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花淚痕休息的時候,龍天洪溜出東宮,找到龍天荒和房寶兒,確定新科狀元確是自家二哥,他也真的決定尚主後,她滿心復雜地轉了回去。
龍天宙高中狀元,她是開心的,二哥從小就文武雙全,不管讀書習武,他都是拔尖的,他做狀元,名副其實。
況且,有二哥在朝堂上幫忙,加上花淚痕對她的寵愛,報仇只是時日長短的問題,白雲妖道是死定了。
因此她不太理解,二哥為什麼要尚主?
娶公主听來榮耀,但那種從小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懂得心疼人嗎?
以二哥的心高氣傲,他可能忍受長期被妻子頤指氣使?
還是等報完仇後,二哥就準備休妻——不!以她對二哥的了解,即便他再討厭七公主,只要七公主不做出背叛龍家、謀害龍家人的行為,二哥是絕不會休妻的。
昂責到死心眼是二哥最大的優點,也是他最大的缺點。
她猜,二哥之所以答應尚主無非是不想慢慢熬,他想一步登天,進入皇室,再覷機殺死白雲妖道,為大哥和平安報仇。
只是二哥這種做法等于將自己一輩子全賠進去了,值得嗎?
她真的很想要二哥別太勉強,拿自己終身幸福去殺一只討厭的蟲,不劃算,萬分不劃算。
可龍天荒一句話堵死了她。「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為了報仇,連與人共事一夫這種事都忍了,換作從前,你肯做這麼掉價的事嗎?」
她想說,太子是不一樣的,他們兩情相悅,怎能與二哥的尚主相提並論?
但最終她還是什麼也沒說,因為決定勾引太子之時,她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是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才接近太子的。
只是她運氣比較好,她的淚痕重情重義,除了他的身體比較差之外,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問題。
可二哥能有這樣的好運道嗎?她不曉得,萬一七公主確非良配,二哥這輩子也算毀了。
為了報仇,他們一家犧牲至此,悔不悔?
她心頭閃過一瞬間的茫然之後,義父、大哥還有平安的面容輪流滑過腦海——
她曾經有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卻被白雲妖道一手毀了。
而那個人卻能高官厚祿,享盡人間福報,教她如何忍受?
不悔!只要能報仇,我絕不後悔!
天無眼,所以讓白雲那種人得入皇室,若龍家人不做出一定的犧牲,如何報仇?
她不相信因果,更不信善惡到頭終有報這種蠢話,就拿房寶兒那個前未婚夫來說,若龍天荒沒親自出手,待他仗著從龍之功封侯拜相後,豈非又是國家一大禍害?
他干了那麼多壞事,有報應了嗎?
所以,不論是行善或報仇,還是要「人」親自去做,若只等著老天賞罰,等到死也不可能等到好結果。
「因此,我沒錯,二哥也沒錯,只是時局弄人……二哥,我只能幫你祈禱,七公主能跟淚痕一樣,真正地懂你愛你、幫助你……讓你的犧牲不會白費。」她呢喃著,突然好想見花淚痕,告訴他,自己是多麼幸運能遇見他,將來的日子里,但願能和他白首偕老,永結同心。
可惜她回到寢宮後,里里外外找了數遍,也沒看到他的人。
「跑哪兒去了呢?不是說要休息嗎?難道……被東宮那些屬官逮到,逼他去商議逼宮事宜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他躲了這麼久,外頭那些人早急瘋了,難得她不在,無法擋人,他們還不乘機將人架走?
丙真如此,也無須擔心,她就安心地等著,他早晚會回來。
「那現在……去煉藥好了。」她的解毒丹已煉到最後關頭,剛才去找房寶兒的時候,她又送了她幾味藥,把它們加進去,便大功告成了。
此後,花淚痕再不必受寒毒所苦,也不必怕他早早夭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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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頭鑽進藥室里,一忙和就忘了時刻,直到藥成,她才發覺自己餓得渾身無力,全身筋骨酸疼得連動一下都懶。
她幾乎是拖著腳步走出藥室的,正想去小膳房隨便弄點東西吃,卻見花淚痕不知何時已經回來,坐在幾案邊,手里捧著一碗燕窩粥,正在發愣。
她的心差點麻痹了。「不能吃——」她幾乎是半跌半撞地撲過去,掀翻他手上的粥。
「天洪?」他嚇一跳,隨即領悟她為什麼這樣緊張,因為太子妃圖謀不軌,里外膳房的人都被她買通了,做出來的東西總會摻些弄死人不償命的東西。
龍天洪曾想過索性直接除掉太子妃算了,省得他們日日生活在毒藥的迫害中。
但後來花淚痕生病了,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也暫時沒空對太子妃下手。
再後來,太子妃懷孕了,她念在孩子無辜的份上,也沒再想對她下手。
反正太子妃弄的那些毒也吃不死她,她有得是解毒方法,比較麻煩的是花淚痕,他本來身子就不好,若再吃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難保不會出事,因此她才不吃廚房做的東西,凡是他倆的食物,全是她親手包辦,保證安全。
誰知她煉藥一投入便忘了時間,再出來,就看他捧著不知道哪里來的東西要吃,還不嚇得她三魂不見七魄?
「你餓了可以去外面吃嘛,或者去藥室找我,我幫你做也行,你怎能吃來歷不明的東西?」不知道有沒有吃壞身子,她趕緊捉起他的手,診起脈象。
還好還好,脈象平和,雖然毒氣未去,但也沒有變化,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淚痕,我再告訴你一遍,東宮里的東西全都不能吃,否則……總之你正在調養身體,你的飲食都要經過我同意就是了,你明白嗎?」她是很討厭太子妃,但她喜歡花淚痕,不想在他面前拆穿太子妃的真面目,免得他難堪。
「放心吧,從今以後,里外膳房的東西都不會再有問題了。」他扶起她,讓她坐好,拉起她的手,啞著聲音說。
「你又知道了?」他既不懂醫也不懂毒,能分辨什麼東西是好、什麼東西是壞?
