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冷箏她們一行人梳洗過後,便听掌櫃的說,開化坊的大薦福寺附近有許多雜技表演,小奇便鬧著要去。再加上開化城恰好位于東西兩市之問,她們可以在觀賞後順道進入東市,剛好可以趕上明天的上巳節,于是她們就一致通過此議,去看一看人們傳說的胡戲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唐時百戲的盛行和皇帝的喜愛提倡有很大的關系,而李隆基便是其中一位,所以在開元年間,各種的雜戲如吞刀、吐火、繩技、尋橦(緣竿)、跳丸、旋盤斛斗、跳令、擲劍、透梯、幻術、神鰲昂山(神龜負岳)、桂樹白雪、畫地成川,至于斷手足、剔腸里等,都精妙得令人贊嘆不已。
雜技藝人的本事之高,真是到了令人難以想象的地步!冷箏她們走到一個表演繩技的攤位,看見在數丈高的立柱上,綁著一條又長又直的子,並用轆轤將繩子扯得極緊。
表演者不只一個的在繩子中間相遇、相讓,側身而過。有的在繩子上一臉從容的換鞋,最驚險的是,竟然有人在腳上綁著六尺長的畫竿,然後行走在繩上。
像這會兒,就一群人在上面表演迭羅漢,一個個相迭的高達四個人,當大伙正屏息地看著取後一個人是否能順利迭上去的時候,突然一個翻倒,只見繩子上面的人全都要摔了下來,圍觀的人全都發出驚呼,冷箏她們更是急忙用手捂住了雙眼。
天!這年頭可沒有什麼安全網,這一摔下來可是非死即傷!
等了半天,卻突然听到四周響起一陣掌聲,原來那只是他們的花招,
膲這會兒所有的都好端端的踩在繩上。
「好棒哇!」
小奇看得又叫又跳,就連冷箏也不禁感受到這種熱鬧的氣氛,跟著用力的拍手。
「我就說外面一定比冷竹島好玩得多,如果不是這一次偷跑出來,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見到這麼好玩的事了。」杏兒一雙眼瞪得像銅鈴似的,直愣愣的盯著,深怕錯過了什麼。
「其實只要妳想要,說不定大哥還會在冷竹島養上一群雜耍團,讓妳一次看個夠。」冷箏打趣的說.
雖然她說笑,不過,她說得倒不假,以她大哥疼愛她這個大嫂的程度,這種事裴冷簫是做得出來的。
「那有什麼好玩的?」杏對她扮了一個鬼臉,而冷箏對杏兒的回答只能搖搖頭,說穿了,她大嫂就是想出來溜溜。
沉溺在歡樂氣氛中的她們,一點也沒有發現不遠處一雙惡毒的眼楮正盯著他們。
「老大,今天那些臭小子的身邊沒有昨天那個怪物,看來,是我們報仇的好機會了。」一個長得獐頭鼠目,看起來就不像是好人的男人,一臉逢迎的附在一個臉上還有一些青紫的男人耳邊說。
這個臉上紅腫未消的男人不是別人,他就是昨天在崇業慘遭安思昊修理的王建德這會兒實在是狹路相逢,他竟然在開化坊踫上昨天讓他在大街上出糗,又慘遭狠狠修理的那群臭小子。
看他們的身邊沒有昨天那兩個厲害的男人,真是印證了風水輪流轉這一句話,今天就是他報「老鼠冤」的好時機了。
「昨天那幾個臭小子竟然敢管我王大公子的閑事,哼!今天就是他們倒霉的日子了。」
他一臉得意的大笑,一想到等一下那些臭小子的慘狀,他簡直有些迫不及待。
杏兒一點也沒有發現王建德是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的,她的全副精神全都放在眼前那個幻術師的身上,直到一個聲音從她身旁響起︰「小心!」
不過,那個聲音仍是慢了一下,杏兒腳下一顛,像是絆倒什麼東西似的整個人向前跌了過去,杏兒的身材原本就縴細,這重重的一跌少不得要讓她吃好大的苦頭。
奇怪?怎麼一點也不痛?
