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貝多芬做完例行的晨間運動,準備回家吃早餐時,卻發現她身後遠遠的有輛車在跟著她。她原本以為是自己神經過敏,但是過了五分鐘後,她不這麼想了──試想,在清晨六點,有輛車以時速不到二十公里的車速,落後她將近五十公尺,這車子的性能未免也太差了吧!
或許是貝多芬這短短的二十年中,還沒踫過所謂的壞人,也許是一般不攜槍械的壞人,都打不贏她;因此,她的膽子特別大,一般的女孩子遇到這種情形,肯定是加快腳步,趕快回家要家人報警處理之類的。
但是,她不。她反倒是回頭迎向那輛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後的車子,準備好好的和對方「聊聊」,以了解這到底是不是誤會。
沒想到她離那輛車子不到十公尺的時候,車主倒很識相的主動下車來,像是早就知道貝多芬會有此一招。
「貝小姐,又見面了。」這開車的人正是前些日子里,差點被貝多芬給踢中的聶封雲。
「怎麼是你!」貝多芬乍見他時,內心有一絲的心虛,不過這感覺馬上被她給踢到一旁涼快去。「你跟蹤我有什麼目的?」那天她到凌鷹去,可沒傷及一人一物,反倒是留了些東西在那里。
「沒有什麼目的,不過是順路經過,恰巧見到妳在慢跑,自然得過來向妳打聲招呼。」聶封雲壓根不去理會貝多芬那警戒中的拳頭。「還有,我想那天妳忘了些東西在敝公司。」那天看完監視錄影帶後,他已經派人將她留在女廁天花板的背包給找了出來。「本來,我一直想找時間將妳的東西親自送回府上,不過最近我實在太忙了,這件事就一直被擱著。」
「什麼!到我家去!」貝多芬一听到他這麼說,嚇得花容失色。要是她那天在凌鷹做的事被她爸媽知道,那她往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不、不、不,你千萬不可以到我家去!」開玩笑,要是她媽知道她跑到凌鷹去應征工讀生,連面試都沒有,便直接跑到人家的主管專用停車場,偷拍別人車子的照片的話,她猜依她媽那個性子,一定會押著她登門向對方道歉。
「哦?」聶封雲被她這緊張的模樣給挑起興趣來。「為什麼不?既然貝小姐有東西遺失在凌鷹,于情于理,我們都應該將東西送還府上才是。」情理上來說,他們了不起只要盡通知及保管義務即可,根本沒有必要「送貨到府」。
「我們家除了我以外,沒別的人,你去了也是白搭,不如把東西留在凌鷹,我今天再自己去拿就可以了。」只要別到她家,她會是個很好商量的人。不過說也奇怪,她明明把東西藏得很好,怎麼可能會被他給找到?「還有,這位先生,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東西的?」除非這家伙是個有男裝癖好的女人,要不然他就是個喜歡到女廁偷窺的變態!
「當然是在妳放東西的那個地方找到的,妳該不會連自己把東西留在哪里都忘了吧?」聶封雲故意刺激她。「這樣不太好哦,年紀輕輕的記性這麼差!」
「你……」她被他這麼一激,氣得差點沖口就說出自己把東西「放」在女廁的天花板上,不過這話要是出口,那麼他一定又會反言相稽的質問她為什麼要將東西「放」在那麼隱密的地方。「我沒忘,只是我記得我放東西的那個地方,可是男賓止步,你該不會恰巧是個女人吧?」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雖然對他的長相記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對于他高壯且充滿肌肉的身材可是印象深刻,那天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在他身上留點紀念性的「顏色」。
聶封雲听到她這麼說,先是一愣,然後仰頭大笑,笑得差點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喂,這有什麼好笑的!」這家伙真是個神經病!怎麼她在暗示他不是個男人的話,也能讓他笑成這個樣子!「我是很正經的在問你。」
孰料她這話一說,讓他起先已經收住勢的笑意,像決堤般的涌了出來,當他再開口時,已經過了五分鐘。
若是在平常遇上這種神經病,貝多芬的做法一定是掉頭就走,才不會將生命浪費在他這種人身上。不過,現在這個神經病手上握有她的把柄,雖然她很想走,但是她也只能壓抑住,耐著性子和這個家伙耗時間。
「妳覺得我哪個地方像女人?」聶封雲當然知道在國外有些健美小姐,那糾結、扎實的肌肉絕對不輸給他,但是這里是台灣,絕大多數的女人可不希望自己成了那個樣子。「當然啦,也許是妳沒看清我的男性特征,所以才會這麼說,不過我不會介意在私下時展露一下我本男兒身的證據。到時候妳不但可以看個一清二楚,要是覺得光看還不滿意,我很歡迎妳用妳的雙手來感受一下我的男性本色。」
貝多芬雖然A片也看過一些,但那些全都是有馬賽克的遮掩,再加上她這二十年來為了勤練跆拳道,也根本沒時間去交男朋友──雖然集訓時有不少的男隊員,但是他們的最大功用,就是當她的活練習道具;也就是說,那些男人閃她都來不及了,怎還有膽子當她的男朋友?所以她對于男人的認識,大多都是從小說、漫畫、電視、電影里了解,而一般「普級」的男主角,是不可能對女人說出這麼……下流、無恥,還兼帶顏色的話!
