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夜大雨,到了隔天清晨依然沒有放晴的跡象,這也讓原本打算去巡視草藥園,看看剛種植的草藥生長情況的裴子瑜取消今日的行程。
「小姐,那你今天還要出門嗎?」刀豆問著不停望著屋外雨勢的裴子瑜。
「你去把馬車備好,我們到學堂去一趟,把你跟八角的情形跟黃公子一聲,看他願不願意收你們這麼大的學生。」
她思索了下,又看著刀豆那聞言後變得有些急切的臉龐,嫣然一笑道︰「然後再去看看有沒有束修可以收。」
听到裴子瑜為了他跟八角兩人的事情,特地要在大雨天出門,他感動之余,開心的猛點頭,「我馬上去,馬上去!」
裴子瑜笑看著幾乎樂翻天的刀豆跟八角,這兩人小時候也一直在學堂上課,到了十二歲才到她家來幫忙的。
昨天跟著她到學堂後,突然跟她提,真想回學堂多上點課,多識些點、多念幾本書,讀書是好事,她自然也是同意的。
他們兩人多認識點字,以後對她的幫助就越大,可以幫她管帳管草藥園,她是樂見其成。
這雨勢挺大的,許多學子到學堂的時間都晚了,也有許多人沒來,尤其是昨天那些假借要讀書的名義,實則來釣金龜婿的姑娘們,完全沒有她們的蹤影。
黃輔濟這記釜底抽薪果然是高招,一次就嚇死她們,不過,還是有不死心的人,例如柯有金。
看到她手邊一迭抄寫得滿滿都是字的紙張,真想不到她竟然能夠抄寫出三十份,也真是佩服她了。
「柯有金,看不出來你竟然可以抄寫出三十份呢。」
「哼,怎麼,懷疑啊。」柯有金不屑的掃她一眼,「你該不會連下雨天都要來收學費吧,我可是繳了一個月的束修。」
「束修我自然是要收,不過我出現在這里可不是為了收束修。」
「那你來這里做什麼?」柯有金充滿警覺性的瞪住她,就怕她也說要一起上課。
「關你什麼事情。」她好笑的看了眼如臨大敵的柯有金。
柯有金警戒的盯著裴子瑜,就怕她今天一天也坐在這邊上課,搶了她的風采。
裴子瑜挑了挑眉,根本不想回答柯有金的問題,今天她帶八角跟刀豆來拜師這事,在黃輔濟還未同意收下他們兩人之前,她自然是不會說的,免得萬一事情不成,會被一向眼高于頂的柯有金酸了一頓。
沒一下子,一身月牙白的錦袍裹著修長身型的皇甫霽,走進課堂里。
柯有金一見心上人來了,第一個沖到前面去,將一整迭的作業交給他,希望得到他的贊成。
「黃公子,這是我昨天夜里挑燈夜戰寫完的,你看看是否有錯誤。」柯有金滿臉興奮、眼楮放光的直看著皇甫霽,一副「你快夸獎我,快夸獎,說我很棒」的表情。
皇甫霽冷冽的清眸不動聲色的掃了柯有金手中散攤開的那幾份作業一眼,冷冷說了句,「回去罰寫五十遍,你再讓人代抄,罰寫一百遍。」
柯有金胖胖的圓臉瞬間龜裂成冰紋,但還想為自己辯解一番。「黃公子,這是我自己抄寫的……」
皇甫霽將她的作業接過,隨意瀏覽了下。
「找人代寫,字寫得好看很難,寫丑卻很簡單,你手中那三十張作業有四個人的筆跡,沒有一份是你自己寫的。」他毫不留情面的當眾吐槽,「還有,在下在這學堂是教書的先生,請柯姑娘記得尊稱在下一聲先牛。」
底下瞬間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柯有金瞬間惱羞成怒,對著身後那一群孩童怒喝道︰「笑什麼笑,再笑小心我讓我爹把你們在我家工作的親戚全給轟出去!」
「柯姑娘,學堂不是讓你耍大小姐脾氣的地方,如若你無法克制自己的脾氣,在下就只能請你到其他學院學習。」皇甫霽毫不留情面的冷聲告知。
再三的被污辱,她柯有金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種難堪和污辱,生氣的將手中作業往那群無辜的小孩身上砸去,氣呼呼的哭著跑了出去。
「你們幾個把地上的紙撿起來,拿到後面廚房給蔚娘當柴火,然後趕緊回來,要開始上課了。」
幾個孩子七手八腳的將散落一地的紙撿起,拿到後頭廚房。
