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十美听見所有人都在討論瑞雪表演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每個人嘴里說的都是瑞雪,說得她的畫有多好,說她整個人撲向畫里時有多嚇人,說畫中人復活時,簡直神奇得無法形容……
這個時刻里,人們腦海里只剩瑞雪,再記不得之前的明月、清風和百花表演了什麼。
任十美苦笑望了焦俏一眼。「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彼此、彼此。」哼,他在明月身上投入的金錢與心血,可也不比她對瑞雪做的少,但顯然這回,她是棋高一著,贏定了。
「你是怎麼辦到的?」輸就輸了,他絕不會耍賴,但他要知道原因,再有下回,他絕不會跌倒在同一件事上。
「一開始,我們掛上旗桿的紙就不止一張,然後瑞雪出場繪圖,等到畫得差不多了,點燃煙彈,讓白煙迷惑大家的視線。接著青青易容成瑞雪模樣,繪下最後一筆,再點上雙楮。此時,瑞雪已在船艙中,改換衣飾形貌成為畫中人,最後她倆再迅速地交換過來,並且由青青將會好的畫作撕下,帶進船艙,瑞雪則站在另一張白紙前,裝作剛從圖畫里走出來一般,便造成轟動的效果了。」
「白煙確實可以迷惑視線,但兩名弱女子動作得再快,也不可能瞞過所有人的眼楮。」
她笑得賊兮兮的。「移形換影。」
他兩顆眼楮瞪得差點掉出來。「你……你把你家祖傳的輕功教給了她們……兩個風塵女子……」這也太瘋狂了。
「風塵女子又怎樣?況且,她們現在已經是我家的人了,等這場花魁賽結束,青青就會到焦府工作。至于瑞雪,她早存夠贖身的錢,一直沒離開倚香院,是顧惜著嬤嬤對待眾姊妹不似其他老鴇,將旗下姑娘當牲畜動輒打罵,可這回青青被你二姊傷了臉,雖然我給她用了你送我的傷藥,但是還是留下疤痕。嬤嬤嫌她這模樣難看,竟要將她轉賣給三等娼寮,于是我給青青贖了身,瑞雪也算看清嬤嬤的真面目。因此瑞雪便贖了自身,我知她深情重義、又通詩書、專擅棋畫,便請她到我大伯新開的通吉齋當女掌櫃,她答應了。若非你我早為這場花魁賽定下賭注,她們早跑了,才不給倚香院掙這份榮耀呢!」
提到任二姊,任十美就想嘆氣。她最近跟那位王八蛋侯爺是越吵越厲害,大家都勸他們和離,侯爺開價十萬兩黃金,只要給了錢,他隨時走人,偏偏任二姊不要,就是要拖著大家一起受累,任十美被他倆給煩死了。
「說來青青的事,是我任家對不起她,你先替我跟她道聲歉,我會再尋良醫,務必治好她的臉。」
「知道啦!」她隨口應下。其實她早就在替任家補簍子了,否則她怎麼會送藥又贖人,還替瑞雪安排工作?
一切全是為了任十美,她不想他愧疚,想要他開心,所以她願意費盡心力做所有對他有益的事。
她還沒有告訴他,她愛他,但事實上,她的心里早已裝了他。
這場花魁大賽,最後出乎眾人意料地以瑞雪勝出作為了結。
焦俏很開心、瑞雪很開心、青青很開心、多數人都很開心,只有少部分人不開心,比如任十美。他知道不該斤斤計較于一場比賽的失敗得失,眼光要放遠,把握下一場比賽才是最重要的,但他的心情還是不好。
每輸一回,離娶她進門的時刻就遠一步,這樣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真正得到她?
不行、不行,這樣比下去太浪費時間了,他非想個好辦法,盡快贏得一百場勝利才行,否則老是看著她,被她迷得昏頭轉向,卻不能完全擁有她,他早晚悶死!
為了自己的終身「性福」,任十美發揮出全部潛力,試圖讓他與焦俏的比賽在一個月內分出勝負。
當然,結果一定要是他勝足一百場,大紅花轎迎娶她過門才行,他是絕對不會去入贅。
如此一來,出題的難度就大上許多,要對他有利,卻是她不擅長的,又不能被她看出破綻,因此他拔斷了不少頭發,連帶著服侍他的小豆子——嗯,惜春呢?
