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碠然親眼目睹了車禍的發生。
他站在楊芷馨原先招呼計程車的路口,看見她在他的呼喚聲中越跑越快,一個男人跟著她。
然後,她坐上了計程車,男人在馬路中央被正巧駛過的沙石車撞個正著,鮮血像花朵一樣,遍開滿地。
君碠然瞧得一愣,但這還不是最令他訝異的,真正教他不敢置信的是那自半空中掉落、鏗一聲地正砸在他面前的刀子。
鋒利的刀刃反射著秋日的艷陽,映照出絲絲耀眼金芒,眩得他險些睜不開眼。
這刀子是哪兒來的?他望著刀子,突然覺得全身冰冷,若沒瞧錯,刀子是跟蹤楊芷馨的男人被撞後,從他身上掉落下來的。
男人帶著刀子寸步不離地跟蹤楊芷馨,為什麼?
道場門口虛驚一場的車禍、征信社被砸、師父的墓遭盜……樁樁意外接二連三閃過他腦海。
一直以為犯人的目標是師父,但事實若非如此呢?
從頭到尾箭靶只有一個——楊芷馨。
「天哪!」他憂懼驚呼,果真如此,她一個人走……他虛軟地倒退兩步。「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她。」
「芷馨——」他發誓,終此一生,不會放棄尋找她的機會。
###
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多長?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最多不過百年。
君碠然卻覺得他活著的時光絕不止這個數了。
今年二十九歲的他,出生在一個和睦、甜蜜的家庭中,他是五胞胎中的老三,上有一兄一姊、下有兩個弟弟,他就擠在中間。
他常常覺得自己比不上其他的手足,他們各具特色、亮眼動人,獨他害羞內向、縴細敏感到幾乎沒有朋友。
但諷刺的是,長大後的他卻步人政壇,雖然只是幕後一個小小的文宣幕僚,但他企劃能力之高超,卻讓他本身成為各政黨競相挖角的對象。
可他從沒想過要跳槽,近十年了,他一直跟著盧卉卉,一個從立委爬上五院院長寶座的女人。
有人傳說君碠然是盧卉卉的入幕之賓,他總是一笑置之。但是一名二十九歲的男子卻從未傳出任何緋聞,也實在奇怪,除非他是同性戀。
君碠然是嗎?
每當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他總是回答︰「我有妻子了。」只是多年下來,從沒人見過他的妻子就是了。
直到今天——
在君碠然的麼弟君問晑的結婚典禮上,眾人有幸目睹了被形容為「機械人」的冷酷男子,那冰冷面具崩垮的瞬間。
所有人都被驚呆了,包括新郎與新娘。
冷漠無情的君碠然居然有追著一個女人跑的時候,他甚至還跳上了餐桌追尋女人的身影,趕在她竄逃出門的前一刻,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在大門口捉到女人,迫不及待地擁吻她。
那激烈的法式深吻像燎原野火,一發不可收拾,剎那問便燃成沖天烈焰。
看到他們熱情表演的人無不面紅耳赤,呼吸急促。
沒人敢相信機械人月兌去冷硬的外殼後,竟是如此地激狂與性感。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會場中的主角,新郎君問晑、新娘伍馡更是瞧得瞠目結舌。
「我本來還想介紹芷馨和二哥認識的。」君問晑說。
「看來是不必了,他們早認識了。」伍馡呢喃。
「而且還情緣糾葛,難分難舍呢!」君問晑笑嘆一聲。
伍馡抬頭,睨了他一眼。「怎麼辦?要讓他們繼續下去嗎?」大庭廣眾之下表演如此熱辣戲碼,是否妨礙風化?
