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兩個身影並肩坐在一個簡單陳設的算命攤前,老的身形佝僂充滿蒼涼感,小的懵懂危坐著,天真中還帶有一絲不安,晶圓的眼楮難掩孩童喜愛玩樂的模樣,不過很顯然的,這詭異的氣氛已經穩穩的壓制住他的童心,讓他不敢有絲毫逾矩。
「師父,我這孫子的命格怎麼樣?」老人流露出一副希冀的神情。
被喚作師父的算命師聚精會神的坐在桌子對面的椅子上,神情嚴肅專注的算著小男孩的生辰八字、姓名。
小男孩異于同年齡孩子的活潑好動,他默默的坐在祖父身旁,清澈的眼楮定望著口中念念有詞的算命師。
「嗯……」他沉吟著。
「怎麼樣?」老祖父緊張的問。
這是他沈家惟一的血脈,一年前他的兒子車禍命喪黃泉,媳婦拋下年幼的孩子改嫁了,孤老的他只得負起撫育孫子的責任,畢竟這是他兒子惟一的希望,也是他沈家將來要仰望的人。
他不怨媳婦改嫁,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他沒有資格要求媳婦得為兒子守寡,只是苦了這年幼、懵懂無知的孩子。
「剪不斷、理還亂,俗話說︰天冷冷在風里,人窮窮在債里,這命……」算命師遲疑了。
「師父,這要怎麼說?」老祖父急了。
「爺爺,別著急嘛!君毅會好好的,您別擔心。」孩子扯扯祖父的衣袖,童稚的聲音安慰著一旁的祖父。
老祖父感傷的模模他的頭,瞧,這是多貼心的一個孩子,可憐的是他是無父無母照頤的孩子,為什麼老天爺要如此試鏈這年幼的孩子?他什麼都不懂啊!
「沈老伯,你這孫子的命格復雜,依他的生辰來看,應是平步青雲的好命相,但是他的面相、手相卻透露出他有感情上的牽扯問題,這輩子看是很難有什麼好姻緣了,因為他有一段前世今生的感情糾葛。如果要想他今後順遂平安,就得想辦法解了前輩子的感情牽扯。」
「這當然要解,可是該如何解?師父,你也給我指點個迷津,好讓我有個頭緒。」
「沈老伯,不是我不願意,而是解不了,妄想要解前世的情緣債,一個不小心,可是會賠上他的命的。」
「怎麼會這樣?」老祖父幾乎要慌了,他惟一希望寄托的孫子可不能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已經受不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哀慟了。
「沈老伯,你先別急,這是兩相制衡的局面,目前如果不處心積慮解決那前世羈絆,這因果還能有個制衡點,倘若你拼命想化解他的上輩子的憾恨,反而對他不好。古有名訓,三分天下以抗衡,當勢均力敵的情勢逆轉,隨時會有不可測的巨變發生。」沉吟了許久,算命師帶著猶疑的語調說︰「如果他能尋得一塊血紅的玉快,這將會引領他逐步去化解他的感情糾葛。」
「當真,那還得勞煩師父提點,要如何找到這寶物?」
「隨緣、隨緣……」
☆☆☆
雲霧縹緲的九重大外,隱隱約約有著一幢古厝在白茫茫的天際,宛若一座空中之城。
迸樸的建築中,夕陽的余暉透過雕花窗欞灑了一地的霞輝,屋內有一老一少相對無言。
但見老者端坐在紅木椅上垂首沉思,口中念念有詞,少者則打直腰桿必恭必敬的在一旁駐足守候。
許久許久,火紅的余暉逍退……
「咳,這是怎麼樣的孽緣?難解啊……」老者感慨的說著,單手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凍頂烏龍茶,讓茶香甘味和緩他心中的若有所思。
童子好奇的問︰「師父,什麼事讓您如此掛心?」
「徒兒啊!你有所不知,為師曾經鑄下一個大錯啊!」語氣夾帶著對往事濃濃的惱悔。
「鑄下大錯?」童子一臉納悶。
