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的清醒已是黃昏時刻,夕陽在屋內反射出整片紅艷如花的霞光,舒暢軟涼的晚風從雙面大玻璃外穿透紗窗碎花布風,灌得一室薰清幽潤。
蔣森嚴茫茫然地坐起身,儲末央就在他懷里,赤棵的嬌小身子上殘留著點點紅斑,那是他暴行的證據。他又傷害她了。
一絲後悔和愧疚在心中翻騰,其實有很多事情不能全怪她的,嫁夫如他,也難怪她沒有安全感、不肯生孩子。
唉!他不該再踫她的,對她最好的方法就是從此離開她、別再接近她,沒有他的日子,她會過得更好。
默默地下床,腳底踩到一個突起物,他彎腰撿了起來,是那包避孕藥,今天這場沖突的導火線。
楞楞地瞪了它好一會兒,已經不再覺得生氣了,反而有點慚傀自己的自私。細心幫她把藥重新包好,放回床頭櫃上,心頭有了決定。
他要離開她、永遠走出她的生命,放她高飛,去尋找屬于她自己的幸福。
離去的同時,再望她一眼,結婚五年,從沒有仔細看過她,老實說她挺可愛的,不像「風棲汝」那樣美艷風華……糟糕!他又拿她們相比了。
真奇怪!他最近老是想起這兩個女人,有時候甚至會把她們搞混了,不會是得了中年痴呆癥吧?他忍不住調侃自己。
不能再待了,得乘著她醒來前離開。「對不起!」他用眼神道完歉,頭也不回地走了。
房門聲一落,未央再也禁不住地破口大罵。「蔣森嚴,你這個該殺要千刀的下流胚子、卑鄙小人。」
還以為他至少會道聲歉呢!把她弄得渾身是傷,結果……他居然就這樣走了,混帳、混帳——
如果她將來犯了性冷感,全都是他害的……呃!想到哪兒去了?氣得砸爛床頭櫃上的台燈,怒火竄燒得比屋外的夕陽更加紅烈、奔騰,急忙忙跳下床鋪,想找蔣森嚴那王八蛋說清楚。
誰知才踏進客廳,他車子的聲音也同時遠離了。被他逃走了,可惡!她又氣又恨,一記手刀忘懷地劈裂一個茶幾。
暴龍的怒火尚未熄滅,岩漿四濺,所到之處桌傾、椅倒,不到一個小時,客廳、廚房……所有看得見的家具差不多全毀了。
直到她怒氣發盡,月兌力的軟倒在地,整間屋子比被龍卷風刮過還慘,放眼望去,已經看不到完整的東西了。
哦!這時候她才想到要後悔。抱著腦袋不敢看那遍地狼藉,想再修好這些東西,還得花費多少功夫啊?
餐桌的四只腳全斷了、茶幾裂成兩截,早就飽受傷害,岌岌可危的屏風這回總算壽終正寢了……其他……唉!不提也罷。
討厭自己的沖動,又不是十來歲的小孩子,老干這種可恥的行為,真真差勁到極點了。
無奈地取出工具箱,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整理吧!不然還能怎麼辦?
