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都听不懂。」夜玥公主一臉見鬼的瞅著他。
「我……有些事情變得很復雜,我自己也弄不明白我究竟在想什麼。」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復雜的內心,韓澈用力拍了下腦門,很泄氣的說著。
「復雜,有我的復雜嗎?」夜玥公主白了他一記大白眼,「我愛慕的男人知道我愛慕著他,而他對我也有情意,卻始終不願意娶我,讓我得自請和親,逼他為我賜婚!」夜玥公主咬牙忿忿的說著。
「他不想你掉進後宮那潭毒池子里,他希望你開心。」
當年他跟太子,也就是當今的皇帝,還有女扮男裝的夜玥三人在邊城因為一場而誤會踫在一塊,成為莫逆之交,最後成為結拜兄弟,而夜玥恢復女子身分後便成了他們的義妹。
但事情不知怎麼發展,最後演變成皇帝跟夜玥兩人互有愛意,只是兩人都不願明確表白,這一蹉跎就是好幾年。
「我自小就是生長在毒潭里,早已經百毒不侵,我還會怕里頭的毒物嗎?」夜玥公主鄙夷的說著,「快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韓澈只是看她一眼,並不想回答她自己都厘不清的問題,「你處理好自己跟皇上的事情吧,別把心思放到我身上來。」
「喂,韓澈你很不夠意思唷,好歹我對你可是推心置月復的,來大周和親最主要的目的都同你說了,你竟然還對我保密。」夜玥抗議的拍了下桌案。
「行了,我告訴你便是。」實在被她煩得不行,韓澈只好舉手投降,「夜玥,在我失蹤那九個月里,我與一個女人有過婚約,我承諾那個被我遺忘的女人……即使我恢復記憶也永遠不會忘記她,承諾對她‘三從四德’,承諾她妻子永遠是對的,承諾對她好,承諾一輩子只有她一個女人……」
听完這些,夜玥公主瞠目結舌,這話是韓澈會說的?是韓澈會做的事?
對于她的震驚,韓澈不以為意,徑自執起一旁的酒杯淺抿了一口,好半天夜玥公主才順利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個女人是誰?」
韓澈放下酒杯,有些惆悵的告知,「紜兒……夢中,她是一個模糊的身影。」
「與你有婚約的女人叫紜兒,你會承諾她那些事情,表示你對她很重視,但是你卻將她忘了。」夜玥抓到了重點。
韓澈點頭。
看著他懊惱的神情,一抹忍俊不住的笑意自夜玥公主的嘴角逸出,「怎麼辦,我好想笑啊。」
她看笑話的表情惹來韓澈一記大白眼。
夜玥公主實在忍不住了,放聲狠狠大笑了幾聲,直到開心了這才收斂起笑聲,一臉幸災樂禍的調侃,「唉……你這報應來得真是及時,老天太有眼了,誰讓你傷了一個姑娘的心,真是活該報應,讓你為一個人如此困擾。」
一想起那個痴痴等待他四年,卻被他狠心拋棄的冷小姐,她一點也不想同情此刻的韓澈。
「紜兒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姑娘,冷輕嫣。」
這話一出,差點將正在喝湯的夜玥公主給嗆死,她很不文雅的咳了幾聲,接著驚駭的瞪眼看著他,眼神寫滿了是「你是說笑的吧」!
