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警察先生,我是個善良老百姓耶,我只是看到他躺在垃圾堆里,這樣我都得做筆錄?」如意被拉回警局,然後被迫見到一拖拉庫的警察,她就快暈倒了。
不是說好今天一整天都不見任何人的嗎?怎麼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她卻見到她這輩子最不願意見到的那款人,一是流氓、二是警察,這兩種人,這一輩子都不會是她考慮交往的對象,更何況還是她的真命天子,讓她死了吧……所以當如意被強迫帶回警局之後,她就非常不爽,擺著一張臭臉面對警察的詢問。
「小姐,人是你發現的,你就得留下來做筆錄,這是規定。」警察先生捺著性子跟她解釋,但她還是不肯配合。「你想早點離開是吧?」
「你願意放我走了?」如意直到現在整個人才像活了起來,有了元氣。
「只要你願意配合的話。」
「嘖。」這不是說了等于白說。
「怎麼樣?」她到底願不願意?還是要繼續待在這,跟他干耗下去?
「好吧。」她願意配合。「你問吧。」
「叫什麼名字?」
「常如意,常常如意的常如意。」
「什麼職業?」
「護士。」
「地址是?」
……
「東和哥……是,靖陽哥被送進了市立醫院,現在人正在急救中……」稍早那名警察替如意做好了筆錄,偷了個空,出去打電話。
楊東和是他的上司,出事了,他就必須跟上面報告。
東和哥、靖陽哥跟他分屬于「天義聯盟」的一分子,十年前老大將組織解散,漂白做正當的生意人,他隨著東和哥進入警政單位,而靖陽哥仍留在老大身邊。
雖說老大現在已是政商界的名人,但是背地里還是有在從事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至于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老大全仰仗靖陽哥之手替他解決,所以說東和哥跟靖陽哥是老大安排在黑白兩道而縱橫天下的棋子,一點也不為過。
「東和哥,你要去看靖陽哥嗎?」鄭承宗等上面的指示,他才能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
「你看到案發現場了嗎?」楊東和問部屬。
「嗯。去看過了,現場沒有打斗的跡象,所以應該不是第一案發現場,靖陽哥應該是被人暗算之後,丟到垃圾場的。」
「唔……」楊東和沉吟了會兒,心里大致有了底。
說真的,他不覺得靖陽是遭到仇家暗殺,而且依靖陽的身手,要暗殺他的人除非是身懷絕技,要不然難以接近靖陽身邊一步。
照承宗的說法看來,他倒覺得這事像是老大干的。至于為什麼……這得等靖陽醒了之後再談。
「靖陽情況怎樣?還好嗎?」
「人現在還在急救,所以目前況狀還不清楚。東和哥……你說這次靖陽哥會不會被起訴?」
「沒實體證據,怎麼起訴?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會找個機會把靖陽帶出來的。」靖陽留在醫院,難保司法單位還有媒體不會找上門,屆時累及老大,只怕他們幾個都得吃不完兜著走。
「總之靖陽的事你別操心,我不會讓他有事的。倒是你得跟靖陽保持些距離,不要讓人看出端倪來,否則這樣對你、對靖陽都不好。」為免露出破綻,楊東和特別交代著。
「嗯,我知道了。」鄭承宗點頭。他會小心的!
「還有,發現靖陽的人是誰?留下資料了嗎?」
「留下來了。」事關靖陽哥被害、凶手不明,這人的資料他當然得查個清楚,他問得巨細靡遺,不管該問的不該問的,他全都問了。
「是什麼人?」楊東和怕事情牽連太廣,扯到不該踫觸的關鍵人物。
「一個普通老百姓罷了,不大要緊的,倒是……」「倒是什麼?」
「倒是那個女的看起來很沒良心,東和哥你就不知道,從她發現到報案,她竟然足足拖了半個鐘頭之久……」想到稍早,他剛听到時,差點把那個沒良心的女人給劈了。「她這樣草菅人命實在不配當個護士。」
「她是個護士?」
「嗯,一個看起來很沒有愛心的護士。」鄭承宗還特別強調。
但楊東和對他的評價沒多置喙,心里倒是另有一個主意。
如果逼不得已靖陽必須離開醫院,但又身負重傷,那麼……那麼或許那個小護士會是個絕佳的看護人眩「常如意。」
「是。」
「不要再模魚了,廁所的衛生紙沒了,還不趕快補上去。」
「哦。」如意趕快去補衛生紙。但,這不是掃地媽媽的工作,為什麼會淪落到她這個值班護士身上?真倒霉!