皇甫霽眉尾略挑的看著裴子瑜,和她身後一臉興奮的刀豆和八角兩人。
不等他開口問話,裴子瑜便率先開口詢問,「黃先生,不知道你收不收超齡的學生?」
「你?」
「不,不是我,是刀豆跟八角,可以嗎?」她前世所受教育可以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比起他們這純種古人,學問淵博得多了,不是她臭屁,皇甫霽想當她老師,恐怕資格還不夠。
「學習是不分年紀的,他們有心學習肯來上課,我自然是歡迎的。」他點了下頭,「不過,他們兩人是你的隨身護衛,你讓他們來上課,你的安全呢?」
「放心吧,還有刀豆他爹可以幫我駕馬車,刀豆叔的拳腳功夫也沒問題,不用擔心。」听她這麼說,皇甫霽這才安心了許多。
「那我就不打擾你上課,我先到學堂後面去看看李師母跟小嬰兒,我娘親讓我給李先生帶來一副豬腰子跟幾只土雞,讓他給師母補補,我得趁新鮮趕緊給他拿過去。」說著裴子瑜人已經消失在皇甫霽眼前。
這場大雨一直持續到接近巳時仍然未停歇,眼看就要到準備午膳的時間,在李先生家逗弄小嬰兒的裴子瑜可沒那麼厚臉皮的留下來,讓李先生多準備她的飯菜。
又稍微寒喧了幾句,她便離開往學堂方向走去,打算讓刀豆先載她回去一趟,他再回來上課。
卻在這個時候,柯家一名下人匆匆忙忙、慌慌張張地跑來,一看見她便道︰「裴姑娘,您快跟我一起去救我家小姐,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裴子瑜不解地問︰「救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怎麼了,說清楚!」
「裴姑娘,大事不好了,我家小姐掉到河里去了,求你快去救她!」柯家家丁驚慌地大聲嚷叫著。
「掉到河里,好端端的怎麼會掉河里?」
「我們小姐稍早從學堂沖出,搶了我的馬鞭怒氣沖沖的趕了馬車就跑,可是小姐從未駕駿過馬車,這馬兒就像發了瘋似的,拚命往前亂竄。我追到人的時候,小姐連人帶馬車已經快要掉入河谷,我這才趕緊跑來跟你求救的……」柯家家丁一口氣將經過說完。
「馬車掉在哪里?」人命關天,裴子瑜不禁也急聲問道。
「在河道上游的那個大彎。」
「糟了!」裴子瑜大驚,「這下了一整夜跟一早的雨,這上游的水肯定暴漲了,再不趕緊將柯有金救出來,等上游的水沖下來就來不及了,得趕緊找人救她。」
「裴姑娘,你趕緊去救我家小姐吧!」柯家家丁一副慌得不得了的模樣。「裴姑娘,您一向最有辦法的,請您趕緊想辦法救救我家小姐……」
「我馬上叫人一起過去。」裴子瑜說著便要往學堂里跑去。
「裴姑娘,我去叫幾個年輕力壯的人,我腳程快,你先過去安撫我家小姐,求求你了。」
「好,我知道了,你趕緊去找人,我先過去安撫柯有金。」裴子瑜不疑有他的撩起裙擺便往柯家家丁所說的地點沖去。
誰知,那名柯家家丁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看著裴子瑜逐漸消失在雨中的身影,陰冷地扯了下嘴角。哼,找人,我就是奉我家小姐的命令把你拐過去的,給你一點教訓,誰讓你讓她在黃公子面前出糗,我還找人去救,想壞了小姐的好事不成,傻了我才這麼干。
待走出學堂後,他掏出懷中自家小姐賞給他的銀兩拋了拋,他愉悅吹著口哨,慢條斯理的朝自己藏著馬車的方向走去。
裴子瑜根本分不清楚她額頭上滴下的是雨水還是汗水,救人如救火啊,可是當她沒命的跑到柯家家丁所說的地點時,並沒有看見掉進水里的柯有金跟她家的馬寧。
難不成被河水沖走了?她沿著河道心焦的邊走邊喊,搜索她的下落,「柯有金,柯有金,你有沒有听到我在喊你,柯有金……」
躲在不遠處草叢里的柯有金陰沉的冷笑,看著找她找得如熱鍋上螞蟻的裴子瑜。
裴子瑜,我柯有金今天不給你一點教訓我就不叫柯有金,你明知我心儀黃公子,還故意讓我在他面前出糗,讓他把我趕出學堂,這口氣我不替自己討回難消我心頭怒火!