杏兒疑惑的看看自己,什麼時候她練成了金鐘罩、鐵布衫?否則怎麼會一點事也沒有?
「夫……嗯……妳沒事吧!」小棠棠的聲音從杏兒的身下響起。
身下?
杏兒定神一看,才發現她整個人壓在小棠棠和昨天在街上遇到的那個乞兒身上,難怪她會一點事也沒有。
冷箏急急的過去扶起杏兒,一邊察看她有沒有受傷,一邊詢問其它的兩個人有沒有事。
「謝謝你們。」杏兒向那個小乞兒和小棠棠道謝.
「沒有的事,是你們有恩于我,要不是我,你們也不會惹上那個無賴!」小乞兒搖搖頭,並指著站在他們面前,一臉得意笑容的王建德。「他是故意的,我就知道他會對你們心懷報復,所以才跟著你們。」
「你太過分了!是你故意伸腳絆倒我的?」杏兒忿忿的指控。
王建德則是一臉的奸笑,「沒辦法,我腳長嘛!」
「你這個人太不講理了!」
冷箏也生氣了,這個王建德實在太可惡了.
「講理?這年頭誰家的官大,誰的話就是有理!」他還是一臉不可一世的樣子。
「你以為你爹是刑部侍郎,你就不得了了嗎?」冷箏冷冷的說。
她本來是一個沒什麼脾氣的女孩,但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昨天他當街橫行就已令她很看不過去了,沒有想到他今天還敢這樣蠻不講理的找麻煩!還好杏兒沒事,要是她發生了什麼事,回頭她怎麼向她大哥交代?
「當然不得了,我爹是刑部侍郎,好歹也是個三品官,你家有什麼官可以抬出來說的?」
「是!我家是沒人當官,那又怎麼樣?」
杏兒氣得惡狠狠的踹他一腳,像這種人和他多說只是浪費口水。
「小表,你找死!來人啊!動手!」
王建德一聲令下,一堆小嘍全部朝他們蜂擁而上。
還好杏兒以前學過防身術,而小奇、小棠棠和那個小乞兒一個個身手也滑溜得很,一時之間那些小嘍倒也對他們無可奈何;可是冷箏就不一樣了,她可是一個大家閨秀,這些動手動腳的事她根本一竅不通,對于那些向她逼過來的人,她只能東閃西逃,但是沒兩下仍就人一把抓落了發簪,一時間,她如雲的秀發散了開來。
「大哥!她是一個女的!」乍見對手從一個翩翩美少年,一轉而成絕世美女,那個小嘍不禁大聲嚷嚷起來。
「哇!真是一個絕色的美人兒,沒想到我竟然這麼走運!」
王建德看到冷箏的模樣,幾乎要失了魂,他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不禁暗暗欣喜自己的好運道,臉上的表情是邪婬的。
「放開我!」
冷箏拚命的閃躲王建德伸過來的手,他的樣子令她又懼又怕。
「妳跑不了的,我的大美人!」他伸手一抓,抓著了冷箏的衣袖,只見冷箏就快要逃不出他的魔掌了……
就在杏兒幾乎快要絕望時,突然有聲音破空而出,下一分鐘,王建德就被一左一右大字形的釘在牆上了。
釘住他右手衣袖的是一支箭,而釘住他左手衣袖的是一支男月的發簪,而且都是分毫不差的恰好釘在離王建德的手不到一寸的衣袖上,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冷箏抬眼一看,她二哥裴冷築就站在她的眼前,或許是受驚過大,于是就整個人撲向她二哥,在她二哥的懷中不住的發抖。
幸好她的哥哥們及時趕到,否則她真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好一會兒,她從她二哥的肩上抬頭,眼楮卻對上了昨天那個令她心悸的男人。
是他!那個叫石震雷的男人!
不過,當她想再仔細看清楚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不見了。
是她看錯了嗎?
