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生梳洗一番後,再回到言慶瑞房間時,已經十一點多了。
她悄悄地進去,發現他還在那間小書房,背對她的身子透露出他的疲憊,但他仍專心的盯著桌上的筆記型電腦,傳真機規律地吐出紙張。
這個時間他還在忙,意識到此,彌生更不敢打擾他。
她找個位子坐下,安安靜靜地在一旁想等他忙完,但枯等的時間很容易困,更何況她已經連著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了,剛開始的時候彌生還能勉強坐得筆直,但隨著意識漸漸模糊,她的身體漸行漸軟,最後她選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窩在客廳里的沙發上睡著了。
她蜷曲的身子像只慵懶的小貓。
待言慶瑞忙完時,已經將近清晨,他伸了個懶腰,離開書房想到客廳倒杯水喝,這才發現彌生睡倒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來了多久?
怎麼沒出聲叫他,倒是安安靜靜的等在一旁?
或許她還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個工作狂,一忙起來便沒日沒夜,這次飛來洛杉磯,手中的案子更是棘手,而她……
她是個意外,意外地出現,意外地撞進他的生活里,他原先不打算在這里養個美麗的小女人,但她卻出現了。
只是,她跟雲笙一點都不像,而他卻破例地買了她。
為什麼?只因為她急需要一筆錢嗎?
言慶瑞不懂自己的游戲規則怎麼突然改了,他只是端了杯水,站在沙發前審視她睡著的憨樣。
她好睡的模樣意外的讓他看得入迷。
他從來沒見過女人卸了妝的模樣,不知道原來女人不化妝時,也可以這麼的干淨且好看。
她皮膚細致得不像話,一張可愛的女圭女圭臉,長相甜美可人,難怪由人事部送來的隨機空服人員名單資料中顯示,公司一般派她專職跑日本線,因為她本身長得就像個日本女圭女圭。
言慶瑞坐在彌生對面,有趣地看著她睡著的樣子。
或許是一向淺眠!也或許潛意識里知道這里不是她的地方,更明白自己來這是干嗎的,總之,不管原因為何,言慶瑞才坐在彌生的對面沒多久,她便機警的察覺到被窺視感。
她慵懶的眨眨眼,待看清來人是誰之後,倏然從沙發上驚跳起來。
「我睡著了。」她懊惱的發出聲音,並轉頭看向窗外天色。天吶,天都亮了!她究竟睡了多久?而他又等她等了多久?
「您可以叫醒我的。」她急急忙忙的找鞋穿上,並用手撥撥頭發,希望自己現在的模樣不會太狼狽,畢竟他花錢買她,可不是希望看到一個一臉睡相,還滿頭亂發的女人。
倒是言慶瑞一點都不在乎她現在是什麼模樣,他喝了口水,態度悠閑地問她,「你哪時候回去?」
「今天晚上八點的飛機。」彌生規規矩矩的回答言慶瑞的每個問題。
他看了看時間,衡量了一下,覺得可行,便放下水杯。「我先去沖個澡,你先去房里等我。」
「哦!」就這樣?他找人上床像是討論天氣般簡單,甚至沒有半點羞赧之色,倒是她,生澀得跟個青果子一樣,看到他便手足無措,連話都差點說不出來,更糗的是,她剛剛還在想,她該如何走到主臥室。
原來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他只需要一句話,她便得乖乖地上他的床。
彌生這下真的懂了,她根本不需要羞怯,因為在他眼中,她根本不具任何特別的價值及意義,只是他買來泄欲的對象。
他從來不在乎跟他上床的人是誰,那麼她何必一直惦記著自己叫方彌生,本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女孩。
這些,是當初選擇跟他交易時,她就該拋棄的不是嗎?
彌生深吸了口氣,以最勇敢無懼的姿態走進主臥室,然而,當她一進到那里,看見那張大床,聞到房里都是他的味道時,瞬間,她的雙腳忍不住發抖。
她即將要跟個不算認識的男人發生關系了。
天吶!彌生根本不敢再往下想,她以全身所有的力量走到床邊,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床,她怕自己要是不一股作氣完成這些動作,稍遲一會後,她就會忍不住逃離。
她關上房內所有的燈,並把被子拉到下巴處,緊閉著雙眼像只待宰的羊。
她告訴自己,那很快的,一會兒就過去了,那滋味不會太難捱的,然後,她听見他拉開浴室的門走出來。
她听到他的腳步停頓、听到他走過來,接著,她身邊的床位陷了下去。
他掀開被子上床,溫熱的身子緊貼著她,彌生全身的毛細孔都在尖叫,身體瞬間變得僵硬且不知該如何是好。
慶幸的是,他並未打開燈,她看不見他剛毅且極具魅力的臉龐,這多少讓她不那麼緊張。
身材不火辣不打緊,糟的是不夠主動,生硬的動作一定讓他覺得很無趣。彌生也想試著積極一點,但這身體仿佛不是她的,她根本命令不了它,她只能認命地接受自己是個不稱職情婦的事實。
她只希望如果她的反應讓他不滿意,他不會小氣的把那救命的五十萬給要回去。
彌生的腦子轉著別的事,因為這樣她才能不去注意他到底正在對她做什麼,而她自認已經夠努力了,思緒卻仍不時的被他引火的手指給抓回來。
她知道他的手修長而漂亮,那不像是商賈的手,倒像是藝術家的。
彌生羞得不敢再想下去,但她的身體是醒著的,她閉上眼楮,卻關不住靶覺,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因他的指尖顫動,隨著他的律動而尖叫。
她尷尬地抬起眼,眼楮適應了黑暗,從窗外透進的微光她看到了他的臉。
好看的輪廓,不怎麼帥氣,卻相當有魅力。
言慶瑞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緊緊交纏,然後纏綿在一起……
言慶瑞進浴室里梳洗干淨後,待他再出來時,腰間只系了一條浴巾。
他替她蓋上薄被,並說︰「你可以留下來,我會交代客房服務部門別來打擾你,你想什麼時候離開都可以。」他給她一切的自由。
那接下來呢?彌生不敢問,接下來,他還要不要她?
