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皇朝開元三十九年,大都楊柳巷弄底。
余家豆腐鋪的磨房里,一個憤憤不平的聲音正在嘀咕著。「當我排隊買書容易嗎?好不容易才弄來一本想留個紀念,卻被老太婆這麼丟了,哎哎哎,不知書肆里還有沒有存貨……」
「你叫誰老太婆啊?」隨著一把調侃的聲音落下,開門進來的不是余瑜又是誰?
三十六年了,任它紅顏如玉,如今也成白發婆婆,而那碎碎念著推石磨的,正是曾有軍神之稱的慕容飛雲。
曾經繁華、曾經燦爛,不論過往多少輕狂事,如今都成平凡。
面如冠玉的美少年也好、醉眼星眸的俏佳麗也罷,盡都隨著歲月流轉,讓風霜染白了發、催老了容顏。
「這麼緊張這本書,是不是很後悔當年你沒興兵自立?如此,鳳皇朝和南朝孰勝孰敗,還是未知數呢!」
「神經。」慕容飛雲搶過那本南朝遺史,翻到忠烈公傳那篇。「我不過是覺得很好笑,原來名留青史是這種滋味。」
「什麼滋味?」她的事也被收入丁史書,自三十六年前大破蠻軍後,鳳帝對外宣布平遼將軍戰亡,追封親勇郡王。那喪禮搞得轟轟烈烈,她本人也參加了,當然是易容參加,但說到感覺嘛……沒感覺。
「嗯……」他搖頭晃腦半晌,說道︰「不知道我那一座忠義祠香火盛不盛?應該找一天去拜一下。」
可嘆啊!自他二人計破蠻族聯軍後,隨即隱遁,與趙乙三人走遍于山萬水,到也逍遙。
又過三年,趙乙娶嘉興商販之女為妻,從此干起了行商買賣之事。
接下來四處飄泊的就剩慕容飛雲和余瑜了,從東走到西、再從南走到北,望盡無數風光,直到他年屆五旬,終于飛累了,與她在大都開了一家豆腐鋪安定下來,兩夫妻成天就斗斗嘴、調笑嬉罵,其樂也融融。
不過他們兩人四條腿也算走遍天下,怎地卻沒去過忠義祠呢?教人納悶。
「你才神經。」她一巴掌打向他的頭。
「唉呀,你怎這麼潑辣?」他疼啊!
「後悔娶我啦?可惜來不及了。」說著,又掐他手臂一下。
「唔,我又沒說後悔。」嘻皮笑臉把老婆抱滿懷。「辣才好,才有滋味……」他低聲地唱起了歌。「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蹦听唱歌,諸般閑言也唱歌,听我唱過十八模……」
「要死了,都幾歲了還唱這種歌?」
「說對啦!這歌是要唱到死的,唱到我們白發蒼蒼,唱到我們背駝腰彎,一樣唱。」哪管身前身後名,不及攜手到白頭。
她倚在他懷里,听著那婬詞,早沒了年輕時的羞怯滋味,卻添了幾分甜蜜,回顧前塵,一切如夢,驀然回首,只有這雙扣住她腰的手臂是永遠的真實。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