「因為……」他和太子妃的情分早盡,但畢竟夫妻一場,他真沒想過對她怎麼樣,頂多就是見死不救,眼睜睜看她去自尋死路罷了,只是他沒想到……
「太子妃死了,你說膳房里的東西還會有問題嗎?」
「啊?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死了?」
等一下,他知道太子妃想謀害他的事!這……龍天洪糊涂了,這東宮里,到底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失足墜湖身亡。」當然,這是對外的說法,他去看過尸身後,確定太子妃是被人按進水里,活生生溺死的。死前她必定掙扎得非常痛苦,因為他發現她十指不知道抓了什麼,抓得皮破血流,都露出骨頭了,殺她的人不僅要她死,還要她死得非常難受。
他大概可以猜出動手的人是誰,無非是父皇的影衛,只有他們最清楚如何讓人死得萬般痛苦。
但他很難接受,殺人不過頭點地,即便太子妃敗壞了皇室的尊嚴,念在她有孕在身的份上,也不該如此殘忍,父皇當真是越來越冷酷了。
「開玩笑的吧……」她不敢相信地說。
「死因是玩笑,但她確實死了。」
「那她是怎麼死的?」
「能進東宮如入無人之境、殘忍殺人又安然月兌身的,天下能有幾人?」說著,他的手朝上頭指了指。
「皇上?」天啊!這對父子還真絕了,什麼都瞞不了他們,不過他們處事的方法卻大不相同。皇上果斷冷酷,他則多了些仁道,尤其是自己關心的人,他護得比誰都緊。
她好慶幸,花淚痕的精明中帶著三分人性,所以他才能處處容忍她,容忍太子妃,容忍一切和他想法不同的人事物。
不過發現他鄉智近妖後,她也開始思量要不要立刻對他坦白,否則,哪一天他想算總賬的時候,她麻煩就大了。
他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灑月兌一笑。「你胡思亂想些什麼?我說過準你‘撒謊’就不會言而無信,所以你盡避放一百二十個心,你想說的事就說,想做的事就去做,哪怕你把天捅破一個洞,我都會替你補起來的。」
「所以……」她一邊玩著他的手指,期期艾艾說道︰「你什麼都知道了?」
「你想要我知道的,我就都知道,相反的,你不想我知道的,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他拍拍她的肩。「這種事有什麼好介懷的,是人都有一、兩件不為人知的秘密,比如你記得自己尿床到幾歲嗎?」
「傻瓜,你胡說八道什麼?」她羞紅著臉捶他一下。
「看你的樣子應該記得,但你不想告訴我,對吧?正好,我也不想告訴你那種事,所以就讓我們各自保有自己的秘密,這樣不是很好嗎?」他將她拉進懷里,親吻一下她的頰。「天洪,我只求兩心相知,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所以,無論是她的來歷、她接近他的目的、她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了,但他不在乎,他願意接受她的全部,也不逼她坦白,因為他知道,她說不出口。
「淚痕,謝謝你。」她真的慶幸能遇到他,若換個眼楮里揉不進沙子的人,只怕現在他們已經吵翻天,情人變仇人了。「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又更愛你了?」
「今天沒說。」他笑嘻嘻地在她唇上偷了一個吻。
「你還指望我天天說啊?」真不害臊。
「那不然我說好了。」他說。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心里期待,在這般浪漫下,他們的感情一定能日進千里。
「你自己說的,我可是要查勤的。」
「嗯……三天後再開始好不好?」
「為什麼?」
「我的行動要開始了。」他也不說他的行動是什麼,因為他知道,她心里是清楚的。
「這麼快?」她原以為還要過段時間。
「因為新得了一票助力,決定提前行動。」
他又有幫手了?她先是一喜,接著眉宇閃過一抹憂慮。就算他擁有全天下做後盾怎樣,逼宮這種事從來都是風險極大的。
「你一定會成功,對吧?」
「當然。」
「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輕撫著她的頰。「在這里等我的好消息,好嗎?我會把你想要東西帶到你面前的。」因為他要對付的是自己的父皇,場面絕不會好看,他不願她參與其中。
她看著他溫柔的眼,半晌,終于屈服在他的柔情下。「好吧!但去之前,你先把藥吃了。」
他雙眼一亮,早知她在替他煉制解毒丹,以期消除他身體的隱患,想不到在行事前,丹藥煉成了,這是不是上天在告訴他,他大事可成,將來還有大把時間可以為這個國家盡心、為天下百姓盡力?
他一定會做個好皇帝,他發誓,要神佑國恢復開國之初的強盛,要國泰民安、萬邦來朝。
「謝謝你,天洪。」他一口吞下了藥,同時也激起了滿月復雄心壯志。「你等著,我一定會為你帶回鳳冠霞帔,還有,你做夢也想要殺的那個人。」
話落,他轉身走了出去。
她忍不住淚盈于睫。多久了?終于可以報仇了……
「大哥、平安,你們等著,我一定會帶著白雲妖道的腦袋去墳前祭奠你們的,然後我就在那里築屋而居——」等一下,淚痕剛才還說了什麼?鳳冠霞帔……天啊!
他該不會想……
可能嗎?他要封她做皇後?
她直覺如在夢中,可這個夢為何如此真實?一瞬間,她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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