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就是耶誕夜,連這個奇跡之城拉斯維加斯也不例外,涌入無數來此度假的游客,全城陷入一片歡樂的氛圍。
位于市中心,一座佔地遼闊的雄偉建築,是本市大財主戴蒙先生所居住的宅邸;他是拉斯維加斯的傳奇人物,靠白手起家打下這片江山,更是向老爺多年的拜把之交。
而今,寧則輊端坐在別墅的偏廳內,拿著听筒正為著滿頭華發的老者听診。
「好了,戴蒙先生您的身體復元得很快,只要您再照著我的指示別太常做激烈運動,就更好不過了。」寧則輊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叮嚀。
「唉!丙然是逃不過醫生你的眼楮。」戴蒙苦笑,「可是你知道要我整天不運動,真的會要了我的命。」
盯著眼前恭謙有禮的軒昂男人,戴蒙的眼里滿是欣賞,之前他一心想招寧則輊當自己的孫女婿,而且他的孫女還是號稱賭城之花的大美女;只可惜他好說歹說,這名年輕人還是不為所動。也因此,他更欣賞寧則輊,更嫉妒老友身邊盡是些不可多得的人才。
「呵,戴蒙先生,我沒要您不運動,只是希望您能循序漸進;畢竟您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總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吧?」寧則輊忍不住微笑。
唉!丙然是志同道合的人才會成為朋友嗎?
這位戴蒙先生的脾氣和向老爺可以說是如出一轍,總是不願意當個配合的病人。
「好吧,我會依照你的指示,不過寧醫生,你真的決定聖誕節那天就要回去了?」戴蒙不舍地問,如果可以的話,他真希望他能多陪陪他這個老人。
「嗯,我在這里也待了快一個月,台灣那邊應該積了很多事等我回去處理,再說……」寧則輊突然沉默下來。
他想起只要一回台灣,便可以和雷哲諾德分道揚鑣了。
這一個多星期的相處,他們每天活像在過諜對諜的日子,他防著他,而那小子盡做些惹他生氣的事。
在他眼里,雷哲諾德根本是個心機重、城府深的人,他應該巴不得快點甩開他,可是……到現在他還開不了口告訴他自己後天要回台灣的事。
「而且什麼?」戴蒙好奇地問。
寧則輊干笑,「抱歉,我是說您的身體差不多康復了,只要按時服用我所開的藥,這樣我也達成向老爺交代的事情。」
「是嗎?我還想多留你一段時間,好好地款待你呢。」
寧則輊發出會心一笑。呵,這戴蒙先生真的和向老爺太像了。
「好吧,你心意已決,那我也不留你,不過我還想麻煩你一件事。」
「請您盡避吩咐。」
戴蒙對站在門前的管家使了個眼色,那管家捧了個端盤進來,盤子上放了個小小的白色瓶子。
睇著放在眼前的端盤,寧則輊好奇地問︰「這是?」
「奇異藥水,也有人叫它神之水,你應該听過吧?」
寧則輊不禁蹙起眉頭,「我知道。」他當然有听過,這是新一代的毒品,凡是對它上癮的人,就只能任由供藥者操控,因為這世上還沒有解癮的方法。
包可怕的是它的副作用,只要一滴無色無味的神之水混進含有酒精的飲料里,和酒精發生作用後,除非立刻和人交歡外,別無其他救命的方法。
這種害人不淺的毒品,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這是我在賭客身上搜到的,再怎麼說我也是個正牌商人,豈能容許有人在我的場子里犯罪?所以想請你幫我研究看看,是否真的沒有解藥?」
「嗯,我會的。」寧則輊將瓶子放進口袋里,「不過,我回台灣後可能暫時無法撥出時間,所以還請您多等一陣子。」
「沒關系,你肯幫這個忙我已經很高興了,對了,如果醫生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話,也請你盡避說。」
「真巧,我剛好有一件事想請您幫忙呢。」寧則輊突然想到。
「是什麼事?」
「呵,我想請您暗地里幫我查一個人。」
「喔,是什麼人?」戴蒙感到興趣,他好奇是什麼人,會讓這個彬彬有禮卻又和人保持距離的有為青年恁地在意?
「我想請您幫我查,那天在您的賭場里最後和我賭梭哈的那名客人,我想只要調出當天監視的錄影帶,應該就可以查出他的真實身分了。」
寧則輊知道在人背後查對方的身分,不是正人君子會做的事;只是他認為,他非常有必要知道那家伙的真實身分。
炳!他的機會終于來了!
好不容易熬到二十三號這一天,眼看寧則輊出門的那一刻,雷哲諾德高興得都快飛上天,他以最快的速度草草完成寧則輊交代的工作,再帶著無比興奮的心情,蹦蹦跳跳地來到書房門口,旋轉了下門把,如他所料的鎖著。
不過這種小鎖,他哪會放在眼里?雷哲諾德拿出預備的發夾,輕而易舉地打開門。
哼!寧則輊用這麼簡單的鎖就想防他?太小看他的能耐了!
