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個尷尬的輕咳聲突然響起。
成王低垂著腦袋站在大廳入口處,他剛安頓好火冒三丈的小鮑主,回來想找楚飄風討論這趟京城之行的收獲,怎麼也沒想到會撞著這等火辣辣的場面。
「不好意思,不知道楚兄現在是否有空?」
糾纏中的兩人迅速地分開,雲吹雪惡狠狠地瞪著楚飄風。
楚飄風滿臉委屈地低聲長嘆。「本來沒空,但……」再偷瞧雲吹雪覆著寒霜的俏臉一眼,他愛笑的唇角迅速垮下。「只怕以後都會很空、很空了。」
「呃!」成王也不知道他在打些什麼啞謎,但情況似乎不大對勁,他只得拱手告辭。「即然如此,那我過些時候再來。」
「王爺請留步。」雲吹雪出聲留人。「我們也有事想與王爺商量。」
接收到她警告似的目光,楚飄風趕緊機靈地將成王請進來。
「王爺別客氣,有什麼事盡避說,只要是楚某能力所及,絕對義不容辭。」
成王望著雲吹雪好一會兒,還是不太習慣女人參與國家大事。
「在回莊的路上,我得到一個可靠的消息,武林中正興起一陣反閹浪潮,生辰綱的被劫似乎就是這個組織干的,而原先我們以為黑吃黑的錦衣衛都統梁景,正是被派往魏閹門下臥底的一員。」
楚飄風與雲吹雪對望一眼,心中各有所悟。成王這番話正好解了他們所有的疑惑。
三天前的雨夜里,在後山襲擊他們,那個武藝高強的黑衣人,想必就是這個反閹組織的首領。
只是……雲吹雪不明白,既然打著反閹的忠義旗幟,為什麼要將劫生辰網的罪名嫁禍給無辜的「無塵莊」?他們不知道這樣做,會害死多少手無縛雞之力的莊民嗎?
而那首領又為何非殺她與楚飄風不可?他們做了什麼天理難饒的錯事?楚飄風好象認識那首領,他們是什麼關系?
唉!還是有許多謎團無法解決!
楚飄風將他與雲吹雪被黑衣人兩次襲擊的事都說予成王知曉。
「他們為何不擇手段也要對付‘無塵莊’?這莊子里收容的都是一些與世無爭的貧苦難民啊!」成王不解地疑問。
「王爺,梁景臥底一事,應該是相當隱密的,你是如何得知這項消息的?」楚飄風問道。
「那是因為有人向魏閹告密,魏閹正大肆清肅東、西兩廠。」成王回答。
「或者這個反閹組織已經分裂!」雲吹雪猜測道。「也可能他們遭到反滲透,誰能肯定這個組織里沒有魏公公的臥底?」
「沒錯,是有這個可能。」成王恍然大悟。「只是不曉得如今生辰綱下落何處?那惹起無婺風波的五大箱銀子,反閹組織真會利用這二十萬兩招兵買馬打倒魏閹,為百姓爭取清明生活?」
五大箱銀子!楚飄風與雲吹雲面面相覷。
他們想起了落難峽谷里,在山洞中瞧見的那個埋箱痕跡,也是五個。而山洞位于後山,梁景率領的錦衣衛一直駐扎在那里不肯離去。莫非那山洞就是藏銀子的地方?
可是那山洞原先的洞口已因暴風雨而崩塌了,眼見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長埋地底,他們又不曉得那山洞有另一處入口,現下鐵定傷透腦筋。
這對聰明過人的情侶各自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筆銀子,他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就當作是補償「無塵莊」所受的無妄之災。
「王爺,對于這件事,你有什麼打算?」楚飄風現下擔心的是,若將事情挑太明,正直的成王會不會率軍隊與反閹組織打起來?戰端一起、烽火連天,受苦的也是小老百姓們,他不願看到血流成河的場面。
「可能的話,我也希望打倒魏閹。但江湖草莽集結成軍,萬一他們紀律不明會演變成什麼樣子!」成王喟然長嘆。
「萬歲爺依然沉迷于練就長生不死神丹?」有時候楚飄風也會懷疑,忠心于如此昏庸的皇帝是否正確?