他無法想象向來行事縝密心細如麻的師父會犯下什麼不可彌補的大錯,在他心目中,眼前白發蒼蒼的師父是智者,是無所不能的。
「當年為師修行尚淺時,曾經奉玉帝之命上華山尋取千年孕育的寶石——‘玦’,然而在返回天庭之時,因為妖魔道的貪婪者急欲奪取,可想而知一場奪寶的浴血打斗是免不了的。」
「那師父您怎麼應付這些妖魔鬼怪?」
「我一人力抗連番襲擊的妖魔,在奮戰三天三夜後,我一惱心一浮,便用妖魔首領的性命祭玦,然而我卻沒有料想到,這劍走偏鋒的作法反倒陰錯陽差的害了那顆寶石蘊藏了妖魔的力量,所以這寶石磁場被破壞,已經無法帶回天庭復命。」
「那師父怎麼辦?玉帝豈不會給師父懲罰?」
「那一場激戰理,楊戳當時帶著嘯天犬欲來助我一臂之力,卻為時已晚,最後苦無對策,為了不讓那塊玦擾亂天庭的循環不息,我與楊戳同時以血封玦,將它打入幾萬尺下的石層中,並用咒語封鎖住。」
「那不就好了,為何師父還是苦惱?」童子天真的說。
「倘若一了百了便好,偏偏這‘血玦’在落入石層的過程中,被意外的打入民間一位孕婦的肚子,抵在她月復中胎兒的懷中,隨著胎兒的誕生,‘血玦’出現凡間,牽扯著那胎兒一輩子的人生起伏,也因而壞了一段姻緣,造成情債難了的憾事,唉……」老者又深深的嘆了口氣。
「怎麼會?」童子詫異的問。
「那男嬰出世之後,原本富裕的家境因為‘血玦’的魔力害得他家道中落,男嬰被選入宮里當太監,才會因而壞了他日後的一段姻緣。」
老者撫著長須,一再嘆息。「命定姻緣中的女子與他風風雨雨的經歷卻依然仳離,男子有了功名郁郁寡歡而終,此後幾世都錯過,這一來一往的辜負,讓他們的七世姻緣皆成孽緣。」
「師父,難道憑您的千年道行,還有天上諸多仙神的力量,都不能化解這錯誤嗎?」
「徙兒,不是不行,而是時候未到,為師亦不能擅自作主亂了這天地的規則啊!」
就在此時,幾萬丈外的大地間,一陣鳳雲變色的聲響傳來……
「哈——哈——哈——」一串洪亮的朗笑聲繼之響起。
「仙翁來訪。有失遠迎……」老者起身凌空外躍。
「不必多禮,仙翁我不過是奉王母旨意特來找麒麟老翁一敘。」
「何事?難道是關于‘血玦’?」
「可不是。麒麟老翁,玉帝有令,命你即時下凡了卻這段憾事,月老那邊亦會助你一臂之力,你毋需擔心,快去快回吧!屆時別忘了將‘血玦’一並帶回天庭復命,也好彌補你這千百年來的錯誤。」
說完,這九重天又恢復原先的平靜。
「師父,瞧,玉帝給您機會彌補了。」
「徒兒,快走!千萬別錯了時機。」
「是,領命。」童子會意微笑,心想,只要了了這件事,師父的修行也就更圓滿了。
呼嘯一聲,白煙載走了為重任下凡的師徒二人。
☆☆☆
記憶中的意大利,有最繁榮的港口,也有最引人入勝的明媚風光……
乍見這夢寐以求的國家,容鳳儀簡直有說不出的震撼與驚訝,瞧她睜大的晶瑩雙眸中,盡是充斥著難掩的詫異光芒,因為一直到現在為止,她還是不敢相信她竟然能夠透過時光機的幫忙,輕而易舉的跨越時空來到這截然不同的國度。
瞧這街道喧嘩熱鬧的景象,比起京城,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盡避她是如此欣喜,她身邊的丫環可就不這麼認為了。
晴兒局促不安的看著這陌生的景象,大氣不敢吭一聲,僅偎靠在容鳳儀身後,她的恐懼太顯而易見了。
「格……格格……」晴兒囁嚅的輕喚,顯然她對新環境的恐懼已經超乎她所能負荷的了。
晴兒一邊偷覷著,一邊心想,好可怕,這會是什麼鬼地方?放眼望去全是一些打扮奇怪,說著唏哩呼嚕的話語,眼珠子像花玻璃,頭發像卷絲的怪人,這下可怎麼好?嗚……害怕……
還有馬路上來來往往的方形盒子,炫麗的色彩,不知道里頭是躲著什麼樣的東西,可別是什麼妖魔鬼怪才是!