「你們是什麼人?竟然膽敢管我的事,你們有沒有打听一下這是誰的地盤?」
「你叫什麼叫!你爹『是狼』,你『是狗』啊!吵死人了!現在我老公來了,你最好小心一點!」
被一把摟在裴冷簫懷中的杏兒,一下子有了強力的靠山,嘴上更是不饒人.
「杏兒!」
裴冷簫不甚高興的低喊了一聲她的名字,他可還沒原諒她私自離家,置自己安全于不顧的行為。
「你先別生我的氣嘛!你知道這個男的有多可惡嗎?他差點摔死我呢!」杏兒當然知道她老公在氣些什麼,唯今之計,只好先轉移他的注意力。
「什麼?」
丙然,裴冷簫在听到杏兒的話之後,一雙寒星像電一般的射向王建德,那眼中的冷意讓王建德打從腳底板冷上了心頭。
「你……你想做……做什麼?我……可是刑部侍郎的獨子。」王建德急急的說。
「是嗎?」
裴冷簫的反應只是短短的兩個字。
「你們……你們要是惹上了我,可是……可是死罪一條的,我爹是當官的!」
「當官的就比較大嗎?」裴冷笙一臉不屑說。
他們裴家人一向對這些達官貴族可沒什麼好印象。
冷笙像是貓在玩弄老鼠似的建德面前不停的用衣袖擦拭著手中的匕首,還不時的在他的脖子上比了比。
四周圍觀的人突然讓出了一條路,乍見一頂八人大轎抬了過來,停在裴冷簫他們一行人的面前。
「王大人到!」報話的喊出來人的身分。
「爹!救我!」王建德像是救星到了似的大喊。
「大膽刁民,竟敢當眾欺人,而且見到本官還不下跪!」這個刑部侍郎在听聞自己的愛子在大街上受人欺凌之後,急急前來解救他的兒子。
「笑話!你是哪顆蔥、哪顆蒜?就憑你!」裴冷笙大笑,一點也不把這個刑部侍郎放在眼中。
「大膽!你竟敢侮辱朝廷命官,報上名來!」
「本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叫裴冷笙。」冷笙一點也不以為意的報上他的名字。
「裴冷笙?」
當下,那個王大人的語氣開始有些不確定,他轉向裴冷簫。
「那你……」
「裴冷簫。」裴冷簫一句廢話也不說,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爹!你還跟他們唆什麼?叫人把他們抓起來呀!」王建德不耐煩的說。
「閉嘴!你知道他是誰嗎?」
「反正也不會是什麼官!」想起杏兒剛剛給他的回答,他一臉不屑的說。
「混蛋!他是裴駙馬!」
「駙馬?!」
王建德吃驚的望向裴冷簫懷中的杏兒。「妳……」他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是我相公啦!你有意見嗎?」杏兒抬起起了下巴。
「妳……妳騙我!妳……是公主?!」
「我騙你什麼了?我只說我家沒人當官,可沒說我家沒人當皇帝的。這下子,你還要讓我死得很慘嗎?」說著,挑起了一邊的眉頭。
杏兒從來不拿這個不屬于她的身分來壓人,但是要對付像王建德這種橫行霸道的無賴,就只能以惡制惡。
「公主饒命,請公主放過我那個不肖子。」王大人當場就這樣跪了去。
「他差一點摔死公主,你這個當官的難道不知道,要是傷了公主金枝玉葉之身可是死罪一條的。」裴冷笙故意嚇他們。
「公主饒命!」
這下,王建德也開始知道事態嚴重,如果公主不饒他,那他這顆項上人頭今天可能就保不住了。
「饒了你?」杏兒裝出疑問的口氣,「這我得好好想一想。」
「請公主可憐我王家三代就這麼一條血脈。」
「像這種到處欺壓人的兒子,不要也罷!」杏兒一臉不為所動的樣子。
「我以後一定會改!真的!鮑主饒命呀!」
要不是王建德整個人還被釘在牆上,說不定他也早已趴到地上了。
「大嫂,我知道妳是狠不心殺了他的,干脆就把妳想好的處罰說出來,把這件無聊的事結束吧!」
裴冷築仍是一臉笑容的看向他大嫂,他早在杏兒的眼中看到那抹熟悉的整人亮光不住地跳動著。