「我與她有過海誓山盟,而我卻怎麼也想不起她,如若不是我找來的證人與我親眼所見,我怎麼也不會相信紜兒就是冷輕嫣。」韓澈有些無奈的說「你這話有矛盾,你認不出她,她難道認不得你?」
「我刮了胡子梳起發髻,與在山上的模樣有些差別,紜兒因此無法認出我也是有可能,依我模糊的記憶來看,若她真的認出我,依她的性子早已經拽著我的衣襟質問我才是。」
「說的也是。」夜玥公主點了點頭,吃了塊烤肉。「那你現在打算如何?去認親?」
「夜玥……我實話跟你說了,當我在酒樓知道她就是紜兒的瞬間,我震撼得幾乎無法接受,直到過了一晚我才有辦法接受這一點。
「然而即使我接受了這真相,也知道紜兒就是冷輕嫣,卻逃避著遲遲提不出勇氣找她確定證明。
「雖然我送過幾次帖子想請她一敘,想私下問她這事,但卻都被她回絕拒絕再見面,可,在她拒絕的同時,我自己心底無疑也松了口氣。
「想我堂堂一個大將軍,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會害怕找尋真相,我究竟害怕遲疑什麼,說真的我自己也模索不清。」韓澈自嘲的搖頭苦笑。
夜玥公主抽了抽嘴角,抓抓頭,「你……這問題好像真的比我復雜許多……」
繁忙的後院,一群打下手的粗使婆子忙著洗菜切菜、殺魚剁雞、切肉切片,將各種食材組合成拼盤,或者是將肉串成串,不只是食材堆得比人還高,連另一旁待洗的碗盤也堆棧成山了。
天氣愈接近冬天,生意就愈好,店里的伙計或是後面幫忙粗使打雜的,每天更是忙得腳不著地。
可沒有人喊苦或者是喊不做的,原因無他,只因為唐紜傍的月俸比別人高,每天有做到預定業績,店里不管是誰,就算是來拔雞毛洗碗的大嬸,甚至來幫忙拔爛菜葉的九歲小孩都有紅利可分。
每天還能將客人剩下沒有煮或烤的剩菜帶回去加菜,這麼好的福利,讓听到消息的人都爭先恐後地擠破頭想進軒味亭來工作。
昂責調度出菜進度的黃大媽,對著幾名切肉的大嬸喊了聲,「前頭牛肉片不夠,你們兩個手中的羊肉片切好後,就先改切牛肉。」
黃大媽忙得兩條腿都快斷了,正想去喝杯水,卻看到有人假借喝茶名義在偷懶,立即扯開嗓門一喊。「阿玉,所有的人都在忙,你在那里發什麼呆,別想借機偷懶,那碗水喝完就趕緊把這四盤牛肉送到嘗鮮亭去。」
正在慢條斯理偷懶喝茶的杜清玉,看了眼黃大媽,放下手中茶碗,「知道了,你說嘗鮮亭是吧!」終于讓她等到機會了。
「快送去,機靈點,東家正在隔壁的鮮味亭,你送得太慢,小心惹了客人不開心,讓東家知道保準叫你卷鋪蓋,這里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工作,後面多的是人在排隊!」黃大媽扯著嗓門警告她,要不是前頭人手不夠,說什麼她也不會讓這個剛來不久沒有經過訓練的阿玉去送菜跑堂的。
「我知道了,黃大媽你放心吧,我不會給你出亂子的。」
「知道就快干活,別想著偷懶。」黃大媽又當眾警告她一番後,才轉身忙別的事情去。
杜清玉冷笑的看著給她報仇機會的黃大媽一眼。今天,她就要讓冷輕嫣橫死在這里,讓她嘗嘗什麼叫做絕望的滋味!夜幕降臨,晚霞也漸漸淡去,夜色逐漸籠罩天空。
與唐紜在包廂里烤肉的齊涼綠吃得正歡快時,家中僕人突然找來,告知她國公夫人臨時有要事找她,要她趕緊回去,她只能先丟下唐紜一人回府了。
齊涼綠離去後,唐紜一個人坐在包廂里喝著悶酒,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撐著粉腮,醉眼蒙朧的看著酒杯里的透明酒液。
