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
一走進這家療養院,焦御飛和文沛儒難以置信台灣竟有這種無視人權的地方。
扁是從療養院前頭,走到這房里,便不知道進過幾個大門,幾個大型密碼鎖配在每一扇進入的大門上;仿佛住在這一扇扇門後的人,不知是多麼凶神惡煞,或是泯滅人心的喪心病狂。
「你們是誰?」
斐懿半躺在病床上,一張俊臉消瘦蒼白,睜著無神而空洞的大眼楮睨著他們。
「懿?」文沛儒不敢置信地走到他的身旁,大手伸到他的面前,左右揮舞著,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卻見他不為所動,他不禁回頭望著帶他們進來的護佐。
「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會這個樣子?」
「我怎麼知道他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男護佐輕啐了一聲,隨即快速地轉身離去,像是要甩掉身旁無形的細菌一般。
「御飛,你看懿……」文沛儒見護佐離去,立即揮手要焦御飛到身旁來。
焦御飛環視著整個純白的空間,只覺得這是一種令人惡心欲吐的感受,絲毫沒有所謂的舒適與輕松。
「懿,你知道我是誰嗎?」
斐懿僵直地移動木然的視線探向聲音的來源,渾濁的眼眸里映上焦御飛的身影,張口欲喊出他的名字,卻又愣住,不知他叫什麼名字。
「斐懿,看著我,我叫什麼名字?」文沛儒一怒,將他自病床上揪起,強迫他對上他的眼。
他們到底是怎麼折磨斐懿的,為什麼他會記不得他叫什麼名字?他們上一次來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他還會叫他的名字,還知道他是誰,為何才過一段日子而已,他怎會連他是誰也認不出來?
斐懿不是病人,他們為何用這種方式將他徹底隔離,仿佛他身上有什麼可怕的傳染病似的。
「你是誰?」他的眼眸里依舊黯沉,沒有半絲光采,沒有他不可一世的傲氣,沒有他氣蓋山河的豪情,只有一片淡然的死灰,仿佛這一雙眸子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斐懿,我是沛儒,我是沛儒,難道你忘了我是誰?」文沛儒急得眼眶一片赤紅,卻又無法可施。
懊死,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了,為什麼斐懿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愛上男人的他該受這種罪嗎?難道他們的存在是罪嗎?否則他們憑什麼這樣責罰他們!
如果不想讓他們存在,一開始就不該讓他們擁有愛上男人的情愫!
「沛儒,你不要激動。」焦御飛難得見他這麼盛怒,不禁想拉開他揪住斐懿衣領的手。
「我怎麼能不激動!」不甘心的淚水自赤紅的眼里淌下。「我認識他幾年了,他竟然把我給忘了,虧我還拿了我們的合照,想要讓他想起沁曄……」
一說到這,文沛儒才突然想起他準備的相片,旋即松開雙手,將放在外套里的照片拿出來,放到斐懿的面前。
「斐懿你看,這是我、這是御飛、這是熾,在中間笑得一臉靦腆的是你和沁曄,你看到沒有?你看到了沒有!」望著他依舊木然的眼眸,文沛儒忍不住氣惱地扯著他過長的發絲,要他睜大眼看清楚照片上的五個人。
還記得他們是這麼開心地慶祝著入學,為何轉瞬間,沁曄不見了,懿被送進了療養院,就連熾……
他們合該這麼痛苦嗎?這是他們咎由自取的嗎?不就是愛個人,不過是為了愛,為什麼要愛得這麼撕心裂肺?
