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雲白抱著袁紫葵拚命地往前跑。
時光流逝,他的腳步不停、周遭的景物替換,唯有他心頭的失落不變。
袁紫葵知道他的身分了--西荻國見不得光的私生皇子。
他對自己的出身沒有感覺,給人追殺了多年,那曾有過的躁烈性子也差不多給磨光了。
好一段時間,他只是懶懶地活著、懶懶地呼吸、懶懶地賺錢去找那唯一還掛在他心頭的哥哥匡雲發。
這樣懶懶的、什也不多想的日子,他過了好久;直到有一天,一名善良卻頑固、手腳笨拙又努力不懈的姑娘,突然闖入他的世界,她以那毫無保留的仰慕與信賴,抹去了長久以來遮住他心頭的陰影,強迫他重新體驗了激烈的喜怒哀樂。
他原有的強猛性子又一點一滴地復活,無趣的人生再添一股新意義,情緒起伏中,他開始大笑、怒吼、憂慮,仿佛那甩月兌了柙門的老虎,在拋卻負擔後,一身盡是自在。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他的身世、明了了他們「世仇」的身分,她對他的看法會有所改變嗎?
他想知道,卻怕得沒勇氣停下腳步去追問。
多年的亡命生涯讓他的膽子變小了。
「停,匡雲白,停下來……」她蒼白著一張俏臉申吟。「我快吐了……嘔!」警告來得太遲,她終是吐了他一身。
匡雲白一楞,仍是頓住了腳步。
「嘔--」她幾乎吐盡了隔夜飯,而他只是呆站著,任她吐到完。
半晌後,她捉著他衣襟的小手,又軟軟地往下滑。
「小心﹗」他實時攬住她的腰。
「謝謝。」她回給他一抹虛弱的笑。
匡雲白心疼得像有人正拿刀刨刺著他的胸口。
「我記得前方林子里有潭碧湖,我帶你過去清洗一下?」他問,語氣中的生疏教她黯然垂下了眼。
他們是「讎敵」呢﹗可她一點也無法恨他,那仇起源得太早,她根本沒有體會過,又如何去恨?
她在他懷里輕頷首,聞到他衣服上自己吐出來的穢物,那臭味真令人不敢領教。
他似是發現了她的不適,將她移到背上,輕輕背起,遠離他胸前那些髒東西。
他好體貼。她突然眼眶發酸,雙手不自覺攀緊他寬廣、又干淨的背。
「謝謝你,匡雲白。」她低喃。
他听見了,詫異于她語氣中未曾改變的依賴與嬌甜。她,不在乎嗎?他們是世仇哪!
他背著她,往樹林方向走,一路上誰也沒有再開口。
沉默持續了好半晌,直到密林深處、碧湖邊。
匡雲白輕柔地放下袁紫葵,小心翼翼的態度好象她是某種易碎的珍品。
「妳先梳洗。」他說完,很有君子風度地走了開去。
她看著他的背,一直以為那是座不倒的山,但此刻瞧起來竟顯幾分落寞;她不解其因,卻莫名地心頭好疼。
「匡……」她伸出手,想喚回他;卻在話到嘴邊時,又縮了回去。
要跟他說此什呢?她心里的驚訝未消,此刻開口,必沒好話,不如再等等吧!