成王搖頭苦嘆。這聖上的性子本就軟弱,再加上魏閹的煽動,還能不變本加厲荒廢政務?但身為臣子,除了拼命諫言之外,他也無能為力。
「這事兒我會繼續派人探听,只希望能夠消弭一場戰禍。楚兄,你身為武林盟主之兄,威望不比平常,也請多留意反閹組織的動向,請他們以外患問題為重。魏閹雖然為禍,但外敵若侵入我大明江山,亡國之禍更是非同小可,請眾英雄們三思。」語畢,他頹然告辭離去。
「盟主之兄!」楚飄風不住地苦笑。倘若這反閹組織的幕後首領就是他弟弟楚迎風呢?呵!未來,只怕一場爭執是免不了了。
「你弟弟是武林盟主?」聞言,雲吹雪訝然不已。想不到他還是出身望族?這樣的身分,怎麼可能拋棄一切與她同游?
「不過是武林同道送天下第一莊‘玉劍山莊’一個虛名罷了。」他興趣缺缺地道。
雲吹雪卻覺得奇怪,一般繼承名號的不都是長子?為何「玉劍山莊」卻是由弟弟掌理,楚飄風這個大哥反而流浪江湖?
「難道你弟弟差到只能承繼虛名?」她試探道。
「不!迎風是很有本事的。」楚飄風一直很疼愛這個弟弟,盡避兩人相處的時光有限。
「你弟弟叫楚迎風?啊!在武當山上我听你提過,武功排名天下第二的。」
「你老記得那些雜事!」他忍不住失笑,轉移話題,拒絕再討論那些個麻煩事兒。一抹邪笑浮上嘴角。「難怪我得不停提醒你愛我這大事兒,你總是記不住。」
「等一下。」雲吹雪急忙蹦離他遠遠的。他每回眼楮一發光,就要對她毛手毛腳的,她太清楚了;而丟臉的是,她越來越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我們還沒討論出生辰綱的處理方法。」
「嘿!」他賊賊地笑了笑。「小雪,你不坦白喔!明明你心中已有計劃,又何必問我呢?」
「我……」她不自在地別開頭。就是不想被人說她老欺壓他、強出頭,才提出來與他商量的嘛,這討厭鬼,一點兒都不明白人家的用心良苦!
「小雪!」他張手,從後面摟住她的縴腰。「咱們的事只有咱們自己明白,不要在乎別人的想法,我喜歡原本自然的你。」
「我討厭別人用可憐或鄙視的眼光看你。」成王爺每回見到他們都會有這種神情,雲吹雪很敏感地察覺到了。
她的光芒四射相對地壓迫到了楚飄風,讓外人誤以為他是個無能、靠女人吃飯的家伙;只有她明白他不是,他只是寬容大量、不喜歡與人計較,生活總是隨性而自在。
楚飄風其實既聰明、又能干,他真的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兒,而她想讓大家都看見他的好。
「鐘鼎山林各有天性。」楚飄風開導她。「小雪,你知道嗎?我若想要名利富貴,別說一代俠客了,公侯將相的爵位,我都有自信得到;但我不要,那些東西太麻煩了。我畢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尋著一位知心的伴侶,與她相依相伴,游遍五湖四海,最後再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歸隱山林。」
「可是……」她為難地想到自己身上背的重責大任。「我很想跟你一起去,但我有很多工作要做,我……」
「這樣吧!我問你,你介不介意我們成親後,我仍偶爾獨自出游?」
她搖頭。「為什麼要介意?」就算結婚後,他們依然是獨立的個體,沒必要無時無刻都綁在一起吧?