她已經上了將近十小時的班,幸好再過半個鐘頭,她就要下班了。
現在只想撐過這半個小時,然後回家洗個香噴噴的熱水澡,再倒頭就睡……「常如意。」又有人叫她了。
「是。」如意馬上立正站好。又有什麼事了?
她轉身回頭,看到院里的古醫生。他不是晚上才有班嗎?怎麼現在就來了?
「幫我準備點滴。」
「點滴!」怎麼,有病患是嗎?如意急急忙忙的跑去張羅,生怕一個動作慢就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快快快……她用跑的跑回古醫生面前。
「呃——」他打了個嗝。
天吶,怎麼古醫生全身都是酒臭。他這樣還可以幫病人看診嗎?
「如意。」
「是。」
「點滴。」古醫生提醒她。
「哦。」如意連忙回神,備著。但……「病人呢?」
「沒病人。」
「但是醫生您要我準備點滴……」
「我要用的。」他指著自己的鼻頭。
「您……」哦,她懂了,古醫生一定是昨晚跑去喝酒,到現在還醉著,而待會兒他偏偏又有診,所以想要用點滴來解宿醉。
嘖,就是有這種醫生,所以才會讓她們這些未婚的護士夢想幻滅。
如意氣得把針孔用力插進他的皮膚下。
「藹—」古醫生很沒男子氣概的尖叫出來。「你小心點,都當護士幾年了,打個點滴都這麼痛,你說你是怎麼當護士的?」
「對不起。」如意表面上很不好意思的說抱歉,但私底下卻在心里偷偷反駁。
她都還沒質疑他是怎麼當醫生的,他卻質疑她是怎麼當護士的!拜托,她至少沒在要當班的日子喝酒,還要用點滴來解宿醉。
嗶!她的腕表整點報時。
十一點了,OH,YA,下班了。如意拋下討人厭的古醫生,連跑帶跳的回護理站,後頭還傳來他的咆哮聲——「常如意,你有沒有規矩啊,在醫院里你跑什麼跑……」誰理他啊,他自己上梁不正,休想管她下梁歪不歪!如意根本不管古醫生在鬼叫什麼,總之奔回了護理站,她拿了外套跟包包、車鑰匙就往樓下沖沖沖——她的心迫不及待的想回家了,但……還是先到地下樓去買個消夜回去吃好了,要不然這麼冷的天,她實在懶得持在大馬路上等食物。
于是如意心念一轉,本來想按IF的,進了電梯之後,她改按BI。
雖說是晚上十一點了,但是醫院的地下樓還是有不少人下來買宵夜吃,大部分都是病患的家屬。
如意買了一袋水果還有一盤義大利面,她現在正在減肥,所以只吃低脂的食物,意大利面就是其中她最愛的一款,只是等食物的時候稍嫌無聊,所以就順便關心一下國家大事,看看新聞。但,等等——那人怎麼這麼眼熟?
如意定楮一看。
喝!那不是那天她去報案那個態度很差、很惡劣的警察嗎?
她看他跟在警局長官後頭,那位長官被媒體追著問。
怎樣,現在是發生了什麼事?如意好好奇,于是專心盯著電視看。
「長官,請問一下閻靖陽為什麼會消失不見?」一名記者問。
「他不是消失不見,他是轉院。」長官不耐煩的回答。
「那他是轉到哪家醫院?」
「我不知道。」
「長官,你為什麼會不知道?閻靖陽不是你們治平專案的重點人物嗎?」
這問題慘遭閉門羹,因為警局長官在鄭承宗的掩護下,已坐進座車中,關上車門拒絕做答,而車子也隨即行駛離去。
鄭承宗對那名記者的態度實在亂不爽的。
什麼叫做他們治平專案的重點人物!靖陽哥根本不是好嗎?所以他不顧上級的命令,搶著為自己的偶像發言。「閻靖陽沒涉及任何案子——」「那他為什麼會受傷?」有記者打斷鄭承宗的話。
「他不是被狙擊嗎?」
「還是被仇家暗殺?」
接二連三的問題如潮水般涌入,大家都想拿到獨家。
然而鄭承宗卻臭著一張臉說︰「無可奉告。」
這則新聞看得如意頭昏昏、腦脹脹的。這什麼跟什麼啊!她搞不太懂,但至少有一件事是搞懂了,那就是那天她救的那個人好像沒犯什麼罪大惡極的罪,但是他是個壞人、是個流氓這件事,至少是肯定的。
哎喲,好可怕喲,她竟然救了一個壞人,那感覺真不好受!如意打了個哆嗦,決定快快回家。要不然現在社會治安這麼差,天曉得她什麼時候會踫上壞人。
「小姐,你的意大利面好了。」
「哦。」如意從店家手中拿走面便匆匆忙忙的走了,至于那則新聞,她很快的便拋之腦後。
「常如意小姐是嗎?」就在停車場的時候,如意突然被人叫祝她回頭看了那個叫她的人一眼。
那個人長相斯文,看起來白白淨淨的,不像是壞人的樣子。
「是,我是。你有什麼事嗎?」如意有禮貌的回答。
但那個人卻手一揮,身後突然出現兩個小伙子。
「你們要干嗎?」她馬上驚覺事情不對。
他們的樣子看起來頗為不善。
完了,他們該不會是壞人吧!