深吸口氣,她將注意力轉回眼前的碧湖上。
湖面平波不揚、湖水清澈見底,光瞧就覺得清涼。
她迅速解開發辮,月兌去繡鞋與衫裙,往湖里走去。
在淨身之前,她先洗干淨被嘔吐物弄污的衣衫,掠在大石上;正想再清理滿身的髒臭時,匡雲白的聲音乍然響起。
「你的衣服洗干淨了就丟過來,我幫你烤干。」
她轉眼一瞧,才發現離她三尺處、一塊雙人合抱那大的石塊後,正升起一股淡淡的炊煙。
不過,他太看得起她了,她的力氣根本不夠將衣服丟到三尺遠的地方。
「我丟不到。」她說。
然後,窸窸窣窣半晌,一根長長的竹竿被伸到她面前。
「妳把衣服放在竹竿上。」他情願借竿傳物,也不敢回頭望她一眼。
真是夠君子的,她邊想,邊將衣服放在竹竿上讓他收過去烤干。
匡雲白收了她的衣服後,又靜默了下來。
袁紫葵一面淨身、一面將視線投向大石後的男人;她可以想象得出來,他此刻專心為她烘衣的表情,定是混雜著認真與疼惜。
好早、好早以前,她就知道她可以依賴他;打他進鏢局後,她除了偶爾為生計所苦外,再也沒有被那些雜七雜八的家務擾過心。
飯有人煮、衣服髒了有人洗、屋頂破了他會修……他會做好多好多的事。她覺得他就像那無所不能的天神,一下子將她混亂到谷底的日子徹底給拉抬了起來。
所以他是什身分,根本無所謂,只要他還是「匡雲白」,一個可以依賴、嘴硬、心軟的男人,她就會戀他如昔。
「匡雲白,你真的是西荻國的皇族嗎?」她邊洗邊問。
空氣突然沉重了下來,原本充斥于密林中的蟲鳴鳥叫也消失無蹤,四周靜默得落針可聞。
好半晌,就在袁紫葵以為她得不到回答時,匡雲白低沉的嗓音乍然響起。「我娘是西荻君主的情人。」易言之,他承認了自己是西荻國的皇子。
「我娘是北原國皇帝的妹妹。」她說,語氣中是一派的毫不在意。
他怔了怔,有些訝異她如常的態度。她在想什?他的身世把她嚇傻了嗎?他不禁愈加小心注意自己的遺辭用句。
「我知道,你娘人稱『私奔公主」,你有四個很能干的哥哥和一個姊姊;在北原國里,沒有人不知道袁氏一門的事跡。」
「呵……」她輕笑。「你說得太客氣了,我曉得大伙兒都說袁家專出怪胎。」
她的反應太奇怪了,他忍不住越來越疑惑。「紫葵……」
「匡雲白,你知道北原國與西荻國之間仇恨的由來嗎?」和著唏哩嘩啦的潑水聲,她尖銳的問題像枝利箭筆直射中他心窩。
匡雲白的喉嚨里像卡著一團砂石,他張開嘴,好半晌,才發出某種嗄啞低沉的聲音。「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她說。「所以,我們為什要因為這種不知道幾百年前結下來、莫名其妙的仇恨而彼此敵視呢?」
一瞬間,時光仿佛就此停止。
匡雲白屏著呼吸,動都無法動一下。她剛才說了些什?她……並不計較他們世仇的身分?
「匡雲白,你恨我嗎?」她幽幽地問。
恨她?開什玩笑?他愛她啊﹗
「當然不--」他站起來,轉過身,心跳霎時間漏了一拍。
袁紫葵就站在他身後,嬌軀上只披了件濕透的單衣,顯露出她玲瓏窈窕的身材,性感得不可方物。
她美麗的小臉上是一片堅定。「我也不恨你,一點兒也不。」
他呆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貼近的距離可以察覺到對方的呼吸。當然,更隱瞞不了那兩顆因為悸動而狂奔的心髒。
情潮在四只眼中流竄,愛戀就此展開。
日落西山,當他倆都洗浴完畢、也吃飽喝足後,袁紫葵半偎在匡雲白懷里,听著他訴說那一段綿長、且恩怨難解的往事。
「這說來,你一直被追殺嘍?」她終于了解他身世的由來了。「難怪我初見你時,總覺得你好象經歷了許多事,很疲累、很無力似的;常豪還說你成天無精打彩的,就像個瞌睡蟲。」
「我那時確實已累得什都不想管、不想理,只願無知無覺地混過每一天。」他輕笑。「不過後來卻被你嚇得連『累」字怎寫都忘了。」