叩叩叩!釘錘的聲音再次響起,今夜,一整晚,又可以听到蔣家別墅,絡繹不絕的修理聲和未央……頹喪的嘆息聲了——
「你說什麼?森嚴被狙擊了。」蔣家的老爺子,蔣修羅一接到兒子出事的消息,整個臉色全變了。
左輔、右弼神色凝重地立在門口,沒人敢開口多說一個字;如果蔣森嚴是冷酷的話,蔣修羅就是殘忍了,誰也不知道這位縱橫黑白兩道近半個世紀的魔王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雖然蔣森嚴下令封鎖他受傷的消息,但誰也沒勇氣隱瞞這位暴君,明知這會掀起濤天巨浪,任何有關系的人,一個也逃不了,他們還是來報告了,寧可冒著自殺謝罪的風險,也不顧將來面對「青龍」失職的嚴懲。
「是誰干的?」蔣修羅面無表情的峻容上,涌起覆滅天地的血腥。
「主使者還不知道,但執行者是‘血手集團’。」右弼垂首應道。在送蔣森嚴回家後,他們曾照未央的話,徹底清查了公司內的可疑分子,可惜沒有發現,反而得知了蔣森嚴接到「血手印」的消息。
而過後不久,警方也透露,失手被擒的狙擊者已經自殺,根據這種種線索,證明殺手確實出自世界有名的殺手組織——「血手集團」,傳說請「血手集團」是必須付出傾家蕩產的代價的,真不知是誰這麼恨蔣森嚴,恨到寧可拋棄一切,也要他的命。
「毀了它。」比萬年寒冰還冷酷百倍的語氣,輕輕磨出喉頭,說的人也許不覺得,听的人卻早已牙齒打顫。
「老爺子的意思是……」左輔驚駭地問道。
「給我挑了‘血手集團’,一個不留。」蔣修羅神色不變地丟下命令。
「那主使者……」右弼不敢相信,如此一來,怎麼查得出幕後主使者。
「不必理他。我只要那些不軌者記住,誰敢冒犯‘青龍’,就拿命來抵。」談談地說完,蔣修羅回房去了,決定的主意永不更改,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膽敢狙擊森嚴的人的。
左輔和有弼同聲長嘆,看來這場腥風血雨是避免不了了——
未央自己也沒想到,原本只預定請半天的假,竟然拖了一個禮拜才又重新到公司上班。
她自我建設了好久,終于再鼓起勇氣面對蔣森嚴,還以為事情早過了,紛亂總會歸于平靜,誰知道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早上,她一踏進辦公室,就被滿屋子的警察嚇了一大跳,而頂樓的總經理室更是……
「我說過,我不知道——」蔣森嚴的怒吼連隔音牆都擋不住。
「一個殺手集團毀了,死了上百人,你會不知道?」另一聲咆哮也不比蔣森嚴差。
「白警官,那個殺手集團的總部位在意大利,而我自從受傷後,就一直留在公司里養傷,我有沒有出去,你和你那些監視我的部下再清楚不過,現在反而來問我這種問題,不是太可笑?」蔣森嚴兩眼充血通紅,這一個星期下來,他快被這些警察煩死了。
傷者不是都有休息時間嗎?他手臂上的縫線都還沒拆啊!他們每天來問話不打緊、天天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也可以忍受,但——連殺手集團毀了都來找他,這太過分了吧?
他是被害者耶!又不是罪犯,對他行這種精神拷問法,說實在的,再五分鐘,他的忍耐力最多只能再撐五分鐘,這位超級煩人的白警官再不識相,他一定會發瘋崩潰。而姓白的最好有心理準備,瘋子打人是無罪的。
「你被狙擊的第三天,‘血手集團’就垮了,說與你無關誰相信。」這位白警官的固執與蔣森嚴有得拼。
蔣森嚴閉上眼楮,深呼吸,收集那所剩無幾的耐心,一只手若有所覺模索桌上的黑咖啡,一踫到杯子,立刻端起來,喝了一大口,他需要酸、苦的黑咖啡降火,可是——
嘖!「為什麼是牛女乃?我的咖啡呢?」
未央一進來,就看到不要命的人又在糟蹋自己的身體了,真可惡!他沒發現自己瘦了一大圈嗎?眼眶又黑又腫、兩頰都凹陷下去了。她對他無端地是又生氣、又心疼,急忙泡了杯牛女乃,趁他一個不注意,換掉他的黑咖啡,不想他早夭啊!
「喝光了。」她一口喝掉他的黑咖啡。
「你……」幸運之神已經離他遠去了嗎?為什麼他得同時面對煩人的警官和欺他太甚的助理?
未央的炮口又轉向站在辦公桌前的白警官,都是他吵得她老公沒辦法休息,他也得對蔣森嚴的身體虛弱負責。
「白警官有證據證明意大利‘血手集團’的滅亡與總經理有關嗎?」
白警官怔仲片刻,看得出來這個凶悍的小女人並非易與之輩。由蔣森嚴的異常反應便可窺得一二,那個拽得要死的家伙正瞪著一大杯牛女乃發怒呢!但他卻緊抿著唇,半句抱怨不敢吭,擺明被吃死了。
對于這個小女人,他可得小心應付才行,白警官心中暗忖。
「沒有,但……」
「沒有。那你來找他問什麼?」她眼瞳飛掠的談談憂郁和繃緊的下巴,在在告訴了對方,她強忍的怒氣。「你是吃定了病人沒辦法反抗是不是?再說意大利的殺手集團垮了,跟台灣有什麼關系?難道意大利政府委托你們調查了?」
白警官立刻閉了嘴,怎麼說呢?他只是想知道真相,警察挖掘所有犯罪的緣由也錯了嗎?