如意掉頭就跑,她還拉開嗓門大叫,「救——」命還沒喊出口,她的嘴巴便讓人給搗上了。
社會風氣竟然爛到這種地步,光天化日之下……不,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多,所以不算光天化日,但這些歹人未免也太囂張了,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擄人!
她踢、她踹——
那些人卻絲毫不痛的樣子,把她丟進休旅車的後座,才放她的嘴自由。不行,她這個時候慌不得,她得想個法子絆住他們,要不……要不然弄亂他們的程序,或者是搞得他們人仰馬翻也行。
「藹—我的蓮霧。」如意故意大叫,還說︰「你們至少幫我把蓮霧撿起來。」「走。」炒首的那名斯文人下令,然後車子就這樣開走了,倒車的時候還輾過那袋水果。
如意故意哭得很大聲,還譴責他們,「這麼浪費食物,老天爺一定會懲罰你們,你們一定會遭到報應的……」她一直碎碎念,但他們幾個好像絲毫不受影響的樣子。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綁匪……唔,雖然她生平除了這次,也沒見過其他的綁匪啦,但是至少他們三個級電影上頭演的很不一樣。
他們好像滿容忍她的叫囂跟吵雜,她的碎碎念一點也沒激怒他們,可惡,她本來還想趁吵嘴的時候,逼得他們受不了,讓他們開口多泄漏一些資料也好的說。
看來這一招好像沒用,那……如果直接用問的,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告訴她?
「請問一下,你們為什麼要擄走我?」她問。
但,沒人回答她這個問題。沒關系,這樣的反應在她意料之內,所以不意外。
「我先說好喲,我爸爸媽媽都是老實人,只是單純的上班族,弟弟又還在念書,所以我家里沒什麼錢,你們要是想擄人勒索,那鐵定是找錢對象了……」呃,又不開口講話,那他們到底想干嗎?如意實在是一頭霧水。
接著,他們把她帶到了一處山區,極為隱密。
完了,他們該不會是見包起意,想對她怎麼樣吧?
如意搖著自己的衣領,心里漸漸懂得要害怕。
對了,她的手機呢?
她四處翻找。
「在找這個?」那名斯文人拿出她的手機詢問。
哎呀,她的手機!
「怎麼會在你那里?!」他這個小偷。「還我。」
她伸手要搶,但那名斯文人卻把手機丟給他的屬下。「幫她保管。」
「不用了,我自己的東西我自己會保管,不用勞煩別人幫我。」這種好意就免了吧!雖然如意自己也清楚,縱使她這麼講了,這些人也不會還她手機,但她就是管不住嘴巴。
「下車。」
到了目的地,他們推她下來。
這里十分隱密,但是房子還不錯。這里是哪里啊?她試著要找門牌號碼,但,可惡,竟然沒有!
「別隨便亂看。」後頭的那名高壯男子推了她一下。
「干嗎呀,看看都不行啊?」真奇怪!他們要是真的那麼怕她看,怎麼不干脆一點,把她的眼楮蒙起來算了。
「東和哥,人我們帶來了。」他們將如意推到楊東和面前。
而他像是等她很久了,她一來,便把她推進一間房間里頭去。
他要她進房間!
「你……你想干嗎?」如意嚇得連話都說不好。她身子節節後退,很怕這個男人是人面獸心,妄想要對她做出什麼惡心事。
雖然她看他長得人模人樣,不像是個壞人的樣子,但是這年頭披著羊皮的狼多得是,她哪曉得他是不是其中一匹。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誰信你啊!」他要是不想對她怎麼樣,干嗎把她帶進這個房間里來?「你不要再上前一步了。」
「看看你後頭。」
「你叫我看,我就看吶。」嘖!她還沒那麼白痴,要是他趁她轉頭不備時就撲了過來,那怎麼辦?