容鳳儀完全沉醉在眼前熱鬧的景象里,完全無視于晴兒這丫環的畏懼,她的嘴角揚得老高,眼神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格格——」
晴兒忍不住話聲微顫,害怕的往鳳儀格格後頭縮去,一雙手死命的揪緊帶來的包袱,因為這里頭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錢不露白的道理她懂得,她實在不想在這種天地不應的鬼地方出一丁點的意外。
「什麼?」容風儀無心理會,虛應的答著,好奇心旺盛的她無法控制腳下步伐,直想往前方的繁華港口走去,以一窺這兒的美景。
「格格——你在做什麼?我們不可以貿然行動的!」心一急,顧不得格格尊貴的身份,晴兒急忙拉住對什麼新鮮事兒都躍躍欲試的容鳳儀,生怕一個不注意,她又要干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們來。
這鳳儀格格是恭親王府里惟一的掌上明珠,她有一個別具合意的小名叫「瑣瑣」,下人有時也管她叫「瑣格格」,這小名意味著她是王爺的小寶貝,光從這名字不難得知她從小就倍受寵愛。
話雖如此,可偏偏這格格就不像其他王府的格格那樣安份順從,常常搞出一堆花樣,考驗大家的心髒,要不就是弄得王府雞飛狗跳的,讓整個恭親王府的人更是又好氣又好笑。
沒辦法,誰叫他們家的格格是這等鬼靈精怪的小妮子!
「晴兒,你干啥扯住我衣袖,快放手,我想上前頭去瞧瞧。」這語氣包含她慣有的機靈與好奇。
容鳳儀忙不迭的撥著晴兒緊抓不放的手,人雖還在原處,但是那飛似的心早已搶先一步飛往前方的港口去了。
看,這街上來往穿梭的方形物體不知是什麼妖魔鬼怪,五顏六色的,而且叫人來不及看清楚里頭躲著的是何方神聖便逃逸無蹤,這麼快的速度一定是修行高深的妖魔所為,
「格格,小心這些盒子……」晴兒嚷嚷著。
偏偏容鳳儀已經像是只飛出鳥籠的小鳥兒,愉悅的往四處跳奔著,步履是如此輕盈,晴兒見狀趕緊追上前,好伺機阻止她。
說時遲那時快,晴兒還未行動,便見有一個方形盒子朝她的方向飛快的移動,她二話不說,急忙要解救她免于危難。
晴兒才跨出了兩三步,突然……
叭——叭——叭——
尖銳、刺耳的喇叭聲驟然響起,嚇得晴兒差點兒腿軟。
只見車里數個蠻族人伸出手比著一個手勢,伴隨而來的是一連串大小不一的咒罵、叫囂。
「啊——格格,救命啊!」她淒厲的喊著。
晴兒一張小臉有滿滿的疑慮及恐懼,她嚇得蜷縮在地上渾身發顫。
「格格……咱們怎麼會來到這鬼怪的地方?郎世寧大人跟鬼才大哥到底把我們送到什麼地方了?」
那頭的容鳳儀也好不到哪里去,前後都是穿梭急速的方盒子。
「呼——」那盒子幾乎撞上她的裙擺,弄得她進退不得,好可怕。
思緒才過,忽然,一個方大的盒子已經朝她逼近,她卻不知如何閃躲……
千鈞一發之際,男子及時拉住了在車道上行走的她。
「當心!你是在玩命啊,想自殺也不要嚇到別人。」一個厚實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那擔憂的語氣自然流露,卻有點毒。
與其說是被方形盒子嚇到,倒不如說是被這猛的一揪給震懾住,容鳳儀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別過頭,微仰著臉,愣愣的瞅著這有著好听聲音的救命恩人。
「你不要命了嗎?竟在大馬路上閑逛,你以為你有幾條命?」沈君毅臉色沉郁的訓著她。
打小沒人敢如此跟她說話,這男子倒是破天荒頭一遭,容鳳儀被他教訓一點也不惱,她已然被他深邃如潭的眼楮給懾住了。