「你這個下流、無恥、萬死不足以抵罪的大!」本來她對于那天差一點就害得他絕子絕孫一事感到有些抱歉,但是她現在著實後悔當時為什麼不再準確一點,如果那時她就已經正中「目標」,這會兒他還會有能耐在她面前說這些下流事嗎?
「咦,我說了什麼冒犯妳的事嗎?」聶封雲故作無知地說︰「我也不過是邀妳哪天要是有空,可以親身檢驗一下我本男兒身的證據,好證實我的‘真實身分’,這也錯了嗎?」
「你還敢說!」貝多芬可以感覺得到她的臉已經紅得像是被烈日曬了一個小時般的紅艷。
「你……」要不是她的東西還在他手上,要不是她家就在三十公尺前,要不是怕真的痛揍他的時候,被鄰居或者是被她媽給發現,她早給他十來記的回旋踢,打得他三個月都下不了床!「好,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她是個受過教育、知書達禮的女孩子,當然不能有太粗魯的舉動出現。
「感謝妳的慈悲!」聶封雲忍著笑意,裝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你有性騷擾的嫌疑!」豈止嫌疑而已,他根本就是現行犯!要是她能當場錄音做為佐證,這家伙……對了,她好像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等等,我貝多芬不指正無名人,報出你的名字來!」
「妳也沒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啊。」聶封雲是決定要賴皮到底了。「妳不覺得在問人的名字之前,妳應該先做一些簡短的自我介紹嗎?」
他雖然已經從她的履歷表得知她的個人資料,只是那上頭沒有一項是他感興趣的;也可以說,要不是人事部林經理力保,憑她那份簡單的不能再簡單、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履歷表,根本不可能過得了最初的審核。他想要知道的不是她家里有幾個人、在學校主修的是什麼,他想知道的是更接近她本人的事情,一些更私人的問題。
「我叫貝多芬,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貝多芬才不甩他這套,她甚至敢打賭,他今天根本不是「順道」遇著她,而是事先預謀好的。「有什麼好介紹的?想要知道我的資料的話,履歷表上寫得一清二楚。倒是你,一直不敢透露你的名字才有問題,難不成是你爸媽給你取蚌見不得人的名字嗎?」例如說,要是他姓霍,單名一個「端」字,那麼連起來唸可就有趣了。
「我是怕我的名字太過響亮,會嚇著妳。」他擔心要是貝多芬知道他就是凌鷹的董事長,那麼她對他的態度是否還會像現在一樣?老實說他實在怕極了女孩子在知道他的名字前後反應的差距了。
「難不成你叫陳進興?」這名字在前年可是大大的出名,幾乎每個人一提到這三個字莫不聞名色變。「要是叫柯林頓的話,也是挺響亮的。」他的「緋聞」可是弄得全球皆知。
「妳知道凌鷹集團的董事長叫什麼名字嗎?」聶封雲試探性的問。
「當然知道,他叫聶封雲。」就是那輛騷包車的主人嘛,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畢竟她和連玉苓打算毀的車就是他的。
「如果我說,我剛好也叫聶封雲呢?」依她的表情看來,她是只聞其人,未見其人,所以壓根不曉得站在她面前的他,就是她口中的聶封雲。
「那還真是很湊巧。」第一,貝多芬根本不信他就是聶封雲;第二,她不認為商界聞人聶封雲,會無聊到早上不好好睡覺,跟在她身後。「得了吧你,你快點把你的名字報出來!」要是他再不說,那她可沒時間陪他繼續耗下去。「不要再跟我哈啦一些有的沒有的。」
「我真的叫聶封雲。」他狀極無辜地說︰「妳要不信我也沒法子。」
或許是因為有外國血統的關系,他們聶家不論是男是女,幾乎個個都超過一百七十五公分,而聶封雲不曉得是小時候牛女乃喝得多還是怎麼的,他是聶家最高、同時也是最壯的一個。而這麼大個兒的一個人,臉上露出無辜的表情,說有多不協調,就有多不協調!