「沒錯!小雪,以前我不想成親,就是不想被束縛。但你不一樣,我了解你,我們就算在一起了,你也不會綁住我,我們還是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原來他與她同樣渴望自由!雲吹雪釋懷地笑了開來,回抱住他。
「風,你真好。」
「當然,我是最棒的。」他大言不慚地捧起她的臉,雙唇又要湊上。
「等一下。」她趕緊伸出手擋住他的唇。「我想挖出生辰綱交給成王。」她也覺得外患比魏閹為禍更大,當亡國奴是很慘的。
「同意。」說完,便迫不及待地揮開她礙事的手,吻住那方夢寐以求的香甜。
「啊——」二更時分,楚飄風的慘叫聲劃破天際。
他方才巡視完架上梁柱的大廳,回到房里,一具軟玉溫香便迎面撲了上來,嚇得他差點咬到舌頭。
「昭明,你在這里做什麼?」
而且她還穿著……楚飄風感到怒火在體內狂燒……她身著水藍肚兜、短褲,清涼的打扮外,只罩著一件透明薄紗,大抹女敕白酥胸忽隱忽現,兩條修長玉腿肆無忌憚地展現出誘人風情。
「楚大哥!」被他鐵青的面容嚇壞了,昭明怯怯地低下頭。「我想……讓你開心一下,你……不喜歡嗎?」
「怎麼可能喜歡?」他火冒三丈。
「為什麼?我真長得那麼難看?」她很努力、很努力想讓自己變漂亮,令他發現她已長大的事實,卻不如為何總是弄巧成拙。
「你穿成這樣何止難看,根本是丑死了!」他額上青筋暴跳。該死的!五年前見到她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
小鮑主的性格是有些刁鑽,但本性善良,古靈精怪、活潑可愛得叫人打心底歡喜。卻不如時間的流逝竟會將一個惹人心疼的小妹妹,變成一名任性無知的笨女人,真是氣死他了。
「楚大哥……」她楚楚可憐喊了聲,兩行情淚滑下臉龐。
「發生什麼事?」听到楚飄風的叫聲,住在他周圍、對面的雲吹雪、成王、柳仙兒紛紛跑過來察看。
帳蓬內的景象叫眾人倒吸口冷氣。
楚飄風怒火沖天,面色鐵青;昭明公主衣衫不整,抽泣不停。
若非楚飄風衣著整齊,又站離昭明三尺外,真的會出人命。
成王第一個就想劈了楚飄風。
「表哥。」見著親人,昭明公主忙不迭撲進成王懷里,委屈地放聲大哭。
「楚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成王語氣不善。
「王爺請稍待。」是太疼愛了,才把這個小鮑主寵壞掉。楚飄風自認難辭其咎。用力拉過昭明公主,他語氣嚴厲開口道︰「昭明,如果你覺得楚大哥今天罵的不對,以後你可以不用再認我這個哥哥了,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以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而言,你此刻的舉止、穿著實在是太失態,你自己好好想想!」
昭明抹著紅腫的淚眼。「楚大哥,對不起,我以後不敢了,你別不理我!」情況演變至此,成王也大略明白了事發經過,他不好意思地拱手道歉。「很抱歉楚兄,請原諒昭明年幼不懂事。」
「王爺太客氣了,楚某也有不是之處,請見諒。」楚飄風抱拳回禮。
「表哥,對不起。」昭明任著成王拉出楚飄風的帳蓬。
成王溫柔地幫她拭淚,輕柔蜜語安慰她。「昭明乖,別再哭了,哭花了臉,可就不漂亮嘍!」
成王的溫柔永遠只對他這個小表妹付出,但可惜的是,那幸運的女孩始終不懂。是昭明太傻,抑或是造化弄人?
柳仙兒心里有無限的感慨,她的愛就如同成王付出的情一樣,終究只有石沉大海一途。唉!好苦啊,這感覺!
