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潔,我幫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朋友,闌歆恩。」林廣穎拉著自己的哥兒們兼好友落座在闌歆恩的面前。「歆恩,這家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損友,鐘離溟潔。你不要看這家伙西裝筆挺,其實他是個衣冠禽獸,專門搶別人的女朋友……哈哈,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林廣穎到底說了些什麼,闌歆恩沒有听得很清楚,只是一直盯著眼前的男人。
鐘離溟潔,他有著一張可以魅惑眾生的俊臉,深沉的眸底滿是算計的光痕,完美的唇上頭噙著玩世不恭的笑。她可以輕易的自他的舉手投足間看出他的傲慢不羈,而且他帶著古歐洲頹廢貴族的氣息,那是一種會令女人臣眼于他的邪惡因子。
他一直看著她,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她,她想轉開眼,卻又轉不開眼。
「你以為我需要搶別人的女朋友嗎?」鐘離溟潔笑得分外輕狂,邪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看似沒有移開的打算。
「說的也是,憑你的身價和長相,光是要靠近你就得要排隊,哪需要你去搶?」
「不說那個,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你到底是去哪里找到的?」鐘離溟潔依然沒有轉開他的視線。
「她是我的青梅竹馬。」林廣穎笑得有些靦腆。
「算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鐘離溟潔點了點頭,有點玩味眼前的女人怎會直瞪著他。她不是長得極美,但是她有一雙充滿挑釁又倨傲的水眸,配上她極為可愛的女圭女圭臉,讓人猜不出她的年紀。「廣穎,這小妹妹今年幾歲?」
這個女孩子很特別,居然在他的注視之下毫不羞澀,挺教他意外的。
「小我六歲。」
「你有戀童癖啊?」鐘離溟潔訝異地道。
她只不過是個高中生,難怪他老覺得這女孩子看起來很像個女圭女圭,原來不是他的錯覺。
「年齡不是問題。」
***
確實,年齡不是問題。
歷經十年,她依舊如往昔,睇著身旁的她熟練地開著車,一路上不發一語,鐘離溟潔的心底泛著淡淡的悲哀。
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她的笑,好像是自從那一次的事件之後。
她不見得漠視他的存在,但是她不會臣服于他,不會對他邀寵,只是聰明地等著他內疚,等著他因受不了內疚的折磨而開始彌補她。
可,她哪里會懂得他的心思?
「在那兒。」闌歆恩領著他上樓。
萬分不情願地領著鐘離溟潔回到她在市區外的房子,帶他上二樓的客房看已經睡下的鐘離棼,她便愣愣地杵在房間一隅。
她很無奈!
不想見他,他偏要出現在她的面前;他以往不會提出這種要求的,但是這一回,不知道是不是多了個孩子的關系,他強硬了許多,毫不退讓。乍見之時,,感覺上有點像是見到了十年前的他。
「他睡著了。」鐘離溟潔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睇著兒子可愛的睡臉,不由得有些感嘆自己似乎已有許久沒見到兒子的睡臉。
「大概是吳嫂把他打理好之後,就押著他到床上睡吧!」她說完欲往外走,又回頭說︰「吳嫂是我的管家,因為我實在沒有時間整理,也不喜歡吃外頭的東西,所以找個人幫我;適巧你兒子拜訪,有吳嫂在,可以讓我不至于手忙腳亂。你不用擔心我會虐待你兒子,我再不喜歡也不會這麼做。」
「我會擔心你虐待他嗎?」他輕笑著,跟著她一道往外走。
不用在下班之後,還對他用商務報告的口吻交談,好嗎?她的公事公辦,只會讓他覺得很難受。
「你不陪他?」這是哪門子的父親啊?
「他已經睡了,我不想吵醒他,我想跟你聊聊。」下樓梯,他看著她,也看著客廳充滿文藝氣息的擺設。
「你跟我?」坐在沙發上,闌歆恩有些發愣,但沒有發愣太久,她隨即又問︰「你有帶套子嗎?」
她以為他對她沒有興趣了,想不到……
「套子?」他將煙叼在唇上,點火的手一愣,濃眉微微地攏起。
闌歆恩隨即會意自個兒想岔了,立即轉移話題︰「你打算要在這里停留多久?我有一份即將上市的企劃要忙,可能沒時間招待兩位。」
天啊,她還以為……真是太丟臉了。
耳根子慢慢地燒燙,她努力的自持鎮靜,絕對不讓他看出她出軌的思緒。
鐘離溟潔點了點頭,突地明白她剛剛的話。
她八成是以為他打算跟她上床吧?呵,這下子他可真是笑不出來了;他不知道原來在她的心中;他只是這樣的存在而已。他只是想找她聊天,卻被她當作是他對她求歡的術語!
