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柳照雪和盧三娘終于忍無可忍,贏州知府硬要與盧家莊杠上,那就來吧!
他們等不下去有兩個原因,第一︰九幽門、巨鯨幫和長孫世家因為不配合官差的調查,雙方激烈沖突,在一品居打得血流成河,牽連無辜百姓數十。
知府一怒,給三個幫派發了海捕文書,說他們是江洋大盜——其實知府也沒說錯,那三派確實是靠搶劫起家的。
軍隊開始圍剿三派人馬,把他們像攆兔子般地趕出了贏州,現在那些人就像過街老鼠,人見人打,哪里還有辦法圖謀蘆花蕩?
其次,柳照雪暗中收集知府公子罪證的事被發現了,更多的罪證如雪片般飛到他手里——太多人想找知府公子算帳,可惜自身能力不足,便把希望寄托在他倆身上。
那斑斑血淚看得柳照雪和盧三娘想把知府公子的尸體拖出來再鞭數十。
因為可以做的事都被人做完了,柳照雪和盧三娘的日子變得無聊,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們只要花半個時辰到衙門轉一圈,剩下的就是吃喝玩樂。
這玩久了,人就會發懶,心情變不好,于是,他們就想整整那頑固不通的知府。
今晚,他們各自準備了殺手,又來到知府衙門。
他們發現衙門的守衛更嚴了,可以說步步崗哨,大張旗鼓的目的只為逮住那夜夜騷擾知府大人的惡賊。
但柳照雪和盧三娘的輕功實在太好,而且柳照雪做事是不講手段、十足無恥。
他給他們下藥,「雞鳴五鼓迷魂香」,百試百靈,每個婬賊都愛用。
這一路走來,他起碼迷暈七、八十人。
她不禁有些好奇。「你哪兒來這麼多迷藥?」
「我把這幾天調戲你的婬賊、采花蜂都給搶了,就有了這麼多迷藥。」俗話說,女要俏,一身孝,這盧三娘本就是姿容艷美,今又重孝在身,英氣中添了股楚楚可憐,分外誘人,不論走到哪兒,都是引人注意,柳照雪與她一起,每天都要揍上十余只狂蜂浪蝶,其實挺累的。
但他又不敢勞煩盧三娘動手,她第一次出招,就廢了對方的子孫帶,實在太狠,他只好當起專職的護花使者。
盧三娘忍不住皺眉。「你不是把那些人都揍了一頓,還搶劫人家,會不會太過火?」
結果換他郁悶。「你覺得這些迷藥放我手上安全,還是讓那些家伙拿著好?」
她想了想,拍拍他的肩。「那你多搶點吧!」
他想吐血,她話里的意思是,她還要招惹更多的婬棍、色魔?
頭一次他無話可說,只得轉移話題。
「你看,知府房間的燈還亮著,他也沒睡呢!」
「換成我,一睡著,床頭就被人擺東西,我也不敢睡。」她語氣中帶著憐憫。
「你心軟了?」
「不。」她搖頭。「我只是想起哥哥們以前勸我的話,行事多留點余地,莫過于狠辣,有礙天和。但我發現,與你相比,我善良多了。我頂多殺人,你卻總是讓人生死兩難。」
他覺得自己真是無聊,找罵挨。
他掏出一管迷藥,靠近知府寢房的窗戶,那機關戳破窗紙,一管迷煙全部吹了進去。
不多時,房里傳出一個重物倒地聲響。
「藥效發作了。」她說,兩人一起從窗戶跳了進去。
柳照雪看地上睡死過去的知府,臉色又青又黃的,可見這些日子被折騰得不輕,但知府還是不停地向盧家莊施壓,要求盧大、盧二交出盧三娘,要殺她慰知府公子在天之靈。由此可見,知府是很疼兒子的。