看著仙兒離去時的淒楚背影,雲吹雪似有所感地步入楚飄風帳蓬。「成王知道她的愛嗎?」
「你想當紅娘?」楚飄風好笑地摟住她的腰。
「不行嗎?」
他搖頭。「行不通的,成王對昭明公主的痴情不比平常。」
「但昭明公主不愛他啊!難道他想這麼守著一個不愛他的女人過一生?視他人的深情于不顧,終生不娶?」
「小雪,如果沒有遇到你,或者你不愛我,我也會一輩子浪蕩江湖,就算有其他女人愛我,我也只能說聲抱歉,我永遠不會成親。這道理你懂嗎?」
「我……」她漠然低下頭。「以前,我從沒想過這些事,我以為我一生都會為我的組織工作,然後老死其中。」
「看得出來,在感情上,你確實很女敕。」邪氣的笑意又浮上他俊逸的臉龐。「不過別擔心,我會教你,源源本本、一點一滴地教你。」「謝謝哦!」她冷著臉蹦離他一大步。「正事沒辦完前,不準你打歪主意。」
「歪主意!」他一臉大受打擊的樣子。「小雪,你好殘忍,我這麼愛你,無時無刻不念著你……」
「停!」她面無表情地送他一個白眼。雖然蜜語醉人,但正事要緊。「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挖出生辰綱?」
他歪著頭想了下,賊賊一笑。「現在如何?」
「你……」真不得不佩服他的鬼才,剛剛鬧完一場風波,此刻溜出莊,鐵定不會有人注意,挖出來的生辰綱就可以任他們處置了。「那還不走?」她眨眼倩笑,那笑容竟與他有幾分相似——賊得發邪。
「無塵莊」後山,梁景與黑衣人互相對峙著。
「為什麼泄密?」黑衣人殺氣騰騰。
「不是泄密,只是告訴大家事實。」那個雨夜過後,梁景對屬下道出了一切,由他們自行決定是否入山挖掘生辰綱;不料卻有人背叛,將秘密泄漏了出去,魏閹開始清肅廠衛,已有不少臥底兄弟殉難。
「什麼事實?你的愚蠢害死了多少兄弟,你知不知道?」
「我們的行動如此危險,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可是我的屬下們卻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一味地跟著我行動,其它的兄弟們也是一樣,大家都是人生父母養,萬一他們死得莫名其妙,會有多少家庭破碎,首領可曾考慮到這一點?」
「為求大業可成,犧牲少數也是逼不得已的。」
「那也要人家心甘情願啊!怎能叫他們無緣無故去送死?」
「所以你就背叛大家!」黑衣人怒火沖天。
「這是我的失誤,我願意以死謝罪。」害死那麼多兄弟,梁景也無顏再苟活下去了。「那你就以死謝罪吧!」黑衣人一掌打在梁景胸膛,將他擊落了山崖。
隨著一聲慘嚎,梁景消失在山崖之下。
黑衣人寬厚的雙肩顫抖了下,他也不想殺死自己的部屬,但……為成大業,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他如此安慰著自己。
但梁景死後,生辰綱的埋藏位置就更難掌握了;或者只有想辦法在「無塵莊」里安居下來,再慢慢尋找。
楚飄風抹著滿頭滿臉的汗水直起腰來。
「呼!終于埋好了。」
一切果如他們所料,生辰綱被埋藏在峽谷里那個山洞中。
雲吹雪和楚飄風幾經商量,認為將二十萬兩銀子運回「無塵莊」太危險,萬一被發現,大伙兒百口莫辯,恐怕只有等著人頭落地一途。
因此決定將銀子挖出,換個地方埋藏,待風聲過後,再挖出來交給成王爺。
「位置記得清楚嗎?」雲吹雪笑問。
他們來時,看見滿後出許多濫挖的痕跡,八成是大雨洗刷掉埋寶記號,錦衣衛們找不到正確的埋藏位置,只好到處亂挖,真是夠笨的了。
「放心吧!我自己的地盤還會搞不清楚?」他自傲地揚著眉。
「是哦!小心驕兵必敗。」她翻著白眼。
「這叫自信,不是驕傲。」見她又要泄他氣,他機智地一語堵住她的嘴。「而且全是跟你學的。」
丙然,雲吹雪好氣又好笑地瞪圓了秋眸。
「真聰明嘛!你越來越懂得說話的藝術了。」「又說怪怪話。」他嘻皮笑臉摟住她的腰。「說點你的世界的事來听如何?」
「未來?」想起在「黑暗帝國」里的生活,雖然辛苦,但卻十分充實,不知道她是不是真能回得去?