「無話可說?」末央繼續逼問他。
警官大人點了點頭、又搖搖頭,這女人好難纏,他已經不會說了。
「那麼請吧!」未央開門送客。「再見,不送。」
「可……」他還沒知道事情真相呢!
「對了,白警官!」未央突然詭異一笑。「我們對于襲擊總經理的殺手集團為什麼會在一夕之間滅亡,也感到相當好奇,倘若你查出真相時,麻煩請通知一聲,謝謝。」
「哦!好,那……」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就被請出門外了。
「再見。」未央笑著揮手送他進電梯。
「再見。」白警官點了一個頭,才猛地想起,他是來問案的耶,卻……這樣,還再見呢!有沒有搞錯?姓蔣的那個卑鄙小人,擺明了想月兌罪,他不會放過他的。「蔣森嚴,我一定會再來的。」電梯門合起的剎那,他狂暴的怒吼還清晰可聞。
「哼!」高坐在總經理室里的蔣森嚴不屑地撇撇嘴,對白警官的威脅嗤之以鼻。來就來,誰怕誰啊?再喝一口杯中的飲料,下一次……嘔!牛女乃,好惡心的味道。偷偷地站起身,想把它拿到洗手間倒掉,再換一杯黑咖啡進來。
罷被眾人的掌聲簇擁進來的未央正站在他的面前。「老板,我泡的牛女乃好不好喝?」
他皺著眉頭,又不是小孩子,還喝牛女乃呢!可是眼前這張古怪、弄邪的俏臉,嘖!她真難纏。
「老板,上洗手間不用端著杯子一起去,沒人會偷喝你的牛女乃。」未央上下打量著他一臉晦敗的神色,重傷初愈、未經調養、加上操勞過度,他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已經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了嗎?還想喝咖啡過日子,分明找死。
老板!對喔,蔣森嚴這才想起,他是她的上司耶,又不是她小弟,憑什麼被她吃得死死的。
「我不要喝牛女乃,你幫我倒杯咖啡來。」他把杯子塞到她手中。
「要不然果汁?」不好把他逼的太緊,她給他兩個選擇。
「咖啡。」他十分堅持。
「我給你三個選擇︰參茶、果汁和牛女乃?」她固執地跟他大眼瞪小眼。
「咖啡——」他氣得跳腳。該死的!全公司沒人敢質疑他的決定,就這個麻煩的笨女人,真是可惡。
末央給他的答案是沖進茶水間里,抱起整壺咖啡壺,當著他的面,將剩下的半壺咖啡全倒進男廁的小便池里。
「沒有了。」她攤攤手,存心氣死這個沒腦筋的笨男人。
「你……」他咬牙切齒、氣得臉色發青。「我要開除你,GETOUT、滾蛋,听到沒有?」
「乖,生病的人火氣太大對身體不好,你先把牛女乃喝完,中午再給你喝咖啡,好不好?」
他媽的!她在騙小孩嗎?這種話也說得出來,老天!誰來教教他,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趕走這種耍賴的員工?他好後悔、後悔斃了,為什麼要錄用她?
氣沖斗牛的結果是頭暈目眩,沒辦法,前陣子失血太多.最近工作又忙碌,身體有點虛。
「喂,老板,你臉色很差喔!」未央關心地上前攙扶他。
「哼!」他憤怒地瞪她一眼,你少氣我一點,我臉色就會很好了。用力甩開她的手,白著臉,搖搖晃晃地顛回自己的辦公室。砰!遷怒的甩門聲,恐伯整棟樓都听得見了。
未央渾不在意地聳聳肩,被他罵慣了,她的臉皮早練得比牆厚,而且跟個病人生氣,未免太沒有同情心,她還是會照顧他的,管他領不領情?