「怎這樣﹗」她嬌嗔地拍了下他的手。「我確實笨手笨腳的,但我一直很努力啊?」
「只可惜一點兒成效也沒有。」
「誰說沒有?」她又不是白痴,怎可能永遠不進步?「記得剛掌理鏢局時,我連生火、打水都不懂,學了一個多月才練會,現在雖然做得不好,但起碼不是一事無成。」
他低笑,想起她連一桶水都提不起來,還打水咧!沒反被拖入井中、變成落湯雞一只,就算老天保佑了。
「其實你根本不適合做那些事,為何不放棄呢?」至今,他仍不贊同她的拚命。
「要放棄當然很容易,但面對卻很難。」她垂下眼簾,十指忍不住絞著自己的衣衫。「我沒告訴過你,我離家的原因對不?」
他緊了緊摟抱她腰間的手,讓自己厚實的胸膛成為她徹底的倚靠。
她感覺仿佛得到了某種支持,不禁回眸對他盈盈一笑。
「我會很認真听你的故事。」他用慎重的語氣說道。
她點頭,開口的同時,先逸出一聲長嘆。「那其實是樁微不足道的小事。很早以前,我爹與故仇老將軍是很好的朋友,遂互相約定將來要結成兒女親家。可是娘一直生了四位哥哥後,才生下我和姊姊、一對雙胞胎姊妹花。」
「那……這婚約是要落在你姊姊,還是你身上?」他希望不是她,但就算是她,也沒關系,在她視他倆間的「世仇」身分如無物時,他已打定主意與她相伴一生了,了不起到時候再去搶親便是。
袁紫葵搖頭。「對方本來打的是兩女共侍一夫的主意,但娘親不允,她不想委屈我們姊妹任何一人做小,因此在我和姊姊行及笄禮時,辦了場相親宴,由仇段將軍親自點選自個兒的妻子。當時,我一見仇將軍就很傾慕他,他威風凜凜的模樣教我好佩服,我本來很有自信能夠被他選上,畢竟自小大家都說我長得比姊姊漂亮。可想不到,仇將軍選中的卻是姊姊;我曾去找姊姊商量,願意委屈自己作小,想不到仇將軍居然反對,所以……我受不了,就逃家了。」
匡雲白的心仿佛挨了一拳似的,疼得發酸。「你是因為沒辦法嫁予仇段而傷心離家?」
她小手握著他的大掌,與他十指交纏不分。「本來我也以為是這樣,但遇上你後,我才發現當時真正令我傷心的是,我輸了姊姊;我一直很驕傲自己比姊姊漂亮的,我想不到會輸,既生氣又不甘心,才會想不開而離家出走。」
她這話的意思是,她並不愛仇段嘍?他的心突然不疼了,反而快樂得像要飛上青天。「那你現在已經不想仇段了嗎?」
「好久沒想了。」她嬌軀整個癱軟進他懷里。「離家之後,我才知道外頭的世界不比家里,其現實與可怕絕非筆墨足以形容;我上過很多次當,生病、被搶、被騙,有幾次真的差點兒就沒命了。」
天啊﹗想象她遭遇到的不幸,他一顆心又揪了起來。「你該回家的,一個不識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根本不適合在外頭闖蕩。」
她輕笑,安慰他的不安。「我現在知道了,可是當時我真的很難過,從沒受過挫折的人生使我無法低頭回家認錯,我缺少面對的勇氣,遂選擇了逃避,以為會比較輕松,誰知完全不是那回事。後來,我後悔了、天天都想著要回家,可是……我卻再也回不去了。」
「只要你不拖著常家那四個大包袱,你其實隨時可以返家的。」
「別用『包袱」二字形容他們,一年前,我重病昏迷時,若沒有他們,我早死了。」
話雖如此,匡雲白還是無法喜歡那四個怪異的常家人,他們給他的刺激太過深重了。
「你不曉得,當時我吃的那些藥有多貴,上好的補身良方有些甚至高達百兩紋銀一帖,可他們眼也不眨一下的就買來給我吃了,還有每天不斷的補品,什人參、燕窩、天山雪蓮……我不知吃了多少,也吃掉了鏢局大半的積蓄。後來常勝總鏢頭死後,鏢局會垮得這快,我也得負一半責任。」
他不說話,想起四個姓常的瘋子,那種種怪異的舉止著實讓人難以忍受,但偏偏有副好心腸,還救了他最心愛的女人。
能說什?就當是前輩子欠的債,今生來償還吧﹗
