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場服裝發表會來了九成的百貨服飾業者,蕭麗珠服裝設計師所設計的風格,一向很能獲得國內消費者的青睞,每回只要一推出新作,就能引起相當大的回響。
好的服裝需要好的代言人。朱邦璇才入行不久,即成為個中的翹楚,這故然和她姣好甜美的外表有關,但還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她出色的肢體語言,只要她往伸展台上一站,所有的服裝就好像全是特別為她量身定做的,教人不愛也難。
收工完畢,所有的模特兒都集中到休息室更衣。經紀人陳姊把今天的酬勞發給朱邦璇後,竟意外的問她——
「這是你最後一次上台表演嗎?」
「什麼意思?」朱邦璇被問得一頭霧水。
「剛剛妳媽媽打電話來幫你辭職了,她說妳馬上就要結婚了,婚後不想再繼續工作。」
「怎麼可能!」她後母又在搞什麼飛機?「她有說我要跟誰結婚嗎?」
「嘿,有沒搞錯,妳問我我問誰呀?」要結婚的人又不是她。
「對不起。」看來不回家一趟把事情弄清楚是不行了。「那我媽還說了什麼沒有?」
「她只是要妳盡快趕回家。」陳姊雖然不舍,但還是很寬宏大量的祝福她。
「等等,先別把我從你的表演團隊中除名好嗎?至少在我弄清楚是如何被出賣或出嫁之前,先保留我的工作機會好嗎?」
「沒問題。」陳姊很阿莎力,這麼優秀又敬業的模特兒,她當然不想就這樣失去。「你要不要先打個電話回去問,若是純屬誤會一場,就乾脆不要理它,跟我們一起吃宵夜去。」
「好。」
「邦璇,』門口的接待小姐扯著嗓門道︰「你媽媽派司機來接你了。」
司機?!
陳姊及所有的模特兒,無不張大眼楮,用不可置信又兼雜羨慕和嫉護的神色望著一臉愕然的朱邦璇。
「誤會誤會,肯定是誤會。」就算灰姑娘要變成王子圮,至少也得先找個神仙教母,弄一粒大南瓜,再到皇宮裏亮個相吧。「我出去瞧瞧。」
不看猶可,一看可就更霧煞煞了。
發表會的大門外停了一部黑得發亮的勞斯萊斯,車子旁邊則站著一名穿著藍色制服,笑容可掬的中年司機,一見到她,立刻行九十度鞠躬禮,接著打開車門,請她就座。
這……會是南瓜變來的嗎?
!用膝蓋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是楊春貴女士派你來的?」朱邦璇仿佛已經看到她後母口蜜月復劍的奸笑。
「正是令堂。」
「她,花了很多錢雇你吧?」以她後母的刻薄小氣,超過一千五就是天價了。
「不多,一萬五千元而已。」
嗄?!其中一定有詐,切莫掉以輕心上了「賊車」。
「請你等一等,我把皮包忘在裏面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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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過古代的逃婚記,從沒親身體驗這種類似逃亡的感覺,竟是如此驚心動魄。
女性特有的第六感告訴她,朱楊春貴女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惡。
於是隨便找了一個藉口,她就從發表會場的後門溜之大吉了。
「奇怪,這車子怎麼突然發不動了?」前天才進保養廠的,沒理由說壞就壞呀。再試試看,還是沒用,可邪門了。
「需要我幫忙嗎?」車外突如其來的佇立著一名瀟灑英挺的男子,很禮貌的朝她頷首。
朱邦璇仔細一瞧,他不就是下午才跟她相看兩相厭的剛易嗎?
這麼晚了,他怎會莫名其妙在這兒出現?
她搖下車窗,用小人之心非常不友善的審視他。「你是剛好路過,或者是專程在這兒等我?」且還算準了她的愛車鐵定會拋錨?