重又沖了一杯熱飲端進總經理室,不想被人說她趁火打劫、欺負沒反抗力的病人,這回她退了一步,在熱牛女乃里加了一小匙咖啡,雖然喝起來沒什麼咖啡味兒,但起碼帶了點淺褐色,他該滿足了。
辦公室里,蔣森嚴斜倚在沙發上,緊閉雙目,憔悴的臉龐,疲累與虛弱寫滿容顏。
「老板。」她試著低喚一聲,他沒有回應。
睡著了嗎?她好奇地走近他身邊,被那深陷、青黑的眼眶,蒼白、無血色的臉頰刺痛一顆柔軟的芳心。這些天來,他到底是怎麼過的?是如何龐大的壓力竟將一名峻挺如山的偉男子折磨成這副模樣?
心疼的小手輕撫上那冰涼,而略顯粗糙的臉龐,瞧瞧這唇,都干裂了,原本平穩的呼吸也變得粗重,瞬間,她好想罵罵左輔、右弼,到底是怎麼照顧主子的?
忍不住踫觸他的沖動,她抖著唇吻上那方青白,一陣刺麻磨痛她的唇、也刺疼她的心,她記得上次親他的感覺是光滑、充滿氣勢的,蔣森嚴就該是那樣與天比齊的倔傲,盡避惹她生氣,但不論如何,她都不要他這般的無助。
靈活的丁香不死心地想要潤澤他的干渴,一遍又一遍舌忝過他的干裂的唇,但願她可以修補好他的傷痕,再次見到他意氣風發的昂揚貌。
蔣森嚴在睡夢中發現到一點溫暖從唇邊直滲入他早經冰凍的心髒,它像一股清流,輕輕地撫慰著他疲憊的身心,好舒服、好舒服的感覺,他禁不住滿足地吁出一口長氣,貪婪的心想要更多。
無意識地伸出舌來勿勿地一挑,察覺到溫暖的泉源一顫,仿佛將要消散,他慌張地伸出手捉住他的春天,更多的甜蜜與芬芳同時涌進空乏的身軀,心底深處,一方陽光照不進去,永遠治愈不了的傷口,仿佛在此時得到了靈丹妙藥的紓解,它再也不痛了。
他的吻越來越激烈,熱燙的刺激隨著他的舌尖傳達到她的每一條神經,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自她和蔣森嚴在一起以來,頭一次,他們的親吻可以如此親密,而不帶半點火藥味。
她的心在旋轉、天在旋轉、地也在旋轉,老天!她快要醉死在他的狂吻熱擁之中了。
「唔!」他在半睡半醒間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像盆冰水燒醒了跌入萬丈深淵的她。
懊死的!她忙不迭推開他,跌跌撞撞地沖出總經理辦公室,萬一被他發現她偷吻他,她的身分還瞞得下去嗎?而且……哦!那個自大的男人最恨別人騙他了,他若察覺真相……哇!太危險了——
她捂著急跳不停的胸口,可惡!「色字頭上一把刀」果然一點兒也不錯,她早晚會被「」這兩個字害死。
辦公室里的蔣森嚴被這股大力猛地一推擠,才完全清醒過來,晃晃仍有些暈眩的腦袋,手指按摩著酸疼的太陽穴,最近他的身體真的變差了,上次那一槍挨得夠嗆。
七、八月天,他的手足依然冰冷,可見失血不少。但是……疑惑的手指輕撫著全身上下唯帶有溫度的嘴唇,為何獨留這里熱燙得嚇人?
罷剛睡夢中,似乎有一個人非常溫柔地撫模他、親吻他,她又香甜、又溫暖,她的手指滑過他的臉龐時,他感覺好像吃了人參果,渾身三百六十多個毛細孔都舒暢了起來,可是……真的有這個人嗎?
迷惘的眼流連過空蕩蕩的辦公室,屋里除了他之外,並無第三者,他是在作夢吧?他想,沒有人進來過、沒有人親過他,什麼也沒有,只是一場虛幻、甜美的夢境,一切都是假的。
搜尋的視線刻意略過茶幾上仍冒著輕煙的熱飲,全公司只有一個人會端這種黑不黑、白不白的奇怪飲料進來,他知道,但他仍堅決地告訴自己,剛才的一切全是場幻夢……
快十二點了,蔣森嚴有點心不在焉地听著右弼說話,兩雙利眸,似有意、若無意瞥向緊閉的辦公室大門。
今天那個小特助過還送飯盒來給他吃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這個禮拜管他三餐管得緊,早餐豆漿加雞蛋、三明治、廣東粥;中午特制雙人分大飯盒、配上一盅熬墩良久的好湯;晚上更是豐盛,有時候甚至還有各國料理可吃。
她突如其來的好,叫他傷透腦筋之余,不免暗想,他有多久沒這麼好吃好睡過了?其實「鳳棲汝」這人還不錯嘛,只要她別老是跟他唱反調、倒掉他的咖啡、惹他生氣……嚴格說起來,她甚至比他老婆儲未央對他還好呢!