「沛儒……」像是穿越了濃濃不見五指的霧氣中,在漫長而遙遠的路途中,終于回到虛弱的,听到摯友的呼喚。
「懿,你記得我了嗎?」他動容地睨著他,任由激揚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淌落。「那你記得他嗎,知道他是誰嗎?」他又指著焦御飛。「御飛,好久不見了。」斐懿虛弱地笑著,輕輕地勾起沉重的唇角。
「把身子養壯一點吧,否則我下次來見你,別說你不認得我,連我也會認不出你來。」焦御飛淡淡地笑說。
「我知道了,沛儒,把照片拿給我……」
文沛儒一听,趕緊將照片遞給他,再將他的折疊床推高,讓他可以半躺著望著那張照片。
「不知道沁曄現在過得好不好?」斐懿望著照片,再次勾起令人心碎的笑。
「懿,你先管自己吧,為何還要理沁曄呢,他害你……」文沛儒將他過長的發絲攏到耳後,淚水再次淌落。斐懿卓爾不群的姿態,在學校里不知風靡了多少男男女女,向來是學生們指引的方向,但是……他現在卻蒼白著一張臉,就連向來灼亮恣肆的眼瞳了黯然失色。
「你讓我痛苦便罷,竟然還讓捷勁敗在我的手中,讓我遭受眾人的恥笑,讓我在別人的面前抬不起頭,這全是你害我的。既然我已經一無所有了,那麼……我什麼都不怕了。」
「以織,你不要沖動!」侯沁曄見狀,想要擋在斐懿的面前。
「到我的後面去。」斐懿一把將他推到身後,不讓他為他擋下半分風險。
「好感人的畫面,真的是讓我好羨慕。」陸以織詭異地低笑,手槍仍是不偏不倚地瞄準著斐懿。
「以織,所有的事全都是我做的,你要殺就殺我吧。」斐懿淡然地看待這一切,並不代表他可以隨意地放掉自己的依戀;但是兩個人之中,若是有只能有一個人生存的話,就讓自己隨著這些仇恨消失吧。
「懿……」侯沁曄低喊。
「對,所有的苦難全都是你給我的,如果要死的話,你一定是第一個死!」陸以織瞪大不甘的眼眸,伸十雙手,扣下扳機。
然,就在電光石火之間,侯沁曄在斐懿的身前倒下,胸前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染濕了他的襯衫。時間像是被分割了似的,一幕幕化成慢動作,在斐懿瞪大的眼眸里鐫下碎心的痛楚。
「沁曄!」斐懿難以相信地擁住侯沁曄的身軀,雙手止不住地戰,在胸口劇烈跳動的心髒,像是要蹦出胸口。
「怎麼射偏了?」陸以織的眉一挑,將手槍再度瞄準斐懿,在她欲扣扳機之際,卻被身後數位沖入辦公室內的彪形大漢擒住,將她拖出辦公室。
「大家有沒有事?」凌靈踉蹌著腳步到里頭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來得及,卻只見地上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
「靈,趕緊叫救護車!」焦御飛不禁大吼。
「來不及了,御飛,你去開你的車出來!」斐懿一把將侯沁曄抱在懷里,便往外走去,而辦公室里的幾個人,也趕緊跟在他的身後,搭上電梯,直往地下室停車場去。
一出電梯,坐上焦御飛的車子,斐懿更是刷白了一張臉,大手扯開侯沁曄已然被血浸濕的襯衫,在傷口上方壓住。
「懿……」
「不要說話,我馬上把你送到醫院去,我們以後不會再有阻礙,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們在一起了。」斐懿微顫地說著,試著讓自己放輕松,免得讓自己過于激動的情緒渲染了他。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的一念之差……竟然會讓你吃這麼多苦……」侯沁曄即便是痛楚地喘息著,也要告解自己犯下的錯。
如果他知道以織會這麼的瘋狂,當初他便應該要勇敢地為自己爭取未來,不該怯懦地閃避,而造成了斐懿無以撫平的痛,他真的好後悔、好痛苦,痛恨自己的懦弱無能。
「所以你必須要補償我,對不對?」斐懿深呼一口氣,不讓感傷爬上他的眼。
「我以為只要我向她妥協,她就會放過你的,我沒想到她……」話來不及說出口,一陣痛楚哽在胸口,不知道是過于悲傷,還是因為時間到了,只見侯沁曄痛楚地喘息,亟欲尋找空氣的補給。
「我知道了,夠了。」斐懿氣急敗壞地打斷他,不讓他再多說。「你既然知道你錯了,就不該在這當口說這些像是在交代遺言的話,這只會令我更惱怒;你不要以為你這樣對我說,我就會原諒你,要我原諒的話,你就必須實際地付出行動,讓我原諒你。」
「可是……」
「羅嗦!」斐懿強勢地打斷,氣勢凌人地瞪視著他。「只要你好起來,你愛說多久就說多久,現在給我閉嘴!」
他怒吼著,但是眼眸已不自覺地泛著紅絲,剛毅的臉部線條不斷地緊繃,拼命安撫著自己狂亂的心跳。
「我們的愛……傷害了好多人……」侯沁曄閉上眼眸,不斷地喘息著,感覺到心髒在胸腔里強烈地跳動,像是再也壓縮不了空氣,感覺到眼前一片黑,四肢的末端傳來冰涼的刺痛感。「或許……我不應該存在……不應隨意地下決定,左右了你的人生……」
他沒想到只是愛一個人,竟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更想過原來自己的愛是恁地傷人……然而他不但傷了周遭的人,也傷害了懿……
「你有完沒完!」斐懿暴喝一聲,眼眸刺痛得無以復加,淚水肆無忌憚地低落在侯沁曄的臉上。
他的世界幾乎要崩散了,他為何還能夠無情地說著這些話?
「如果我不在……你是不是會快樂一點,你的人生是不是會不同?」侯沁曄低喘著,黑紫的唇不斷地顫動。
「你……」
「懿,醫院到了!」焦御飛一個大轉彎,直接將車子停在急診室的前頭,車上的四個人旋即沖入急診室里。
四個人手忙腳亂地將他放到推床上,等待著醫生和護士為他打上點滴,而斐懿只能瞪大一雙怒紅的眼眸,不敢置信地望著即將消失生命跡象的侯沁曄,望著他被推入手術室里。
「你憑什麼以為這麼做便是對我好,你憑什麼這麼自以為是他替我安排我的未來,你憑什麼!」斐懿一拳擊在牆上,止不住胸口翻攪的痛楚與悲痛。
難道他不知道他只想要他嗎?如果真的是為他好,他就應該讓自己好起來,陪在他的身邊,補給他那失落的七年……怎麼可以只以自己的思想為中心,以為他的決定便等于是他的抉擇。
「懿,不要這個樣子,沁曄沒事的。」焦御飛趕緊抱住他的身體,不讓他做出自殘的事。
「他當然沒事!」斐懿想也沒想地便喝道。「我等了七年,等的豈是他這樣的結果?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寧可不找他,寧可讓他在離我遙遠的地方,卻可以安好的活著,而不是……」在生死間掙扎!
