瀏家港外,旗海飄揚,綿延數十公里,從天俯瞰宛若一條七彩祥龍蟠踞于此。
昨夜才相遇,趁著啟程前短暫的時間,兩人闢室談論著這些年的顛沛流離,無奈今天一早,鄭和要領軍下西洋,這一去又不知是多少年的光景。
「小扮哥。」她含淚相送,手中緊握著他送的血玦項鏈。
昨天遲來的重逢,今天卻要送他遠行,她悵然若失。
「別哭,好好待在我為你安排的地方,等我從海外為你帶回許多寶物。」他揮手示意她回去。
氣勢磅礡的船隊駛向汪洋大海,水映妤在岸上揮手送君,又是傷離別,曾幾何時他倆才能真正聚首?
永樂三年,鄭和將久別重逢的青梅竹馬安置在瀏家港,等待他的歸來。
☆☆☆
一日,水映妤待在鄭和為她安排的住所,雖然是簡樸的房子,卻是她最安全的避風港。
「水娃兒——水娃兒——」門外中年婦人高聲的喊著。
是舅母!她正猶豫著開門與否——
「這是三寶大將軍的地方,容不得你放肆嚷嚷。」門外惟一留下的侍衛正盡責的負起保衛水娃兒之責。」
「閃開,我是你主子的舅母,你這小廝倒連一點禮數都不懂啊!還不給我閃邊去,我是來探望我外甥女的。」她說得冠冕堂皇,毫無赧色。
「水娃兒,快開門,我有話要同你商量,還帶了一些東西給你嘗嘗。」
幾番猶豫,水娃兒還是心軟的開了門。
「舅母……」她有些畏懼。
只見水映妤的舅母笑得陰險,動作迅速的帶上了門,掩去外頭侍衛的注意。
「還知道我是你舅母啊?」她的臉色白透青,狡詐的陰笑讓水映妤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我……」她有些瑟縮。
舅母將手上的提籃往桌上猛的一擱,隨即斂下笑容,「我好歹也養了你一陣子,你找到了靠山就忘思負義了?」
「水娃兒不敢……」她聲音微顫,心里不斷思量揣測著舅母此行的意圖。
「不敢——」她橫眉堅眼的,活像個黑山老妖,下一秒,她盛怒的表們又被收拾著,換上一抹矯情做作的笑容,「其實你好歹也是我外甥女,舅母當然希望你能找個好人家,只是……」
「只是什麼?」涉世末深的水映妤急忙問著,完全不察這將落入舅母的陷阱之中。
「舅母的生活也不是頂好過的,你表兄一直希望有點本錢做個小生意,倘若你能請將軍幫個忙,讓你表兄有個靠山,做起什麼事來也方便許多。」
「可是這……」她很為難,如今她與小扮哥非親非故的,若不是仰賴童年那分深刻的情誼,她如何能得此照料?
「這什麼這?不過是小忙罷了——」舅母翻臉像翻書似的驟變,「我告訴你,我絕不做賠本生意,最好你那什麼將軍回來馬上與你成親,否則我自有安排!你最好給我乖乖听話——」她存心不說明她的處置方式,特意給水映妤留了個想象空間。
恫嚇一個人不需要把話說得過分清楚明白,那種曖昧不清的處理手法往往更能夠興起令人恐懼的作用,瞧,水映妤果然不知所措的紅了眼眶。
她是個女孩子,如何不知羞的跟小扮哥說成親之事,可若不,舅母不知會如何對她?水映妤困擾的攢緊眉,無限惶恐。
知道怕就好,舅母看著水娃兒臉上的表情變化很是得意,只要逼水娃兒巴上這勞什子將軍,她將來可有好日子過了,只要有好處,誰還管他是不是宦官、閹臣。
「我走了,這些東西就當作咱們約定的禮數吧!別說我這做舅母的老佔人便宜。」她扭著肥碩的水桶腰,志得意滿的離開。
☆☆☆
明朝永樂五年。
「回來了,大將軍出使西洋回來了——」沿街都有人這樣叫喚著。
水娃兒一听見這消息,一顆心靈活了起來。連忙打理著自己的衣著妝扮,為的就是迎接她的小扮哥。
這些日子,雖然舅母與表兄仍三不五時的上門騷擾,但是由于忌憚小扮哥的聲明,不敢太過于囂張,讓她平靜的過了些日子。
她手里忙著活,嘴角是掩不住的期待喜悅,灑進屋內的陽光將她烘托在一圈的金黃光暈之中,像個被溫暖情愛包圍的幸福之人。
長年緊閉的門終于打開了,為首的人就是她的小扮哥。
手中的動作停住了,怎料她,未語淚先流……
相思難耐啊!