「你真的叫聶封雲?」貝多芬懷疑地問。「沒誆我?」
要是他真的是凌鷹的董事長聶封雲,那麼依照小說里的情節,是不是她或連玉苓其中一個會和他墜入愛河,從此雙宿雙飛?
如果依照她看的小說的慣例,玉苓才是比較有希望的那一個。首先,差點被車子撞到的不是她;再來,她長得太高了,沒辦法產生小鳥依人的感覺,而連玉苓才是那個脾氣比較好、長得比較美的人,當起女主角也比較適合。
「妳覺得我開這個玩笑,對我有什麼好處?」通常都是別人認出他,很少有他要向別人證明他真的是聶封雲的事發生──這回,他還真是遇上了!
「泡妹妹比較容易啊!」貝多芬剛才只忙著注意到底是誰在跟蹤她,倒沒發現跟蹤她的車子居然是輛賓士車。嗯,就算他不是聶封雲,他的身價至少也有這輛賓士的價錢,當然,前提得是,這賓士是他的。「一天換一個大概也沒問題。」她記得學校里有一些紈□敗家子,常常三天兩頭就換女友,那速度簡直比換衣服還要快上許多。
「妳太看得起我了!」聶封雲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想到這點。自從他接掌凌鷹後,除了公事上必須的應酬外,他幾乎已經把辦公室當成自己的家了,像這會兒,他才剛從辦公室「下班」,突然想起這個差點將他去勢的潑辣女,所以將車子順道繞到這邊,沒想到竟然發現她正沿著人行道在做晨間運動。「我可能沒有妳想的那麼有能耐,能在處理完公事後,還可以優游在女人堆里。」這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奢侈事。
「哦,真的?」貝多芬瞧他不像在說謊的樣子。「喂,你該不會現在才下班吧?」會在清晨六點不到還清醒的人,除了像她這種迫于無奈,生理時鐘總是準時在五點整叫醒她的人,和七老八十的老先生、老太太,其他人搞不好是才剛要上床睡覺。她想,聶封雲應該是屬于後者──還沒睡的那種人。
「妳還真了解我。」聶封雲這時雖不顯疲態,不過事實的確是如此。
「嗯,你還真是辛苦。」貝多芬很是佩服且同情這種努力工作的人。突然間,她又想到什麼似的,冒出了一句和先前的話題完全沒有連接的話。「你有行動電話吧?」不要說他這種生意人了,像她這類沒什麼大事業要忙的學生,幾乎已經快達到人手一機的地步了,而她算是比較遠古一點的人類。
「當然,妳想要我的號碼?」聶封雲隨身攜帶的行動電話號碼只有林瑞方知道,不過貝多芬要是開口向他要的話,他想他會很樂意讓她知道的。
「不是,我只是要借來用用。」奇了,她和他又不認識,要他的電話號碼做什麼?「你會借吧?」
「妳盡避用吧。」聶封雲從外套的暗袋里取出一支算是輕巧型的大哥大,心里還有些尷尬的想,看來他是高估了自己對女人的影響力,要不然眼前這個女人怎麼對他的主動示好完全沒有反應?