「倘若他就這樣離開我……」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撐得下去……
「懿……」
「御飛,告訴我,我們的存在不是病,也不是錯,更不是罪,我們的人生不應該受其他人的擺布,不應該被這個社會限制!」斐懿沙啞而粗嗄著低吟著。「我們也是活生生的人,為何我們的命運和一般人不一樣?」
「我們沒有不一樣,我們也是上帝的子民,這個世界也有我們生存的地方。」焦御飛拍了拍他的背,給予他精神上的支持。「懿,振作一點,這一切都是你告訴我的,你可別忘了。」
斐懿淡淡地笑著,但是卻無法阻止淚水無助地落下……只要沁曄活著,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只要他活下去……
***
「懿呢?」病房外,文沛儒和印熾詢問偷偷模模站在房外的焦御飛和凌霖。
「噓……」焦御飛難得俏皮地以食指擺在唇上,示意他們安靜一點。
「怎麼了?」文沛儒不解地問。
焦御飛正要解釋時,門內卻傳來斐懿疲憊不堪的聲音。
「一群人擺在外頭做什麼?」
四個人聞言,只好往里頭走,望見胡髭叢生的斐懿,還有一臉艷紅的侯沁曄,好像不用多說,大伙兒都可以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嗯,天氣真好。」凌霖首當其沖地打敗滿室的滯悶。
「對呀、對呀。」幾個人一並應和著,反倒是侯沁曄放聲地笑了出來。
「今天來做什麼的?不都說沁曄要出院了,你們還來做什麼?」斐懿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跟你報告魅的事,已經把魅轉交給小奇了。真是的,明知道我為人師表,還要我出入那種地方,要是被誤會了,怎麼辦?」印熾沒好氣地說著。「還有,我們想要邀請沁曄到靚魅慶祝他出院,也算是為我們五人組慶祝多年來的首度復合。」
「你說這句話,意思是不準凌霖去?」焦御飛佯裝氣極地挑了挑眉。
「我沒這個意思……要不然,頂多五人組改成六人組罷了,有什麼關系?」印熾急急改口。
「是嗎?」焦御飛得理不饒人的發飆,轉眼間,一群人吵得宛如是菜市場一樣。
誰說只有女人才可以成為菜市場的?
斐懿冷眼看了他們半晌,驀地大手一推,像是推骨牌似的,一個個被他強勢地推出房門外,杜絕這群嘈雜的蒼蠅。
「懿。」侯沁曄輕喚了聲,斐懿隨即走到他的身旁。
「怎麼了,他們太吵了?」
「不……」侯沁曄淡淡地笑著,俊臉上有自然的喜悅,是一種不再被壓迫的自由。「我覺得我好像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場夢,直到你的出現,才將我自夢中喚醒,讓我免于在惡夢中掙扎。」
「不會再有惡夢了……」斐懿放肆地笑著,揚著詭邪魔魅的氣息。「所以……我們現在是不是該把沒做完的做完?」
「懿,他們還在門外……」侯沁曄急急地阻止。
「諒他們也不敢進來……」他低喃著,吻上他傷口邊的肌膚,大手則往他的身下探去,直往靈魂深處模索。
「偏進來給你看!」一干人等宛若神猛的敢死隊,全數擠在門口,欣賞著實況轉播的畫面。
「該死的……」斐懿咬牙切齒的低吼,額上青筋暴露,冰眸迸射出肅殺之氣,狠狠地瞪視著門外那群不知死為何物的人。
只見他一把將床上的被子拉好,殺氣騰騰地往門外走去,將他們一個個揪進來,用椅子將門擋住,讓他們一個也逃不出去,然後在里頭上演著殺人魔的劇碼。
一群人笑的笑、喊的喊,快樂而紛雜地譜出他們的青春,即使社會不贊同他們的存在,他們仍願意正視自己的存在……
—本書完—
★〈夜色昧影〉系列——
1?欲窺探焦御飛的追愛故事,請看《總裁秘密》
2?想知道奧德賽與特洛的狂烈濃情,請參閱《惡魔的誘惑》
3?欲知赤敖麟與樊仲冥的孽愛情緣,請看《孽情山賊》
4?欲知凱伊與理查跨越前世與今生的糾葛,請看《地獄來的情人》
5?欲知嚴至盛與喬伊的異國情緣,請翻閱《意外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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