呃!有點內疚,其實他對儲未央也不好,同理,怎能要求她對他多好?這樣說來就是「鳳棲汝」的行為太奇怪嘍?無緣無故打理一個男人的三餐,難道她有什麼特別目的?或者……
其實他一直有種荒唐的想法,「鳳棲汝」和「儲未央」這兩個女人,也許……有可能她們根本是同—個人嗎?
「……少爺、少爺……」右弼的大篇報告早說完了,正等侯回應,卻很遺憾地發現蔣森嚴對他的話根本是有听沒有見。
「什麼?」他猛然回神,才驚覺自己竟然在辦公時間心不在焉,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道——超級工作狂被公事以外的東西吸引住心神。
「少爺,‘四聖獸’的秘圖明天會到,要直接將它送進世貿的保管箱,還是先帶回來?」盡避上司的反應很不夠意思,當人下屬的還是沒有選擇余地,得認命地重復一遍報告。
「先帶回來再說。」一提到這個問題,蔣森嚴原本就稍嫌冷峻的臉龐,更加陰鷙了。得到「四聖獸」秘圖的同時,即代表他又得回老家覲見老家伙了,實在很不想看到他,那個無情無義、專制絕斷的冷血男人,是他胸口永遠的痛。
「是!我立刻去安排護送秘圖的行程。」右弼得到命令後,隨即告退去執行任務了。
「順便通知董事長。」在右弼離去之前,蔣森嚴還是決定了,他不想見老家伙,就讓輔佐負責將「四聖獸」的秘圖送去老家吧。
「總經理——」右弼略顯為難。
老人家年輕時也許只專注于「黑暗帝國」的傳說,是個相當失職的父親,更是個無比差勁的丈夫,還逼死了自己的妻子。但他現在年紀大了,任誰都看得出來,蔣修羅越來越在乎蔣森嚴,否則他不會因為總經理一點的皮肉傷就恨得毀了一個殺手集團,只可惜少爺似乎並不明白。
「照我的話去做。」蔣森嚴陰狠地下命令。
「是。」右弼只得無奈地點頭,為這對父子心疼,他們會有和解的一天嗎?恐怕很難,只要「黑暗帝國」門戶的鑰匙一天找不到,「青龍」的詛咒就一天不會消失,想要蔣修羅和蔣森嚴和好,除非奇跡了。
「小心點兒,右弼,不要撞到我。」門口的未央戒慎恐懼地望著那尊大門神,他到底是要前進?還是後退?說一聲嘛!就杵在正中間,她手里捧著一大盅湯,燙死了,真怕被他撞翻掉。
「啊!對不起。」右弼急忙往旁邊一站,讓條通道給這位女特助。
其實他和左輔都很感激她,少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是出了名的,傷勢沒好又急著工作,三餐不定時,老喝黑咖啡提神,這種事兩位伺候他多年的輔佐不曉得抗議過多少遍了,蔣森嚴依然我行我素,固執得緊。
全公司只有這位女特助治得住超級工作狂,她送上來的飯菜不管再多、再離譜,蔣森嚴都會皺著眉頭吃光光,雖然他常常是一邊吃、一邊罵,威脅著要炒她魷魚,但很明顯地,他的氣色真的好很多,起碼黑眼圈都不見了,整個人又胖回一圈。
看見小特助的剎那,蔣森嚴陰鷙的眼眸瞬間閃過一抹光燦,微微勾起的唇角,軟化了不少冷峻臉上的線條,她果然又來了。不曉得今天她帶了什麼來給他。
「吃飯了,老板!」未央辛苦地放下湯盅,和雙層大飯盒,空出雙手後,忙著調整頭上歪掉的帽子。
「在辦公室里不要戴帽子,沒有禮貌。」蔣森嚴撇撇嘴,她最近每天戴帽子,不論室內、室外,隨時遮住半邊臉,他是越看越覺得礙眼。
「這樣比較漂亮。」未央不理他,逕自整理儀容。他以為她喜歡啊!要不是這個星期,每天忙著幫他熬湯、做飯,沒時間打理門面、染發,又擔心化妝不夠,會露出馬腳,她才不會每天戴帽子,頭皮呼吸不到新鮮空氣,最近頭皮屑長好多,癢死了。
