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陣仗?杭州城里還有哪些大戶人家要辦嫁娶之事?要下,怎會有這般近乎奢侈的迎親陣仗?淮杏瞪著門外幾乎佔滿整條大街的迎親陣容,突地發現迎親隊伍停在糕餅鋪子前。
她正思忖著要不要上前要迎親隊伍退後些,卻見著一人閃到她的面前。
「淮杏。」
「老爺?」咦?老爺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你們帶小姐到後頭換上喜服。」
暗老爺使了個眼色,身後幾個婢女隨即沖向前去,將一頭霧水的淮杏架到後頭,七手八腳地替她換上一身大紅喜服,讓她頭上頂著鳳冠、身披流蘇披肩,臉上更是抹上困脂水粉,將她扮成絕俗的新嫁娘,然後幫她蓋上紅頭巾,再把她推到前頭去。
淮杏像個女圭女圭似的任人宰割,尚理不清楚狀況,又听到周元的聲響,正疑惑要問到底是怎一回事,卻發覺有人將同心結遞到她手上,耳邊瞬即傳來——
「一拜天地。」這不是周老板的聲音嗎?
「二拜高堂。」咦?怎會有老爺在笑的聲音?
「夫妻交拜。」
她像個破布女圭女圭般讓人玩弄在股掌,一會兒轉向東、一會兒轉向西,跪啊拜的,又教人給拖著往外走。不對,這不是在拜堂成親嗎?誰……到底是誰在捉弄她?她努力地思忖著,听著周遭嘈雜的聲響,愈是不解這到底是怎一回事,一個個留神,腳步一個踉嗆,整個人往前撲,撲在一堵肉牆上頭。
「怎連路都不會走?」
由頭頂傳來的聲響教她打起一陣寒顫,她還沒回應,便被眼前的人抱起,陝速坐進轎子里。一坐在轎子里,她隨即拉下頭上的蓋頭,驚見花定魁就坐在她身旁。
「啊!」這到底是怎回事?她微掀簾子,看到轎子外頭有傅老爺、閣老板,還有迎親隊伍,感覺就如同傅搖扁出閣那一日的陣仗,只不過……新嫁娘換人了。
「我說過你逃不了的。」花定魁幫她拉下簾子。
淮杏震愕地睇著他,不敢相信他竟直接派出迎親隊伍逼她就範。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做的,為何連老爺都出現在此?「小姐呢?」她問。
「一她……正同她那口子打得火熱,一年半載之內沒打算回杭州,她的事,你就甭擔心,畢竟搶親一事,是她自個兒親手策劃的,能有今日的結果,她才是最開心的人。」他回答得簡潔有力。早猜到她會問他什,趁這當頭他跟她說清楚也好。
「咦?」策劃什來著?
「我打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娶搖扁,只不過是要下杭州找搖扁探探你的消息罷了,可誰知道傅老爺誤會我是要上門提親,以圓當年的婚約……」他抬眼直瞅著她,勾唇笑道︰「搖扁靈機一動,隨即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計謀,教我能夠引出你,又能讓她嫁給心上人。」
「嗄?」這說來……阮總管搶親一事,根本就是小姐策劃的,而大人之所以配合,是為了要引出她?為什?這是怎回事?
「倘若不是為了要引出你,你以為我會配合搖扁的計畫?倘若不是為了你,我會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我會成為城里百姓茶余飯後閑聊的話題?你知不知道為了你,我的犧牲有多大?」不足他自夸,天底下,願意這般做的男人不多,而他,也算是為了美人而義無反顧。得此寵幸的她,該要感到驕傲。
「為什?」她月兌口問。
花定魁掛在臉上的笑突地僵硬,冷眼瞪著她。「你問我為什?」她的腦袋里頭裝的到底是什?都到這當頭了,居然還問他這等蠢問題!
「我不明白大人為何要……」
那一日的陣仗,她記得很清楚,就見大人身穿喜服站在門前,所有的人全部睇若大人瞧,更有人在二芳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說真的,那種感覺肯定不好受,他又為何要無端承受那些?