「我……」她不知怎麼跟他解釋她的初來乍到,只能用大眼凝望著他,口中說不出一句話。
兩人僵持的時候,毛躁的晴兒也趕到她身邊了。
「我的好主子,你沒事吧?」晴兒隨即上上下下的巡視著她。
「沒……」她的心思還在眼前男子身上。
多俊朗的人,雕鑿的面孔,英挺的身軀,還有那如天神似的降臨方式……
听聞格格說沒事,晴兒才稍寬心,但是,眼尖的她別見一旁的魯男子竟逾矩的拉住榜格的手,而且還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顧不得許多,她便急忙上前一陣亂打。
「收手,你這野夫,竟然無禮的拉著格格的手,當心我請王爺剁了它喂狗。」她一上前,劈哩啪啦的叨罵著,把她的鳳儀格格護在一旁。
「心高氣傲,當心連命都沒了。」沈君毅玩世不恭的訕笑。
「大膽,你實在太放肆了。」晴兒罵著,瞪了他一眼轉身對容鳳儀說︰「格格,你看這到處都有方形盒子飛快的穿梭著,咱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兒,會不會……」
「晴兒,你到底怕啥,既來之則安之,你跟了我許多年,怎麼這麼簡單的道理都還學不會?」容鳳儀沒好氣的說,「況且你對救命恩人如此無禮……」
身為主子,要制住這瘋丫頭似的晴兒,容鳳儀都不知道費了多少心力,偏偏她這丫頭善良歸善良,就是沒心眼的好欺騙,勇氣全都用在不該用的地方,虧她還健在王府里活下來,要不是看在主子她是受寵的格格,她連丫環都甭當了,早被生吞活剝。
「我的好格格,你看現在貝勒爺他們全都不見了,而我們又不知道來到什麼地方,晴兒當然會害怕啊!你瞧這兒的人多古怪……」她嘟嘟嚷嚷的,眼楮還不懷好意的瞥了沈君毅一眼。
沈君毅回報一主一僕的兩人一記冷漠的眼神,這兩個小女孩一身夸張的清代服飾,該不會是哪里的片場跑來的演員吧!
「恩人,這街上來往的盒子是什麼東西?」容鳳儀問。
「盒子?」沈君毅一臉狐疑,「這是車子,不是你以為的盒子。」
他直覺這女孩把他當作對戲的人,也不想繼續持在這兒,轉身便從容離去。
「恩人……公子……」容鳳儀直喚著,他卻走得毅然決然,害得她一雙美眸盡是望穿秋水的悵然若失。
其實打從她們驟然出現在這大街上,四周早已群聚了一堆人,用一種放肆的眼神不斷的打量她們主僕兩人一身特殊的打扮。身份尊貴的容鳳儀打小習慣別人對她注目的眼神,不以為杵,可這情形卻看得晴兒心里直發麻,況且她們倆還各自演出了驚天動地的攪亂交通秩序的戲碼。
「格格,咱們別管那是車子還是盒子了,你瞧這些人。」這會兒又膽小如鼠的晴兒死命的扯著容鳳儀的袖子。
她不懂,不是說什麼主子就會養出什麼人,為什麼她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格格,偏偏養出晴兒這膽小如鼠的丫環?
「晴兒,你真是沒用,這點小場面就讓你怕成這樣,虧你還是我的貼身丫環,說出去都沒人相信。」容鳳儀促狹的挪揄著晴兒,「方才大聲嚷嚷的不知道是誰?」
她心里頭想,那男子為何走得如此迅速……
沒多余的心思去理會晴兒,容鳳儀毫不怕生的向人群中的一名婦人問這兒的詳細地名。
她和三位兄長相約,欲透過時光機的幫忙到意大利游玩,現在她是來了,可是不很確定她落腳的地方,就連同行的兄長也不知道到哪兒了,她是無所謂啦,只是得先弄清楚這地方,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去游山玩水。
听這語言她熟稔得很,意大利文夫子郎世寧大人教了她不少有關于他故鄉的事,語言當然是一定要的啦!