「你做的是特別助理的工作,不是模特兒,不必那麼照顧門面。」他冷冷地調侃她,一只手掀開便當蓋子,嚇!是日本料理耶!壽司、手卷、串燒、生魚片……全是他愛吃的東西,真不賴。
才踏出辦公室的右弼猛地煞住腳步,不敢置信的搖著頭,老天!那一串諷刺真的是出自他冷漠無情的少爺口中嗎?蔣森嚴從來不多話的,自從夫人那件意外後,他安靜的近乎自閉,不關心周遭的人、不解釋自己的行為、不道歉、不要求……甚至連身為人的感情都要拋棄了,可是現在……
他正在吃飯、中午十二點準時吃中餐,他的話多了、臉上的表情豐富了,而且也學會了——抱怨。
「為什麼又是魚湯?我討厭魚。」蔣森嚴是很挑食的。蔥、青椒、蕃茄、胡蘿卜、魚湯、羊肉……他不吃的東西列出來,可以存滿一塊磁碟片了。
「生魚片也是魚,你就吃。」未央兩只手忙著幫他倒湯,一雙腿在桌下打著拍子,真想一腳把他踹黏在牆壁上。也不想想,她每天早上四點就起床熬湯多辛苦,就會抱怨,混帳男人。
「不一樣。」他嫌惡地瞪著一大碗湯,討厭魚腥味。
「那里不一樣?」她差不多想揍人了。
「這是鮪魚、那是 魚。」他轉過頭去,很有骨氣地表明他死不喝那碗 魚湯的立場。
「不喝湯,下午就沒有咖啡。」他嗜咖啡成癮,被未央抓住了小辮子,每回兩人起爭執,她就把他新買的咖啡豆丟掉,或是他煮滿一壺的咖啡倒進小便池里,惹得他又氣又怒,卻不能因為一點咖啡妙掉她。
「你以為我喜歡喝你泡的咖啡嗎?那是世界最難喝的東西。」蔣森嚴忍不住抗議。從沒看過有人沖咖啡,牛女乃和咖啡比例是十比一的,十匙牛女乃、一匙咖啡,那根本不叫咖啡了嘛,充其量只能稱為咖啡牛女乃,惡心死人的味道。
「不要拉倒,我現在就去將那壺世界上最難喝的咖啡倒掉。」敢罵她?這幾天為了照顧他,她睡眠不足、累得半死,又不時嘔心欲嘔,火氣正旺著呢!不識相的人活該倒大楣。
「等一下!」那是他的寶貝耶。喝了十年的咖啡,一下子被禁斷了,看他多可憐,他好想再喝一口純濃的黑咖啡,品嘗那酸、苦、澀的味道,可是……唉!眼前他只能掐著鼻子灌掉那碗 魚湯,以期換來聞得一點「咖啡牛女乃」的香味,何時才能月兌離苦海?!
未央滿意地收好他喝完的湯碗,算是夸贊吧!
「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嘛!」
「哼!」他慍惱地噴出一口氣,捻起—塊壽司吃著,不期然瞥見她帽子底下幾撮垂下脖頸的頭發,半黑半紅的發色,他也在儲末央頭上看過。
「鳳棲汝」、「儲未央」,也許吧!身材可以籍由外物造出假象,但高度和那雙眼卻改不了,心中隱約有股肯定,可是……為什麼?他從不想深入地去探查它,不想知道真相,這種反應跟他的性格不合,但……有沒有那個可能,他根本在潛意識里害怕發現事實——
午夜十二點,「雷霆保全公司」頂樓的燈依然亮著,蔣森嚴、左輔、右弼正圍成一圈欣賞那幅引起若大騷動的「四聖獸」秘圖。
畫鈾上以潑墨方式繪著四只古聖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分踞四方,威武雄壯地固守著疆土。
這樣平常的一幅圖,真的與「黑暗帝國」門戶的鑰匙有關嗎?根據傳說,這里面標示著四把鑰匙的收藏地,但蔣森嚴對著它半個小時了,恕他愚昧,他實在看不出這幅書的秘密何在?
