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農村的農民因為下田耕作的關系,晚膳都吃得早,夕陽才落到天邊而已,就已經開使用膳了。
今天的晚膳,趙家可是吃得非常豐盛,不僅有常吃的、加了榨菜的饅頭,還有一大鍋香噴噴的白米飯。除了過年,他們可不曾在平常的日子里吃上一碗扎扎實實的白米飯。
這一大鍋白米讓趙家的一群人看得口水猛吞,更別提那雪白的豬肉片,一片一片的,都有小拇指那麼厚,分量更是不少,此外,桌上還有一些他們看過但是沒吃過的菜。
這頓飯讓所有人都看呆了,紛紛詢問汪氏她是不是撿到金子了。
汪氏心里頭得意。今天撿了那麼大一個便宜,可不就是撿到金子了,是該好好慶祝一番。
岳自從收留了那個賤蹄子後,他家的廚房就多出這麼多好東西,听她那不中用的小泵子說,這些都是那賤蹄子買的,不能拿走。
不能拿走?那賤蹄子現在住的可是岳家的屋子,腳踩著岳家的地!人要知恩圖報,她小泵子當日救了那賤蹄子,這恩情她可是還未報答。
現在她挾著小泵子對那賤蹄子的恩情,拿那賤蹄子一點東西又如何?難不成還能沖過來咬她一口嗎?那賤蹄子要真的不知輕重,她就讓小泵子把她給趕出去。只要她命令小泵子將那賤蹄子趕出去,諒小泵子也不敢說不。
不過,說真的,她可從沒有想過這賤蹄子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富婆,買的東西不管是白米、面粉或是綠豆,都是一大袋、一大袋的,尤其是那帶油花、好吃到一個不行的豬肉,還是一整串明晃晃的放在灶頭上。
櫥櫃里竟還藏著三兩銀子!看到那三兩銀子,當下她眼楮都直了,猶豫著是不是要連同這三兩銀子一起卷走。
既然那賤蹄子敢當眾讓她難堪,害她被死老頭痛揍,那她就拿那賤蹄子放在廚房里的東西抵過,這三兩銀子算是賠償給她的醫藥費,看這賤蹄子以後還敢不敢招惹她汪如花!
思及此,她把那三兩銀子悄悄收進衣襟里穩妥放好。本來還在心里把家中那糟老頭詛咒個半死,現在得了這些銀子,她也不傷心了,早已忘了被他痛揍的那一頓。
這三兩銀子可遠比她藏的那些私房錢來得多,今天美美的吃上這一頓,明天再拿一兩銀子到鎮上去買塊絲綢給自己做身衣裳。
「怎麼都站在那里看著,快過來坐著吃,這肉每一個人都有份,不夠的話廚房還有,我們今天就吃個爽!」
汪氏也不等丈夫、孩子還有公婆,徑自開動了,替自己盛了一大碗白米飯,拿起筷子夾了塊大肥肉,稀哩呼嚕的就吃了起來。
家人見狀,也不多問了,紛紛趕緊拿起碗筷,不顧形象的搶著桌上的白切肉,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地咬著,吃得滿嘴流油,還不停用筷子指著桌上的菜直說好吃。
就在他們一家人興高采烈的吃著這一頓比過年年菜還要豐富的晚膳時,半掩的門扇突然被人用力踹開。
一群表情凶狠的帶刀官差進入,在所有人還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前,這群官差就把里頭的人全部壓制在地,任憑他們手中的碗筷摔落破碎一地。
趙家所有人都被官差雙手反扣、壓制跪在地上,這些一輩子在田里耕作的老實人,不管是老的還是小的,全都惶恐的尖叫哭吼。
汪氏的丈夫趙虎滿頭冷汗,驚恐的問道︰「官爺,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們怎麼擅自闖入?」
「有人報官,趙虎的妻子汪氏勾結盜匪,進入自己小泵家中行搶,不僅搶走食物,還盜走兩百兩銀子。你們幾個人一同在此,也涉嫌此案,我等奉官老爺命令,將趙氏一家收押,等候審判。」捕快拿著官老爺發下的拘提公文讓趙虎看。
听完捕快宣布的罪狀,汪氏全身抖得跟篩糠一樣,臉色發白的搖頭喊冤,「沒有、沒有,官差老爺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們沒有勾結土匪行搶,我也沒有在櫥櫃里看到兩百兩銀子!」