「你既然愛兒子,當初怎麼不好好教導他?放任他殺人放火、奸婬擄掠,早晚是要遭報應的。」柳照雪心想,知府的行為,根本不是一個好父親的表現。
突然,他身後響起一陣陰冷的笑聲。
他轉頭,就見盧三娘手里拿著一份告示,那冰寒的聲音是從她齒縫擠出來的。
「這家伙要通緝我呢!」她把那份告示拿給他,正是一份海捕文書,還懸賞了五百兩銀子。
柳照雪只能說︰「他腦袋被馬踢了。」
盧三娘將告示揉一團丟掉,右手按住了腰間長劍。
「慢著,我們說好不殺人的。」柳照雪急忙阻止她。
「誰要殺人了?」她瞪他一眼,抽了長劍給他看。「假的,我花了十文錢向戲班子買的道具。」說著,她把劍綁在知府的床頭上。
柳照雪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那利劍懸頂,寒森森、尖利利,待知府一覺睡醒,睜眼一看,還不嚇得三魂飛去七魄?這也是警告知府,他們隨時可以取他腦袋,只是想與不想而已。
他對她豎起大拇指,贊她想的好點子。
她得意地對他一揚眉,然後伸手拎起知府的脖于,將他丟到床上,最後,再擺上知府公子的罪證……一疊。這東西的分量真是與日俱增啊!
「唉!」她嘆口氣,最近天天干這種事,真無聊。
他很能理解她的郁悶,便道︰「那咱們再給他添點樂子吧!」他說,打開衣櫃,抱出知府所有的衣服往外走。
「你去哪兒?」盧三娘小心跟在他身後。他的動靜有點大,可別驚動了官兵,徒惹麻煩。
「放心。」他笑得像只老狐狸。「我這一路都沒停止灑迷藥,那藥量之重,恐怕整座衙門連只醒著的耗子都找不到,更別提人了。」
「喔!」她頭點到一半,突然想到。「我們兩個怎沒暈?」
「出來前,我們不是喝了茶,那里頭我放了解藥。」
「你讓我吃藥都沒告訴我——」本來想罵他一頓的,但她見他一路走到茅廁,將所有衣服都扔進茅坑里,也傻了。「你你你——」
「誰叫你找我麻煩。」然後,他一掌轟塌了半座茅坑,保證知府想把衣服撈出來都不可能。
「你真惡毒。」她吁了老長一口氣。
「你說過很多遍了。」一點都不新鮮。
「做你的敵人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他很大方地接受她的「贊美」,並露出一抹皎潔似銀月的笑容。
她彷佛又聞到那淡淡的、卻酥人心魂的寒梅冷香,情不自禁也跟著笑了。
「不過跟你在一起,總能經歷無數有趣的事。」
「那你想不想永遠都生活得這麼有趣?」他目光炯炯,火焰似地燒在她臉上。
她別開頭,雙頰熱得發燙,心里隱隱一股期待,永遠一起嗎?似乎真的非常有趣呢!
她一只手卷著衣服的飄帶。答不答應他?腦海里早有答案,但說不出口。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走過來,又去牽她的手。
她偷偷地瞥他一眼,又垂下頭,卻沒有掙開他的掌握。
他可以戚覺到她的身子不著痕跡地接近了他一點,心里樂得像要爆炸。
她完全下敢看他,手臂與他的挨著、肩膀和他的靠著,她整個人都快軟了。
兩人手牽著手……其實都是他在帶著她,她已經羞得沒力。
他們一起拔高身形,身影堪堪掠過那高高的屋頂,她細若蚊蚋的聲音忽地傳來。
「好。」話一出口,她的頭差點埋進胸口里,太羞人了。
他整個人一震,腦袋嗡嗡響,耳朵都是她那個「好」字。她答應他了!