搖搖頭,嘆口氣,其實他對尋找鑰匙根本沒興趣,一百多年前的傳說了,誰知道是真?是假?
無奈老家伙相當執著,逼得他也不得不攪和進這場無聊的爭奪游戲中。不過既然東西是老家伙要的,這個謎題就讓他自己去解吧!他才懶得傷腦筋。
動手將圖卷起來,交給左輔、右弼。
「連夜送回老家去。」誰知道。紳士怪盜」的預告信什麼時候會實現?也許暗地里還有更多的人正虎視眈眈地覬覦著這張圖呢!未免夜長夢多,蔣森嚴決定速戰速決。
「是。」左輔接過畫,仔細封入保存筒中,這筒防火、防水,可以保護畫作免受外物傷害。他再將保存筒和手臂扣在—起,想要奪圖,除非殺了他,砍掉他的手了。
「我們走了。」右弼朝蔣森嚴一行禮,和左輔一起走了。
蔣森嚴略—頷首,一句「小心點兒」差點沖口而出,立刻又神色古怪地抿緊雙唇,他最近越來越奇怪,老是多說一些廢話,麻煩透頂。
目送著兩名輔佐離去,他抽出懷中「紳土怪盜」的預告信緊緊握在手里,不告訴左輔、右弼是怕他們瞎操心,而且若傳聞無誤,「紳士怪盜」偷東西時,向來是不傷人命的,可是,其他的野心分子呢?也許……他們會不會有危險?萬一……
這麼一想,他又覺得不放心,腳步不由得移向電梯,跟在他們身後下樓了。進入地下室,遠遠看見右弼正在開車門,左輔站在他身旁守護著畫作。
說時遲,那時快,一抹閃光突然掠過蔣森嚴眼簾,不祥的預感,他猛地大喊。「左輔、右弼,趴下——」
幾乎就在他話聲出口的同時,砰砰砰!長串的槍聲劃破寧靜的黑夜,擊向左輔、右弼。
蔣森嚴掏出懷中的槍伏沖了過去,硝煙火石中,他隱約看見一條矮小的身影在石柱邊蹦閃著,遲鈍的身手簡直遜到極點,是個外行人嘛!也許連基本的竊賊訓練都沒受過,這種笨蛋怎麼會知道秘圖的消息,又如此巧合地選在今夜來偷盜,有問題,這其中一定大有內聞。
正想著,右弼已經潛過去將來人給制伏了,蔣森嚴收起槍,走近一看,那男人全身發抖,縮成一團,早己嚇得屎尿失禁。
他皺了一下眉頭,誰會那麼笨派這種人來偷秘圖,百分之百不會成功的嘛!
「少爺,要怎麼處置他?」右弼嫌惡地瞪著手下的小偷,沒見過這麼沒種的家伙。
「送給白警官當禮物吧!」蔣森嚴也不以為能從這家伙嘴里問出什麼內幕,索性報警了事,省得麻煩。
「少爺,那這幅畫該怎麼辦?」左輔請示道。報警代表一連串的偵訊,他們還能送畫嗎?
「明天再說吧!先鎖進保險櫃里。」蔣森嚴說完,驀地靈光—閃,倘若這小蚌只是一個緩兵之計,敵人就是不想他太快把畫送走,所以布這個局呢?有沒有這個可能?
一記冷笑浮上嘴角,敵人大概不知道「雷霆」真正的實力是「青龍」吧?外表可以看到的戰力都是第二軍,他們最強的實力還沒展現呢!大意的人有禍了。
「不行,你不能叫警察捉我。」那名小偷忽然尖叫道。「我是馮振邦啊!你不能捉我,你不能捉我……」
蔣森嚴緊皺眉頭,馮振邦?是誰啊?不認識。他又分別看看左輔、右弼,兩名輔佐盡皆搖頭,表明不曉得馮振邦這個人。
他煩躁地一揮手。「帶走——」
偌大的地下室里,只剩下馮振邦哀哀的告饒聲絡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