被好奇的人群圍住的晴兒渾身發抖,只見玩心甚重的格格完全不理睬她的三申五令,徑自和一名婦人攀談,說的是她听不懂的鬼怪番話。她心底開始後悔了,早知道這兒這麼可怕,說什麼都不會答應格格陪她坐上時光機。
眼見一個滿臉胡碴的男子直朝自己盯著,腳步還不住的朝她邁近,晴兒索性放聲大喊,「救命啊!榜格救命啊!」
她縮軀完全不敢再多著一眼,拼命的將自己的臉埋在雙臂之間。感覺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她的尖叫聲里肆無忌憚的狂飆著,結果惹來更多打量的胡疑眼神。
「晴兒,你再繼續胡亂鬼叫,我就讓你今天在這兒叫上一整天。」容鳳儀蜇回來制止晴兒的尖叫。
「格格……」她紅著眼看向眼前的主子,有說不出的委屈。
「還蹲著做啥?快起來,我已經等不急要好好探訪這‘威尼斯’了。」容鳳儀說。
「威尼斯?」眼角噙著淚珠的晴兒別扭的說著這陌生的名詞,一臉的不解,眼楮不住的梭巡著四周,生怕方才那滿臉胡碴的蠻人又來了。
「嗯,我剛剛問過了,那婦人說這里是意大利的威尼斯,她以為我們在拍電影呢!」容鳳儀邊說邊往前方的港口走去。
「拍電影?」晴兒快步跟上,「格格,什麼是拍電影?」
啥鬼名詞,听都沒听過!晴兒心底納悶著。
「不知道,」容鳳儀答得倒是灑月兌,「也許是郎大人家鄉的一種活兒吧!反正不礙事,我現在只想好好玩玩。」
「可是,格格——」
「別又可是不可是了,總之現在我要到處去兜兜著看,天黑前我們找個客棧落腳便是,我們身上帶了不少寶物,可以典當換點生活費,你就甭瞎操心了,跟緊便是。」
說完,容鳳儀毫不猶豫的往前方走去,這次她知道避開街上的盒子,靠邊走著。
☆☆☆
現代化的意大利威尼斯,繁榮的景象、新穎的建築風格,這里的一切一切都讓初來乍到的容鳳儀看得是目瞪口呆,就連晴兒也因為眼前的景象一時間忘了原先的恐懼,只能用張大的嘴巴表示對這地方的無聲贊嘆。「遠處的橋上,一名男子隨意的倚靠,似是憂郁又像是玩世不恭的低笑。
在嘆息橋上的流連已經成了沈君毅的固定習慣,站在橋上,他可以一覽四周的景致,也好讓這座名聞遐邇的嘆息橋為他坎坷的人生嘆息。
在這義式的城市建築中,身著清朝服飾的主僕二人引來大家的注視,包括對視覺影像向來敏銳的沈君毅。
東方面孔的小泵娘穿著過分隆重的衣服,身上的裝扮怎麼看都特別得緊。她們的出現就像是傳統與現代的極端景象,在格格不入的沖擊下又突顯著另類的新式美感。
沒錯,就是這樣的矛盾與沖突,讓沈君毅幾乎無法控制的不斷按下手中的快門。
走在前方的女子作著中國古代清朝皇族的旗服打扮,舉手投足婉約動人,那人面桃花似的容貌、那熠熠生輝的雙眸、帶著淺淺微笑的櫻唇、極為女性卻又帶著青春的姿態,在在都讓沈君毅手中菜卡相機的底片無反抗的投降。
美……喔不,說她美麗只是一種膚淺的褻瀆,美麗這字眼已經不足以形容那女子靈秀的神態。
是她?
是先前他在隔壁街上搭救的兩人,剛才匆匆的一瞥沒多注意到那女子的豐姿,現在隔著一段距離細細的看,她的美麗倒像是掩不住的光芒。
倚在橋上的沈君毅有半秒鐘的恍神……
沈君毅喜歡到各個不同的定點去做深度的旅游攝影報導,除了一家固定合作的雜志社外,每到一個新的國度,他也會嘗試性的跟當地的雜志社合作,一方面賺取生活費,一方面也是累積自己攝影的眼界。
成為專業的旅游攝影作家已經多年,當初他可是因為情傷放逐自己的。
曾經他心愛的青梅竹馬戀人琵琶別抱、嫁作馮婦,這打擊讓他難過得一度無法面對自己,那是從小相依為命的祖父撒手人寰後他最依賴的人,然而她卻狠心背叛,留下無盡的憾恨,而借由這樣的另類放逐,他慢慢的從回憶中走出。
事過多年後,而今他是完全投入、熱愛這分工作,心倒是不曾再為任何女人定下來了。
這些年的沉潛,他的心已經平靜得波瀾不興,可是今天看見這女子,他多年的修養仿佛就要宣布破功。
突然之間,沈君毅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似突破重重的繭,重新鮮活的跳動起來。
平靜多年的心為何為這偶然見到的女子跳得幾乎失序,為什麼……
「吱……」他低頭一哂,似是嘲笑自己像個十五六歲的血氣男孩,那樣的心浮氣躁。
另一方面,基于攝影師的敏銳感覺,他顧不得對方是不是在拍信用卡廣告、喜餅廣告,還是什麼藝術電影之類的,總之他只想完全捕捉這種沖突的美麗,只想理清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瀕臨自制瓦解的激動……
而在港口前的兩人興奮的看著、賞玩著這有別于大清朝的風土民情,直讓她們感到詫異、驚嘆。
「格格,那家伙在做什麼?為什麼把一只黑盒子猛對著我們?他該不會是在對我們施什麼巫術、降蠱的吧?」晴兒緊張的瞪著不遠處的男子,用她慣有的擔憂語氣對主子說著。
放縱眼楮在這美麗城市走馬看花的容鳳儀經晴兒一提醒,這才注意到,前方不遠處的橋上有一位同樣是東方臉孔的男人,手拿一只黑盒子對著她們。
有點眼熟……
會是他嗎?距離稍遠,容鳳儀不是很肯定的想。
他手上拿的東西會是郎世寧大人提過的照相機嗎?可根據祐京哥的描述,照相機應該是一只大大的木箱啊!