☆☆☆
乍見淚眼婆娑的她,鄭和豈會不知道水映妤對他的一片痴心,只是如今他能給她什麼?
鄭和輾轉難眠,他不該耽誤水娃兒的青春,應該為她覓得一個好人家才是。
「小扮哥,你睡了嗎?」
他起身打開門,「夜深了,你怎麼還未就寢?」
她端著一盅湯,「晚膳見你沒吃什麼,所以炖了湯讓你喝。」
「坐。」
燭火輝映著兩人的臉,有著淡淡的生疏,卻也依稀見到兩人濃郁情感正暗涌,一種極為隱斂的波濤在醞釀著。
他看見她把血玦掛在腴淨的頸項上,時時刻刻都不離身,他豈會不懂,這與他在童稚時期有著天真爛漫的愛情盟約的水娃兒,對他有多痴心不悔。
這趟西洋航程中,他想了許多,苦是自私的把她留在他身邊,經年累月在外飄泊,他連最基本的安定感都無法給予,更遑論是女人一生所冀求的幸福了。
只是,她的舅母為人毒辣,斷不會善待她,為今之計就是由他出而幫她覺得良緣,也了卻他惟一的牽掛。
「怎麼了?為什麼郁郁寡歡?」水映妤帶著不安的眼神問著,他的心思她猜不出。
她太敏感了,一點點的情緒波動都會讓她戒慎恐懼的揣測著,看到如此縴細的她,鄭和心中有說不出的疼惜,她原是無憂無慮的少女,這些年來的顛沛流離已經消磨了她的天真爛漫,造就了她極度不安的靈魂。
「水娃兒,這次回來……我想過不了多久我又要再度匆促的出航,你這樣無人照料也不是辦法,我想,是不是由我出面為你尋覓值得托付終身的夫家,你意下如何?」天知道,要他開這口有多難,「我的部下里有幾個……」他欲提起幾個好人品的對象。
鏗——
手中翡瓷的調羹一時滑手,落下地摔得稀碎,連帶把屋子里僅剩的熟稔全摔冷了。
乍聞,水映妤有說不出的訝然,她瞪大眼楮,卻遲遲說不出一句話來。
「水娃兒——」
她心頭一陣揪痛,渾身發冷。
她掩飾的蹲,「我手真拙,竟然把調羹都摔了……」胡亂的收拾著這一地的碎瓷,然而,天知道她怎能佯裝則此的鎮定?趁著情緒崩潰前,水映妤告訴自己快離開,「用不起,夜深了,映妤不打擾小扮哥休息。」她動作倉皇的起身,隨即步伐踉蹌的奪門而出。
隱忍的淚水等不及闔上門,早已泛濫于她的臉龐。
扁是從鄭和的房間離開回到自己的屋內,這短短的距離卻耗費了水映妤好長的一段時間。
我的等待只是為了能長伴他左右,只是為了噓寒問曖的照應,為什麼老天還是不讓我如願……
☆☆☆
早膳,屋內一片沉寂,原本該是團圓的喜樂氣氛卻凝滯著。
昨晚鄭和想了一整晚,為了她的幸福著想,千萬不可以把她留在身邊,他已是閹臣、宦官,實在不該辜負這樣的女子,況且她還是他打小疼愛的水娃兒,為今之計,只有狠下心腸來逼迫她離去。
另一方面,一夜無眠的水映妤亦是幾番思量。
雖然只是孩提時的初戀,但是她始終堅信他們的愛情會有結局,盡避他成了宦官,她也決定一生守候,倘若不能如願,她留下來又有何意義?還不如歸去長伴青燈。
「水娃兒,昨天我與你提起的事……」
「多謝小扮哥,這事還是別忙了,你不用擔心映妤,若是因為顧慮映妤無人照料,這大可放心,因為你出航的這些日子,舅母與表兄都很牽掛映妤,常常要我回去陪伴他們,映妤昨天還想跟大哥提起,打算等大哥今天進京面聖後,就搬回舅母家陪伴她。」
「你——水娃兒……」這太突然了。
水映妤面無表情,然而心如刀割,她不願示弱,這些年的磨練已讓她不得不學會咬牙苦撐,若不是這分歷練,她早在多年前就香消玉殞了。
她愛的人為什麼不能了解她的心意,即使只能在一旁默默守候著他,她都甘之加飴,但是千萬別把她塞給旁人,她是個女人,是一個活生生有情有愛,憧得愛恨嗔痴的女人,不是一件物品!