「謝了,我只打一分鐘就好。」
貝多芬接過電話後,馬上撥了她在考試期間幾乎天天都會打的電話。約莫三十秒,對方終于接了電話。
「玉苓嗎?」貝多芬在听到連玉苓睡意仍濃的聲音後,為了要節省昂貴的通話費,馬上連珠炮似的說︰「妳快點刷牙、洗臉、換衣服,我半個小時後去找妳。」連讓連玉苓問明原因的機會都沒有,她便已經掛斷電話。
「聶先生,不知道可不可以借用您一個小時的時間?」
「沒問題。」聶封雲不明白她的態度為什麼落差如此之大,瞧瞧現在居然還加了「敬稱」──使用「您」這個字來了。「不過,妳不介意我問原因吧?」
「哦,原因啊……」她總不能說她要替他牽紅線,帶他去見他的最佳女主角吧?「是這樣的,我一向最欣賞認真、辛苦工作的人,而像你這種為了公事夙夜匪懈、辛勤付出的人,我最、最、最欣賞了。所以,為了表達我的敬佩之意,今天早餐我作東。雖然比不上五星級大廚的手藝,不過味道也是挺特別的哦!」
☆☆☆
一般來說,早餐是外食族三餐中最省錢的一餐──一杯十五元的豆漿、一份二十五元的燒餅油條也就差不多了,一個食量大一點的男人,了不起再多叫幾個包子、饅頭的,就算他再能吃,一百元也差不多能讓他吃個七、八分飽了。
而對一個經濟不太寬裕的人來說,請人吃早餐該是最省錢的方法了,而且付帳時也能付的臉不紅、氣不喘的。
這就是貝多芬打的主意。
就在她說出要請聶封雲吃早餐後,她要聶封雲在原地等一會兒,她一個人便先行沖回家,回自己的房間拿了錢包,同時留了張紙條告訴母親今天不必準備她的早餐。
等她再出家門時,卻發現聶封雲已經將車子停在她家正門口前,幸好是清晨六點左右,沒有多少人瞧見聶封雲,當然也沒人瞧見她坐進他的車子里,要是讓人瞧見了……天啊,她不敢去想後果。
而後,她要聶封雲將車子開到連玉苓的住處,將睡眼迷蒙的連玉苓也一並接到車子里,然後三人一起去吃早餐──于是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兒。
「你們兩個盡量點、盡量吃,這頓我請客!」貝多芬很是大方地說︰「我先去前面櫃台拿些飲料,你們兩個決定吃什麼我再去買。」說完這話,她一個人跑到櫃台前和老板買了三杯熱豆漿。
「呃……聶先生,你先坐著,我去幫小芬端飲料。」連玉苓不習慣和陌生男人面對面,因此她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不,妳坐就好,我去幫她端。」不待連玉苓同意,聶封雲逕自站了起來,走到貝多芬身旁,將她手上的端盤接到自己手上。
「咦,你怎麼不坐著,我來端就成啦。」貝多芬看著他手中的端盤。「你是客人耶,怎麼可以讓你端。」既然她已經開口說要做東道主,怎麼有讓客人服務的道理?再說,她就是故意走開,讓他們兩個有獨處的機會的。
「沒人說客人不能幫主人的忙吧?」聶封雲現在大概已經能猜出她的用意為何。老實說,他第一次見識到居然會有女人把他這個人稱「年度最有價值單身漢」,這麼急著介紹給另一個女人認識。「而且男人幫淑女服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既然這樣的話……那好吧。」貝多芬決定在這種小事上讓步,反正他愛端就讓他去端,她樂得清閑。
當她坐回座位上時,連玉苓連忙靠近她耳旁小聲地問︰
「小芬,你怎麼把這個聶封雲給找來了?」她其實應該要佩服貝多芬,居然能約到這種大人物出來,可是,她記得她們的計畫里明明只有破壞車子而已,並沒有車主人現身的空間啊。
「玉苓,妳想想如果我們只毀了車子,他要是再買另一輛車子,那我們的辛苦不就白搭?做事不能治標不治本嘛。再說,要是妳能感化他,讓他從今以後對交通規則遵行不悖,不是更好嗎?」貝多芬的原意當然不是如此,不過她想也只有這個「原因」能令連玉苓接受。
「對哦,說得也是。」