楚飄風彷佛能夠讀出她的心事,溫柔的輕吻印上她粉頰。
「放心吧!既然來得了,就一定有方法可以回去。」
就是這份敏銳的體貼深深吸引住她的心吧!雲吹雪漾起一抹清艷似冬悔初綻的倩笑。「在我的世界里,有一個組織,人們稱它為‘黑暗帝國’,它的起源已經不可考,或者,此刻它就存在于這世界的某個地方,我不知道。它就是撫育我長大的地方……」她緩緩訴說著自己的過去。
楚飄風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談到激動處,她的肩膀會微微地僵硬,可以看出她做事的認真,與天生性格中的冷淡。
但這不是疏離,她並不排斥人群;只能說,無關緊要的小事,她不在意。或者與年紀輕輕就居高位有關,她也有著專制霸道的一面;不過她有顆善良溫暖的好心腸,所以她也很會為人著想。
「風,我是個孤兒,從小我就沒有父母,是帝國將我撫養成人,那恩惠,就算我付出生命也回報不完,所以我絕不能背叛帝國,你明白嗎?」她心頭始終縈繞著不安。「我可能做不成一個賢妻良母。」
「我不知道你所謂的賢妻良母的定義在哪里?」楚飄風輕聳肩,一貫的隨性、蠻不在乎。
這叫雲吹雪更為挫敗。「所謂的賢妻長母,自然是能夠為孩子、丈夫付出全副心思,經營一個甜蜜、溫暖的家庭,每日營養美味的三餐不可缺,整齊的家、干淨的衣物……」
「等等、等等,我覺得你像在說一個婢女該做的事。」「但身為一個妻子、母親……」
「小雪!」他一本正經截斷她的話。「相信我,我結婚後只想要一份自由愜意的生活;至于孩子,我不知道你對孩子有什麼期望,但人生是他們自己的,我不以為我們需要操心太多,只要他們不殺人放火、干壞事,隨便他們想做什麼事就由他們吧!」
「你不希望孩子出人頭地嗎?」
「呵!」他搖頭苦笑。「小雪,相信我,做爹娘的對孩子期望太深,那樣的日子會很痛苦。」
雲吹雪不是很明白,這看似隨性、什麼都不在乎的男人,其實有副敏感、復雜的心性;不過她不在意,因為她已經漸漸踏入他的內心世界了。
「風……」出口一半的話被林內突然撞出來的一個血人嚇住了。
「梁景!」楚飄輩首先認出來人。「你怎麼會傷成這樣?」
他們跑過去扶住梁景,雲吹雪探尋的目光定在楚飄風身上。
他伸手探著梁景的脈門須臾,而後遺憾地搖搖頭。
「別廢事,我知道我沒救了。」梁景苦笑,一說話,又是一大口鮮血從嘴角溢出。
「梁都統,你……」雲吹雪本來想責怪他無端陷害「無塵莊」一事,但又想到人都快死了,現在再來說這些也沒什麼用。
「姑娘想說什麼我知道。」梁景痛苦地喘了兩下。「楚大俠,事實上整件事情我到現在依然不清楚,我只是奉命行事。」
「你也是反閹組織派在魏閹門下臥底的人之一?」想通這些關鍵對楚飄風而言並不困難。
「是的,劫生辰綱、嫁禍‘無塵莊’也全是為了成就大業。」「劫生辰綱、籌措經費,這事我可以了解,但為什麼要嫁禍給無辜的‘無塵莊’?」雲吹雪最在意就是這一點。如果反閹組織真是義軍,怎做得出陷害可憐難民的行為?