他抱起她縴弱的身子,和她面對面。「放心吧!常勝鏢局垮不了的,我已經將天馬這趟鏢搶到手了。」
「你搶到手了--」她興奮的語氣好象看見天上降下銀子雨。
他點頭,給了她一個再開心不過的答案。「而且也拿了前訂,我們可以雇車上京,不怕沒路費了。」
「真的嗎?有前訂……」她張大嘴,一時間無法接受這一連串的喜事接踵而來。
「足足有一千兩白銀,你不必再這辛苦熬夜幫人繡嫁衣了。」他拉起她的手,貼在頰邊輕磨,好心疼她吃了這多的苦。
「一千兩耶!」她覺得自己快樂瘋了。
「更好的是,唐大人又多給了我們五天的運鏢時間,也就是說,我們只要在八月二十日前送鏢上京即可。」
她太高興了,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預計買輛大馬車,再加上四匹駿馬,你和老祖宗他們就搭車進京;反正時間足夠,咱們就慢慢走,沿途還可以欣賞風景,順便游覽一番。」
她的眼楮瞪得大大的,隨著他的好消息接二連三,瞳底的光彩越燃越熾。
「我想就定在五日後出發吧﹗」他拍了拍她的背。「你喜歡這樣的安排嗎?紫葵。」
她的大眼眨了眨,樂飛上天的心神給他拍回了些許。「豈止喜歡,我是愛死了--」她大叫,兩手圈住他脖頸,高興得都忘我了。「你好厲害,匡雲白,你真的好厲害,我好佩服你,你太厲害了……」他是神哪!她的英雄、最最了不起的英雄。
她的貼近讓他整個人沐浴在她少女特有的馨香中,一顆心被勾引得暈陶陶,仿佛飲足了老酒般迷眩。
「紫葵,我……」他口干舌燥,恨不能一親芳澤以解饑。
「鏢局有救了、鏢局有救了!」她沒發覺他的反常,一徑兒又叫又笑。
燦爛花顏誘出他一身的欲焰、直沖三丈高。「紫葵……」他低喃,俯首吻住她的唇。
她渾身一顫,才回籠不過片刻的神思,又飛上九重天去了。
「別怕。」那生澀的反應讓他心生不忍,火熱的唇放輕吸吮她的力道,溫柔似鴻羽掠過。
怕?她哪是怕?怔楞的原因是興奮與羞怯交織而成的,又濃又烈,讓她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匡雲白一只手輕撫著她微僵的背脊。「放輕松,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他的手好似帶有魔力,能夠釋放她的緊張。
「唔……」半晌後,她鼻間逸出一聲甜膩的申吟,僵硬的身軀終于放軟了下來。
袁紫葵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心頭像藏著一把火,幾乎要燒化了她。
「匡雲白,我……」太熱了,她快受不了了。
「雲白、叫我雲白,我的名字--雲白。」他放開她的唇,輕輕地吻著她的耳垂。
「啊﹗」她的腳趾屈了起來,身子瑟瑟抖個不停。
「紫葵,叫我的名字,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他緩緩誘哄著,舌忝著她的耳垂,含入嘴里,細細啃嚙。
「雲……雲白……雲白……」太刺激了,她連手指都酥麻了。
匡雲白陶醉地沉浸在她嬌嗔的呼喚里,恍恍惚惚地他發覺身體被一圈光暈給包圍住;那光暈的名字就叫「幸福」。
只要跟她在一起、只要擁著她,他連呼吸都感到幸福……
次日清晨,當袁紫葵喜不自勝地帶著匡雲白和一籮筐好消息準備回鏢局與老祖宗等四人分享時;已有人搶先一步,代她做了宣告任務。
馬有財領著十來名鏢師浩浩蕩蕩地殺上常勝鏢局,大聲吵嚷著要找匡雲白以討回被搶走生意的冤仇。
可恨啊!整人不成反挨整,他一口火氣燃成沖天烈焰,怎也消不下去。
「叫姓匡的出來,本大爺要與他好好理論一番。」口氣還算有禮,但一整群人翻桌摔椅的行為卻十足地野蠻。
匡雲白與袁紫葵遠遠瞧見鏢局內的風暴,彼此互視一眼。