「都是,也都不是。我剛從發表會出來。」興許是看出了她眼神中的疑惑,剛易索性把邀請函遞給她。
紡拓會請來的貴賓?嘿,霎時倒成了她狗眼看人低了。
「呃,沒想到你也是百貨業者。」口氣明顯客氣許多。
「不,我是一名外科醫師,只是剛好認識張子強先生。」
張于強是紡拓會的會長耶,他……呃,這個……交游還滿廣闊的。
「可惜我的車子不是病人,你大概也修不好它。」直接找修車廠來把車子拖走算了。
「不看看怎麼知道。」剛易走向前,沒經她同意就逕行將車子的引擎蓋打開,然後這裏模模,那裏掰掰,總計只花了五分多鐘就OK了。「現在再試試看。」
按照國民生活禮儀,接受別人的幫助,理當千恩萬謝一番,從小到大操行成績都是甲等的朱邦璇卻如鯁在喉,唇瓣動了老半天,就是說不出那個謝字。
「不客氣。」他說。
「我都還沒……」蠟筆小新嗎?人家還沒開口,他就搶著回答。
「沒關系。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剛易很紳士地攤攤手,笑了笑。「那,咱們,再見嘍。」
「再見。」
為著一個很特別,卻又說不出來的原因,他兩人仍杵在原地,一動也沒動。
望著他笑得不太真誠的臉,(怪了,她怎麼老覺得他的笑很不由衷?)朱邦璇登時才想起,她後母雇來的司機還在大門口等著她呢。
「那,我先走了。」剛易沒有攔她,只是噙著笑靨目送她逃亡般的駛離停車場。
十一點多了,街上的車輛比白天要冷清許多,朱邦璇很快的開上水源快速道路,一路車行無阻地回到新店山頭。
她租的這個地方截至目前為止,她後母那一掛婆婆媽媽們,還沒有人知道正確的方位,料想應該還不至於找到這兒來才對。
然而,基於安全起見,朱邦璇仍決定暫時避一避,等把內情查妹瘁再回來。看看四下無人,趕緊上去包袱款款,到同學家窩兩天吧。
咦!屋子裏裏外外怎麼靜悄悄的?她的那些狗兒子們只要一嗅到她的味道,或听到一絲絲風吹草動就狂吠不已,今兒是哪根筋不對,居然吭都不吭一聲。
朱邦璇等不及回房裏收拾行李,先拾階來到三樓,啊!這門鎖遭到了嚴重的破壞,大事不妙!
推開門,裏頭烏漆抹黑的,她平日為貓狗們點上的一盞小燈也無故熄滅,什麼東西絆到她的右腳?低頭一瞧,是她最疼愛的大麥町!
「仔仔!你怎麼啦?」慌忙模索著打開大燈,老天!屋裏橫七豎八,所有的狗狗貓咪們沒有一只能夠幸免的,全部氣息佩佩的躺在地上,用乞憐的目光望向她。
可惡!希望這不會是她後母和姊姊們干的,否則她發誓跟她們劃地絕交!
朱邦璇一一為它們檢查,發現它們口吐白沫,地上還有一些殘留的嘔吐物,可能是食物中毒,但為什麼每一只貓狗的腿部又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是誰這麼狠心這樣對待一群無辜的小生命?!
「這麼晚了,上哪兒去找獸醫?撥給汪志朋的電話響了二十多聲都沒有人接听,我又沒能一口氣帶這眾多的病人一起下山求醫,即使到了山下,各個獸醫診所說不定也早就關門休息了,怎麼辦才好呢?」
喃喃自語了好一會兒,她忽地靈光乍現,想起一個人——剛易。
他不是外科醫師嗎?醫師能醫人當然也能醫狗嘍。
七手八腳的從包包裏,把紡拓會寄給他的那張邀請函掏出來,非常幸運的,上頭居然印了他的手機號碼。
抱著一線希望按下五個號碼後,朱邦璇陡地擱下手機。她跟人家非親非故,又已經是這樣的深夜,人家干麼要來幫她?
要是他真的來了,她能不防著他包藏禍心嗎?
進退兩難呵!