「我們需要一個根據地,听說‘無塵莊’是由皇宮里的宦官們暗中成立,莊里藏了無數宦官們由大內偷出來的財寶,以備他們退休後享用。因此首領才下令,藉生辰綱一案,乘機滅掉‘無塵莊’,以利組織接收所有的不義之財。」
「胡說!‘無塵莊’明明是收容難民的場所。我看過所有的帳簿,他們根本窮得一文不名,哪來的無數金銀財寶?」雲吹雪為空穴來風的流言而憤怒。「你們的首領到底是誰?簡直是個笨蛋!」
「呵!」梁景突然又嘔出一口鮮血。「也許你們不相信,組織里沒人見過首領的真面目,我們只是憑著一股義氣就加入了反閹行列,想不到……我們只是一群隨時可以被犧牲掉的棋子。」他猛地用他那沾滿血的手拉住楚飄風。「楚大俠,原諒我有眼不識泰山,竟沒認出您就是頂頂有名的‘玉劍俠士’,還對您動手,我很抱歉。」
「一點虛名罷了,沒啥兒了不起。」楚飄風暗嘆口氣,明白梁景拉他是另有目地的。「你說吧!有什麼遺願未了,楚某能力所及,定不負所托。」
梁景搖頭。「我死得其所。當初加入組織,以及後來將所有疑惑與秘密告訴屬下,由他們自行決定是否繼續往後的危險行動……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有所體認,我知道自己隨時有生命危險;但我不明白,首領這樣騙我們到底是什麼意思?楚大俠,我想拜托您,幫我查出首領的真實身分,問他,我們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為百姓們好嗎?」
「我答應你。」楚飄風鄭重點頭。
「謝謝!」梁景感激一笑,被鮮血染得通紅的身子終于頹軟地倒下。
「梁都統!」雲吹雪難過地別開頭。曾經恨得要死的人,如今听他死前一番遺一言,心頭竟也充滿了哀傷與矛盾。
楚飄風為梁景合上死不暝目的雙眼。「你安心地去吧!梁都統,所有的謎題我都會為你解開的。」楚飄風和雲吹雪挖了個洞埋葬梁景,兩人一路無話,回到「無塵莊」。
「大莊主,有人來找你。」一個莊民跑出來迎接他們。
雲吹雪抬頭,在莊子口看到一張和楚飄風有八分像的臉。難道是他的弟弟——
當今武林盟主兼天下第一莊「玉劍山莊」莊主,楚迎風?
楚飄風全身都僵硬了起來,望著來人,他向來開朗的眼蒙上了層烏雲。
「大哥。」楚迎風滿臉笑容走近他們,玩味的視線定在雲吹雪身上。「這位姑娘該不會就是我未來大嫂吧?」
雲吹雪看著楚迎風,那雙眼似曾相識,一股不安盈上心頭。
「迎風,」楚飄風避重就輕地開口,嗓音里竟有著難以言喻的沉重。「怎麼有空過來?」
「大哥,你遇到這麼大困難,怎麼不派人通知我?」楚迎風回身指著「無塵莊」,略帶責意地皺起眉。
「都已經過去了。」楚飄風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家里一切都好吧?」
「很好!」楚迎風笑了笑。「大哥有空多回家里走走。」
「嗯!」楚飄風點頭。
兩兄弟漫無邊際地閑聊著,走進莊里。
雲吹雪銳利的目光一直緊盯住楚迎風的身影不放。良久,她突然全身一震!他的右手好似受傷而不自然地擺動,她終于想起來在哪里見過楚迎風了。
在那個暴雨的夜晚,被她一槍打傷,卻仍拚命追殺他們、將他們逼入山洞、害死「閃電」的黑衣人,與楚迎風的舉止、身形一模一樣。
雲吹雪完全明白了楚飄風的痛苦、楚飄風的矛盾,這個心地良善的男人,上天給了他最殘酷的考驗。她捂著唇,兩行清淚再也忍不住地滑下了她臉龐——風,你要如何處理這場悲劇?
楚飄風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對勁,他回過頭來,卻是滿面的淒苦與悲慟。
「楚大哥。」
「楚兄!」
昭明公主、成王、柳仙兒,大伙兒都開開心心地跑出來迎接楚迎風,人人都為他們兄弟重逢感到高興。
只有楚飄風與雲吹雪兩人憂傷地相視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