虧威爾常笑說,如果這世界上有黑道大學,那他一定是學校里的優秀學生,因為他十八股武藝樣樣精通,黑道該會的他都會。
嘿嘿,家里的財產、幫主的位置,我來了!
待雷哲諾德走進書房里,再看到書桌後的保險櫃,他的眼楮差點沒凸出來。
可惡!那姓寧的家伙並不笨嘛!
要是普通的保險箱他三兩下就能輕松打開,可眼前這個最新型的保險櫃,光要開連環的三道鎖,他最快的時間至少也要五個小時!
然而,寧則輊出去看診,再怎樣也不可能那麼久才回來!
雷哲諾德挫敗地坐進椅子里,抱胸苦思辦法。
不經意地,他的眼角余光瞄到放在書桌上的相框。
雷哲諾德好奇地起身,拿起那個看起來做工有點粗糙的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二個笑容滿面的小男孩,其中一名小男孩,雖然有著現在成熟男人所沒有的天真氣息,但一眼就能認出他就是寧則輊。
這是他所不認識的寧則輊,他除了對他冷言冷語外,從來就吝嗇對他展現任何一個真切的笑容。
他想照片里另一個長相平凡的小男孩應該對那家伙非常重要吧,否則有哪個人會連出國都把小時候的照片帶在身邊的?
不知為何,雷哲諾德的心像被揪了一下,有點難過。
正當他看照片看得出神,門口處響起一聲喝斥。
「你在做什麼?別踫它!」
是寧則輊!雷哲諾德驚恐地看向門口。
不待他把相框放回書桌上,寧則輊已神速地來到他面前,一把搶過相框。
一想到寧則輊極其小心地把那個相框放回桌上,再粗暴地把他拉離書房,還一把將他推倒在臥室的沙發上,雷哲諾德感到無比的屈辱。
原來……他比一個相框還不如!
雷哲諾德氣憤地瞪著寧則輊,然而看到他驟然欺身向前的動作,嚇得他連忙縮進椅背。
「說!你有什麼企圖?我不只一次警告你別進書房,你竟敢違抗我的命令!」寧則輊擒住他的手腕。
「別含血噴人!我……我只是好奇,才會想進去看看。」他急得找借口來搪塞,偏偏又漏洞百出。
「你何不明說自己是想偷東西?要不然就算好奇,哪會費心去開一道上鎖的門?」
雷哲諾德倒抽一口氣,「不,我才沒有!」他狡辯著,不管如何他也不能承認,不然寧則輊一定會把他趕出去,
「好,你不承認也沒關系,反正我一開始就看透你了,你以為憑自己的美貌就可以把我騙得團團轉?省省吧,我可沒以前那些被你騙的人那麼好騙。」
寧則輊快氣瘋了,他最恨不听他警告的人,而且他還動了他的相框,踫觸到他最不想讓人接近的禁忌,也讓他說出口不擇言的話。
「隨便你怎麼說!」雷哲諾德羞憤地揮開他的手。
這家伙以為他是為了目的,連自己的自尊也可以出賣的人嗎?
「終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啦?」
「你對照片里的男孩也會說這種話嗎?」雷哲諾德不懂自己為何這般問,只是這句話不經思考便從自己的嘴里月兌口而出。
「你說什麼?」寧則輊倏地變臉,像只受傷的野獸,蠻橫地擒住他的雙手,「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嘖!他果然沒猜錯,那個男孩對他「非常」重要,自己才提了一下,他便目光如炬,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似的。
雷哲諾德揚起小巧的下巴,高傲地說︰「難道不是嗎?瞧你激動的,對我,你當是十惡不赦的罪人處處防著我,而對照片里的男孩……」他輕笑,「你卻非常、非常地寶貝嘛!」
「不準再提到他!」寧則輊咬牙警告,他在忍耐,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向寵恩,可如今雷哲諾德一談到他,他的情緒便不受控制地失控,怒氣瞬間引爆。
「我有說錯嗎?都到了美國,你還隨身攜帶那張照片,不是嗎?」見寧則輊抿緊的嘴,他更盡情地挖苦,「怎麼不說話了?哦——該不會那個男孩怎麼了?還是他拋下你,你才這麼生氣?」
「我警告你別再說了!」寧則輊放聲大吼,揚起的大手就要賞他一巴掌。
雷哲諾德驚慌地閉上眼等待他的暴行。
寧則輊的手停在半空中,冷哼地說︰「你放心,我不像你,除非必要,我不會對你動手的!」他的語氣滿是鄙夷。
「你說什麼?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你沒資格這樣說我。」
「難道不是嗎?我要你別進書房,你偏要進去,還拿好奇心當理由?嘖,連鬼都不會相信你。」寧則輊松開手,坐進身後的沙發里。
「那是……」雷哲諾德急著想澄清。
「不用說了,你的目的是想要我即將要發表的新藥資料吧?」寧則輊直截了當地說。與其在心底疑神疑鬼,不如和他攤牌說清楚。
雷哲諾德別開眼,沒承認,可也間接默認。
「我不管你是誰派來的商業間諜還是什麼?我直接告訴你,你要的東西就在書房的保險箱里,只剩下最後的階段還沒完成。」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他不懂,既然寧則輊都知道他的目的,怎麼沒拿掃帚趕他走?