連玉苓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看得貝多芬直想笑,不過她還是很嚴肅的點了點頭。
當聶封雲回到桌前時,他的手上除了三杯豆漿外,還多了一堆煎餃、肉包、燒餅……滿滿一盤的食物。
「來吧,我想妳們都餓了。」他很體貼的將豆漿送到兩人面前,就連吸管也替她們插好了。然後他將裝滿食物的盤子放在離她們兩個較近的地方。「我不曉得妳們喜歡吃什麼,所以每樣都叫了一點,如果妳們還想吃的話,告訴我就可以了。」他這說法,仿佛他才是今天請客作東的人。
「聶封雲,我不是說過今天我請客嗎?」她記得這地方一定得先付帳,才能將食物給帶走的;也就是說,她們面前的這一大盤食物,聶封雲已經先付過帳了。
「是啊,我不是已經讓妳請了嗎?」聶封雲拿起面前的豆漿晃了晃。「我已經接受了,所以,其它的妳就讓我來吧。」
「這……這怎麼可以?」雖然她貝多芬比不上聶封雲有錢,但是她憑著這六、七年下來到處征戰,光是國家給的獎金累積下來也是筆小財富了,更別提她大姊還幫她將這些獎金拿去做投資,往後的日子,要是她不要太敗家、太會揮霍的話,她的後半輩子就算不工作,也能衣食無虞。「我雖然沒你有錢,可是幾頓飯我還請得起的。」
要是在平常,有人願意充當冤大頭,她高興都來不及,怎麼還會笨得和人搶著付帳,可今天不同,她已經事先聲明要請客了。
「妳的心意我已經接受了,那麼,我也不能無功受祿,應該回報點什麼吧。」這就是受人點滴恩惠,當涌泉以報。這話是古人說的,可不是他聶封雲自個兒發明的。
「講到回報──」連玉苓終于找到最適合提起有關「交通規則」的時機。「聶先生,如果真要回報,我能不能代小芬向你請求一件事?」真想不到這杯小小的豆漿,它的邊際效用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高。
「妳說說看。」听到連玉苓這麼一講,他的臉色不自覺的沉了下來──原來貝多芬今天的行為是別有目的,聶封雲失望地想。
「能不能請你以後開車,一定要嚴格遵守交通規則?」
連玉苓在講這事時,可是格外的嚴肅加正經,以致于聶封雲無法將她這話與「開玩笑」這三字聯想起來。他想絕對不可能是因為貝多芬關心他的安危,才讓連玉苓有此要求。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原因。」以前他一直認為女人只有一個類型,那麼今天,他已經一口氣認識了兩個其它類型的女人,而且全是年紀輕輕的Y世代人類。
「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今年五月二十五號發生的事?」她就是那天──也就是期末考前的兩個禮拜──差點被他撞上的倒楣人。這次的意外,讓她跛到期末考結束。
聶封雲經她這麼一問,馬上打開腦子里的資料庫……五月二十五日,也就是五月底,如果他沒有分身術的話,那時他人應該還在歐洲開會。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那時人在歐洲。」
「歐洲?」他的答案大出連玉苓的意料之外。「怎麼可能!那天我就是差點被你那輛藍寶堅尼給撞上的。」而且還是一大清早──不過,沒今天那麼早就是。
聶封雲一听到連玉苓的說法,立即皺起眉頭。
「妳確定那輛車子是我的?」他知道在台灣,藍寶堅尼相當少見,但是他那輛車子他根本連開都沒開過,就算是每天例行的熱車,也是交給別人來做……而這個別人,就是他那個愛車成痴的弟弟聶青雲。
「我有登記車牌號碼!」連玉苓那時雖然印象最深刻的只有那只公牛,但經過她事後努力回想,她終于記起了車牌號碼。「而且小芬告訴我,全台灣那種車子連你的算進去,也不過三台。」就算她記錯其中一個數字,只要其它的大致吻合,她就不信另兩輛車子也和他那輛剛好有類似的車牌號碼。
「妳說,那輛車子差點撞上妳?」這渾帳東西,平常不好好的上班就算了,居然在馬路上飆車,竟然還差點撞到人!