情不自禁的往前走去,男子的臉孔漸漸清晰。是他,沒錯!
容鳳儀微仰著她的臉,露出了一絲笑容。
透過鏡頭,沈君毅清楚的看見她如花的笑靨,他停下手指按快門的動作,不听使喚的挪開面前的相機鏡頭,決定用他自己的眼楮清清楚楚的看著她。
「格格,那人好像是咱們剛剛遇見的凡夫俗子,他太可怕了,我們快走——」晴兒提醒道。
「他也許跟我們一樣都是來自中國,他鄉遇故知,這是何等有趣的事情,況且我們都還沒跟他道謝呢!」容鳳儀定靜的看著橋上的沈君毅,腳步加快。
雖然方才在大街上只是驚鴻一瞥,但現在她可是好好的打量了他數次,她覺得這男子說不出的令人順眼,氣宇端凝、樣貌和緊抿的唇形著實說不出的好看,尤其還帶有一種浪跡天涯的放逐滄桑,更讓她看得著迷。
不同于兄長與生俱來身為王府貝勒的皇條國戚的尊貴氣質,這男人有他瀟灑浪跡的味道。
卓爾不凡的他,即使只是件干淨簡單的雪白上衣,也襯托得他更顯落拓俊逸。
「格格,救人是應該的。我們出門在外可不比在王府里,誰知那人是好是壞?況且他用那只詭異的盒子老對著我們,說不定那是一只會攝人心魂的鬼玩意兒,我們倆的三魂七魄若讓他給截去了,可怎麼是好?」晴兒大驚小敝的提醒著容鳳儀。
其實說穿了,是晴兒自己膽小得不想再遇到這個怪人,即使他是個中國人也一樣!
「晴兒,你幾時想象力變得如此之好,該不會是鬼怪小說看多了吧?嗟,杞人憂天。」容鳳儀不以為意的輕斥。
「可是,格格……」晴兒還想辯駁。
「我們上橋會會一會他,順便道謝。」她率先往沈君毅駐足的橋上走去,說真格的,道謝只是個幌子,其實認識他才是她的本意。
雖然晴兒還想說些什麼,可是主子已經邁開腳步往橋上的方向走去,顧不得許多,她只得跟著上去。
他們倆的視線從橋上橋下便遙遙的相望著,隨著距離的縮短,現線仍不變原來的焦點。
沈君毅看著那渾身漾滿魔力的女子徐徐往他而來,剎那間,他竟選擇退縮的背身而去。
不要再和任何人有過多的牽扯是他多年來奉行的信條,因為牽絆少了,痛苦也就跟著減少了,這同時也和他在世界各地短暫的定點式停留習慣有關。
「格格,他要跑了。」晴兒注意到沈君毅離去的腳步便開始嚷嚷,還沉不住氣的小跑步的追著他喊,「站住,大膽狂徒,見到鳳儀格格不知跪地請安,還敢隨意逃走,實在太放肆了。」
但見沈君毅回頭定楮的看了容鳳儀一眼,隨即不疾不徐的大步離去,留下不解的她,還有兀自叫囂的晴兒。
他為什麼要走?不懂……
容鳳儀怔怔的凝望著他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