「你以為我何以紆尊降貴地同你住在破茅屋里?你以為我是為誰掏出多年不離身的金鎖片和玉佩?又是誰逼著我不得不出此下策,直接將你擄回北京的?」他毫不掩飾怒火的咆哮聲全都教外頭迎親隊伍的嘖吶聲給掩過,不過同坐在轎子里頭的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現下要回北京?」她不由得瞪大眼。「大人……你又在玩我了?」
她倏地掀開簾子睇向外頭,發覺迎親隊伍真是直往渡海口走。
嗚,大人好過分,愈玩愈夸張,居然打算帶她回北京……哪有這種玩法的?
「誰在玩你?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要不怎會老是听不懂我的話?」氣死他了,非要逼他吐血,她才過癮不成?
「我……」
「我要你當我的娘子、我要你順從我、我要你乖乖地同我回北京,就這著!」見她依舊一頭霧水的蠢模樣,他不禁湊近她一些道︰「淮杏,我告訴你,天底下沒有任何女人可以軟我這般分神、數我那般坐立難安的,唯有你,軟我甘心陪你住破茅屋,吃素粥、睡破席……盡避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也該要懂得,我是不可能為人做到這種地步,你該是要懂我的心思。」
「我……」她也知道大人除了喜歡捉弄她之外,其實待她並不薄,但是……情況太混亂,她一時不知道要如何以對。「我懂大人的心思,但我不懂的是,大人為何會……」空洞的心靈好似突地被填滿︰心頭有一道暖流流過,她並不討厭這種感覺,但她依舊不懂大人為何偏是對她情有獨鐘啊。
「就連我也不懂的事,你怎會懂?」他冷啐一聲。
倘若他要是懂得自個兒的心思,他和她之間又怎會無端端地浪費那多時間?不過,還不遲。
「嗄?」大人也不懂?
「罷了,懂也好,不懂也罷,橫豎,只要你跟我走,回到北京之後,咱們再慢慢研究、研究好了。」他笑得寓意深遠。
她蹙緊眉頭睇著他,發覺他不斷地欺近,下意識往後退,直到退到轎門邊,整個後背部貼上轎門。「大人?」她咽了咽口水。
「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咱們不如趁這當頭,先行研究一番。」
「不好吧?」嗚嗚,大人笑得好……
「我說了,你要乖乖地听話,要不……這轎子里頭發出什聲響,外頭可是會听得一清二楚。」威逼、利誘,是他拿來整治她的不二法門,雖不見得每次都見效,不過這一回絕對由不得她。
「可是……」她斂眼瞅著他不斷湊近的唇,直到四片唇辦交迭在一塊兒。
嗚嗚,大人的唇好迷人,她抗拒不了他。她這做,不知道算不算奪人所愛?
小姐又不喜歡他,老爺也做主讓她嫁與他,這……大伙兒各自安排好了,卻沒人問過她,將她趕鴨子上架,壓根兒不管她到底願不願意。但,說真的,她並不討厭……
淮杏半掩星眸,以眼角余光偷覷著他極為投入的神態,心頭顫得好似快要將她的魂魄給抖掉一般。但抖歸抖、伯歸怕,她的心頭卻有甜蜜的滋味。
不知道大人所謂的不懂,是不是和她一般?
沒見著他便覺得落寞,一見著他覺得開心,可事實上,她又怕他……但並不討厭他。
要不,他又不是她的主子,她為何要任他予取予求?
「大人?」感覺腰上有一雙大手,她突地驚醒,含羞膽怯地制止他。
「我說過不準你抗拒的。」他粗嗄道。
「可問題是……」這兒是轎子里耶。
「那又怎著?」他才不管這種小事!
話落,他強襲她,笨拙地拉扯著她腰間的束帶,可扯了老半天,仍扯不開。他轉而拉扯她的衣襟,卻發覺衣襟上頭綁著繩結,似打了死結,教他不禁有點光火。
「混蛋,這是誰綁的?」誰整他來著?
話落,外頭突地傳來花問柳幾番壓抑的笑聲。
他拉起簾子對外吼著「花問柳,你這個混蛋!」壓過嗩吶聲的咆哮聲,換回的是花問柳的嘻笑聲。
淮杏幾乎平躺在轎子里,雙手搗在燒燙的粉顏,羞得幾乎無臉見人。
大人……是不是根本就是在整她?惡整、戲弄她,說不準不是他的原意,而是他的習性吧!
他壓根兒沒想過自個兒的所作所為,會敦她羞赧得難以自處。
要她怎同他一道過完下輩子?嗚嗚,她要回去啊,她無臉見人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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