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人時,走路都這麼快嗎?」那個令她心跳加快的嗓音又突然響起,這次,狠狠嚇了她一跳!
「你、你……」
她的「老朋友」根本沒有進站,跟黃佳珩分別之後,就立刻轉頭跟著她出來了。一路上看著她揚著小臉,腳步堅毅地筆直向前走,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他。
而此刻,他再度站在她面前,依然是要仰頭才看到他的眼楮。黑色毛料大衣被他的寬肩一撐,無比飄逸瀟灑。他英俊的臉皮變化並不大,就連看著她的眼神,幾乎都跟以前一樣……
仿佛回到從前,他們在台北的夜店相遇,四周有著詭異的燈光,打扮時尚的男男女女,震耳欲聾的重低音……
「你長大了。」他簡單地說。抬起手,輕輕幫她把翻飛的發絲順到耳後。動作那麼自然,好像他已經做過千萬次似的。
她眨眨眼,努力把神智眨回來,「你忘了什麼東西嗎?還是不知道怎麼搭地鐵回飯店?需不需要我幫忙?」
他的大掌輕輕踫了踫她涼涼的臉頰。掌心好溫暖,踫觸的地方都跟著熱了起來。
「需要。」他簡單地說,「你可以幫我確定一件事。」
「什麼事?」
「幫我確認,巴黎的甜點是不是最道地、最好吃。」
他凝視著她,然後,俯下頭,輕輕吻了她。
她不敢相信這一切。
那天下午祝秉軍陪著她在香榭大道漫步。安靜地看她取景拍照、跟路人閑聊、逗弄可愛的小孩。運用她甜美的笑容和略帶撒嬌的語調,成功地讓每個入鏡的路人都能放松,在鏡頭前表現出真心的愉悅。
直到夜幕低垂,華燈初上的時候,祝秉軍提議一起吃飯。中午讓她請了客——即使只是甜點跟咖啡——也該讓他回請。
「難道你想一直欠著,讓我另外找機會特地回請你?」他語帶調侃,「下次見面,說不定是五年後、在地球另一端了。」
「可是,你不用回去參加閉幕晚宴嗎?」呂新蔓還在掙扎。她也想跟他去吃飯,想問問他這幾年好不好,就像老朋友一樣——
可是,心底有個小小聲音在說,好像、好像不只這樣……
他搖頭,「我已經不在教學醫院了,沒有升等壓力,閉幕晚宴去或不去,其實影響不大。」
「既然這樣,你又何必特地來開這個年會呢?」
祝秉軍沒有回答。這一整天,他的話都很少。
最後,實在無法狠心拒絕,他們一起吃了晚飯。因為祝秉軍要請客,所以她選了一間小小的,在住宅區巷子里,有家常菜、紅酒、溫暖的木頭桌子鋪上暗紅棉桌巾的餐廳。
呂新蔓是常客了,一進去,頭發灰白、有個圓圓肚子的老板就熱情招呼。看到她身旁的祝秉軍,立刻擠眉弄眼,露出「我了解」的滑稽表情,令呂新蔓啼笑皆非。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用法文對老板說。
「是,是。」老板依然笑得超開心,顯然沒听進去。
點完菜,呂新蔓還刻意不願點酒,怎料上菜時,跟熱騰騰的家常料理炖牛肉一起送上來的,是一瓶紅酒。
「老板招待。」圓肚子老板親自上菜,超熱絡的。
吃著飯,兩人卻都異常沉默,但溫暖潮濕的空氣中,有種奇異的曖昧一直在醞釀,像酒意一樣,慢慢的沉入胃里,然後慢慢的循環到全身——
他為什麼不說話呢?為什麼要一直看著她,難道不如道,他的眼眸會讓人很緊張嗎?
吃了平常明明很喜愛,但這次卻食不知味的晚餐,她連甜點也不敢叫,草草結束——她已經緊繃到極限了,只想趕快逃走!