淒苦的笑了下,自鼻腔里發出輕哼聲音,其實她想學人家一醉解千愁,把自己醉死,甚至想著古代要是有假酒,那不知該有多好,假酒一喝,一覺醒來回到自己原來的繁華熱鬧,到處是花美男和小鮮肉的世界就太完美了,那麼多誘惑的世界,她相信很快就會將福九給忘記。
這樣她心頭的那把火,就不會因為韓澈把他們的山盟海誓當成擦手紙一樣丟了忘了,而燒得這麼旺盛。
她不是輸不起的人,也不是沒失戀過,感情的事情不就那樣,喜歡與不喜歡,愛與不愛,沒什麼道理可言。
這事會讓她這麼生氣,不是因為韓澈移情別戀,而是韓澈把她忘了,沒有給她公平競爭的機會,而直接選擇了他的青梅竹馬,所以她胸口那股怒火才一直消停不了。
這就好像要上戰場打戰卻沒有給她任何武器,直接被人砍了一樣,那感覺很惱很嘔。
唐紜又將酒杯里的酒一仰而盡,又一人在屋子里大吼大叫大喊,把韓澈徹底痛罵一頓後,整個人感覺才舒服多了。
就在這時,另一邊已經吃撐的夜玥公主總算打算打道回府,喚人來結帳時,竟是張掌櫃親自前來。
韓澈濃眉微挑看著欲言又止的張掌概。「有事?」
「主子,東家小姐情況好像不太對勁。」張掌櫃沒敢隱瞞,趕緊將稍早手下同他偷偷通報的事情告訴他。
「不對勁?」
「是的,似乎是喝醉酒了,現在包廂里只有她一人在,屬下等人也不敢貿然進入,不知主子是否要前去探望她一下?」
韓澈雙臂抱胸沉思這樣是否妥當。
「韓澈,你去看看她吧,一個姑娘家不可能平白無故獨自一人喝酒,肯定有事情。」夜玥公主一邊讓丫鬟系上披風細帶一邊提醒他。
他微點頭,「我知道了,不如,夜玥你跟我一同前去,這樣即使被人瞧見也不會有什麼流言蜚語。」
自從他知道夢中那女子就是冷輕嫣後,他便無法淡定了,不去看看她,他無法安心。
「好吧,去看看那位如此折騰你、惱得你頭疼不已的女孩,跟她進一步認識交往做做朋友也不錯,起碼我以後不會無聊。」夜玥公主有些幸災樂禍的說著,「說真的,我對她的印象是愈來愈好了。」
「閉緊你的嘴,否則別想我幫你說話讓你如願。」韓澈冷聲警告。
夜玥公主嘴角用力扯了下,看了眼兩名貼身丫鬟,「你們兩人先到大門等我,我跟韓澈去跟冷小姐打聲招呼。」
韓澈領著夜玥公主前往鮮味亭,這里曾經是他最喜愛的莊院,又是左右手老趙親自規劃的,因此對于這里他一點也不陌生,領著夜玥公主左彎右拐,很快便到達唐紜所在的包廂。
當他們兩人推開門扇,看到的便是趴在桌上玩弄空酒杯的唐紜,雪玉般的臉蛋上染著幾分嫣紅,如同薄霧般朦而醉人,可那雙染著惆悵的憂郁眼眸,讓他心里有一種無法解釋與說出口的矛盾與心疼。
唐紜眯著迷蒙醉眼,歪頭看著站在門邊的男子,看了半晌始終看不清楚他的臉,只覺那模糊身形跟福九好像。
唐紜揉揉眼楮傻笑的看著眼前的韓澈,疑惑咕噥了聲。「喝醉酒會出現幻覺嗎?福九怎麼會在我眼前……」
埃九!
這一聲福九讓他震驚的怔愣在原地,看著對他露出憨傻嬌笑的冷輕嫣。
「是幻覺也好,福九……」唐紜滿意的笑了笑,軟軟的喊了他一聲,對著他招手說道︰「福九……你失約了……我們來喝酒,這一杯酒一定要喝……」
失約!他與冷輕嫣究竟有過什麼約定?
一旁的夜玥公主雙臂抱胸,表情嚴肅的看著眼角懸著淚滴,差不多有七分醉意的冷輕嫣,「看來,她早已經認出你……」
韓澈表情嚴肅的頷首,看到冷輕嫣眼角的閃閃淚光,他心疼的想上前伸手將她眼角的淚珠抹去。
唐紜胡亂的模著桌上的兩個酒杯將它們踫在一起,眼底漾著淚光,搖著頭胡言亂語的咕噥,「福九,我等著你拜堂……等著你替我帶回喜帕……可是你失約了……」
拜堂,喜帕?