「好吧!你剛剛說你就是腳長才會絆倒我!我這個人最討厭人家說我矮了,所以,從現在起,三個月內你都不能站比我高,如果被人發現你站起來高度超過我皂身高,那麼人人都有權向你要一百兩銀子,听到了嗎?」杏兒說著,示意冷笙將王建放了下來。
「謝公主不殺之恩。」王大人和王建德拚命跪在地上磕頭。
杏兒拉拉裴冷簫的衣袖,「我們走吧!」
「妳喲!」
裴冷簫愛憐的捏捏她的鼻子,這種整人的方法就只有她才想的出來。
「我就說大嫂是不能小看的,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敢犯上了大嫂,這下他如果不想要賠光家產的話,就只好做三個月的縮頭烏龜了。」裴冷笙跟在他大哥的身後,對著他二哥大笑。
一想到那個有六尺高的大男人,竟然將有三個月時間得把身子縮成只有五尺多一點,他真是愈想愈好笑。
「別笑了!你可別忘了大嫂的威脅,否則到時候若真要你著女裝替冷箏出閣的話,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冷築潑他一桶冷水。
「天!我差點忘了!」冷笙一拍額頭,他真的是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連忙看向冷箏。「姊!妳可不要害我!」
「啥?」
冷箏的一顆心還沉醉在剛剛的那一眼之中,還在想那個可以輕易用一個眼神卻讓她心跳的男人身上,所以她一點也沒有听進冷築和冷笙的話。
「姊!妳不是嚇暈了吧?」冷笙奇怪的看她一眼。
「沒事的。」冷箏急急的否認,但臉上已是緋紅一片。
裴冷築倒是若所思的看了冷箏一眼,如果他竹的卦象無誤的話,他這妹子可能已經邂逅了她命中的對象了。
那個人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
大明宮太液池邊的太液亭,李隆基已傳人備了上好的酒菜,就等李傲天一來,他們三個兄弟就能好好的把酒言歡,訴訴這分別許久的情誼。
「臣李傲天,參見皇上!」李傲天身為一級武將,所以見到李隆基只是單膝下跪的向他行臣下之禮。
「二弟好說,別行這麼大的禮了,今天朕命人在太液亭備酒席,就是想與你和白三弟,我們三個兄弟好好聚聚。」
李隆基親身迎起李傲天,由此可知李傲天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了。
「守謙也來了?」
這倒教李傲天有些訝異了,白守謙這個人一向是隨心所欲,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這些年他四處征戰,而他這個拜把的三也是雲游四海,淨往一些稀迸怪的地方去,這個時候他會在宮中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
「二哥,別來可好?」像是響應李傲天的訝異一般,白守謙從太液亭翩然而下。
「我們三兄弟真是好久沒有聚在一起了,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上一杯。」李隆基領頭走向太液亭,亭中的石桌上已經擺上了大內御廚所烹煮的各色酒菜。
「大哥命人千里傳訊,想來不只是為了敘舊吧!」李傲天啜了一口由高昌進貢的葡萄佳釀,甚是明白的看了李隆基一眼。
李隆基聞言和白守謙對看了一眼,由白守謙首先發話。
「二哥是否在路上听得某些傳言?」
「那麼,都擔提親的事可是真的了?」李傲天皺起了眉頭,看來傳言真有幾分屬實。「我不想娶一個突厥公主,而且都擔這個人心懷不軌,此舉定有所圖。」他斷然的拒絕。
「這件事我和二弟也有同感,所以,我希望你能先成親,好讓都擔死了這條心。」
「成親?!開什玩笑!」
李傲天挑起了眉頭,一臉不可置信的回瞪著李隆基。原本他以為話說開了就好,沒想到大哥仍執意要他娶妻!