一出餐館的門——
「啊。」她忍不住輕聲驚呼。
居然飄雪了。燈光下,片片雪花如棉絮般是飄揚飛舞。原來陰沉了一整天、到下午越來越冷,都是因為在醞釀這一場雪。
在異鄉好幾年了,也待過不少會下雪的地方,但遇到飄雪時,呂新蔓還是會忍不住贊嘆。
即使很冷,即使會泥濘難行,但雪景總有種難言的浪漫。她忍不住伸手到身側,下意識模著相機包,想要拿相機出來拍照——
她的手被溫暖的包握住了。
「老板說,你就住在附近,平常吃完飯都一個人走,叫我今天一定要陪你走回去。」看著她困惑的眼神,祝秉軍笑了,「老板會講英文,我听得懂。」
她還是懷疑老板會對祝秉軍說這些。話又說回來,熱情的老板會對她第一次和她一起出現的男伴說這些話……好像也不是那麼令人意外。
她並沒有小家子氣地把手抽開,只是任由他握著。兩人緩緩的在細雪中漫步,往幾條巷子之外的公寓前進。
要說什麼呢?久別重逢的人們,都聊些什麼?她不敢提起她哥哥,也不敢提起當年瘋狂的自己,那麼,還有什麼可以聊?
絞盡腦汁之際,隱約听到他低低在說︰「……可以嗎?」
「你說什麼?」呂新蔓如夢初醒,反射性地反問。
「我在說,你已經真的長大、成熟了。而我,明天晚上的飛機離開。」路燈下,飄散的雪花里,他凝視著她的眼楮,「所以我想問,晚上讓我留下來,可以嗎?」
他是在說,明天之後,他們不會再見面。
他在說,當年進不去的成人世界,此刻,她已經進去了。
這一次換成是他,溫柔請求,想要更親近。
心,卜通卜通地跳得更用力、更快。
不想提過去,也沒有未來,如果就這一刻,要她問問自己的心——
「嗯。」心是這樣回答。
所以她拉起他的手,往小鮑寓走去。手握得緊緊,一直到兩人到了她的住處,爬上樓,開門進去,才放手。
然後,他捧住她的小臉,溫柔的吻,再度印上她冰涼顫抖的唇。
他的吻緩慢而紳士,像是在品嘗她柔軟的唇。她像是嘗到了記憶中草莓蛋糕的甜香,烤布蕾的濃郁,紅酒的溫醇……
親吻結束,他望著她,眼睥都是笑意,輕聲說︰「你比什麼都甜。」
她知道這是甜言蜜語,可是,還是忍不住像個小女生般臉紅了。時間像是開了他們一個玩笑,中間這幾年都跳過去了,她又回到當年,變成那個被迷得七葷八素的傻妹,只能呆呆望著他——
她的房間好冷,暖氣故障了,溫度一直爬不上去;可是,她被一個溫暖寬厚的擁抱包圍,一點都不冷。
沒有開燈,沐浴在黑暗中的兩人一起蜷縮在沙發上,從落地窗望出去,遠遠可見點起了燈,在夜里也閃耀著的鐵塔。
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只是在彼此的懷抱中,相依陪伴。
他的身材比當年厚實壯碩,而她,也比二十一歲時要豐潤了些。腰還是細細的,讓曲線更是窈窕玲瓏,讓他忍不住摟緊她,大掌從毛衣底下鑽進去,撫上她細女敕腰際——
「呵……別這樣。」她滿臉通紅之際,扭著身子閃般他的手。
「這麼怕癢?」祝秉軍當然不肯放過她,靈活的手繼續攻擊逗弄,讓她又要笑又要閃,在他懷中不斷扭動掙扎……
最後,她的毛衣被月兌掉了,身子被壓制在沙發上。他的堅硬身體肌肉都繃緊、發熱,緊緊壓住不安扭動著的嬌軀。
他看她的眼神變了,眼眸深深的,飽含著說不出來的……不知什麼。她听見自己的心跳得好大聲,卜通卜通。
成熟健康的男女,還能怎麼樣呢?她又不是無知幼稚少女,自然知道再來應該會發生什麼事。何況,他的「狀況」非常明顯……
但是,有一件事,她一定得問——
「你、你有帶,就是、那、那個,保護措施嗎?」
她的問話顯然震住了他,細長的鳳眼眨了眨,好半晌才說︰「沒有。你這邊有嗎?」
呂新蔓用力搖頭。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低頭親吻她紅通通的臉蛋。
「我本來沒有打算……會走到這一步。」但他實在忍不住,實在舍不得互道晚安,就此分別。吻著她,他低低應允︰「我不會做到最後,別怕。」
「可、可是……」
「噓。」
他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那一夜,他們貼身分享了彼此的體溫。
而她,跌跌撞撞地,在他的溫柔帶領之下,走進了世界。
大人的戀愛,跟當年的她所經歷的,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