腦海深處倏地閃過好幾幕甜蜜的畫面,快得讓他幾乎捕捉不到。
「拜堂?」夜玥公主眯起媚眸,鄙夷不屑的橫了韓澈一眼,低聲斥喝,「你這壞家伙竟然逃婚,太惡劣了,不管有沒有喪失記憶,你都用這一招,你究竟要傷冷輕嫣幾次!」
被夜玥公主這樣指著鼻子怒喝,韓澈真的覺得自己有苦說不出,但也只能認了,有些凝重的說道︰「我不會再讓她傷心了。」
「希望如此。」
「福九來,這杯酒我敬你……」一直當他們兩人是幻影的唐紜,吃力的執起酒壺替他倒杯酒,嘴里念念有詞,「你我今生注定有緣無分,你記憶里已經沒有我,但沒有關系,我看開了,福九你要幸福,我祝你們兩人百年好合,不過……到時喜帖別發給我,我沒那肚量去喝你們兩人的喜酒……」
「嘖嘖,看來她對我誤會也很深唷,都是你這負心漢惹的禍,連我也被你拖下水,你得賠償我。」夜玥公主狠狠的瞪他一眼撂下警告,「我的事情你要是不幫我處理好,讓你敬重的那家伙娶我,我就會如冷小姐的心願,向那家伙請求嫁給你!」
韓澈嘴角劇烈一抽,「你竟敢這樣威脅我!」
「就威脅你怎麼樣,別人怕你威赫大將軍,我夜玥可沒在怕。」難得抓到韓澈的軟肋,不好好加以利用來完成自己的心願,那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成了,我知道,我會盡最大力量游說他,讓他知道你百毒不侵。」
唐紜拉出一直帶在身上的猞猁牙鏈子,放在桌上哽咽的說著醉話。「福九,這是你送我的第一個禮物,我一直帶在身上……其實你知道嗎?我好怕這猞猁牙的,可是因為是你送我的,我再害怕也要把它戴著……現在還你,這樣我們就兩清了。」
「紜兒,對不起……」韓澈下意識地向她道歉,想向她解釋,可那片空白記憶讓他不知從何說起。
「福九,不要跟我對不起,錯過就是錯過,只要你幸福就好。」唐紜用力搖著頭,「放心我不會去糾纏你,我不是輸不起的人。」
錯過就是錯過、有緣無分、只要你幸福。這些話從她嘴里說出,叫他難受得整顆心糾結在一起。
目的達成,夜玥公主也不想繼續留下來,感情這種事情還是要他們當事人自己解決。嘆口長氣,她心有戚戚焉的拍拍韓澈的肩膀。「看來你跟她有很多問題要談,我先回去,其實醉酒時是最容易說實話的,韓澈。」
「等等,我先送你到大門。」
韓澈制止她先離去的同時,將桌案上還有余溫的火鍋爐子給拿出包廂外,避免唐紜因醉酒而燙傷自己,又從腰帶里取出瓷瓶,倒出一顆藥丸塞進她嘴里。
「紜兒,這是解酒藥丸,你先吞下。」
「你身上竟然會隨身帶著這東西!」這可讓夜玥公主大開眼界了。
「身為軍人,不管隨時隨地皆須保持高度警戒,出門在外難免有時會喝酒,因此我有隨身攜帶解酒藥丸的習慣。」他稍微解釋。
夜玥公主一副了然的點頭。「先扶冷小姐到矮榻上休息吧,別讓她趴在桌邊。」
韓澈一把將唐紜從椅上攔腰抱起,就在他將她抱進懷中的瞬間,一抹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一曾經,他也這麼抱過她,兩人曾經十分親密的那些畫面瞬間閃過腦海,那張模糊的臉也變得清晰……
韓澈心頭瞬間激動澎湃不已,是紜兒,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