「你狡辯也沒有用,你帶人進入岳家行搶,人證物證俱全,有什麼話自己到官老爺面前去說,全部帶走!」捕快一把提起早已經嚇得腿軟、臉色發青的汪氏,「把他們一家子綁了送官,還有這一桌子的贓物也全部給我帶回去。」
趙氏一家人不論老小,全都像綁牲口一樣被綁著,送往鎮上的衙門。他們才走到村口,汪氏便看到那幾個今天跟她一起到岳家翻箱倒櫃、與她交情不錯的婆娘。
她們一看見汪氏便像是看到仇人一樣,恨不得沖向前去踹死這找她們一起去給岳大嬸好看的汪氏,害得她們被官差以盜匪搶劫的罪名給綁起來。
要不是被綁著,她們一定會對汪氏拳打腳踢,給她一頓粗飽,可惜現下無法揍人解恨,只能氣得扯著喉嚨將什麼難听話朝她一路咆哮。
夜色降了,岳剛進到村子,便听到村人說起今天他家里發生的事情,當下他很氣二舅母。以前因為母親需要她的照應,他總十分忍讓她,也才會任由她不經允許私自將他打的獵物或家中吃食拿走。
可他沒想到這黑心肝的二舅母竟然得寸進尺,認為他們好欺負,現在竟像土匪一樣到他家翻箱倒櫃搶奪物品,而這些物品全都是穎兒用自己辛苦賺來的血汗錢買的。
至此,他決定到二舅家理論,不再姑息二舅母,沒想到卻听到令他更震撼的消息——穎兒也不上門理論,跟趙家沒有任何血緣及人情壓力的她,以報官這個最直接有效的做法來處理此事。
一听到報官兩字,他差點為她喝采,如若不是還有其他村人在一旁,他肯定會大喊一聲做得好。
他早就受不了這像血蛭一樣的二舅母,卻又礙于她是自己的長輩,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必須對她再三隱忍。
穎兒這麼做,正好幫他出了口累積已久的怨氣。
為了留下證據讓前來的官差鑒定,花穎沒有收拾廚房,她幫岳大嬸處理了傷勢後,帶著曾書翰到後山采木耳跟毛豆,再到溪邊撈蜆仔。等她采集完回到家時,官差正好前來現場勘查,確定岳家遭到洗劫。
待官差前去抓人,花穎才開始整理廚房,還好三個小蘿卜頭也很努力地幫忙,一同打掃里里外外。他們忙完時,月已升至高空了,她煮了點面線給孩子們吃後,早早的將他們趕去睡覺。
一到天黑便眼盲的岳大嬸半躺在床榻上,兩眼毫無焦距的看著提著熱水進屋、要讓她泡腳的花穎,愧疚的說著,「穎兒,抱歉,大嬸沒用,沒能幫上你的忙,還讓你的那些東西被我這黑心肝的二嫂給搶走……」
花穎月兌下岳大嬸腳上的襪子,將她的腳放進水里,拿著布巾輕輕幫她洗腳,並幫她按摩腳趾,讓她可以舒服些。
「大嬸,這事跟你沒有關系,你無須愧疚,況且我也報官了,官老爺會還我公道的,只希望到時你不要因為我而感到為難。」
「這點你放心吧,我對我二哥那一家子的情早被貪得無饜的二嫂給消磨殆盡,這次絕不會再姑息二嫂了,也正好讓我二哥看清楚自己妻子的德性,我是不會替他們說情的。」岳大嬸毫無焦距的眼眸正和藹的看著細心的幫她洗腳的花穎。
岳回到家,才剛要踏進母親的屋子要向母親稟告他回來了,便看到花穎正在為母親洗腳、按摩的溫婉模樣,讓他心下感到一陣沖擊和說不出的溫暖。
靶覺到身後有動靜,花穎回過頭一看,發現岳正站在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她從未見過他有這號表情,忍不住問道︰「岳大哥,你回來啦……你怎麼了?」
他猛一甩頭,將方才竄上心頭的那抹說不清的感覺甩出腦海,趕緊將自己听到的事情提出,掩飾自己的恍神。「沒事,今天的事情我一回到村子就听說了,你做得很好,是該給我二舅母一個教訓。」
「岳大哥,你不怪我做事急躁了些,沒有顧慮到你跟岳大嬸的感受嗎?」她很在乎他對她處理這事的看法。
「兔子急了都還會咬人,況且你並不是兔子。」