「二哥心中可有心儀的對象?」
白守謙的話讓李傲天略略的失了神,他想起早下路過開化坊時再次遇見的那個佳人,原來她真的是一個女人,當她青絲飛散的那一刻,差一點把他的心神全攝了去;看到那個混混這般欺負她,讓他幾乎忍不住要出手幫她,可是下一刻她卻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唉!他在想什麼呢?像她這樣的女子必定是有主的了,而那男子翩翩的風度,一看就知道是人中龍鳳,也只有這樣的佳公子才配得她,像他這樣長年居住在漫天風沙的塞外,如她這般的嬌弱女子哪能適應種地方呢?
「沒有!」
李傲天揮去腦中的倩影,一口否認。
「那麼,我想將冷竹島的裴姑娘許給你,你意下如何?」
「是呀!听說冷竹島的裴家姑娘可是才色雙全的女子,二哥,這次你可走運了。」白守謙在一旁拚命的敲邊鼓。
「大哥要我出征作戰,傲天誓當全力以赴,但是娶妻之事,還望大哥三思!」李傲天再次一口回絕。
他和冷竹島的主人裴冷簫曾有幾面之緣,他也知道冷竹島之富裕可以說是天下之首,雖然他本身對裴冷簫這個人還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但是生在這種富之家的富家女可不是他消受得起的。
「你如果不娶裴家姑娘,那就是都妲娃公主,你自己決定吧!」
李隆基的口氣也有些微慍了,雖然他和李傲天情同手足,但是他可是當今的天子,他的話豈是可以輕易被反駁的?
「這….」
李傲天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酒杯,整個人站了起來。
「大哥、二哥,我們兄弟難得聚聚,就別專講這種掃興的話了。來!來!來!我們喝酒,這件事以後再說。」
白守謙急忙打圓場的拉著李傲天坐下,「二哥,明天是上巳節,大哥在曲江畔特別舉行了一場波羅(亦稱擊鞠或擊球,由波斯傳來的一種騎馬揮球杖擊球的比賽,有如今日之馬球),你也一起來助助興吧!」
白守謙的話奇跡似的化解了李隆基的怒氣,只見他眉頭一展,笑著說︰「這次的對手可是一等一的好手,二弟你不參加就太可惜了,為兄可不希望輸給這次的對手。」
既然皇上都這麼說了,李傲天也只好放軟了嘴角的線條,點點頭承諾。
「傲天一定全力以赴。」
他一點也沒有發現李隆基和白守謙眼神互相交換的一抹得意。
○○○○○○○○○○
「你別生氣嘛!」杏兒半嗔半嬌的拉了拉裴冷簫的衣袖。
自從裴冷簫把杏兒,冷箏、小奇、小棠棠等一行人帶回他們冷竹島位在長安的瀟湘別館後,他一直是一臉陰沉。
「生氣!」這會兒他總算有些反應了,但是他的反應卻是像打雷似怒吼.
裴冷簫的吼聲讓大廳上所有的人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因為裴冷簫說起話來一向都是冷冷的,好像什麼都影響不到他似的,像這樣高聲大吼的情形實在是太少了。
唯一能把他氣成這樣的,除了杏兒之外,還有誰呢?