柯有金見她越走越靠近河邊,只差一步一不小心的話就會掉到河底,機不可失,撩起裙擺以極快的速度沖向正彎著身子查探河道的裴子瑜。
滂沱的雨聲和瑞急的河水聲,讓裴子瑜根本沒有辦法清楚听到柯有金那沉重的跑步聲,當她感覺不對勁回過頭時,柯有金那圓滾身軀已經跑到她眼前,她還來不及反應,柯有金便伸出雙手使盡身上所有力氣,用力的將她推下水流湍急的河道。
「啊!」裴子瑜驚呼尖叫一聲,整個人「撲通」一聲,重重掉進黃沙滾滾的水流里。轉眼間,她就被河水帶得好遠,離岸邊好一段距離,費了好-番工夫,她這才吃力的自水下探出頭,這里水下有塊大石,讓她勉強能站穩。
她狼狽的對著柯有金怒喝,「柯有金,你瘋了嗎?」
柯有金站在河邊,雙臂叉腰,滿意的看著這-幕,得意大笑,「裴子瑜你這賤人,今天這是給你的一點教訓,要你眼楮放亮一點,你要是敢再跟我搶黃公子,我就讓你葬身在這河里!」
看著柯有金那憤怒得快要將她撕碎的表情,遭受到無妄之災波及的裴子瑜無言以對。
她很想吼柯有金,也不回去看看鏡子,這珠圓玉潤的模樣需要別的女人去搶她心儀的男人嗎?男人看到她都自動繞道好咩。
可是這不是耍嘴皮子的時候,水勢越來越湍急,強勁水流讓她幾乎快站不住,她是抓著一根自河岸邊延伸過來的樹藤這才好不容易站穩。
「瞧你站都站不穩,想不想要我拉你上來啊!」看著裴子瑜這副狼狽不堪泡在水里的淒慘模樣,柯有金心情大好,雙手叉腰,仰頸狂笑。
庶女就是賤!不給她們一點顏色瞧瞧就跟她們的娘一樣,專門誘拐男人,黃公子是她的,誰也不準覬覦。
拉她?是想把她頭壓進水里淹死吧,裴子瑜根本不會相信柯有金會良心發現,用力抹去臉上的水漬,自己拉著樹藤,慢慢地往岸邊移動。
「你別跟我客氣啊,想要我拉你就喊一聲。」柯有金胖手故意要伸不伸的。「不過,你要求我,求我,我就拉你上來。」
裴子瑜翻了翻白眼,求她,看她還有沒有下輩子吧,要是她還有第二次重生,她一定在柯有金這女人把她踹下河之前,先把這胖子給踹下去。
裴子瑜在心里鄙夷的冷諷了柯有金這女人一頓後,專心地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從這滾滾河水中離開。
這時,前頭隱隱約約傳來轟隆隆水流奔騰聲,河水水勢越來越大,匕經顯得有些波濤洶涌,原本清澈的河水早變成一股股黃色濁流滾滾而下,還夾帶著上頭沖刷下來的木頭。
裴子瑜心下暗驚,糟了,上游的湖泊已經潰堤,河水很快就會暴漲沖到下游,這里很快就會被淹沒,她再不上岸,就會像那些被沖到下游的木頭一樣,最後淹沒在滾滾濁流之中。
她大力抹去臉上水漬,拉著手中樹藤,舉步維艱的往岸邊走去,只是這上游的水勢來得又快又急,更夾帶著大大小小的石頭,她胸部以下幾乎都泡在這強勢水流里,打得她疼痛難當,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看著她越來越難受、臉色發白的表情,柯有金笑得越是開心,這女人不開口求她她才樂著,像裴子瑜這種低賤庶女,賤婢生的賤丫頭,就該像她娘說的一樣安靜的離開。
狠狠的教訓她一番-讓她知道怕,想跟她搶男人她就讓她知道什麼叫作本分,一個不受重視被踢出家門的庶女還敢在她面前猖狂,就算她爹是大將軍那又如何,天高皇帝遠的,還能來替這低賤庶女出氣不成?