她豈不是成了虎口里的小搬羊。
「你別再過來了,你再過來,我就從窗子往下跳。」
「你跳吧。」楊東和不怕她的威脅。
怎樣,他以為她不敢是嗎?
好啊,那她就跳給他看。
如意轉身,本來是想沖到窗戶那往下跳的,但她一回頭,卻看到一幕不可思議的景象。那是剛剛她進來,因為太緊張以致忽略的。
房里頭躺著一個重傷病人,他全身還插著管子,看來狀況十分不明朗。
「他是……」
「是你那天報案送醫的那個男人。」楊東和解釋著。
如意想起來了。稍早她看新聞的時候,有看到這則消息。
「他不是轉院了嗎?」
「他不能轉院。」
「為什麼?」
「因為——」他擔心靖陽在醫院會被暗算,但這種事她還是少知道的好。「原因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我請你來,只是想請你當他的看護。」
「什麼請啊,你們這哪叫做請?我根本是被你們給擄來的。」拜托,他別把話講得那麼好听。「我不干這種事。」
「你不得不。」
「為什麼?」
「因為我是流氓,我不跟人講道理的。」他實話實說,雖然這幾年他待在警界執法,但是他體內的邪惡因子,並不因他在警界多年便有所改變。
為了兄弟,他不怕自己的雙手再度染血。
「你威脅我?!」
「你要這麼想也行。」他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他這個人。
而如意听他這麼回答,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可以給你錢。」楊東和說。
如意回給他一記白眼。他以為她希罕啊?
「一個月十萬。」他開價。
「什麼?!」十萬!他瘋了嗎?那足足是她月薪的兩倍耶。
「我沒瘋,因為我兄弟的性命值得那麼多。所以,只要你好好照顧他,我絕不虧待你。」
「我怎麼知道你講話能不能信?」她沒忘記這個人說他是流氓,而流氓的話能信嗎?
「我可以馬上把錢匯進你戶頭里。」他楊東和一向說話算話。
如意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認一個月十萬是很大的誘惑,更何況今天她才剛得罪古醫生,不曉得他明天要怎麼訓話她。
她逃避一陣子也好!
「好。」為了錢,她答應了。「但我得打電話回去跟家里人報備,還有,我也得請假。」
「不用了。」
「什麼不用了,我家里面的人會擔心耶。」
「事後,你可以說你被黑社會綁架。」她要說什麼都隨便她,總之就是不許她對外泄漏消息。
「不行。你若是想要我安心在此照顧病人,就一定得讓我打通電話回家,以及請假找人代班。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一旁監听埃」她要是無緣無故消失一個月,她爸媽會急瘋的。而且她可不想在「兼差」之後,連正職都沒了!
如意很堅持這點要求。
楊東和與她四目相對,最後,他被說服了。「好,但不準多說什麼。」
「懂了。」他們怕行蹤暴露嘛,這一點認知她還是有的。
于是,如意在找到人長期代班之後,再跟家里簡短的報備一聲,說她有事必須出差一陣子,然後她媽問起什麼事,她便要母親別問了。
「我回去之後再跟你講,現在我要掛電話了。」她簡短交代幾句,便真把電話掛掉了。
別問她為什麼這麼信任這個男人,因為她自己也不懂,她只覺得現在這個時候她不能走。理由呢?
隨便啦,就算是她被那十萬塊給薰了心好了。
「東和哥。」
「怎麼樣?」
「為什麼要找她?」鄭承宗對如意沒什麼好印象。尤其是當她听到十萬塊,便願意留下來之後,他更篤定她是個拜金女,有錢什麼都行,而東和哥怎麼放心把靖陽哥交給這樣的女人?
為什麼?
「因為靖陽是她救的。」所以他相信常如意比這世上任何一位醫生、護士都來得關心靖陽。「她不會讓靖陽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楊東和拍拍鄭承宗的肩,要他放寬心。
而後來事實也證明了如意雖是個拜金女,但她至少是個稱職的護理人員。
閻靖陽讓她照顧七天,就已經能拿掉氧氣罩自行呼吸,而如意呢?
經過這幾天不眠不休的照顧患者之後,她臉上多了兩個黑眼圈。
她累斃了,所以讓她眯一會兒,她只休息一下下,一下下就好……如意就單手撐在閻靖陽的病床上,托頰打盹了起來——真的,她只想眯一會兒,絕沒想要睡在他床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