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可心站在窗戶旁,看著院子里感人的一幕。
以前孟杰就很疼愛歆歆,但他頂多只會買芭比女圭女圭或漂亮的衣服和鞋子送她,可是,今天他竟然讓歆歆坐在他的肩膀上,帶著她追逐飛舞的蝴蝶。
這是達遠才會做的事!
為什麼孟杰今天會這麼做?他到底在想什麼?他是否因為這次的意外而心有愧疚,想做些補償?
「媽咪,我肚子好餓,我要吃早餐!」歆歆的聲音拉回宋可心的思緒。
「好,媽咪馬上去做早餐給你吃。」她看向孟杰,「你也還沒吃早餐吧?」
「我可以留下來吃嗎?」他很想念她做的蛋卷。
「看在你替我割草的份上,我就請你吃早餐吧!」她本想告訴他,其實他不必對她和歆歆做什麼補償,但礙于歆歆在場,加上一大早的,她不想提起那教人難過的回憶,所以,她決定再找個機會跟他談談。
「媽咪,你做蛋卷嘛!爹地最愛吃你做的蛋卷了。」歆歆央求道。
真是父女同心,歆歆竟說出了他不敢說出口的渴望。沈達遠在心中想著。
「我做三明治吧!」宋可心不想讓女兒產生更深的錯覺。
「不要,我要吃蛋卷!」歆歆拗了起來。
「歆歆,吃三明治吧!我也喜歡吃三明治。」為了怕昨天母女倆爭執的場面再度上演,沈達遠忙安撫女兒。
「可是爹地明明就喜歡吃蛋卷,不喜歡吃三明治啊!」歆歆很認真的說。
「孟杰叔叔喜歡吃三明治!」宋可心乘機糾正女兒的觀念。
「他是爹地,不是孟杰叔叔!」歆歆大叫一聲,氣呼呼地坐在沙發上。
「歆歆,你到底是怎麼了?」她一定要帶她去看醫生!宋可心更加肯定自己先前的決定。
「可心,我流了一身汗,可以先沖個澡嗎?」沈達遠試著引開宋可心的注意力。
「好,跟我來吧!」她領著他走到客房。「你用這間浴室,我去幫你拿達遠的衣服給你換。」
這是他的家,可他卻不能使用主臥室的浴室,令他感到很可悲。
「謝謝。」雖然感到失落,他還是禮貌地向她道謝。
「孟杰,達遠的死,你不必負任何責任,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做這些事來補償我們母女倆。」宋可心發自內心的說。
「但我想做些什麼──」
「這些是毫無意義的!」她再也忍不住地低喊。
「讓我做!可心,請別阻止我!」他希望能得到她的認同。
「如果你想做些什麼,我倒希望你可以很明確的告訴歆歆,你是孟杰叔叔,而不是她的爹地。」她希望歆歆可以早點面對現實。
「這麼做對歆歆很殘忍!」而且他也做不到。
「但不管她相不相信,達遠都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了!」說著,宋可心拂袖而去。
宋可心最後還是做了蛋卷,不過,並不是為了孟杰,而是因為吐司用完了。
「耶!媽咪做了蛋卷!」歆歆歡呼。
「歆歆,坐好,媽咪不是告訴過你,手上拿叉子時不可以亂跳嗎?」她向女兒發出警告。
「哦!」歆歆乖乖地坐好,但一見到剛淋浴完的沈達遠走過來,她馬上又忘了宋可心的警吉。「爹地,媽咪做了你最愛吃的蛋卷。」
沈達遠模模女兒的頭,然後坐在他以前慣坐的位子上。
當宋可心將放著蛋卷的盤子放到他面前時,整個人突然傻了,手上的盤子也因為過度震驚而差點滑落。
「小心,可心!」沈達遠快速地接住盤子。
兩人的手一接觸,宋可心立刻彈跳開來。
「可心,你還好嗎?」沈達遠明顯的感覺到她身子在發抖。
「我……我去打個電話!」她無法再多看他一眼,匆匆地逃回房間。
她整個人靠在門板上,腦子幾乎無法正常的思考。
罷才那一瞬間,她看到的不是孟杰,而是……自己的丈夫──沈達遠。
錯覺!一定是錯覺!
因為孟杰穿著達遠的衣服,才會讓她產生這種錯覺。
他是孟杰!不是達遠,不是!不是!不是……
沈達遠知道妻子是有意要避開他,但他一點也不怪她。
現在他比較好奇的是,歆歆為什麼如此肯定他就是她的爹地?