眼見她就快到岸邊,柯有金撿起身後一根有手臂粗的大樹枝,用力的戳向裴子瑜,不讓她那麼快上岸,給她的教訓還不夠,她心頭的怒氣還沒消,豈能這麼輕易饒過她讓她上來,給她在水里待著!
柯有金像是在霸凌動物一樣,只要裴子瑜向前一步,她便用力將她往後推,好幾次裴子瑜都因重心不穩而跌入水底,吃了好幾口水。
到後來她忍無可忍忍了,她顧忌著柯有金體型龐大要是太過傾身,可能會重心不穩而跌入水底,因此一直隱忍著任由她欺負,她倒好,得寸進尺的,老虎不發威,把她當成沒有嘴巴的貓了。
懊讓她也嘗嘗落水的滋味!裴子瑜決定跟她玩起心機,在柯有金手中那根樹枝又往她戳過來時,她猛地向後退了一步,肥胖的柯有金根本來不及調整好自己的重心,整個人連人帶棍子一起掉入河里,濺起巨大的水花。
「救命啊,救命啊!」柯有金驚恐的在水里載浮載沉,驚聲尖叫。
裴子瑜冷冷看她一眼,抓著岸邊的芒草,踩著一顆石頭用力的爬上岸,怒氣沖天的瞪著在水里驚聲尖叫求救的柯有金。
抹去垂落臉龐上的濕發,她雙臂抱胸的冷睞著不斷哭天喊地求救的柯有金,冷笑問著,「要我救你嗎?」
另一隅——
李先生端著一鍋麻油雞湯,到學堂里打算給學子們一起享用,順便幫忙照看一下學生,沒想到他一到學堂發現皇甫霽還在上課,連刀豆跟八角也在听課,他皺著眉放下手中的麻油雞,疑惑的看著皇甫霽。
皇甫霽放下手中課本向前,不解的看著李先生為何用一種很疑惑的眼神看他。「李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黃先生,我以為你跟刀豆和八角一起去救柯姑娘了,因此跟我家娘子商量了下,先過來幫忙照看這些孩子……」
「救柯姑娘?柯姑娘怎麼了?」皇甫霽直覺不對。
坐在後頭的刀豆跟八角也听出不對勁地趕緊向前。
八角焦急問道︰「李先生你在說什麼,我們怎麼不知道?」
李先生大驚,「難道柯府的家丁沒有進來請你們前去幫忙?」
「李先生,我家小姐不是都在你那里逗弄孩子嗎?」刀豆驚聲問道。
李先生搖頭,「約巳時那會兒,裴姑娘就已經離開了。」
「李先生,你快說這是怎麼一回事?」直覺這其間似乎有什麼陰謀,皇甫霽抓著李先生的手焦急問道。
「稍早,裴姑娘自我那院子離開時,遇上柯府家丁,告知她她家小姐落水,要請裴姑娘先去幫忙安撫柯姑娘,他再來學堂這邊找些年輕力壯的人過去幫忙。當時我正巧有事出來,听到他們的對話,這才知道。」李先生將當時的情況略微提了提。
這時,膳房的廚娘搬著飯桶進入學堂,听見他們的對話,無心插了句,「柯家的下人我剛看見了,他在觀音廟旁邊的涼亭,跟人玩骰子玩得歡得很。」
一听完廚娘所說,皇甫霽的心乍沉,「看來,這是個陰謀……刀豆,你馬上車子套好到廟旁來……」
交代完,他衣袍一撩,行色匆匆地前往那座觀音廟。
丙然如廚娘所說,柯家家丁正在這邊跟一群老人擲骰子玩樂,嘴里還叼了根烤香腸,嚼得津津有味。
皇甫霽一把拽過他,不由分說的一拳揮了過去,那家丁嘴里叼那根烤香腸瞬間飛了出去,整個嘴巴歪了一邊。
「你把裴姑娘騙到哪里去了?」皇甫霽怒喝。
「說!你把我家小姐騙到哪里去了,你不老實說,看我不打死你!」八角抄起一旁的一根扁擔對著那家丁往死里打。
「啊,別打,別打了,我家小姐要我把裴姑娘騙到上游的那個大彎處,說要給她一個教訓……」柯家家丁受不了的連忙招供。
一旁幾個老人一听,異口同聲地大罵道︰「太缺德了,怎麼會心腸這麼歹毒!」
「還是個姑娘家,以後誰敢娶她啊!」
「就是、就是。」
