,直走就看得到廚房跟冰箱。」韓漱很仔細的說明。
「你這棵名花有主的桃花樹,追女人的手法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粗糙?別對我的女人亂放電!我可是客人,我要吃飯,給我拿出你的專業來。」張馭曉噴出來的火可以燒了「藍紙」。
這兩個奸夫婬婦當他不在了嗎?他氣得怒發沖冠。
「你是什麼客人,經常來吃白食的。」韓漱也不是軟腳蝦。
「張馭曉,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就算你們是老朋友,也給我講究一下禮貌!」孫立言叉腰,所有的少女情懷都沒有了,對他的態度開始不滿。
「你反了!對我這麼有脾氣,為什麼對韓漱這棵桃花樹就這麼客氣?」張馭曉揉了揉眉心,他氣到都頭痛了。
「我們在人家的地盤上,你沒忘記我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找碴的!」她簡直不知道要怎麼對付這個幼稚男。
明知她對韓漱有種愛屋及烏的曖昧,他不幫忙就算了,居然捅摟子,扯她後腿。
兩人吵嘴吵得風生水起,卻沒想到這看在韓漱這第三者的眼里,兩人那種旁若無人的親昵,根本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他很清楚張馭曉的個性,他對不重要的人就跟對待路邊的風景一樣。
韓漱笑了笑,把洗淨的杯盤都擺好,拿出一小箱酒漬櫻桃,立刻暗忖,張馭曉這家伙的確是需要一個女人來好好管管他了。
「你在這里待著,我也餓了,兩個炒青菜,韓漱這里有白飯吧,就可以開飯了。」
「動作快點,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給兩分顏色,染坊里就染出個大男人。
孫立言進了廚房,他也想跟進去,卻讓韓漱一掌止住。
「你這是干嘛?」
「為了我們的肚皮,我想你還是留下來幫我擦杯子就好。」要讓這頭連自己發情都感覺不到的禽獸進了廚房,他今晚可能真的要繼續跟微波食品為伍了。
擦杯子?「你請得起我嗎?」他就是要中蹺著二腿等開飯!順便盯緊這棵移動桃花。
韓漱雷打不動,很自動的從桌台上拿出一個直立式酒杯,順著吧台的桌面筆直滑到張馭曉跟前。
他俐落的接到玻璃啤酒杯,打開橡膠桶下的水龍頭,倒了泡沫都滿出來的啤酒,然後自己找了位子坐。他們這群死黨最喜歡的角落,視野也是最好的,一切一目了然,這位子也較為偏僻,不易被無聊人士干擾。
「她的腿沒事了吧?」
「我就是不放心才跟著她,你知道她竟然從我家一路走到公車站!」他嘆了口氣。「她二十幾歲人了,居然沒想到要買支手機,沒見過這樣的女生。」
這年頭人人都有一兩支手機,人人都得丟一兩支手機,丟了再買,買了再丟,她卻是什麼都沒有的那個稀有人種。
「所以你被迷住了。」
「我哪里像中毒的樣子?」
「抽煙的人通常不覺得自己有煙癮,就像人通常不會覺得自己的影子有什麼重要性,一旦影子失去,就痛苦了。」
「一派胡言!」張馭曉知道韓漱過去的那段情史,失戀這種事情,朋友是幫不上忙的,不過這戀失了那麼多年,看起來他還沒有放下。
孫立言動作快,張馭曉啤酒還沒喝完,三菜一湯已經端了出來。
海瓜子炒紅椒、香根牛肉、涼攔過貓菜、豆腐味噌湯,沒有燒焦,也沒有奇怪的顏色,家常菜的食物香氣挺能勾人的。他彎腰探過頭到到熱騰騰的湯鍋前面,深深吸了一口氣。
「真香,看起來還不壞,白飯呢?我餓了!」他伸手就往盤子里的牛肉拎去。
她真的會做飯,好新鮮,想不到爆發時可以抓起人孔蓋敲人的孫立言有這麼賢妻良母的一面。
孫立言根本來不及喊燙,趕緊塞了一雙筷子給他,再拿過一只盛著白飯的碗讓他解饞。
「哈……呼……」張馭曉心滿意足的橫掃起桌上的菜,邊呵氣邊嗑海瓜子,心滿意足。
「朋友的義氣呢?留一點給我!」韓漱也不空氣,趕緊拿起孫立言擺好的碗筷往菜盤進攻。人生幾何,這時候客氣就是跟自己的五藏廟過不去。
三菜一湯壓根不夠獸性大發,呃,是撒開肚皮開懷大嚼的男人塞牙縫,孫立言看了好笑,最後只能用湯汗澆飯,當作她的晚餐。幸好過意不去的韓漱切了一盤色彩鮮艷的水果給她擋饑,這才算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