「將軍。」屋外士兵請示著。
「什麼事?」
「時辰已到,就等將軍校間完畢,起程返京面聖。」
他欲走還留,最後只得如此說︰「水娃兒,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議。」說完,他踏著威武的步伐率先走出。
等,她已年華漸逝、還能等嗎?
等你回來,你還會回來嗎?也許你回瀏家港只是為再一次的出航,而不是為了我……
凝望著他離去的身影,那氣宇軒昂的氣勢幾番讓她忍不住落下淚來,那年如果沒有重逢,她的心不會因為再一次的失落而傷透,現在她又要面對著他倆無丙的愛生月。
不知怎麼的,水映妤就是有著強烈的直覺,他們恐怕是難再見了。
相見時難別亦難……
☆☆☆
簡單收拾了行囊,水映妤難堪、失望的離開了鄭和為她準備的住所,百般無奈的走向她的來時路。
她心頭有了怨懟,怨他的不懂,也怨自己的一相情願,更怨上天的作弄人,擾亂了他們的姻緣……
漫無目的的,她還是回到了舅母家,消極的水映妤知道她無法逃,就算她怎麼逃,舅母也會不擇手段的尋到她,然後將她折磨得不成人形,借以懲罰她的奔逃。
既然小扮哥的拒絕已經如此明顯,她實在沒有立場繼續留下去等著舅母去鬧出令人難堪的事情,所以還是自投羅網讓事情一了百了的好,最壞的打算就是她繼續承受舅母的凌虐。
叩——叩——
「誰?」
「是我,水娃兒……」她的聲音又不自覺發抖。
門二話不說的打開,舅母喜滋滋的問︰「怎麼樣?是不是帶回了好消息?將軍是不是願意娶你?他是不是會給你表兄一點錢做做生意?我們是不是要飛黃騰達了!」舅母滿腦子編織著好夢,想的全是榮華富貴。
水映妤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說不出一句話來戳破她異想天開的美夢。
只見利欲燻心的婦人欣喜若狂的自說自話,許久才從美夢中驚醒,也才意識到水映妤那一臉的憔悴與不自在。
「怎麼了?」她急忙問,不是出于關心,而是自私為己而問,「為什麼你收拾了包袱?」
「沒有八人大轎的迎娶婚禮,也不會有任何支助,
小扮哥不會娶我的,他已經離開瀏家港了。」說著實情,含著眼淚的水映妤一顆心不斷的龜裂,最終只成了碎片……
「怎麼會?你在說什麼——」舅母像是遭受到青天霹靂的打擊,音調荒腔走極得嚴重,兩眼瞪大幾乎噴出火苗。
不由分說,她的手揪緊水映妤的衣襟便是一陣猛烈搖晃,「說——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能嫁給將軍!」她的富貴美夢啐了。
啪——
毫不留情的,一記火辣的巴掌就這樣應聲往水映妤白皙的臉上招呼過去,當場留下血紅的掌印。
「舅母……」她滿月復委屈無處訴。
「別叫我,你這賠錢貨、掃把星——」她氣乎乎的瞎罵,拳腳也粗暴的往水映妤身上招呼去,一點都不留情她是個弱女子。
「嗚……」她啜泣著。
我告訴你,賤命當不成將軍夫人,我就讓你當個千人枕萬人睡的殘花敗柳,好歹我都有錢賺,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別怪我無情。
「喝——」水映妤倒抽一口氣,慌張得刷白了臉。
她怎麼也沒想到,舅因竟要將她賣入窯子里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以前日子再怎麼難熬,舅母也還不至于這樣泯滅天良。
「兒子——幫我把這錢貨拖進去,將她關在柴房里,別讓她逃跑了,我要把她賣給飄香院的李嬤嬤。」
水映妤還來不及逃,就被她那猥瑣的表兄關進了暗無天日的柴房。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
那將軍怎會是君毅大哥?她又怎麼成了水映妤?