就在這時候,一名穿著簑衣的漢子走進涼亭躲雨,才一踏進這里便听到他們所說的話,連忙出聲道︰「你們說的是真是假,要是裴姑娘真在那里就壞事了,上游的湖泊已經潰堤了,現在所有河道水位都暴漲,尤其是大彎處那里,水都淹過河岸了……」
皇甫霽大驚,拉過那漢子詢問,「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這種事能說笑嗎?」
「事不宜遲,八角,你現在趕緊回書院拿上繩子,隨後追上,我先去看看,晚了我擔心裴姑娘會有危險。」
「是的,我馬上過去。」
八角也不敢有所耽擱,跳上柯府馬車,馬鞭一揮便回書院拿工具救人,正好與刀豆所駕駛的馬車交錯而過。
皇甫霽不等刀豆將馬車停好,他一刻也不敢多停留的跳上馬車,動坐十分敏捷,又很快的告知刀豆往大彎處駛去。
「刀豆,能多快就多快,我擔心去遲了會發生不幸!」交代刀豆同時不忘自腰間取出與自家侍衛聯系用的信號彈,往天空發射。
刀豆駕著馬車在到達大彎處時,零一與零三也趕到了,他們兩人為何會來到這里讓他有些詫異,但救他家小姐要緊,他也沒時間細想這些。
當他們趕到河邊時,看到的是一身泥濘的裴子瑜,一手抱著一棵樹傾斜著身子,整個人橫空在河岸邊上,手中拿著一根棍子讓柯有金抓著,使出全身力氣,試圖將不停驚聲尖叫、滿臉發青的柯有金拉起。
皇甫霽火速拉過裴子瑜,不讓她再做這麼危險的動作,「瑜兒,快松手!你這樣太危險了。」
哪里知道這一松手,柯有金馬上跌入水中,瞬間被泥流推離數丈遠。
「救命啊。」
這越來越凶猛的水勢不只夾帶著泥沙,還有從上游不斷被沖刷下來大大小小的樹枝跟大石,將整條河道染成了一片黃泥漿。
仔細听著這周遭的聲音,除了水聲外,隱隱約約還有陣陣轟隆隆聲音,看到這景象和所听到的聲音,恐怕是已經形成土石流。
再遲些怕是會發生土石流,屆時後果不堪設想,皇甫霽眉尾一挑,神情嚴肅的朝零一跟零三使個眼色。
只見他們兩人拿過隨後趕到的八角手中的繩索,分別在繩索頭尾綁上一個大圈,瞄了眼陷入泥石流中瘋狂尖叫罵人的柯有金,兩人很有默契的揮動著手中繩索,打圓繩索在半空中旋轉了片刻後,運用巧勁與力道拋出,凌空飛躍水勢凶猛的河道。
尾隨他們之後趕來救援的人還沒弄清楚他們意圖之前,兩人已經將瘋狂尖叫、哀嚎哭泣的柯有金套住,而後一扯。
裴子瑜就只看到兩人像西部牛仔表演套牛絕技般,一出身便將一顆像是肉球的東西,伴著柯有金的尖叫,飛越過水勢洶涌的河道。
像是遭到飛彈肉球攻擊,柯家家丁毫無防備的被天外飛來的肉彈給砸中,所有人猶如保齡球瓶,倒地不起。
終于看到柯有金自水里月兌困,裴子瑜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氣球毫無力氣地癱軟靠在皇甫霽身上。
「子瑜,你沒事吧?」皇甫霽如釋重負般地松了口大氣。
在趕往這里的路上,不知她是否平安,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惶恐與不安一直從心底冒出,像糾結的藤蔓一樣籠罩著他整個心胸,讓他連呼吸都覺得難受,當他看見到她沒事,那籠罩心窩不舒服的糾結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喘息都順暢了。
「怎麼可能沒事,差點被柯有金這女人害死!」她氣呼呼的說︰「竟然把我推下河底,還好我命大自己爬上來,不然現在導被沖走了,而她現在這個模樣,完全是自作自受。」
「現在不是說這些時候,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再遲就全跑不掉了。」