「你的身子不是不太舒服嗎?前一陣子我不是有要阿野過來幫你,要你多休息幾天,怎麼現在又在趕另一份企劃案?」既然她不想讓他發現的話,他自然也不會狠心地拆穿她,只是她有必要這麼虐待自己嗎?
「我現在沒事了。」輕咳了兩聲,闌歆恩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多虧有阿野的幫忙,我休息了足足一個星期,身體壯得跟頭牛一樣。」
「壯得跟牛一樣?」有哪一頭牛跟她一樣瘦?
「反正我現在很好,工作不成問題。」她有些不太習慣兩人之間的單純對話,因為以往從來沒有過。
他仿佛只把她當成玩物似的,當他有所需要時便會來找她,他們之間一直是不需要語言的,只需要用行動換取實質上的利潤。就是這麼單純的互動,總好過要她和他閑聊。
況且他們之間,也從來沒有這種相處模式。
「我們這種工作固然需要搶先機,但是沒有健康的身體,搶了先機也是多余。」他不知道苦口婆心勸過她多少次,但是不受用就是不受用。
「就是有人有健康的身體卻不事生產。」她暗諷著,他一定听得懂。
但那又如何?他對她抱持著贖罪的心態,不管她怎麼冷嘲熱諷、怒目相向,他依舊是百分之百的容忍;而她並不是吃定他,只是習慣成自然。
「那是因為我有一個工作能力優異的代理總裁,我才得以這麼輕松。」他懂了她的話,卻不反駁,因為她說的是事實;就連這一家公司都不是他創立的,他不過是一個檢現成的天之驕子罷了。
「輕松得讓你成天閑著生孩子?」她刻意地抹去話語中的酸意。
當年,她為他生下一個孩子,是因為她已經豁出去了,也算是以孩子換取利益,反正她也不喜歡孩子,但是見到這個孩子,很顯然的,當年他撒謊騙了她。
他說,他不想結婚,但是兄長卻逼他結婚以傳宗接代,所以他想要一個孩子作為他拒婚的理由。
倘若只是為了拒婚,一個便夠了吧,他生那麼多個做什麼?
雖說她現在只見到一個,誰知道他到底還有多少個?
「我沒閑到那個地步,光是一個小棼就夠我煩的了。」鐘離溟潔慵懶地吹著煙圈,卻發現她晶亮的水眸直盯著他。「小棼是我跟你的孩子,你不會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吧?」
可以別把他想得那麼惡劣嗎?
他不否認即使沒有她在他的身邊,他身旁的女人依舊不斷,但是不代表他想要其他的女人為他生孩子。
「他?」闌歆恩倏地站起身。
「你沒發現他和你長得很像?」他真是無語問蒼天啊!「那孩子一點都不像我,連性子都不像我。」
「可是……」怎麼可能?
「當初是你說你不想見孩子,你不要知道他的名字,你不要知道關于他的任何事,我才什麼都沒說的。但你現在也不能誤以為我在外頭荒唐地生了一打的孩子吧?」他又沒打算要組個棒球隊或足球隊的。
「他真的是?」
見他點了點頭,闌歆恩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
騙人!難道連續劇都太夸張了,說什麼母子連心,即使離散一、二十年,只要見上一面,就可以知道對方與自己有血緣關系……那到底是她無情所以認不出來,還是泡沫劇為了賺人熱淚才多了這一段人類哲理?
***
「心里有什麼感覺嗎?」
靜默好一會兒,鐘離溟潔捻熄了煙,斂下有些沉重的眼皮。
一下飛機就往她辦公室跑,耗到現在都已經七點多了,覺得累也是應該的。
「沒有……」只是覺得心很痛。「你沒有告訴他,我和他的關系吧?」
心痛是因為她居然沒有辦法疼他,簡直無法相信一個初生的嬰兒已經長這麼大了;她甚至沒有喂他喝過一口母乳,沒有為他洗過澡,這都是一個母親該做的事,她卻什麼都沒做到。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讓她不敢相信那個因為自己任性而生下的孩子,居然已經足以站在她面前跟她對話了。
「你交代過的事,我何時沒辦妥了?」他低沉地笑著。
何時,他鐘離溟潔會對一個女人如此曲意承歡來著?是內疚、是歉意、是無奈、是多情?
