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五個山民走過來。「原來你們起來了,正好,村長讓我們請客人去吃早飯。」
「多謝幾位大哥。」顧明日點頭致意。
「什麼話,兩位遠來是客,我們當然要好好招待。走走走,吃飯去。」山民們按前三後二地排列,將顧明日和水無艷圍在中間,看起來像保護,但水無艷覺得有些不對勁,悄悄靠近顧明日。
他拉拉她的手,要她放心,然後轉向五位山民。「各位大哥,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見我家三妹?」山民們一直說「兩位」,他們為什麼不問韓鈺?是已確定她不在?還是她根本被他們捉起來了?他得搞清楚。
「這個……」幾個山民互相看了看,留著山羊胡那個被推了出來。「小妹妹……不是還在睡嗎?今天……還沒見著她。」
「這小懶豬!太陽曬了還不起,我去叫她起來。」說著,顧明日便拉著水無艷就要往回走。
「不是……」小矮個山民跳出來說︰「柱頭哥搞錯了,天還沒亮我就看見小妹妹在廣場上跑,她怎麼可能在房里?」
「那她還在廣場上嗎?」顧明日只要一開口,幾個山民就著慌。
「她……我們……」被喊做柱頭哥的男人把自己的胡子扯了幾根下來。「不如我們去問村長,他老人家應該知道。」
「村長真是無所不知。」顧明日笑道。
那些山民要瘋了,他們只會听話辦事,卻不擅長隨機應變。
水無艷怕把人逼急了,會出亂子,便拉拉顧明日的袖子。
「大哥,小妹最是淘氣,東跑西跳的,沒一刻安靜,誰能知道她在哪里?反正她餓了,自己會出來,你不必擔心。」
「是啊、是啊!」幾個山民不停點頭,附和水無艷的話。
「幾位大哥,我家小妹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給你們賠禮。」水無艷微笑,眼神柔情似水,直撩人心。
幾個山民只覺兩腿虛軟。這姑娘的眼楮好似會發亮。
「哪里、哪里。」他們手腳都不知怎麼放了。
「你是……柱頭哥吧?」她對著那山羊胡山民眨了眨眼。「不知道其它幾位大哥怎麼稱呼?」
「我是釘子、蘿卜、常三、劉五!」剩下四人爭先恐後地報名。
彼明日瞧不見她的眼,卻能從山民們的反應猜到她使了某種法子迷惑眾人。
原來女巡按妖嬈惑眾生的傳聞是這樣來的。她學過魅功,平時不施展,只是個有些漂亮的女人,一旦她存心,那是誰踫上、誰倒霉。
「釘子哥。」她抬起手撥了撥發,露出一小截瑩白似雪的手腕。
釘子的氣息越來越粗濃。「噯,是……姑娘有什麼吩咐?」
「我的手絹落在房里了,你能不能陪我回去拿?」她的話是對著釘子說,帶著勾魂的目光卻掃向常三。
「我去!我陪姑娘去!」常三自告奮勇。
「常三,你個小子,人家姑娘找的是我,你攪什麼局?」釘子生氣了,挽起袖子,就要對常三動拳頭。
「你們都別吵了!這里我年紀最大,我陪姑娘去!」柱頭跳出來說,卻把其它人惹得更火大,一時間,竟有一言不發、大打出手的態勢。
「夠了。」雖然水無艷是在為兩人的困境想辦法,但顧明日依然很不爽。她這樣隨便勾引人,跟青樓妓女有什麼分別?「這是我妹妹,當然是我陪她去,你們有興趣便跟著,否則就走。」
一番話提醒眾人,大舅哥在前,想要娶人家妹妹,當然要先討好舅子。
「顧兄弟說的有理,咱們誰也別爭,跟著就好。」想不到最機靈的是釘子。
水無艷氣得差點岔氣。好不容易弄得山民們差點起內哄,顧明日一句話擺平了,當她施展魅功很輕松嗎?