他無法形容自己的愉快,他只有一種感覺,此刻腳下踩的不是瓦片,是那皚皚白雲。他要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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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後,柳照雪和盧三娘走在回蘆花蕩的路上。
贏州知府終于放棄為兒子報仇,他被盧三娘的手段嚇壞了——一覺醒來,發現頭頂懸著利劍,雖然是假的,但當時他並不知道,直接嚇得暈死過去。等他稍微清醒後,又听說自己的衣服全被人扔進茅廁里。
他只有一個想法,敵人隨時可以割了他的腦袋、再把他丟進茅坑埋起來,而他半點反抗能力也沒有。
他既憤怒又驚恐,加上兒子那一疊連他看了都想吐血的罪證……他審過最惡劣的殺人犯也沒這麼混帳。
他被氣病了,高燒一日夜,終于想通,放棄了追究盧三娘的想法。
柳照雪和盧三娘很高興,但一接到盧大的消息,說盧三娘的未婚夫造訪盧家莊,請盧三娘速速回家,他們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居然訂過親!」他的口氣像個被夫君拋棄的深閨怨婦。
「這件事我也是爹爹過世後才听說的。」她的表情比他更哀怨。
「那現在怎樣?你要回去成親?」他一向不喜歡殺人,但現在他考慮是不是該宰了她的未婚夫,永絕後患?
「那家伙要我百日內過門。」她終于氣不過,撕了大哥的傳信。「王八蛋!說爹爹頭七要來祭拜,結果失約,現在還敢命令我,不砍他幾劍,我就不姓盧!」
太好了,她對成親一事完全沒有興趣。柳照雪笑嘻嘻地牽起她的手。
「你不想成親,我想辦法幫你退掉這門親事。」他有一百種方法可以嚇跑她的未婚夫,而且不留後患。
盧三娘瞪他一眼,飛起一腳踢過去。
「我被人耍,你很高興嗎?」她一向是喜歡遷怒的人,對他,更不會客氣。
他伸手,封了她的攻擊,再起腳,與她連續對了七、八招。
「你對你的未婚夫沒興趣,表示你喜歡的是我,我怎能不高興?」
「還要貧嘴?」她臉紅了,雙眼水汪汪,情意滿得像要滴出來。
「你也喜歡听,不是嗎?」他倏地湊近她耳畔,在那白玉如珠的耳垂上輕啄一下。
「啊!」她嚇一跳,曲肘就打向他。「可惡,竟敢吃我豆腐!」
「新鮮女敕豆腐,當然要趁熱吃,難不成擱著等變豆乾再去啃?」他胸月復一縮,化成風一樣地往後退。
「毛手毛腳、油嘴滑舌,兩罪並發,柳二,你死定了!」別看盧三娘行事狠辣,臉皮其實很薄,平常牽個手,就夠她羞三天,現在連耳垂都被偷襲了,怎不教她惱羞成怒?
但她越羞,他越愛招惹她,否則日子哪有情趣?
柳照雪一邊招架著她越來越凌厲的攻勢,嘴上也沒稍停。「再加一罪好不?」
她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欺近身側,他迅若閃電地刷過她櫻瓣也似的唇。
盧三娘怔怔地看著他,唇好熱,好似著火了。
「你……」她一手捂著唇,全身都在發抖。
「那個……」可以再品嘗一次嗎?
「柳二——啊!」她罵人的話才說到一半,又被偷親了一下。
他像是半醉了,整個人暈陶陶的。「又香、又滑、又軟,天下極品。」
「你好大膽!」她咬牙,水淋淋的眸里,開始燒出兩簇火。
「這是第三罪,叫『甜言蜜語』,如何?」他嘻皮笑臉。
她腦子空白、眼楮泛紅,一顆心咚咚地撞擊著胸口。
「你找死!」三煞劍出鞘,如狂風暴雨般砍向他。
「哇!」他往後一躺,硬生生閃過一抹劍氣。「你玩真的?」
「誰跟你玩假的?」她又羞又惱,還不太敢看他。這人……面容清雅,一副出塵月兌俗的謫仙樣,怎地說話如此討厭?