「看來他發現唐大人將保送天馬的任務改委托常勝鏢局的事了。」她說,神色間難掩憂慮。
「怕什?」匡雲白冷笑。「是他自己犯了大忌,竟得意忘形地泄漏了鏢貨的秘密,唐大人不肯再信任他,被我說服,改將天馬轉由我們保送是天經地義的事,他有何資格上門來挑釁?」
「話雖如此,但他們人多勢眾,我怕……」萬一彼此一言不和大打出手,袁紫葵擔心自己這邊一群老弱婦孺會被打死。
「別怕。」匡雲白拉著她,自信滿滿地走進鏢局。「大不了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嘍﹗」
「就怕一群老弱殘兵再怎抵抗,也擋不住人家精兵十名啊﹗」
「我可不是老弱殘兵﹗」
「你是雙拳難敵四手。」她嘆了口好長好長的氣。「蟻多咬死象,听過沒有?」
「那也得有夠多的螞蟻啊!」匡雲白拍拍她喪氣的臉。「放心吧﹗那十幾只螞蟻,象還不放在眼里。」
她忍不住又紅了臉,對于他親密的舉止總難顯得自在。
「害羞啊?」親也親過了、抱也抱過了,怎她還這容易臉紅?可他越瞧卻越是歡喜。
「少不正經了。」她羞怯怯地躲著他的調侃。」你快幫忙啊,他們捉住二女乃女乃了。」她緊張地揪住他的衣袖。
匡雲白定眼、撇嘴。「你看錯了吧?我瞧是二女乃女乃巴住人家漢子不放才是真的。」
「你還玩?」她跳腳,眼見二女乃女乃給個鏢師舉起來,往牆壁方向一丟……天啊!這要踫上了牆,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啊!「二女乃女乃--」顧不得自已亦是副柔弱身軀,她滿腦子只想著要救人,拚命往前跑去。
忽爾,一陣風掠過她身畔。「什東西?」她眼底只留著一抹殘影,再定神,已瞧見匡雲白躍至牆旁,再準確不過地接住了二女乃女乃墜落的身軀。
「呼!」好險,多虧匡雲白手腳俐落,否則二女乃女乃就完蛋了。袁紫葵松下一口氣,微顫的腿還有些發軟。
「小冤家,你終于回來了。」而二女乃女乃對于她救命恩人的回禮,是一個充滿口水的熱吻,弄得匡雲白額上青筋又開始浮現。
「該死的混蛋﹗」早知道不救她了!匡雲白手一松,任二女乃女乃跌落地面、哀嚎她可憐的老裂成了四瓣。
「小冤家好狠的心,居然這樣摔奴家。」二女乃女乃嗔罵。
匡雲白理都不理她,徑自憤怒地擦拭著滿臉口水。「惡心死了!」他一張臉僵得比石頭還硬,滿肚子火氣沒地方發。
偏不識相的馬有財卻選上這一流的時機前來捋虎須。「姓匡的,你竟上唐大人府邸胡言亂語詆毀本公子聲譽、搶走天馬的生意,我要你賠償萬馬鏢局的損失。」
「那有什問題?」匡雲白抿唇,彎出一抹比冰還冷的邪笑,陰惻惻、像要拘人心魂。「唐大人要我告訴你,你竟在未得他同意前,私自將生意轉手他人、又泄漏他的身分,讓保送天馬上京的任務平空添了數成危險。唐大人要你賠償天馬的十分之一價值,總數是一萬兩白銀,限十日內送到,否則萬馬鏢局就別想再在邊城小鎮生存下去了。馬公子,我這項『賠償」你還滿意吧?」
「你……」馬有財氣得說不出話來。初見匡雲白,只覺是個卑瑣小人,想不到他這精明,要得他團團轉,該死、該死--
「快去籌錢準備賠償唐大人的損失吧!馬公子。」匡雲白再加一記重招,存心氣死對手。「不過若你真無力賠償這大筆金額,求我啊!我心情一好,說不定可以代你向唐大人求情,減少你的賠償金。畢竟,我跟唐大人的交情不比一般嘛,哈哈哈……」
馬有財握緊雙拳,一張臉氣得又青又白。想當初他也是這般夸口,自己與那些高官富商是多熟識,才能接到如此大的生意,結果才還多久,同樣的話就給匡雲白拿來諷刺他了。
「姓匡的,你存心整死我,我也不會讓你活的;來人啊!傍我砸了常勝鏢局。」
「不要啊﹗」袁紫葵沖過來阻止。若讓人砸了鏢局,他們一伙人就無處棲身了。