不要,不要這樣殘忍對待他們……
緊闔著的美眸,一顆顆珍珠似的眼淚從眼角落個沒完,最終,那齪位已不足以宣泄她的難過。
「格格……」晴兒不安的喚著,「格格……」
怎麼了,格格打從下午跟著沈君毅回來就不對勁,手里拿著不知是什麼東西猛瞧,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容鳳儀的哭泣莫名的悲傷,但她仍深陷在夢境之中不可自拔。
叩叩——
「晴兒,發生什麼事了?」深夜里的哭聲听得那麼清晰,沈君毅都不免擔心的前來問候。
晴兒打開門一臉擔憂,「格格一直哭,可我又叫不醒她。」
沈君毅蹙緊著眉頭往床沿走去。
「鳳儀,鳳儀……」他拍著她的臉,非把她叫醒不可。
「不要這樣對她、放她走……」容鳳儀哭著醒來。
沈君毅一把將她摟進懷里,輕聲安撫著,「沒事了,別哭。」
容鳳儀依舊激動啜泣,「我看見了,我看見我們兩個人在南京太倉的瀏家港。」她手中依舊緊握著從麒麟坊拿回的血玦。
「不可能,你別受了麒麟坊陳老板的影響,一切只是夢境。」
老實說,他也沒把握證明陳老板的話是否屬實,因為這一切都那麼的叫人難以置信,還有這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清朝格格的容鳳儀還是出現在他面前,這在在都讓他不敢妄下斷言。
「不,不只是夢境,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已經身歷其境走過一回,那水映妤的失落無助她是感同身受。
「鳳儀,冷靜下來,就算那是真的,也都過去了,我是沈君毅,不是明朝永樂年間的鄭和,而你即便是清朝恭親王府的小榜格也好,還是什麼女孩都好,就絕不會是身處明朝的那個女子。」
「水映妤,她叫水映妤,你都喚她水娃兒的。」容鳳儀訴說著夢境听聞的名字,眼淚泛濫成災,原來她的前世有著如此坎坷的遭遇。
叮咚叮咚——
精晨四五點,會是誰來按他的門鈴,沈君毅正納悶著,難得動作迅速的晴兒已經把門打開。
「誰?」在屋內安撫情緒激動的容鳳儀,沈君毅僅是出聲同。
「公子……是一個女人,我不認識她。」晴兒愣看著門外的人,搖頭晃腦的不解。
女人?沈君毅與梨花帶淚的容鳳儀互看了一眼,「你留在這里,我去看看。」
為她拭淨了臉上的淚,他起身走向客廳。「君毅——」那女子一記飽含無限思念的呼喚,惹得晴兒杏眼圓瞪。
乍見陳如玄,沈君毅胸口有說不出的濃烈情緒在發酵著,這當年琵琶別抱的女子為何會出現在威尼斯的他的面前?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他的聲音冷峻嚴肅。
「我錯了,我是來求你原諒我的。」話才說完,她的眼楮已經泛紅。
原諒?說原諒已經太沉重,只是錯過的事情很難再改變了。這想法之于沈君毅而言是再清楚不過了,況且他的心已經被另一個女人的身影給佔據。
「先進來吧!」
他轉身走向客廳,不多看她一眼。
容鳳儀也出了房門,一旁的晴兒連忙迎上前去,「格格,您沒事吧?」
「怎麼出來了,不再睡一會兒嗎?」他看向容鳳儀關切的問。
「有客人?」三更半夜的,這女子的身份引發容鳳儀的好奇。
「我是……」陳如玄看到屋內有著其他女人很不是滋味,急忙要介紹自己表現出她的落落大方。
沈君毅搶白,「一個朋友。」
他言簡意賅,對他而言陳如玄早不該出現了,今天卻莫名的在威尼斯現身,他不會有所期待,只是很不解。
「格格,我們進房去休息吧!」天真的晴兒也察覺了異狀,打從心里討厭這突然出現的女人。
媚眼帶桃花,故作可憐狀,看來就不是正經的女子,要不怎會三更半夜的出現在男人的家門外。
這沈公子,她對他的好印象又要扣分了——
☆☆☆
清晨五點鐘的客廳里凝肅的氣氛不是因為天方亮,而是兩位錯過彼此的男女眼神的交會所導致。
她為什麼又出現了?