仔仔痛苦的用頭磨蹭著她的腳踝,小白則輕搖著尾巴,似乎在催促她快快想個法子解救它們。
沒轍啦,只得硬著頭皮姑且一試了。
「喂?」只響了三下他就接起來了,不會是特地等著她吧?!那麼不信任人家,還要找人家幫忙,太小人了吧。「呃,我是朱邦璇,就是那個——」
「我曉得。」剛易的口氣很輕松,很友善。「找我有何貴事?」
朱邦璇簡單扼要說明來意,滿肚子的歉意猶未表達,他一口就……拒絕了。
「怎麼不能呢?」她仍不死心。「人和狗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有兩個眼楮,一張嘴巴和四肢。除非你有種族歧視。」
「什麼?」簡直是欲加之罪嘛。
「當醫師不是應該慈悲為懷,懸壺濟世的嗎?」八成是怕她不給醫藥費,才會推三阻四。
「話是沒錯,但人是人,狗是狗,兩者的基本構造遺是有很多差異。這就是為什麼需要獸醫的原因,而且……」
朱邦璇壓根就听不下去。「出診一次一萬,醫好一只狗再加一千,求求你,如果你現在就在我面前,我一定毫不考慮的跪下來求你。」
電話被切斷了,她的話顯然非常嚴重傷害到剛易的尊嚴。都怪她,一時心急,口不擇言。
最後一線希望也落了空。仔仔和小白它們不知何時閉上了雙眼,唯殘存著一絲氣息。
朱邦璇上樓提了急救箱過來,亡豐補牢的一一為它們上藥,淚水不斷從她的水頰滴落,不知是因為痛,還是被她感動,仔仔嗚咽了一聲,緊閉的雙眼又張了開來,十分黯然的睇著她。
窗外一彎殘月疾疾西垂,冷冽的寒風呼嘯而來。她抱起仔仔,緊緊的摟在懷裏,無奈的等候天明。
等待的時刻總是特別漫長而又令人焦慮忐忑,實在氣不過,她撥了一通電話回去,想找她的後母和姊姊們興師問罪,可看看牆上的時鐘才三點多,這時候去吵人家好像不太禮貌。
還可以向誰救助呢?一籌莫展呵!除了嘆氣和心痛,委實想不出別的法子了呀。
「叮咚!叮咚!」
誰這麼晚了還來?不會是小偷吧?但,小偷會按門鈴嗎?
為了安全起見,她先從門邊抄起一根木棍,再戰戰兢兢的躡足走到陽台,從門上的小洞查看來者是何方神聖。
罷易!
她興奮得差點叫了出來,忙將雕花的鐵門打開。
「我以為你不來了。」大喜過望,朱邦璇忘情的拉著他的手。
「狗呢?」剛易不動聲色的把她的手拂開,嫌惡的擰了下鼻子,聊表對屋裏貓狗鳥雞雜處的怪味道的一些些不以為然。
「在裏面。你要小心點,別踩著了它們。」
一見到這眼前橫七豎八,嗷嗷待醫的小牲畜,剛易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不該叫阿立介紹這個女人的,就算她是個活菩薩再世,拎著這一大群的「拖油瓶」也夠教人頭疼的了。
「不嚴重,」他約略檢視了一下,說︰「只是吃進一種劑量輕微的迷幻藥,倒是外傷比較麻煩,你沒及時幫它們清潔傷口,以致讓它們受到了細菌感染。」
「那怎麼辦?」朱邦璇懊惱得快哭了。
「再求我呀。」剛易事不關己的調侃她。
什麼節骨眼了,他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不是已經把你給求來了嗎?」她好脾氣的說︰「你不會真的要我跟你下跪吧?」
他臉上的壞笑更深了,存心戲弄的說︰「我這輩子沒讓人跪過,嘗試一下應該不錯。」
怎知朱邦璇二話不說,咚一聲兩膝就落地了。
「嘿,你這是干什麼?」傻女孩,開開玩笑,她居然當真。「快起來!」
「你肯幫忙了?」她可憐兮兮的問。
「我現在不是已經在動手了。」真有她的,這女孩是從窮鄉僻壤冒出來的嗎?怎麼單純成這樣。
「那你手腳要快一點,後面還有好幾只呢。」
「還有啊?」就知道好心沒好報,「你是吃飽撐著嗎?養這麼一堆寵物。」自己都欠人照顧了,還妄想普渡眾生。
「它們都是可憐的流浪兒,跟我一樣沒人要。同是天涯淪落者,我當然要義不容辭的伸出援手嘍。」
「你沒人要?」撇開她的拖油瓶們不談,她可是百分之百的秀色可餐,當真找不到托付終身的對象,他倒是可以大方接收。
「我指的不是男女間的事。」朱邦璇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小心小心,它會疼的。』