或許一開始他只不過是想掠奪,或許他只是看不慣林廣穎一副有了她便此生夫復何求的狂喜,或許他只是嫉妒林廣穎得到了他得不到的東西,或許這是身為麼子習慣呼風喚雨的心態;但是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多說都是借口,多說都是狡辯。
傷害是十足十的造成了,她確實跟林廣穎分手了,他也徹底地瓦解了林廣穎驕傲的笑容,但他卻從此不快樂了。
因為,她更不快樂。
「那就永遠別讓他知道。」闌歆恩不希望因為她的過錯,而對一個小孩造成不良影響。「既然你已經找到他了,還是早點帶他回去曼徹斯特好了。」
她不想再見到鐘離棼,他過份的貼心只會讓她歉疚。
「好不容易回來台灣一趟,你何必急著趕我走?」何時要見她一面都得經過她允準了?他真是窩囊得抬不起頭來。「反正我不會到公司去視察,一切都由著你,你高興就好。」
倘若真斬得斷情絲,他絕對不會放任由自己如此的痛苦。
或許這就是他的報應。一個不懂得情愛的人卻看不得人家小倆口恩愛,硬是拆散了他們;再說,如果不懂愛,就該一輩子都不懂愛,何苦讓他愛上了她?這不是報應是什麼?
「撒謊,你要阿野到我公司視察,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她不過假裝不知道罷了。反正這是他們鐘離家的事業,讓鐘離家的人來視察大幅度擴充的集團內部,也算是天經地義;她沒有意見,只是不喜歡他說話的口吻,好像他由著她、順著她似的。
「那是一年一度的視察,是我大哥定下的規矩,又不是只有北恆才這樣。」鐘離溟潔打開煙盒,優雅地挑起一根煙在長指上玩弄著。
「我只知道我的身邊布滿你的眼線,稍有什麼風吹草動,一定逃不過你的眼。」負責鐘離家事業的就那幾個年輕人,每一個人只要有空便到她這兒晃晃;不是監視她,是什麼?
達她患點小靶冒,鐘離野也會知道這件事,甚至強把她趕回家,私自幫她主持了各項會議。天底下還有這麼巧合的事嗎?那是因為這間公司里頭全都是他的眼線。
「除了要阿野幫你處理一些事情,其余的我可不知道。」他點上煙,疲憊地合上眼。
唉!怎麼會有她這麼不貼心的女人?難道她看不出來他很累了嗎?是不是該先讓他休息一下再聊?
他原先是滿想要和她閑話家常的,可她所說的事卻永遠繞不上他的心頭,讓他愈听是愈難受。
闌歆恩挑起眉,突然有些明白。「你該不會是在躲他們吧?我听阿野說,你私自把阿楚的畫給掉包了。你是怕阿楚找你討畫,所以在躲他們?」
他根本就不需要當什麼美術商,因為光是靠他所分到的財產,又有她幫他管理北恆集團,其實他可以過得更逍遙自在,他根本不需要……不對,或許這不過是他用來接近女人的法寶之一。
但是她承認他確實很適合當美術商,因為要他這個不事生產的紈褲子弟入主北恆,只怕北恆會在短時間之內如彗星隕落;然而說他是利用美術商的身份去獵艷,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是一個被寵壞、卻又寂寞可憐的頹廢貴族,要他獨自一人過活,怕是會把他給逼瘋;所以他總會找一堆女人陪著他,而她不過是萬紅之中的小點點罷了,一個讓他獵取到手隨即棄之如敝屐的女人。
「我有什麼好躲的?」他哂笑著。
雖說他和他們的年紀一般,可他足足大了他們一個輩分,見到他還得喊一聲小叔呢,他還怕他們不成?
「說的也是,誰敢違逆你這個鐘離家老麼?」她冷笑。
他和鐘離野的父親鐘離基煦相差了二十多歲,算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自小便倍受疼愛,他的荒唐她並不意外。
「我可沒那麼得天獨厚,真要喚風便能得風,也是會有不盡如人意的時候。」他這是在嘲笑自己。以前他也以為只要是他想要的,沒有什麼得不到,但是遇上她,他突然發現老天還是有那麼一點公平的。
他擁有世上一般男人都想要擁有的一切,但是他的心卻沒得倚靠;因為愛上她,讓他嘗到了何謂孤單、何謂痛苦。
沒有人的一生可以盡如人意、完美無缺。沒有錢的人會想要錢,沒有地位的人會想要地位,而沒有愛的人會渴望得到愛;通常得不到的那一個部分,都是內心最缺乏的。或許這就是人類的劣根性,卻又不啻為最真的表白?
他的心意,她懂,但是她卻不回應;他想等,可一等十年已晃過眼,情勢依舊對他不利。他耍盡了手段,她依舊無動于衷,到底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甘心情願地接納他?
唉!連他這崇尚文明科學的人,都想要求神問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