但顧明日沒給她抱怨的機會,拉著她的手,回到房里,當著五個山民的面,把房門重重關上。
「你們在外頭等著,誰敢偷看,我對他不客氣!」
一進房里,水無艷便用力甩開顧明日的手。「你腦子壞掉啦?為什麼不趁他們迷糊的時候,把他們拐進房里,問出韓姑娘的下落,你把他們關在外頭干麼?」
「有你這樣問的嗎?」他雖然看不見那幾個男人對她的欲求,卻可以想象他們的相。「你是巡按大人,不是青樓名妓,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名妓怎麼了?她們不偷、不搶,憑自己本事討生活,礙著你啦?」她像只被踩著尾巴的貓,氣炸了。「我娘就是青樓女子,我在妓院出生,幸蒙恩師提拔,才有今天的水無艷,可我從不以自己的出身為恥!」
「我……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以盲者身分成為匠師,其間辛苦非常人所能了解,而她出生下九流,卻能位列朝堂,必然也有一番不足為外人道的艱辛。「我為自己的比喻道歉,但我還是不贊同你的作法。」
「那顧先生以為該如何做?嚴刑逼供?這一村子有七、八十人,你捉了一個,其它人還不發現?」
「這你不必管,我自有妙計尋人。」
「平坦的路你不走,一定要去爬山?」況且救人如救火,水無艷可由不得他慢慢磨。
「用美色換坦途,這種事顧某不屑做。」萬一她被人佔了便宜,他不氣死?
原來他是看不起她?好啊。「你行、你厲害,你自己去找人,我用我的方法救韓姑娘,我們分道揚鑣。」
「不準走。」他拉住她。
她被氣炸了。「你是我的誰?憑什麼不讓我走?」
「我……」是啊,他激動什麼?但顧明日一想到山民們對她的凱覦,喉嚨一酸。「我說不準就不準!」理不出頭緒,他只好耍賴。
「瘋子!」她懶得理他。「我數三聲,放開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怎麼個不客氣法?」這樣一個水做的姑娘,難道能打傷他?
「這樣不客氣!」她沒出拳,倒是一腳踢在他的小脛骨上。
「唔!」他大意了,她的鞋子有機關,踢得他腿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抱歉,我忘了告訴你,這鞋是你師妹曹天嬌送的,鞋頭包了生鐵,鞋底暗藏飛針,實在是居家旅游、謀財害命最好良伴。嗯,听說是你做的,多謝!」
阿嬌這渾蛋!彼明日在心里罵。
水無艷飛速轉身,就要往外跑。
他一個箭步攔住她。「除非我倒下,否則不準你再去施展的你美人計。」
「你……」她氣到無語。
砰砰砰——外頭傳來一陣敲門聲。
「姑娘,你好了沒?村長還在等我們。」這是柱頭的聲音。
「就來了。」水無艷嬌聲回應,又把顧明日氣個半死。
「你就不能收斂點?」他低喝。
「我不過回句話,又礙著你了?」
「我已經說了,韓鈺的下落包在我身上,你不許再對外頭那些人發嗔。」
「我沒發嗔,而且你也沒資格管我。」她輕咳一聲。「再說,我這功夫一用,沒兩個時辰,它退不了。」
他嚇一跳。「你的功夫是誰教的,教成這樣?」
「我小時候救了一個師太,是她教我的,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她只教我半個月,就傷重去世了。」
「這種半調子又來路不明的功夫你也敢使?」
「為什麼不敢?多虧有它,院子里的人拿我當皇太後那麼伺候,供我上私塾,讀書、習藝、參加科考,以至有了今日的女巡按。告訴你,本事不分好壞,端看使用的人將它們用在好地方或壞地方。」所以她不會放棄自己的作為。
「你就不怕走火入魔?」顧明日是真的為她擔擾。
「走火入魔前,我會先問出韓姑娘的下落,把她救出來。」她不知道韓鈺失蹤多久了,山民是怎麼對待她的?萬一她正等著救命呢?在水無艷心里,他們三人一起進「白家屯」,就得三人一起走,少一個都不行。
「與其問他們,你不如問我。半個時辰……不,兩刻鐘就好,我幫你找到韓鈺。」
水無艷頭痛死了。「顧先生、顧大俠,我叫你顧大爺成了吧?我信你能找到韓姑娘,但你清楚她現在的狀況嗎?她有沒有缺衣少食?還是被關在什麼機關密室里?我們不能冒冒失失過去,那不叫救人,那叫自殺。」
他沉吟半晌,努力平息因她而起的煩躁情緒。
「好,我們去跟那幾個山民打交道。不過由我提問,你不準開口。」
「你?」她嗤笑。「你問得出來嗎?」
「別以為只有你會施展魅功!」
「師太教我時說過,這門功夫的關鍵就在眼神,你……」她雖然常常跟他作對,卻也看得出來,他的眼楮真的有問題,不是作偽。
「我使的是迷魂大法,重點在聲音,不是眼神。」
「你不早說?」
他哼了聲,絕對不說自己也是半調子,能不能成功?不知道,會不會有後遺癥?同樣不知道。
若非被逼急了,打死他也不會強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