「沒錯,那時玉苓可是整整裹了一個月的石膏。」貝多芬故意夸大連玉苓的傷勢。「要不是她年輕,細胞長得快,搞不好她到現在走路還會一跛一跛的!」
「連小姐,妳放心,我一定會給妳合理的賠償的。」同時他也會回去好好修理那個愈來愈無法無天的聶青雲。
「我不是要你的賠償。」原本她只想毀了他的車子,不過既然開車的不是他,那也沒必要讓他遭受如此重大的損失。「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規勸那位駕駛人,不但要尊重自己的生命,也要尊重別人的。」
「妳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規勸’他的!」
「那就好。」連玉苓在得到他的親口允諾後,欣慰地說︰「幸好我們沒真的毀了你的車子,要不然可就冤枉好人了!」
當貝多芬听到連玉苓居然將她們原本計畫給說出來之後,只差沒有用哀號來代表心中「激動」的情緒──偏偏「苦主」就坐在她們的面前,她也不能名目張膽的要連玉苓別說了。
「連小姐,我那輛車通常不會停在外面的。」聶封雲听到連玉苓這麼說之後,終于明白為什麼那天他到地下室去取車時會見到貝多芬。「如果沒有任何特殊情況的話,它通常都會停在凌鷹總部大樓里。」
「我們知道啊。」連玉苓有些得意地說︰「這點我們早調查過了!」
「既然知道的話,就應該明白凌鷹的總部大樓不是那麼容易可以進進出出。」他對自己所設計的保全系統有著十足的信心。
「這我們也知道啊。不過小芬說過,我們總會找到辦法的。」連玉苓這時就得佩服貝多芬的「毅力」以及過人的機智了,畢竟她曾經進入過凌鷹總部,同時還拍了那輛車的照片讓她指認。
听完連玉苓的說法後,聶封雲似笑非笑的盯著貝多芬。
「小芬,」他學著連玉苓對她的昵稱。「如果妳找到方法的話,別忘了告訴我一聲,我會非常、非常感激妳的!」
貝多芬被他這有些不懷好意的眼神盯得全身發冷,于是她只好敷衍了事地說︰
「當然,要是我找到了什麼新方法,一定會第一個通知你的。」開什麼玩笑,打死她她也不要再進凌鷹一步。「我肚子餓了,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先吃點東西!」
☆☆☆
自從前天在大清早「巧遇」聶封雲後,貝多芬又過了兩天的安逸日子。原本她的計畫是,如果接下來的日子也這麼「安逸」的話,那她打算買張到美國的來回機票,安排一趟自助旅行。
誰想得到,正當她準備打電話去訂機票時,居然意外的接到連國城的電話。
「貝學妹,妳知道嗎?我被凌鷹錄取了!」他的聲音是驚喜的。「我以為我準沒望的說,沒想到居然讓我給蒙上了!」
這感覺比當年大學聯考放榜時,知道自己考上心目中的理想學校的心情有過之而無不及──要知道,考上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學校,不見得就會有人人稱羨的未來;但是進得了凌鷹,同時表現不錯的話,他就不必擔心當完兵後會成為無業游民。
「喔,那很好啊。」貝多芬不是很感興趣地說︰「你就為了這事打電話給我啊?」
能到聶封雲的公司當個小弟就高興成這個樣子,要是她告訴他,前天她才和聶封雲面對面吃過飯,同時手上還握有聶封雲硬塞給她的電話號碼,那他豈不是非成天巴著她,盼望有一天自己的能力可以不必經過層層考驗,直接上達天听,進而成為聶封雲的心月復之一。
「當然還有其它的事。」連國城實在不想炫耀自己,不過遇到人時,總會忍不住拿出來說嘴一番。「貝學妹,妳沒忘記要當我們跆拳道社指導教練一事吧?」
「我還真希望自己能忘得掉!」這回她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連國城什麼忙也沒幫上,卻累得自己得到他的社團當指導教練,愈想她心里愈覺得嘔!「不過你放心,我答應的事絕不會更改。」
她絕對會讓連國城有「物超所值」的感覺!因為她心里這股沒處發的「怨氣」,最適合拿來鍛煉學員,所謂銹鐵百煉也會成鋼,她就不信她的斯巴達訓練法,訓練不出好學員!