任十美消受不了她的美人恩,因此將她打發去服侍大夫人了。
他親自挑了個機靈的小廝,雖然不如惜春知冷知熱、殷勤有加,但最起碼,他不必再擔心自己貞操有失,被氣得發狂的焦俏一刀砍斷是非根,從此只能入宮做太監。
惜春幾次向大夫人求情,試圖以悲情打動大夫人,逼他再將她收回去。
但今天的任十美已經不是四年多前那個被養在女兒堆中,讓眾夫人、姨娘、姊妹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青蛙,只會坐井觀天。
他長大了,並且長得非常好,有勇有謀,任莊主已經把大半家業交給他負責,他處理得得心應手,毫不遜色于莊主年輕時的狠辣作風。
大夫人已經沒有辦法再影響兒子的決定——不,應該說,任家里已沒有人再能指揮他,現在他是半個家主,只有他下命令,沒人可以違抗他。
惜春的不知好歹讓他憤怒。婦人之仁終究不是好事,瞧瞧他,救了人,卻給自己添了這麼個大麻煩,他後悔死了。
以後好事還是可以做,但得挑著做,他絕對不再犯救了人、反被咬一口的蠢事。
他給了惜春兩條路,第一,好好服侍大夫人,她可以在任家住下去,隨便她愛待多久,他就當養一個吃閑飯的。
第二,他給她一筆銀子,看她是要去買座小莊園,從此靠收租過活,或者她想做點小生意也行,他還可以免費為她提供店鋪,但從此而後,她與任家再無瓜葛,他們倆前生無緣、今生無緣、來生更無緣。
惜春雖然不滿意,但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麼把戲都使過了,仍然無法讓他收回成命,只得委委屈屈地去服侍大夫人。
但她心底其實還是存著奢望,只要同住任府,總有機會讓她近水樓台先得月。
任十美也知道她打的主意,卻懶得理她。這樣不明事理又不知好歹的女人是鬧不出什麼大風波的,他很快將惜春的事仍在腦後,渾然不知一場陰謀正要展開。
他現在每天都在想一些小游戲,既要勾起焦俏的興趣,又要把它們變成比賽,最後成為收入他口袋的勝利。
這真的很難,但幸好新來的小廝小豆子也是個機靈鬼,很會幫他出餿主意,比如任府養的大狼犬要生了,小豆子便鼓動他去找焦俏一起看大狗生小狽,順便賭一下,這生下的小狽是公的多或母的多?
結果……靠靠靠!他在心里喊了十八聲靠,那狼犬生了兩崽子,竟是一公一母,最後這場比賽以和局收場。
然後,他送她回家,又賭——這出大門後,遇見的第一人是男是女?
而答案……很好、非常好、十分地好!
他們出門後,很快便遇見一對老夫妻,相扶相持、並肩而行,那白首偕老的恩愛情景不知多感人,只有任十美心里在流淚。
可惡,這一場又打和了!
這樣下去,就算一天比二十場也沒用啊!一直打和,他的勝利不增加,全都白搭。
不行,一定要再想個好辦法,讓他可以盡快將她娶進門。
所以……
焦俏如今站在城門口。她和任十美在數,一個時辰內進煙城的人數是單或雙?她賭單,他便選雙了。
任十美就不信了,這樣還能和局,再和,他就……他就去買面線,在城門口上吊!
然後,一個時辰終于到了,最後一個人踏入城門瞬間,任十美呆了。因為單算這個人,那一個時辰內進城的是雙數,便是他贏。
可麻煩的是,這人是個孕婦,肚子很大,可能不日內就要臨盆。
「這要怎麼算?」焦俏看著他。「她肚子里還有一個,雖然未出生,但也是個生命,咱們不能忽視人家吧?所以這孕婦雖是一人,但應該以兩人計數,這場是我贏了。」
「你怎麼知道她只懷一個,那麼大的肚子,也許是雙胞胎呢,那便是我贏了。」任十美絕不輕易認輸。
兩人爭執不下,最後,又以打和收場。
任十美已經是有眼淚哭到沒眼淚了。老天爺啊!禰為什麼要這樣作弄我?禰就讓我平平順順勝上一百場,會死嗎?
他真的好可憐、好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