「你凶什麼嘛!要不是你們這麼霸道的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要把冷箏嫁掉,我們也不需要這樣做啊!」別人怕他,她可是從來沒有怕過他,所以她不也甘示弱的吼了回去。
不過,她這句話可有一半是真,而另一半就有待商榷了,因為就算沒有冷箏的這件,杏兒還是會找個機會出來溜溜的。
「大哥,這一切都是為了我而起,你要怪大嫂.」冷箏急急的講,她不希望因為她事而讓大哥對大嫂生氣。
「冷箏,妳別擔心了,大哥不會對大嫂怎麼樣的。」冷築對她做了個放心手勢。他大嫂可是他大哥的克星,不會有事的。
丙然,一看杏兒嘟起了嘴巴,裴冷簫只能無可奈何嘆了口氣,「杏兒,我不是要凶妳,我只是擔心;妳知道這一路上我有多心急?像剛剛,我們如果晚來一步,妳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杏兒的個性也是天生的吃軟不吃硬,裴冷簫這一放軟口氣,她反倒沒了氣勢,看著他糾結在一起的眉頭,杏兒心疼的伸出手輕撫裴冷簫的眉尖,看來她真的讓他很擔心。
「對不起嘛!我也知道這次是我太莽撞了,而且還害冷箏差一點就受傷。」她咬咬下唇,一臉的的慚愧。「冷箏,對不起,差點害了妳。」
「這不是妳的錯,是我自己太沒用了。」冷箏搖搖頭對杏兒回了一個微笑.
「我為讓你們擔心向你們道歉,但是對于冷箏的這件事,我可不覺得有錯。」杏兒的道歉加了但書,這是這,那是那,兩件事可不能混為一談。
「我又沒有說要把冷箏嫁給那個李傲天。」
「沒有?可是你們明明……」杏兒這倒說不出話來了,難不成是自己誤會他們了?
「是啊!大嫂,我可是堅決反對把姊姊嫁給那個什麼平西王的,妳可不要隨便給我安罪名,還要我扮成女的替姊姊出嫁。」冷笙也急急的澄清,這一路上,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不說清楚,他連覺都睡不安穩。
「這麼說,你們沒有意思逼冷箏給那個男人了?」
「當然!」裴冷簫一臉不置疑的樣子。
「其實,根據剛剛的探子來報,似乎李傲天也沒有娶妻的意思呢!」冷築把剛剛听得的消息說出來。
「什麼!他是麼東西?冷箏要許配給他可是他燒了八輩子的好香才有的福氣,他竟敢說不要!只有我們才能說不要,他有什權利說不要!」
杏兒听了裴冷築的話,立刻從裴冷簫的懷中跳起來,忿忿詛咒那個不知好歹的猩猩、狒狒,根忘了她自己剛剛還拚命的反對這件事。
「李隆基也未免太會打如意算盤了,他以為他說嫁就嫁,未免太小看我們冷竹島了吧!」冷笙也附和起杏兒的話。
「可是李隆基明天邀我們往曲江池一聚,擺明了就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宣布這件婚事來逼我們就範,如果我們敢拒絕,他可以當場以抗命的罪名將我們一並收押。」冷築提醒眾人。他這個笑面諸葛可不是當假的,李隆基聖旨一到,他當下心里就有個底了。
「好毒的計謀!」冷笙听得煞是心驚。
「只要我們不赴約,他又能耐我何?他可真小看了我們冷竹島,以為我們會笨得進入他的陷阱中嗎?」裴冷簫微微一笑,笑中盡是冷意。笑中盡是冷意。「李傲天是個人物,但是我們裴家人一向不喜歡和朝廷扯上關系,就算他是自己上門提親,我們也不見會答應,何況中間還夾了個李隆基。」
「听你這麼說,你倒還挺中意那李傲天的?」杏兒有些不滿的說,反她是先入主的不喜歡這個人了。
「我只是說他是個人材,若不是他和李基的關系匪淺,倒是一個可交之人。光看他早上那一箭拿捏的準確度就令人贊賞的了。」
裴冷簫這麼一說,當下冷箏和杏兒都大吃了一驚,尤其是冷箏,她幾乎忍不住要月兌口驚呼。
他竟然就是李傲天!
他就是那個皇上要將她許配給他的那個男人!
可是,他又為什麼要自稱是石震雷呢?如果她早知道他就是李傲天……
她在想些什麼呢?她和他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們裴家的人向來不和朝廷的人往來,這是他們裴家的規矩的啊!