「我想二哥心里有數,他不會太過火的。」君問晑說。
「只怕芷馨回過神來要發瘋。」伍馡搖頭。
「是啊!」他想了下。「那還是提醒他們一下好了。」他才走過去,大門口的好戲已雲收雨停。
君碠然正彎腰扛起楊芷馨,兩人的呼吸急促、面色潮紅,目的地何處,不言可喻。
君問晑松下一口氣,對著君碠然擺擺手。「慢走啊,二哥,明天見,楊小姐。」
楊芷馨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在大門口干了什麼奸事,她一張粉紅俏臉霎時脹得通紅。
「放我下來。」她拚命掙扎,丟臉死了。
「不可能。」君碠然一句話回絕她。
「你要不要臉啊?」她低吼。
他想了下,轉向君問晑。「不好意思,好像搞砸你的婚禮了。」
「不會。」君問局干脆地搖頭。「我本來就覺得楊小姐跟二哥應該會合得來,想幫你們介紹的,原來你們早就認識,這樣很好啊!」
「你在說什麼鬼話?」楊芷馨怒火燒向君問晑。「我怎麼可能跟這個厚臉皮的狂合得來?還有,你們居然是兄弟,為什麼沒人告訴我?」
「我們都姓君。」君碠然回答。
「天底下姓君的何其多?」誰料得到這麼巧,這兩個姓君的竟然是兄弟!雖然是五胞胎,但長大後體型、氣質已經有所差異,她哪認得出來。
「自己聯想力不好,怪得了誰?」君碠然低哼。
君問晑拍拍他的肩。「二哥,你要不要先走?」眼看圍觀的人群越聚越多,他怕待會兒要暴動了。
「走什麼走?你這個王八蛋,快放我下來!」楊芷馨伸手用力擰著君碠然的背。
不過他長年累月的健身可不是練假的,對于她蚊子也似的攻擊根本不痛不癢。「你別作夢了,我不可能放你的。」他邊向君問晑道別,邊大大方方地扛著她、排開人群走了。
「不要。」她氣得張口咬住他的肩膀。「渾帳,你不要臉、我還要,放我下來。」
她咬得很用力,他的肌肉不自覺地收縮,身子悄悄地繃緊了。可他扛她的手卻始終不放,說什麼也不放,即使她已逐漸將他的肩膀咬出血來。
口中嘗到一股淡淡的鐵銹味,她嚇一跳,急忙松口,瞧見一圈紅印正在他的肩頭上散開,知道自己傷了他,心狠狠揪了下。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低泣。
「我發過誓,若上天注定我倆無緣,再聚不到一起,我就死心地放棄,否則,不論任何情況下讓我再遇見你,我都會緊緊捉住,再不放手。」他的嗓音低沉,深具震撼力,像似挖掘自靈魂最底層的深處。
她愣了下,對于他的話有一絲迷惘。「你是什麼意思……啊!莫非……你一直知道我的行蹤?」她結結巴巴。
「很難不知道吧?」尤其她是如此地出名。
「可是你卻不曾來找過我。」
「當初是你自己走的。」
「所以即使你發現了我,也不來找我?」
「不找,怎麼會發現?」
「那是為什麼?」
他閉上嘴,一聲不吭。
她定定地趴在他肩上,好半晌。「你在氣我嗎?」
「有可能不氣嗎?」不說一聲地離開,明知他早被「失蹤」傷得體無完膚,她還是選擇了最傷人的方式與他道別,為著這一股氣,他等了近十年。
想想真是有些傻,不過他自始至終都相信,他們一定有再相遇的一天,如果沒有,了不起他自己設計,總之他不會讓這段感情結束。
不過他也不願親自前往尋找,別忘了,在他冷漠無情的外表下,其實藏了一顆縴細敏感的心。要他拋開自尊、不顧一切主動去尋回棄他而去的女人,他做不到。
他只會用拐彎抹角,兼之別扭可笑的方式表現自己,多年不變。
「對不起,不過我是為了你好。」她揚唇,逸出一聲苦笑。「起碼多年後的你確實功成名就了,即將……啊!」她突然想到什麼似地驚呼一聲。「你這渾球,你不是要參選立委了嗎?居然在這種時候搞這種飛機,你不想活啦?」
「誰說我要參選立委?」
「報章雜志都這樣說。」
「他們說他們的,誰規定我一定得照做?」
「可是你跟盧卉卉……」她以為他們合作愉快,不只公事,私下亦同。
他哼哼了兩聲,在她沒有發覺的情況下,抱著她,大刺刺地走進了賓館,一間不怎麼樣的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