「你玩真的就好。」他一邊閃著她的劍氣,邊感嘆道︰「我還怕你虛情假意,玩弄我呢!你真心誠意,我感激不盡。」
「你——」她閉上眼,什麼都不管了,就是朝他發劍氣。他存心逗她,而她,論武功,也許可以與他並駕,但耍嘴皮子就不行了。
這家伙的嘴真可惡,真該找針線給他縫起來才是。
不過……她火熱的胸口里,卻有一點甜意。他的吻,好迷人哪……
「喂,你砍歪了。」他大驚。原來他們在打打鬧鬧中,已經來到進入蘆花蕩的渡口。
「哇!」一個熟悉的慘呼聲響起。
「大哥!」盧三娘睜開眼,劍氣已筆直地劈向站在渡口的盧大。
「呆站著干麼?躲啊!」柳照雪身形若流星曳地,直追著劍氣的尾巴,終于在劍氣砍中盧大前,一拳把人打飛出去。
劍氣擦過盧大的腰,直沒入他身後的碧湖,在湖面上掀起大片波浪。
「大哥。」這時,盧三娘也已趕到,伸手扶起盧大。「你沒事吧?」
盧大抹著額頭的汗,臉色有些發青。「三妹,誰又惹你了?」他要把這人捉來砍成十八段,居然敢招惹盧三娘,不知道這比逗弄餓虎更可怕嗎?
柳照雪和盧三娘各自別過頭,臉色微微發紅。
半晌,柳照雪輕咳一聲,道︰「盧莊主是來接我們的吧?」
「是啊!」盧大點頭。「不止我來了,大家都來了。」語氣有點苦。
「大哥,你還怕我們迷路嗎?」盧三娘撇嘴,被人看見自己和他玩鬧而差點失
手傷人,太丟臉了。她不禁遷怒。「還有誰來啦?早跟你們說在家里等著,事情辦完,我自然會回家,你們——」
柳照雪打斷她的碎碎念。「落井下石魏無心。」
「什麼?」她沒听清楚。
他一手指著停泊在湖面上的大船,那里有三個人影,最左邊的是盧二,中間是一個錦袍男子,穿得胡里花稍,像只公孔雀,八成就是盧三娘的未婚夫,不過柳照雪不認識他︰最後一個是名姑娘,正笑盈盈向他們擺手。
「穿綠衣服的那位姑娘,正是鼎鼎有名的江湖三害之一,落井下石魏無心。」
盧三娘跟著看過去,綠衫姑娘長得很可愛,圓圓的臉龐就像八月十五在夜空中獨放光華的玉盤。
真想不到,這樣一個看起來單純秀美的女子,竟是江湖三害之一的魏無心。果然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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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貌相的第二個例子是——盧三娘的未婚夫指著柳照雪喊︰文痴武絕照雪寒。
那話一出,沒有人知道他在說什麼,除了柳照雪和魏無心。
柳照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魏無心則是見多識廣,很少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
錦袍男子自我介紹姓王,世居關外,家里以牧馬為生,他的名字是王有道,本預定頭七那日前來拜祭盧封,誰知關外四十八人屠盯上了王家牧場,為了抵御外敵,他才遲到了幾天,希望盧家人別見怪。
盧三娘根本不在乎他遲到或早到,她但願他永遠別來。
王有道一臉訝異。「小生以為盧家與柳照雪大仇不共戴天,原來是江湖傳言。」
盧家三兄妹還是沒有理解他的話。
盧三娘很不耐煩。「你開口柳照雪、閉口柳照雪,到底想干什麼?」王有道想解釋,卻被她一記白眼瞪回去。「你說是我的未婚夫,可有證據?若沒有,此事休得再提,再讓我听見任何有關婚約的話,一劍割了你的舌頭!」
王有道大吃一驚,這面容華美,嬌麗若臨江水仙的姑娘,脾氣竟比猛虎還霸道。他面孔脹紅,比他頭冠上瓖的那顆雞血石還要紅光燦亮。