「你會不會是認錯人了?那個人明明說他叫石震雷。」杏兒的話正是冷箏心中的疑問。
「石震雷?」
裴冷簫低吟了一下,「我曾听人說听過,他的父親是光宅(武則天之年號,公元六八四年)元年由石國(今之塔什干,約在俄屬中亞附近)入為宿衛的石忽那,而李傲天是李旦(睿宗)賜給他的姓名。」
「這我還是第一次听過,那他可以說有胡人的血統了?」
冷築彈了一下手指,看來事情並不簡單。既然這個李傲天有胡人血統,那麼,這和他卜出來的卦竟不謀而合,難道……
他看了一眼冷箏,卻發現冷箏的臉色微微泛白。
「冷箏,妳的臉色不是很好,妳還好嗎?」
「我沒事!」冷箏勉強的笑了一下。「可能是有些累了,如果沒事,我是不是可以先行告退?」
「妳的臉色是不好,先去休息吧!」裴冷簫點點頭。
杏兒看著冷箏離去的背影,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她的心頭,她的眼楮又骨碌碌的轉了起來,她咬著下唇像是決定了什麼。
看來,這次她得多事牽一下紅線了。
○○○○○○○○○○
「澐兒?妳好端端的不跟在裴冷簫身邊,跑回宮中做什麼?這門親事是妳自己的選擇,別跟我說妳不想待在冷竹島,我不會讓好反悔的!」
李隆基對他妹妹的來訪,第一個反應就是他這個被人嬌寵得一向讓人頭痛的妹妹,受不了裴冷簫冷漠的個性,和冷竹島有別于京城熱鬧的生活,決定要反悔這門親事。
這種事是麒玉公主會做的事,但她可是杏兒,而不是什麼麒玉公主,要不是為了冷箏,她才不想來這兒呢!
「誰說我要反悔的?」
「那麼,妳今天來大明宮為的何事?」
李隆基皺起了眉頭,對他妹妹的回答有絲不解。以李澐的個性,她在冷竹島這種地方絕對是待不住的。
「听說你明天約我夫家的人打波羅?」
「這很平常,妳也知道為兄一向喜歡打打波羅,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
李隆基做出一臉隨意,有道是「嫁出去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誰曉得她是不是來套他的口風,要不小心一點,說不定會壞了他的大事。
「是啊!鮑主就為了這件事而來?」白守謙小心的看著麒玉公主,暗暗在心中猜測她今天的來意。
「別裝了,你們還不就是想要趁明天打波羅的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乘機定了冷箏和李傲天的這門親事,你們以為這點心思我夫家的人會看不出來,那你們也未免太小看冷竹島的人了。」杏兒的口氣是隨意的,但是李隆基和白守謙都可以明白的听出其中的諷刺之意。
一下子被人說出了心中的想法,李隆基的臉上難免出現訕訕的表情,他有些老羞成怒的皺起眉頭低聲責備了一句︰「澐兒,妳愈來愈不象話了!」
對于李隆基的話杏兒只是聳了聳肩。
「既然公主把話說得這麼明白,想必今天一定有所為而來。」
白守謙的機靈是出了名,他一下就看出麒玉公主似乎是來幫他們的,不然,她不會來這兒說這些話。
「不錯嘛!你還真有幾分聰明。」杏兒對白守謙點點頭。
「這是什麼意思?」李隆基有些不解。
「你難道不明白,這招『甕中捉鱉』雖然高,但是人家『君不入甕』你又能奈何?」杏兒的話說得李隆基臉色微微的泛白,可見他大概真的沒想到這一點。
笨!真是有夠笨!
杏兒翻了翻白眼,難怪他是唐朝由盛至衰點的那個皇帝,由這一件事就知道,這個人可真是虎頭蛇尾。對于他現在看起來是個明君,但以後會被楊貴妃迷得失了魂這件事,她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了。
「公主,謝謝成全!」白守謙已然明白杏兒的意思。
「不錯,孺子可教!」杏兒笑笑。
「你們現在派人捎信至瀟湘別館給裴冷簫,信中可暗示幾句,就說留我在宮中省親明天叫裴冷簫親自至曲江池畔將我接回,這樣就不怕他不來赴約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