他們是一夜露水,還是他的五十萬可以要她很多次?
在她的思緒間,言慶瑞走進更衣室,換了另一套西裝出來,他已整裝待發,彌生卻還滿腦子亂哄哄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幸好此時有人按了門鈴,他提了公事包就出去,只留下滿室的孤寂給她。
彌生看著這間氣派的總統套房,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是給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原以為她的第一次可以更幸福些的,所以多年來一直期待著,沒想到竟會是這種結局,她莫名其妙的流下淚來,但哭什麼呢?
彌生問自己,但那難過的情緒卻猶如滔滔江水,不斷的向她涌來,讓她整個人淹沒。
「哇!你干嗎一大早就穿戴整齊!你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一早來敲門的凌柏光跟叔敬堂根本是存心來鬧言慶瑞的,凌柏光甚至還吵著要進他的房里去喝杯咖啡,但言慶瑞卻阻擋在門口不給進。
「干嗎啊?這麼小氣,連一杯咖啡都不肯施舍啊!」
「你要喝咖啡,可以,到樓下去,我請你。」
「不,我就愛喝你房里的。」凌柏光跟他嘻皮笑臉的,閃身就要闖進去,沒想到言慶瑞動作比他更快,砰地一聲,就把門給拉上。
磁卡在他手上,柏光要進門就得先通過他這關。
言慶瑞目光透露著堅持。
凌柏光看看摯友又看看那扇緊閉的門。
「你真的做了!」他笑嘻嘻的,趕緊跑到叔敬堂面前,伸手跟他要賭金。「我贏了,快把五百塊美金交出來。」
叔敬堂心不甘情不願的從皮夾里抽出五百塊美金遞給凌柏光,「那女人全身上下沒一處長得像雲笙。」慶瑞怎麼會要她,他真搞不懂。
「那又怎樣?」言慶瑞冷冷地回他一句,堵得叔敬堂一個屁都不敢放,他說得沒錯,他要什麼樣的女人,從來不干他們屁事,只是他玩游戲沒半點規則可言,最後還讓他輸了五百塊,這才令人生氣。
「那你賠我五百塊美金。」叔敬堂毫不客氣的伸手跟言慶瑞要錢。
「你們兩個拿我的私生活打賭,我都還沒跟你們算賬,你倒好意思跟我要賭金。」言慶瑞不置可否的冷哼。
他懶得理他們倆,更不想隨著他們的胡亂起舞。
他昂首闊步地走開,而叔敬堂則不甘願地在後頭追著要那五百塊美金,而凌柏光則因這天外飛來一筆的彩金,心情樂不可支。
今天是他的幸運日,他決定進賭城好好的賭一局。
鈴鈴——
「不要接,我來。」
咚咚咚的,彌生搶著跑去接電話。
「喂……哦。」是找小弟的。
「方彌風,電話。」語氣不甚善,彌生態度不滿地坐回沙發上,手上拿著遙控器,將電視頻道一台一台地轉著,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心在看電視。
方家的人都察覺到她近來的轉變,心情陰晴不定不說,而且還一听到電話鈴聲就驚跳起來。
「怎麼,你在等電話啊?」她大嫂剛煮好晚餐,就恰好看到彌生急著搶電話的一幕。
「沒有。」彌生覺得自己很沒用,干嗎傻傻地呆等他的電話,他五十萬給了她,之後便沒了下文,那也是他家的事,她干嗎心虛,覺得自己那一夜不值得五十萬。
她實在犯不著一天到晚提心吊膽著,更何況,他那天就那樣走了,甚至沒留下她的電話,他是絕對不可能打來的。
但,彌生又想,他是公司的董事長,要是他想要她的什麼資料他都能拿到,或許有一天他想到了,要是真打電話到家里來找她,那怎麼辦?