「那就好。」
其實連國城自個兒也滿心虛的,他不過是到凌鷹面試而已,居然就換得能在凌鷹工作的機會,以及貝多芬掛名跆拳道指導教練的心願,看來老天是滿照顧他的。
「哦,還有!」這時,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覺得有必要告知貝多芬。「貝學妹,我听我爸說,妳的名字也在錄取名單上。」其實正式的人事命令尚未發布,不過因為他老爸就在凌鷹總部的人事部上班,因此他比其他應試者還要早個三、兩天知道這消息。
「什麼?這怎麼可能!」拜托,她連面試都沒去參加,怎麼可能會被錄取?「你爸會不會是說錯?」
「貝學妹,妳有听說過我們學校有第二個叫貝多芬的人嗎?」一般來說,應該不會有父母將自己的女兒取名為貝多芬的,至于貝多芬的父母……嗯,他不予置評。
「沒有!」她這名字還真的不多見──當然,那個已故許久的德國人例外啦。
「那就對了,是妳沒錯。」連國城也不明白為什麼貝多芬可以直接省略面試那關,直接被錄取?嗯,還有一種可能,她當初根本就已經被「內定」在錄取名單里。可是他老爸在凌鷹工作了這麼多年,怎麼以前從來沒听他說過有「內定」這一回事?「我想,妳今天應該就會接到錄取通知單了。」他老爸告訴他,錄取通知單昨兒個就已經用限掛寄出。「好了,如果妳決定到凌鷹實習,那我們就一個禮拜後見了。」
貝多芬掛掉電話後,簡直不敢相信連國城透露的消息。這怎麼可能?當初能通過初審,她和連玉苓都已經覺得很不可思議了,而現在她連面試都沒有,就直接被錄取了?
「這難道會是聶封雲搞的鬼?」她自問自答地說著︰「不會吧,誰會把一個想毀了自己所有物的人放進自己公司工作?」
可是,在凌鷹工作的人,她只認識聶封雲一個,再說她也沒去走後門,哪可能有這麼多事的人力保她進入凌鷹?
就在貝多芬還弄不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時,她听到自個兒母親在客廳叫她的聲音。
「小芬,妳的掛號信!跋快出來拿!」
貝媽媽看著這信封,有點不明白為什麼凌鷹集團要寄掛號信給貝多芬。不,她其實是十分不明白,不過她相信貝多芬能很清楚地替她解答這個疑惑。
貝多芬走到客廳,接過母親手上的信封,拆了信、看了里面的內容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這到底是怎麼搞的?她怎麼可能會被錄取?
「小芬,凌鷹集團怎麼會寄掛號信來給妳?」
「我去這家公司應征當工讀生,他們叫我可以去上班了。」貝多芬輕描淡寫地說。
「真的?妳真的被錄取了?」貝媽媽從以前就听人家說,學生時代到凌鷹集團服務,要是工作期間表現優異,畢業後就可以直接到凌鷹上班了。雖然她不清楚貝多芬到底是什麼時候去參加面試,又怎麼會擊敗眾多對手、雀屏中選,但是女兒被選上可是不爭的事實啊。「那太好了!什麼時候開始上班啊?」嗯,她可要帶小芬去買幾套像樣的衣服才行,要不然到大公司去上班,還穿著球鞋、牛仔褲,像什麼話。
「管它什麼時候,」貝多芬將錄取通知單揉成一團,順手一扔便丟到垃圾桶里。「反正我才不要去那里當工讀生。」
開玩笑,要是她去上班,很有可能再遇上那個讓她寒毛直豎的家伙──聶封雲;而且她要真的去上班,那她的美國自助旅行豈不要泡湯?不、不、不,她絕對不要去!
「小芬,這可是千載難得的機會啊,別人想要進去當小妹都還沒法子呢!」她就說嘛,她的女兒個個是允文允武,才貌雙全!這會兒,貝多芬能從眾多應試者中「得第」,不就是最好的證明。「要是妳的表現讓妳的主管滿意,妳畢業後就能直接到凌鷹上班了。」
雖然貝多芬的私房錢已經比她這個當媽的多不知道幾倍──當然啦,貝多芬也有孝敬一部分私房錢給她──以後的日子就算不工作,也可以過得很愜意,但是人活著就是要有目標、要有工作,要不然豈不就是活著等死?
「我到別的地方工作也可以。」誰說她想要到凌鷹工作去了?別人希罕,那他們去就好了,她可不想要。
「貝、多、芬!」貝媽媽這會兒可生氣了。「我叫妳去,妳就得去,就算得親自押妳去上班,我也會做!」
「我說不去就是不去,」貝多芬才不理會她老媽的威脅。
「好,那我們走著瞧!」貝媽媽撂下這句話後,珍重萬千的從垃圾桶里將剛才貝多芬丟進去的錄取通知單撿起來,帶著它出門炫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