罷易只不過是稍微用力的拉起一只狗狗的腳,就惹得她大驚小敝。
連續包扎了十三條腿,他已經累得快直不起腰了,她卻還在那裏不知好歹的碎碎念。
「狗又不是小孩,有必要寶貝成這樣嗎?」
「怎麼不是?它們每一只都是我的寶貝。」語畢,臉上立即煥發出母性的光輝。
熬夜救狗命,已經很違反他一貫的冷腸子處事風格了,竟然還遇上這麼一個生物界的奇葩,明天的太陽準定會打西邊出來。
「好了,」夸張的伸直雙臂,他重重的吁了一口氣,讓朱邦璇清楚感受他的辛勞。「我留一些外用藥給你,你只要定時幫它們擦,三、五天後就會痊愈。」
「哦,好的。」朱邦璇見他提著藥箱就要離去,趕緊追上去。「請等一下,我上樓去馬上回來。」
吧什麼?剛易尚未來得及問,她已經得得得跑上去,又得得得跑下來了。
「一點心意,敬請笑納。」
她手中的信封脹得鼓鼓的,打開一看,競全是干元大鈔。
罷易有著啼笑皆非的無奈,很想捉弄她,又覺得有點殘忍,瞧她一臉的莊重肅穆,簡直跟個天真無邪的小學生沒兩樣。
「不用了,今晚就算……唔,義診好了。」他很難得大發慈悲的喔。
「真的?謝謝你,你真是大好人,老天爺一定會保佑你長命百歲的。」朱邦璇趕忙地把錢收回口袋裏擺好,這可是她三個月的生活費哩。
「不客氣、不客氣。」被強迫做善心人士的滋味,實在不怎麼好受。走出公寓,破曉的曙光已經從東方冉冉升起,累得半死的剛易,真想直接癱在駕駛座上大睡一覺,偏偏今天早上又有一場醫學會議要去報告。
車子才要發動,他就听到偌大的引擎聲朝他所在的方向駛近,定楮一瞧,原來是朱邦璇的後母和兩個姊姊。她們一大早上山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事不關己,他實在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但基於人性本能的好奇心驅使,他還是抽出鑰匙,在車裏沉吟了五秒鐘。
君子不窺人隱私,他該即刻下山才是。
「啊!」
這樣的呼喊聲於如此的清晨,听來格外驚心。
罷易不假細思地跳下車,直奔那斑駁老舊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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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口傳來喧騰的吵雜,朱楊春貴的大嗓門,對著大約是朱邦璇吼道——
「你已經要嫁人了,還養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干什麼?丟掉,統統丟掉,一只也不許留!」她話聲才落,便听到悲慘的狗哭貓嚎,和朱邦璇的哀求聲。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們。放開它們!」
很難置信她會傷心成這樣,剛易站在樓下,躊躇著要不要上去多管閑事。
「行。今天晚上七點,你準時回來,我們要幫你辦訂婚宴。」朱楊春貴非常具權威的說。
「不回來,你就得當心你這些狗兒狗孫。」拖油瓶一號朱小玲助紂為虐的加以恐嚇。
「你不乖乖听話,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拖油瓶二號朱小恰也不是個好心腸的人。
「可是……可是……」朱邦璇就這軟性子教人受不了,每回遭到欺壓就只會哭,也不會還擊。「我連你們要我嫁的人是誰都不曉得呀。」
「鼎鼎大名喲,」朱小玲眉飛色舞的,「那位張吟龍先生可是台茂公司的小開,錢多到嫌煩耶。」
「對啊,人家不但有錢而且很慷慨大方,光是聘金就給了五百萬,你要是嫁過去,包準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過得跟皇太後一樣。」朱小恰敖和道。
「既然那麼好,那……」吸了一下鼻氣,朱邦璇嚶嚶的說︰「你們干麼自己不嫁?」
「喂,好康的留給你,還不知感激?」朱小怡在她哭得紅通通的鼻子上粗魯的戳了一下。如果對方看得上她,還輪得到這不知好歹的?