「就憑你們這群三流角色也想在我面前猖狂?」匡雲白旋身飛起、一記直踢出去,正中一名鏢師胸口,對方立刻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馬有財大吃一驚,想不到匡雲白身手如此高強。「圍攻、快圍攻,別忙著拆房子了,全給我過來圍住這個臭小子,打到死為止。」他以為己方人手眾多,就算一人吐口口水也足以淹死匡雲白,這一仗必勝無疑。
豈料匡雲白亦非省油之燈,他飛腿、橫肘,轉瞬間又是兩名鏢師倒下。
而這時,匡雲白甚至還未動到兵器。
馬有財臉色開始轉白,眼見己方之人一一倒下,敵手卻似不敗戰神般越打越有力,他不禁擔心起自己的安危。
「總鏢頭,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啊!」殘存的五名鏢師已經快支撐不下去了。
完了!馬有財用力咽下一大口唾沫,瞧見敗在匡雲白拳下的鏢師一個個都災情慘重的吐血不止,他一雙腿抖得都快站不起來了。
「你們別退縮啊﹗誰能打他一拳、本公子賞銀十兩,砍他一劍、賞銀二十兩,取他性命者、賞銀千兩。」
一千兩﹗重金利誘一拋下,僅存的三名鏢師又奮起余勇纏上匡雲白。人人都想著,就算賺不到一千兩,那賺個十兩、或二十兩也行,卻沒想到那幾十兩銀恐怕給他們回去吃傷藥都不夠。
馬有財就趁著他們打成一團時,手腳並用地往鏢局門口爬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要報仇有得是機會,但首要條件是得留住他一條命。
「葵姊姊,妳看。」常豪發現馬有財的動作,小聲告知袁紫葵。「馬有財要逃了。」
「真是卑鄙﹗」袁紫葵低啐一聲。「居然騙屬下去拚命,然後自己逃跑,我最討厭這種小人了。」
「我們去攔他。」常豪提著匡雲白特地為他削制、符合他年齡與體型的小木劍,往馬有財逃命方向跑去。
「好!」袁紫葵也想試試自己的身手,遂撿了柄長劍跟了過去。
「你別想逃。」常豪一劍刺向馬有財後背。
馬有財見來人不是匡雲白那煞星,只是名小小孩童,壓根兒不放在眼里,他側身一閃避過了常豪的攻擊。
「臭小表,就憑你也想跟本公子作對。」他起身,正想反捉常豪來威脅匡雲白,突然--
「看劍!」袁紫葵一柄長劍已由後遞到。
那軟綿綿的劍勢馬有財是不放在眼里,但給劍刺到仍是會痛,因此他放棄捉常豪的念頭、改而逼近袁紫葵,在閃過她的劍招後,他一只狼爪毫不客氣地襲向她的胸。
「不要臉﹗」為救袁紫葵,常豪揮舞著他小小的木劍又攻了上來。
馬有財給他攪得煩了,一個揮手將他甩了出去。
「小豪﹗」袁紫葵驚叫一聲,居然將手中的劍給射了出去。
「哇﹗」馬有財沒想到她有這一招,一個失神,教利劍給射中大腿,疼得他眼淚都流下來了。「救命、救命啊……」
袁紫葵楞楞地看著自己的手。「我……」
「干的好。」匡雲白忽然出現在她面前,給了她一抹大大的笑容。然後,他一手揪起馬有財的衣領,甩手將他丟出大門。
「你……」袁紫葵看他像在扔垃圾似的,處理完馬有財後,又一一將萬馬鏢局的鏢師們給丟了出去。
待所有不速之客全被清光後,匡雲白拍拍手,喊了聲︰「關門。」
「好耶﹗」常豪跳起來。「我去關。」
咿呀一聲!大門被重重地關上。
所有的入侵者都在門外哀嚎,而門內……
「太棒了!」
「萬歲﹗」
「匡大哥是英雄!」
歡呼聲此起彼落,受了萬馬鏢局半年多的氣,這會兒常勝鏢局終于扳回一城了。
「雲白!」袁紫葵豁身撲近匡雲白懷里,重重的一吻落上他的頰。「你實在是太厲害了。」
匡雲白楞了下。好難得她這般主動,她一直是如此害羞的。「我喜歡這個禮物,但如果它能印在這上頭,我會更高興。」他指著自己的唇,笑著調侃她。
她羞紅了臉,再度僵成一塊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