魏無心的膽子倒是大多了。「王、盧兩家的婚約雖只是口頭約定,但江湖人一諾千金,答應的事是萬萬不能反悔的。至于柳照雪……」她眸子一轉,神情的可愛卻變成一種狡黠。「王大哥只是好奇,傳聞盧封大俠生前與柳照雪仇深似海,怎麼三小姐似乎與柳照雪惺惜相知?」
盧三娘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一直喊的柳照雪是……柳二。
她轉頭看向他,他一臉的平靜。瞧見魏無心時,他就知道自己的身分隱瞞不住了,乾脆坦然面對。
「你是柳照雪?」盧三娘不相信。
「不可能。」盧大也不承認柳二是柳照雪。「爹說過,柳照雪是個丑八怪,但柳二一點也不丑,他怎會是柳照雪?」
「肯定認錯了。」盧二聲援兩位兄妹。
但柳照雪自己承認。「是,柳二,柳家二公子,正是柳照雪。」
盧家三兄妹瞠目結舌。柳二居然是柳照雪?可他的長相跟盧封形容的完全不一樣啊!
「柳照雪怎麼會丑,他可是江湖有名的翩翩佳公子。」魏無心掩嘴笑著。
柳照雪頷首,印證了魏無心的話。
盧家三兄妹被打擊得像經歷風霜後的茄子,軟了。
「抱歉!」柳照雪拱手一禮。嚴格說來,他也沒怎麼欺騙盧家三兄妹,他只是沒把事實說全。
真正誤導盧家三兄妹的是盧封,他說柳照雪賊眉鼠眼、下流、耳後見腮……完全符合那種形容詞的人,恐怕像妖多過像人吧?
盧家三兄妹一直把柳照雪想丑了,豈知,盧封對柳照雪的種種說詞,只是出于他對柳照雪的怨恨,壓根兒當不得真。
柳照雪本人生得清雅俊秀,就像萬里冰封中獨放光華的傲骨寒梅。
柳照雪長得……一點也不丑。
盧三娘牙根咬得嘎嘎響。「你真是柳照雪?」
柳照雪苦笑,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承認自己是柳照雪,但事實就是事實。
「三娘,我是柳照雪,但我不想跟你比武。」
「由不得你!」她怒吼,三煞劍跟著抖動,發出的劍鳴聲宛如旱天響雷,震人心魂。「今日你我一決高下!」說著,她的人已撲向柳照雪。
那身影是沒有人能看清楚的迅速,劍招比閃電還快,一式連著一式,帶著仿佛要開天闢地的威風。
柳照雪一時間竟無法躲開,只得拔劍迎上。
雙劍在半空中交擊,爆出串串火花,四處奔流的勁風震得大船都晃了幾下,船上所有人被嚇了一大跳。
「好啊!」只有魏無心拍手叫好。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
柳照雪不想跟盧三娘生死相見,只得不停後退。
但盧三娘身負盧封遺命,為了三煞劍在江湖十大高手榜上的排名,這一仗,她只能贏,不能輸。
三煞劍帶起的勁風如鋼針,銳利無匹。
柳照雪不敢擋,只能東躲西藏。
不多時,那一逃一追的身影已消失在眾人眼中。
「三妹能打贏柳照雪嗎?」盧大很擔心。
「我怎麼知道?」盧二的臉色也很差。他更討厭王有道和魏無心了,若他們不來揭穿柳照雪的真實身分,大家在蘆花蕩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多好?
雖然他听了幾年父親對柳照雪的批評,但因從未入江湖,他對柳照雪並無惡感。後來柳照雪化名柳二住進盧家莊,兩兄弟都很喜歡他,有他在,盧三娘的潑辣收斂了許多。
而且他還幫盧家莊抵擋了八大客卿的襲擊、解決了知府大人的麻煩,兩兄弟都是知恩圖報的人,深感柳照雪情義,現在卻要反目成仇,他們既煩且惱。
「不如跟上去瞧瞧?」王有道提議。
沒有人理他,連魏無心都不想跟他說話。兩大高手對決的熱鬧,豈是他們這些平凡人士能參與?