在這地方被偷了只雞都會跳腳地拉著親友上村長家嚷著要全村徹查,要是發現誰家多了只雞或是剛好宰了只雞吃,丟雞的那戶人家大都會叫上一群人拿著鋤頭上門要雞,因此在村子里也常看到全武行發生。
包何況現在是銀兩和整個廚房的東西被人堂而皇之的搬走,花穎當下沒有拿著柴刀上門砍人,他都覺得是佛心來著。
听他這麼說,花穎就放心多了,拿過披在腿上的干布巾將岳大嬸的腿擦干,替岳大嬸穿上襪子,端起洗腳水打算拿出去倒掉。「你也認同那我就放心了。岳大哥,你應該還沒吃晚膳吧,我等下煮碗面給你吃,你先陪岳大嬸聊聊。」
「穎兒,不用麻煩了,我帶在路上吃的干糧還有一些。」
「不麻煩,雞湯和煮面的水還熱著呢,面團也早已經揉好備著,我就簡單煮碗蔬菜雞蛋面,很快的。」
花穎離去後,屋里陷入一片寂靜,岳大嬸伸手喚著兒子,「兒,過來這里坐,娘有事同你說。」
「娘有什麼事?」
岳大嬸淺笑了下。「你覺得穎兒如何?」
岳一邊眉毛挑了挑,不解母親為何問他這個問題。
「你別光楞著不說話,快回答娘方才問你的話。」
「不錯。」
「不錯那就對了,既然你也感覺不錯,那就要好好把握,知道嗎?」岳大嬸拍拍他的手背囑咐著他。
「把握?」
岳大嬸用力點了點頭。「是的,兒,娘雖然答應過你不勉強你的婚姻大事,但是穎兒是個好姑娘,娘還是希望你仔細考慮。」
「娘,我現在沒這心思。」娘親都說得這般直白了,他豈會不知道她的意思,她是看上穎兒了。
不過也難怪娘親會看上穎兒,放眼附近幾個村子里同年的姑娘,哪一個人像她這般能干,利用好手藝為自己賺進大把大把的銀子,卻不因此而自滿,仍溫柔體貼地關心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娘知道你沒這心思,可是你知道嗎?這一陣子娘在穎兒細心的照顧下,晚上不再像之前那般一點東西都看不見,偶爾會有一點景象閃過娘的眼前。」
「真的?!」他喜出望外的看著母親。
「真的。我們跟穎兒非親非故,對她也只是有點救命恩情而已,她卻如此細心的照顧你我,甚至連書翰他們三個孩子她也事事關照,像穎兒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娘不希望你錯過。」
是啊,由穎兒關心母親的眼楮和細心幫母親洗腳的行為看來,她日後應該也是個孝順的媳婦……
只是,這麼好的一個姑娘,日後不知誰有福氣擁有她?
花穎躺在樹下的躺椅上,微眯著眼享受那微風拂面的清涼感覺,看著廊下吊著的一串風鈴,回想著那天也是躺在這樹下,因涼風太舒服讓她不小心睡著時夢到的事情。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竟然又回到現代,還在一片西瓜田里。
就在她還在震驚的當下,在西瓜田里查看西瓜質量的柯盛嵐早已經看見她,把她狠狠地罵了一頓,罵她要走都不交代一下,害自己擔心她是不是被地府鬼差,還是被道行高深的法師抓走了養小表,原來她還好好的。
花穎連忙跟柯盛嵐解釋說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竟然突然回到古代。柯盛嵐听到後這才稍微放心,又關心的問起她在古代的生活,她便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柯盛嵐。
本以為柯盛嵐會罵她收留三個小孩是多管閑事,沒有想到盛嵐竟然夸獎她做得很好,能盡一己之力幫助人是好事。
柯盛嵐還跟她分析了汪氏,警告她汪氏這種人不只貪婪,日後甚至可能會為了銀兩而被人收買,因此能藉此機會不再相互往來最好不過。
尤其是她現在跟五湖酒樓合作,這事情瞞不了多久,很快村子里的人就會知道,要是五湖酒樓的對手想要打擊五湖酒樓,最方便的做法就是在食物上動手腳,而她這外包的部分是最方便動手的,只要收買可以自由進出岳家的汪氏,就能輕易下手,到時真要出了事情,就算有十個花穎也不夠砍頭。