他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了,一抱起她便往馬車方向跑去。
裴子瑜現在渾身虛月兌乏力,有人要當她免費的人力馬車,她自然不會矯情的拒絕。
就在所有人要趕著撤退,就擔心上游的土石流沖下來,大家都會沒命逃月兌之際,柯有金卻繼續趴在地上哀嚎著。
「啊——痛、痛、痛啊!」十分狼狽的柯有金趴在家丁身上,聲嘶力竭地慘叫著,完全不顧她身下的家丁都被她撞昏壓暈了。
「柯有金,你夠了!你已經平安無事了還尖叫個什麼啊!」裴子瑜有氣無力朝她斥道,要她閉嘴。
「啊!」柯有金索性更加任性地尖叫起來,喊得聲嘶力竭。
「閉嘴!」她的耳膜都快被柯有金震破了,氣得朝她大聲怒吼,「還不趕快起來!我們要趕緊離開這里。」
柯有金朝她吼回來,「你憑什麼吼我?」
皇甫霽看了眼越來越湍急的河道,一株上流漂下來卡在河道中間的巨木瞬間被洶涌泥流所帶下來的大石給壓毀扭曲變形,心下暗忖了聲︰不好!
「快走,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水勢越來越大,再不走會來不及,到時我們都要跟著柯有金一起陪葬。」他冷聲對著所有人大聲下令。
裴子瑜掃了眼夾帶著巨石奔騰而下的河道,大驚道︰「柯有金,你要不要命?要命就快起來。」
半天卻見她還是一動也不動,他們可沒時間讓她在這邊哭爹喊娘的耍大小姐脾氣,裴子瑜火氣全部涌上來的對著柯有金怒吼,「柯有金,你還不爬起來,你想被淹死在這里嗎?」
「我……我腿軟……站不起來……」柯有金朝她哭吼道。
站不起來?站不起來還能跟只河東獅一樣跟她大吼,當下裴子瑜真想賞她兩巴掌,不過現在時機不對,她也只能將這股怒氣轉換成動力。
「你要命就快點起來。」
「要我起來可以,除非黃公子過來抱我!」
都什麼時候了,這柯有金竟然還在跟她爭風吃醋,她真是敗給她了。
而且她確定,這黃輔濟抱得動她嗎?
一直冷著臉的皇甫霽朝零一使了個眼色。
只見零一大步向前,一手拽起柯有金,將她像在拖動物尸體一樣的拖向馬車,而後反手一甩,將她整團肉丟進馬車里,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叫裴子瑜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才要讓八角去將柯府的家丁們扛起而已,零三已經將那些家丁一個一個像是扛布袋一樣的扛到肩膀上,反手一甩整個人四平八穩的癱在馬車上。
這霽三的這兩名家丁的動作如此簡潔利落,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一般人家府里的家丁,反而更像是武林高手,大內侍衛!
皇甫霽將她抱到車邊放下,拍了拍她的肩膀,「還不快上馬車,再發愣就真的來不及逃了。」
這才將被零一跟零三利落身手給震驚的裴子瑜心神喚回,她甩了下頭,將方才的震驚拋在腦後,現在可不是狐疑他們兩人來歷的時候,逃命要緊,撩起裙擺趕緊上車。
待所有人一上車,滾滾洪水已經淹出河道了,零一火速將八角趕到一旁,由他來駕駛馬車,手中將韁繩狠戾一揮,前方的馬兒像是後頭有猛獸在追捕一般,驚恐的向前奔馳。
一車嚴重超載的馬車火速地在凹凸不平、泥濘不堪的路面上急速狂馳,一刻也不敢耽擱,生怕稍微猶豫,他們整車人便要被後方的滾滾洪水給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