「別跟她羅唆了,先抓兩只小的當『狗質』,要是今晚她不乖乖的回家,再讓她大開眼界。」朱小玲的壞心眼總比別人多五到七成。
「不要,求求你們!」
朱邦璇的哀求根本不管用,朱楊春貴一聲令下,她的兩個女兒,人手一只小狽狗,氣焰高張的便下樓去了。
到了樓梯口,陡見剛易,朱楊春貴先是一楞,繼之立刻恢復鎮定。反正她家的事,別人也管不著,更何況這臭小子昨天居然敢不給她們面子,哼,這時候竟出現在這裏,搞不好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借過。」
「不,剛易,攔住她們。」朱邦璇接踵惶急的趕至。「不要讓她們把小白和咪咪帶走。」
可惜剛易並沒听她的,反而迅速讓出一條通道,讓朱楊春貴母女得以揚長而去。
「你、你居然見死不救?」算她瞎了眼,白白感激他好一陣子。
「放心,她們不會傷害你的寶貝的。」剛易掏出手帕,讓她把眼淚鼻涕擦乾淨。
「何以見得?」沒人比她更了解她後母的為人,一旦和她的利益發生沖突,她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處理尸體很麻煩的,弄不好還會吃上官司。」他饒富興味的望著她,發現她連哭的時候也挺美的。
「你有這方面的經驗?」不然怎麼知道。
「當然,忘了我是外科醫師?」
他的笑很詭異耶,一名外科醫師很有處理尸體的經驗,這意味著什麼?
「別會錯意。」剛易忍不住想敲一下她的小腦袋,居然敢將他作那麼不堪的聯想。「我們操刀的對象不僅止於活人,解剖尸體做進一步研究,也是必要的工作之一。」
「噢?」朱邦璇不覺睜大水瞳,這人會讀心術嗎?她只是想想而已,他就全猜到了,厲害。
「所以,別再難過了,」嘖嘖,隨便哭兩下就把他的手帕全弄濕了,怪不得人家說女人是水做的。「過幾天,等你後母她們被吵得不耐煩時,再去要回來也就是了。」
她失魄落魄的搖搖頭,「沒機會要回來了,你剛剛听到的,她們的目的純為逼婚,答不答應,小白它們都注定要被送走的。」
「都什麼時代了,你還怕她們不成?」這女人也未免太好欺負了。早知道這麼容易讓她就範,就不需要找阿立,想出這個實在不怎麼高明的計策。
「我不是怕,我是不忍心。」朱邦璇說著說著,眼淚又像珍珠斷了線,成串成串的往下淌。
「就為了幾只貓狗,你寧願賠上自己終身的幸福?」不會吧,這世上哪有這麼好心腸的人。
「你有更好的辦法嗎?否則就別多此一問。」問了平白教人家更難過,卻於事無補。
「當然。」天賜良機,他豈可不趕緊把握。「我們家正缺少一名具有愛心,又能善解人意的管家,怎樣,有沒有興趣?」
「你要我去你家當佣人?」管家就是佣人的別稱吧。
「不是佣人,其實也不是管家,正確的說法應該叫書僮。」剛易把他大哥失明,大嫂因而堅持離異的內情,慨略向朱邦璇描述了一遍。「我希望你能到我家住一陣子,每天念書報給他听,陪他說說話,等他情緒平復下來以後,你就可以自由選擇去或留了。」
好可憐的一個人,朱邦璇心底那一百多條特特發達的同情腺,又開始擾亂她的正常思維了。
「可,我的模特兒工作怎麼辦?」
「你很熱愛那個工作?」
「倒也不是,」依她簡約樸實的性情,怎會愛上走秀的工作。「那是一份頗高薪的差事,不多賺點錢,是很難養活這麼一大家子的。」
「如果你願意到寒舍幫忙,我會負責替你這一大家子找到棲身之所。」先安頓好它們,以防這小妮子「攜眷」赴任,搞得他們家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別出爾反爾。」只要仔仔它們能得到良好的照顧,她做什麼工作是無所謂啦。
「需要給你一份保證書嗎?」懷疑他的人格?有眼不識泰山!
「算了。」她想了想,「不過,也好,我上去拿紙筆順便收拾行囊,你要等我嗎?」
「抱歉,我還有個會議,這樣吧,我雇一部箱型車,兩個小時候來接你——們。」
「好。」她往上走了幾個階梯。
罷易忽又道︰「我忘了請教你,該給你多少酬勞?」
「由你決定吧,夠糊口就好。」對於金錢,她一向不計較。以前她阿嬤常說︰人生在世,吃多少,用多少,注定好好的,計較也沒有用。
「其他的福利呢?」
她也許沒听見,逕自上樓去了。
罷易望著她縴弱的背影,心緒從未如此柔軟過。這女人的無欲無求和朱德芳的貪心不足簡直是天壤之別,相信剛牧一定會喜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