所以柯盛嵐雖認為她誣陷汪氏偷了兩百兩的做法不妥,但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同時要她想法子私下補償一下趙家人。
之後換柯盛嵐說了近況,原來她跑到花蓮挑選西瓜。前一陣子大雨,把西部的西瓜都泡爛了,跟他們飯店有合作的瓜農無法正常供應,造成西瓜大缺貨,只有花蓮少部分地區的西瓜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她今天就是特地來挑西瓜載回去應急的。
反正回到現代也沒事干,她跟著盛嵐在西瓜田里上上下下忙進忙出,同時听到好多關于栽培西瓜的知識。
就在她開心的看著盛嵐一口咬下那連她都感覺可以聞到香氣的西瓜時,她好像听到了風鈴的鈴聲,然後她的魂又回到了古代。
想到這里,她不由自主的又模了模現在服服貼貼躺在衣襟里,一張寫著她名字的土地權狀。
這是柯盛嵐提醒她,雖然她報官想給汪氏一個教訓的做法沒有錯,可是她不該謊報被盜了兩百兩銀子,要她有機會就補償趙家人。這話才說完沒多久,讓她補償的機會便來了。
那天,趙虎一家還有跟著汪氏一起到岳家亂砸一通的幾個婦人全被關到監牢里,三天後,官老爺才提訊這一干人犯。
闢老爺的驚堂木一敲,那幾個婆娘紛紛將所有矛頭指向汪氏,說是汪氏指使的。
汪氏曾趁著岳大嬸到溪邊洗衣服、家中沒人時,偷偷到岳家翻廚房,知道里頭有什麼,還說只要按著她說的做,她們就可以分到一袋面粉或是紅豆。
面粉跟紅豆、綠豆可是金貴的好東西,一听到能拿一整袋面粉,她們幾個每天為了張羅三餐而煩惱的婆娘才會像是惡狼一樣泛著青眼,跟汪氏一起過去。
但她們從頭到尾都沒有靠近櫥櫃,在櫥櫃里東翻西找的只有汪氏,有銀兩藏在櫥櫃里她們更是一點也不清楚。
包有一名婦人指證說她看見汪氏將一個油紙包著的東西偷偷塞進衣襟里,不讓人看,也不讓她過問,只隨手切了塊豬肉打發她。
所有人異口同聲的指證汪氏,讓她是百口莫辯,卻還是不停的喊冤,說她只有偷三兩銀子,根本沒有看到兩百兩銀,是花穎栽贓。
可有高掌櫃作證,那兩百兩銀子是五湖酒樓與花穎簽訂契約所付的定銀跟買食材的銀兩,因此就算汪氏喊破喉嚨,也沒有人願意相信她說的,一致認為汪氏偷了兩百兩。
其實不是花穎故意謊報這個數字,而是不管是偷三兩還是偷兩百兩,在她眼里都是偷,可是這罪刑在官老爺眼中可是不同的,偷三兩銀子也許只需要挨幾十個板子,把偷來的贓銀還給她便了事,這一點教訓在汪氏眼中是不痛不癢,定還會找機會上岳家亂鬧,可是偷了兩百兩銀子,在官老爺眼中就是罪大惡極,不嚴懲不行,不蹲幾個月苦牢怎麼可以。
說真的,她當下的想法是不希望住在這麼純樸的地方,卻還要一天到晚擔心被人惦記上,因此借著這個機會,一次讓汪氏得到足夠的教訓。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白紙黑字的租賃契約寫得一清二楚,汪氏帶人闖入岳家搶奪,算是搶劫她這房客的私有財物,而不是岳家的物品,讓趙家人想怪岳大嬸不通人情也無處責怪。
闢老爺了解了全盤案情後做出判決,汪氏因為還不出那兩百兩銀子,被判服監一年,而趙虎縱容妻子作惡,必須賠給花穎十兩銀子。其他跟著汪氏一起到岳家破壞、搶奪東西的婦人們,每人二十大板,同時必須賠給花穎二兩銀子。
不管是十兩銀子或是二兩銀的賠款,在窮得叮當響的村人眼中都是一筆大數字,砸鍋賣鐵才能勉強湊出來。
所以趙虎就慘了,拿著汪氏從岳家櫥櫃里模走的那三兩銀子跟汪氏的私房錢,加上跟父母兄弟借來的銀兩,全部湊起來才勉勉強強地湊足了七兩銀子。
還差三兩銀子,趙虎打算將岳家附近那幾塊連到後山的荒地給賣了。
這事情被花穎知道,便提議那十兩不用賠了,她再出五十兩銀子,要趙家的人將岳家附近的地全賣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