盧大吩咐船工開船。「大家還是回盧家莊等待消息吧!」
柳照雪和盧三娘一路打到蝦子坳,曾經青翠幽雅、宛如仙境的地方,如今只有黃土遍地,間或幾枝野草在那里掙扎著求生。
這里是柳照雪和盧三娘相識的地方,也是他們定情的所在。當初,為了替盧家解危,他以一人之力誘殺八大客卿。
他把過程說得很簡單,就收集炸藥,點火,轟,八大客卿之五就被炸死了,剩下的三個也被他一一擊殺。
但盧三娘知道,八大客卿非常人也,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動手腳,柳照雪擔負的危險非同小可。
他為什麼這樣做,這在日後他說喜歡她時,都有了答案。
她也喜歡他,在不知他是柳照雪時,便戀上了他周身那份冷香,莫名其妙地,只要靠近他,她煩躁的心就會獲得平靜。
而這份歡喜隨著與他的相處中,和他意氣相投地救人、整人,情感逐漸增溫,最終成了愛戀。
是的,她愛他,即便現在發現了他的真實身分,她對他的愛也沒有改變。
但愛他,和與他一決高下,是兩碼事。不管她對他的情有多熱,她都不許三煞劍屈居在柳照雪之下。
「柳照雪,你再不拿出你的真本事,被我一劍殺了,可別怨我心狠手辣。」
他低頭,又閃過一劍,但劍風卻割裂了他的發帶,滿頭烏發如瀑般,飛揚下來。
盧三娘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滯。這個她喜歡的男人,不管什麼姿態,都有種迷醉人心的風采。
她手腕稍轉,情不自禁地稍稍放慢了劍招。
「你真的要看我的真本事?」他也不束發,站在風中,黑發襯得笑容清雅月兌俗,好像隨時要乘風而去。
「是!」她握緊了劍,心中的警戒都提起來了。過去和他相處的經驗令她明白,他武功高深莫測。他聰明,而且非常努力,連沒落了百余年的華山九劍都被他破解了,這樣一個武痴,她沒有信心贏。
但她相信自己也不會輸,三煞劍是不世奇功,它在十大高手榜上盤據了上百年,經歷過無數天才和歲月的考驗,若非柳照雪橫空出世,它仍將佔據第五的位置,永垂不朽。
因此,盧三娘深信,這一戰,她有贏的機會,也許不大,但只要她小心、謹慎,重要關頭又敢拚命,她能贏的。
她將全部的功力都賭在了這一刻。
「不要那麼緊張。」柳照雪苦笑,他就是不喜歡盧封老把「一決生死」掛嘴邊,才不跟他打,想不到盧封死了,換成盧三娘,她還是只會拚命。
為什麼盧家人就是不懂,比武切磋、點到為止的道理?
「少廢話,出招吧!」她說。
「三娘……」他嘆了好長一口氣。
「出招!」兩個字,從她齒縫里擠出來。
「那麼……好吧!」他把飛散在額前的發撥到後頭。
她才提起手中劍,眼前突然一晃,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咚地,她便往地面摔下去。
虧得他眼明手快,即時扶住了她。「沒摔疼吧?」
「你對我做了什麼事?」她怒吼。
「只是一點迷藥而已,不傷身的。」他邊說,小心翼翼抱著她。「你不是要看我的真本事嗎?我與人對戰,一向不擇手段,只求敗敵。」一副驕傲到要頂天的姿態。
「你……卑鄙無恥、陰險下流、骯髒齷齪……」她破口大罵。
「盧封也常這樣說我。」他語帶懷念。
「柳照雪——」盧三娘已經快被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