彌生大半個月來都心神不寧,有時候還懷疑自己的手機是不是壞了,一天到晚拿家里的電話撥打自己的手機測試看看能不能通話。
「彌生、彌生,這是你老板是不是?」她大哥指著報紙上的新聞湊到她旁邊坐下。
彌生看了一眼,心陡地一緊。
那感覺好怪異,兩人明明是那麼生疏,可偏偏卻又做過那麼親密的事,彌生看著報紙上那張依舊冷然的容顏,胃不斷的涌出酸意,那種感覺像是在難過,而她難過什麼呢?她不懂。「他哪里好?」彌生覺得他差勁透了,都已經成家了,卻不斷在外頭拈花惹草,她心里冷哼一聲。
彌松卻不已為然,「你老板哪里不好了?年紀輕輕的就事業有成,而且你看,他長得蠻優的耶!」依男人的眼光來看,彌生的老板不只年輕有為,還有一種獨特的魅力,男人看了就想跟他成為哥兒們,而且依他的判斷,他還覺得台揚航空在第二代接班人手中營運只會更好不會變差。
「看來你們公司的股票可以買,你們台揚現在一股多少?」
「我又不玩股票,我怎麼知道?」彌生口氣有些差,不想再跟大哥談論到有關他的事。
「你們公司不分紅嗎?他們沒配股給你們嗎?」
「有啦!每年年終的時候,除了領一個半月的獎金之外,公司的確會配股。」
「那那些股票呢?」
「我隨便丟著。」
「你若不要,就拿來賣我。」彌松在學校當老師,領干薪的日子無法滿足他,一天到晚做發財夢,可是公益彩券發行都已經一年多了,他半張彩券也沒買過,彌生一點都不了解她大哥。
倒是懷孕的大嫂馮竹君听到老公在做發財夢,還以為大哥又發現一支明牌了,連忙趕過來看。
「你相中了哪一支股票?」
「台揚。」
「彌生的公司?」
「對。」
「彌生,你覺得你們公司怎麼樣,營運好不好?」
她大嫂跟大哥一樣,熱愛投資,「哎呀!這個男的是誰?」馮竹君眼尖看到老公手中的報紙,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
「彌生的老板,台揚集團的第二代接班人,怎麼樣,看起來不錯吧?」彌松像是比妹妹還了解她老板,用力跟老婆推薦著。
馮竹君把報紙搶過去看,愈看愈覺得這人實在有魅力。
于是她趕忙走去拿剪刀。
正在廚房炒菜的方媽剛好看到媳婦拿剪刀,急得直尖叫。「彌松,你管管你老婆,都懷孕五個月的人了,還拿剪刀。」「快放下、快放下。」彌松趕到老婆面前拿下她的剪刀,捱著老婆小聲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媽的個性,她很迷信耶!你還當著她的面動這些危險物品。」彌松小念老婆一下。
「那你幫我剪下彌生老板的照片。」
「哦。」老婆交代的事,彌松絕對二話不說,乖乖听從,他一邊動剪刀一邊問老婆。「你要他的照片做什麼?」
「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優嗎?」
「覺得啊!」
「那我每天看著他的照片,咱們兒子長大之後搞不好就跟他一樣優。」馮竹君打著如意算盤。
聞言彌生差點瘋掉,她翻翻白眼,她實在搞不懂,大哥、大嫂又不認識言先生,怎麼淨說他好,而且大嫂更離譜,生他們方家的孫子竟然想長得像言先生,這樣像話嗎?而更不像話的是她大哥,竟還附和大嫂的話,直點頭說對!
我的媽呀!彌生真想尖叫。
「但是老婆……」
「怎麼樣?」
「你覺不覺得我們家兒子長得像別人,這樣有點奇怪。」
「對哦。」
「到時別人搞不好還以為你偷漢子,那你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說的也是。」
「那照片還要剪嗎?」
「繼續好了。」
「為什麼?」
「因為看了養眼。」馮竹君根本是為了自己的福利著想。「馮竹君。」這會兒彌松再怎麼寵老婆也發火了。
「怎麼樣?」
「你當我是死人啊!竟當著我的面說別的男人好看,怎麼,我兒子就不能長得像我嗎?」
「像你這個大胡子有什麼好?」
「像我這個大胡子有什麼不好?」
「你蓄胡子的感覺像流氓,我怕兒子要是出生了,看到自己的老爸是這副德行每天便哭著跟我抗議。」
「你就是看我的胡子不順眼是不是?」
「是。」
「那你明說就好了,干嗎拐著變來罵我?」
「你要是不想讓我罵,那你就去把胡子給剃了。」
「剃就剃。」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長得像別人,彌松把他蓄了半年多的胡子剃掉。
馮竹君眼見礙眼的胡子終于沒了,了結她半年來的心頭之患,兩個人又恩恩愛愛的膩在一塊,仿佛剛剛那場大吵根本不存在。
彌生羨慕這樣的婚姻生活。或許兩人的生活不怎麼寬裕,偶爾小倆口也吵架、拌嘴,但是卻從來不會真正的嫌棄對方。
或許這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吧!彌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