「因為我後天就要離開了,而你也沒有理由再繼續纏著我。」寧則輊話才說出口,便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哽在他喉嚨里。
難不成他感冒了?怎麼會,他一向很注重自己的身體啊!
雷哲諾德張大了嘴,片刻他從沙發上跳下來,一手抓住寧則輊的領子,「你說什麼?你要走了!」
「沒關系,我能諒解你因為時間不夠,來不及下手而感到生氣。」他調侃著。
「廢言!我當然會生氣,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我們的關系快要終止了,難道你不會舍不得嗎?不行!我不準你回台灣,你干脆待在美國別回去。」
雷哲諾德把發自內心的不悅,毫不保留的說出口。
寧則輊好笑地提醒他,「哦,原來你會舍不得結束我們的關系?」
是他誤會了嗎?雷哲諾德這小子滿腦子不光只有陰謀和詭計?
「嗄?」雷哲諾德愣了愣,臉龐剎那嫣紅,他究竟說了什麼?
一想到這里,他忙不迭地放手,還故意拉開距離,「開玩笑,我怎麼會舍不得?就快月兌離被人差使的日子,誰會不快樂呢?」
「真的嗎?」寧則輊噙著笑,審視著他。
雷哲諾德被他瞧得一步一步往門口退,不行!他得找藉口離開這里,靜下心來另外想個辦法,而且……他才不承認自己會覺得不舍。
「好吧,在你回去前,我堅持在聖誕夜幫你餞行。」他在房門口宣布。
「隨便你,這也是你最後下手的機會,不論你想怎樣,放馬過來吧。」
「你等著瞧!」雷哲諾德以傲然的口吻說。「我這就去為明天作準備。」
「該死的!寧則輊那個王八蛋!」
雷哲諾德激動地砸著房間里的貴重擺飾。
他趁著準備的空檔,到威爾下榻的飯店,本來是想問好友看看有什麼妙計,卻演變成他的出氣大會。
「雷哲,拜托你別再丟了,我信用卡的額度再高,也不夠你砸啊!」威爾看著滿地碎片,心痛地說。
就算他有錢,可這里是五星級飯店,這些東西他也賠不起啊。
聞言,雷哲諾德停下手邊的動作,回頭瞪向他,「你怕什麼?等我繼承了家產,你還怕沒錢賠嗎?」
「話不是這麼說吧。」威爾苦笑,他可不想被這間飯店列為拒絕往來戶。
只要認識他們的人,都不會相信他們是死黨,畢竟一個是西岸最有潛力的律師,一個卻是唐人街黑幫幫主的繼子;這二個身分完全背道而馳的人,卻是從高中開始的拜把兄弟,應該是說二個人各自欣賞也同時畏懼對方的能力。
在別人眼中,雷哲諾德是個帶領手下逞凶斗狠的黑道份子,更是個用聰明頭腦為幫里擴張版圖的副幫主。
外人都怕他,都說他是個流著罪惡血液的人;可只有真正認識他的人,才曉得他真正的本質。
「雷哲,你一定要那麼堅持嗎?你繼父的病稍有好轉,或許我們可以換別的方法。」威爾語重心長的說。
「我堅持!那家伙都跟我下戰帖了,如果我放棄,不就被他給看扁了!」
幫里的一切他勢在必得,再怎麼樣他也不會讓那個對幫里毫無建設的繼兄給奪去。他付出那麼多心力,合該全部的東西都屬于他。
「可是,寧則輊不也承認,他的新藥還沒完成嗎?等到藥完成了,也不見得有效,不是嗎?」
「不!我相信,只有他研發的新藥是唯一可以治好我繼父的藥。」沒有任何理由,他就是如此認為。
「雷哲……」
「別說了,我已經決定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拿到那份資料,要是你還想勸我,那我只好自己離開了。」
知道他的脾氣,威爾不禁嘆氣。
「好吧,我幫你,你在電話中提過他後天便要回台灣,可是那個保險箱你至少要五小時才能打開。」
「嗯,沒錯,我也有想過直接拿刀威脅他,可是以他的個性一定不會就範。」
威爾挑眉,「幸好你沒做。」他可不想為此再幫他打官司啊!
雷哲諾德無奈地說︰「其實很簡單,只要你明天幫他餞別時,在酒里放入無色無味的安眠藥不就成了。」
「安眠藥?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雷哲諾德驚呼,他這個律師好友比他更適合混黑道嘛!
「我也幫你準備好了。」威爾從口袋里拿出白色小瓶子交給他。
「謝啦,我就知道在這種時刻你是最可靠的。」雷哲諾德興奮地給他一個大熊式的擁抱。
「不客氣,只要你事成後,還記得要付這一筆賠償費就好了。」威爾盯著一地的碎片,哀怨地說。這……他真的賠不起!
「沒問題!」雷哲諾德回以一記絕美的粲笑。
呵,他迫不及待聖誕夜能趕快來。
他想看寧則輊那家伙發現東西被他偷走時的嘴臉,肯定會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