沈君毅納悶的看著眼前他曾深愛過的人,但心中只有漾著滿滿的陌生,當初他到底愛她什麼?很顯然的,他巳經無法強烈感覺到那特質。
一旁的陳如玄讓他這番審視弄得很不自在,臉上想要掛出熟稔的笑容,卻老扯不出適當的弧度。
她是來投靠他的,也是想與他重拾舊愛。
當初她瞎眼挑錯人,原以為就要當個少女乃女乃了,卻反而被困在柴米油鹽的枯燥生活之中,不時還得忍受那不成材的丈夫的拳打腳踢。
不會再錯了,這次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大膽的拐了丈夫的錢財便往意大利來尋找沈君毅,她要像過去一樣倍受恩寵。
這念頭一起,陳如玄原本不安的心反而定靜下來,她有信心可以再贏回沈君毅的感情,即便是現在出現了個不相干的女人,她也不會心軟,人錯過一次就夠一輩子去悔恨的了,所以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這第二次。
「君毅……」她試圖打破沉默。
「你為什麼來?是來旅游的嗎?」他的語氣很冷淡,仿佛是在跟一個不相干的人說話,只是客套敷衍。
不在意話被打斷,她重燃希望,對沈君毅露出親切的笑容,「不是,我是來找你的。」她說得單刀直入。
還是一樣過分自信,沈君毅暗斥,當初他就是欣賞她這分自信而沉迷,如今再見面,他回想自己的過去還是忍不住要嘲笑自己的愚蠢。
「為了什麼事?」他眉微挑。
「我錯了,當初不該離開你的,這次我是誠心誠意來補償你的,畢竟我們也曾經……」
「不需要。」他態度堅決的阻斷她的話,若是一開始,他或許還會傻不愣登的銘感五內,但是現在他已經從那段感情中清醒過來,也不想回頭了。
「君毅!」陳如玄被他的斷然拒絕弄得是一陣慌亂,連忙奔至他身邊欲作安撫。
他毫不留情的大手一揮,再一次拒絕了她。
他的態度是那麼明顯,但是陳如玄已是壯士斷腕沒得回頭了,她即便要付出慘痛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因為頭洗了一半只有繼續洗完,沒有縮回的理由。她已經選擇離棄台灣的丈夫,就不能再錯過沈君毅。
陳如玄佯裝著受傷的無助,「君毅,我知道當初是我傷了你,但是我也受到懲罰了,這些年日積月累的皮肉傷不算什麼,我都可以忍得下去,但是對你的虧欠我卻怎麼都忘不了……」她索性放聲大哭。
他的臉有了些微變化,卻還是保持鎮定的姿態。
「逼得你遠走他鄉之後,我才知道自己忘不了你,可是我已經選擇了他,只好扮演起稱職的妻子角色,我真的很抱歉曾經殘忍的對你。」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是我真的錯了,他非但沒有好好珍惜我,反而疑心孩子的血緣,我那可憐的孩子還來不及喊我一聲媽媽,就這麼走了……」
陳如玄邊哭還不忘用眼角偷瞥著沈君毅,她把疏忽導致孩子早夭的罪狀推給了丈夫,還口沒遮攔的拉著沈君毅下水,企圖要他為這不幸事件擔負起一點責任。以她對沈君毅的認識,他的確會信以為真,因為從小讓祖父拉拔長大的他向來疼愛小孩,他恨不得所有的小孩都生活在美滿的家庭中,而不要像他一樣受到委屈。
「你的孩子死了?」他動了惻隱之心。
「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他,才會害得他被他父親凌虐……」像是不願再提起傷心事,她只有不斷的哭泣來表達她的悔恨交加。
「如玄……」他不知怎麼安慰她。
孩子是心頭上的一塊肉,他竟同情起她來了。
「如今我孤單無依,茫茫人海我只想到你……」她欲語還休,繼續啜泣。
「先留下來吧!我再幫你找個落腳的地方。」
沈君毅基于舊識情誼決定幫她,然而心機深沉的陳如玄卻不這麼以為,反而把這當作他們重燃舊情的一個小里程碑。
別怪她心壞,人不為己天殊地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