所以,他利用宋可心不在的時候,打算好好地問女兒,因為他也擔心女兒是因為逃避事實而產生幻想。
「歆歆,你怎麼知道我是爹地?」
「因為你就是爹地呀!」歆歆回答得很認真。
「可是,我跟以前長得完全不一樣了耶!」他把臉湊到女兒面前,「你很肯定你沒認錯?」
「我知道你是爹地!」歆歆的回答依舊沒變。她滑下椅子,爬上他的膝蓋,雙手緊緊地圈住他的脖子,哽咽地說︰「爹地,你是歆歆的爹地對不對?你是歆歆最愛的爹地對不對?」
「歆歆,我的乖女兒……」他緊緊地抱著她,「我是你的爹地沒錯。」
「為什麼媽咪不相信我?」歆歆委屈地問。
「因為……媽咪認不出爹地,不過,爹地相信媽咪再過一段時間就會認出我的。」這也是他現在最希望的。
「那爹地可以跟我們住在一起嗎?」歆歆滿懷希望地問。
「恐怕暫時不行。」他記起曾對女兒許下的承諾,于是說道︰「不過,爹地可以幫你做女圭女圭屋。」
「爹地有時間幫我做女圭女圭屋了?」歆歆顯得十分開心。
「嗯!不過,歆歆要當爹地的助手喔!」
「好!那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高興地問。
「吃完蛋卷就可以開始了。」
「耶!太棒了!」
宋可心沒想到用完早餐後,孟杰仍沒有要離去的打算,而且還準備幫歆歆做女圭女圭屋。
女圭女圭屋是沈達遠在歆歆上學期得到學校的全勤寶寶獎時,承諾過要給她的禮物。
但是,因為他工作繁忙,所以一直沒時間履行對女兒的承諾。
沒想到孟杰會決定代他完成對女兒的承諾。
據她對孟杰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也不會動手幫小孩子做玩具,他只會用買的,因為他說過他不喜歡做這些東西。
可是,他今天卻一反常態,主動幫歆歆做女圭女圭屋……他到底想證明什麼?
宋可心透過玻璃窗,看到孟杰正用力地將一塊長長、厚厚的松木板拖到院子里。
他那削瘦的腰間系著沈達遠的工作裙,而歆歆也穿著一件式樣相同的圍裙。那是宋可心為他們父女倆縫制的。
歆歆跟在孟杰後面,將木板高舉過頭,以求得平衡,臉上掛著有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眼前的男人認真工作的樣子,令宋可心幾乎移不開視線,他將木頭整齊地放在鋸木架上,然後拍去手上的灰塵,那模樣像極了沈達遠。
他甚至就像從前的達遠一樣,自然地從歆歆的圍裙口袋中拿出卷尺,還有她別在耳朵後面的鉛筆……
老天爺!她多麼想念達遠啊!
她緊咬住豐潤的下唇,竭力控制住就要決堤而出的淚水。
她從不曾忘記他們曾共同度過的歲月,她知道自己對達遠的愛從不曾改變過,甚至在她決定和他離婚時,她仍是深愛著他。
當她知道他在車禍中喪命時,她差點就活不下去,但她告訴自己,歆歆不能沒有她,她必須堅強地面對這殘酷的事實。
雖然她十分不諒解孟杰誤導歆歆,但看到女兒那開心的模樣,她也不忍心剝奪女兒的喜悅。
也許她該為他們準備檸檬汁,好讓他們口渴時可以喝。
檸檬汁是達遠最愛喝的飲料……但孟杰不喜歡,因為他怕酸。
也許加點蜂蜜吧!
最後,宋可心不只準備了一壺檸檬汁,還烤了一份巧克力餅,因為達遠曾說過,酸酸的檸檬汁配上巧克力餅應該很棒……達遠!天哪!又是達遠,她為何會將達遠的一切生活習性跟孟杰聯想在一起?
他們是完全不同個性的兩個人,達遠是達遠,孟杰是孟杰,他不可能成為達遠的,絕對不可能!
沈達遠站在鋸木架旁,看見宋可心正端著滿滿一盤的食物朝他們走過來。
托盤上有巧克力餅和他最愛喝的檸檬汁,還有兩個杯子。即使她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卻和穿著性感睡衣時的她一樣性感、吸引人。
一想到因為他的死,而可能有其他男人追求她,他的心就擰了起來。
不行,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時間是如此的寶貴,他一定要在她離他而去之前,再次把她贏回來。
「我正覺得口渴呢!」他很開心地對她點頭微笑,並把松木板從鋸木架上移了下來,然後把托盤接過來。
「你真的要替歆歆蓋女圭女圭屋?」她懷疑的看著他。
「是啊!」他把托盤放到鋸木架上,然後主動將檸檬汁倒在杯子里。
「你會嗎?」她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放心,我不會釘到自己的手的。」他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
「對呀!爹地很厲害的。」歆歆一邊附和,一邊拍打著沾了木屑的圍裙。
「歆歆說得對極了。」沈達遠用手指輕點了下女兒尖挺的鼻頭。
看著他這自然不造作的舉動,宋可心再度屏住呼吸。
這是達遠才會有的小動作,為什麼孟杰也會這麼做?
沈達遠喝了口檸檬汁,眉頭忍不住越了起來。
「好甜!可心,你加了蜂蜜嗎?」
「嗯!因為我知道你不愛吃酸的東西。」不知怎地,她覺得自己在說這句話時,彷佛在測試他似的……
「巧克力餅就應該配上酸酸的檸檬汁,口感才會好。」他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的感受。
這句話是達遠曾經說過的,但從他口中說出來,不但不覺得突兀,還讓人有種錯覺,彷佛他就是達遠……
不!他是孟杰,千萬別搞錯了!宋可心心里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提醒她,他這麼說也許只是巧合,或者他曾听達遠這麼說過,所以才會如此說吧!
「你從來不喝酸的飲料,尤其是檸檬汁。」她提醒他。
「爹地喜歡喝檸檬汁!」歆歆發出抗議。「孟杰叔叔才不喜歡喝檸檬汁!」
「對,他是孟杰叔叔,他不喜歡喝檸檬汁。」宋可心是在說服女兒,也是在說服自己。
「他是爹地,爹地喝檸檬汁!」歆歆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