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君!」伴娘神情慌張地進來,看到準備室一堆人,便把剛剛要講的話全又咽回肚子里。這事不適合到處聲張,只能跟新娘子說,但,新娘子呢?
喝!她還在那張羅結婚事宜,跟大廚講說︰「我不要黑鮪魚、不要生魚片,我之前不是一直提醒你了嗎?為什麼?因為我才是今天的主角,而主角不想吃生魚片,理由就這麼簡單。」哪還有什麼為什麼?
拜托,今天她當家做主,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哪還需要什麼為什麼?
梁愛君氣呼呼的跟大廚大小聲,而伴娘方靜冷汗已經流濕一條手帕了。她跑了過去,打算跟愛君咬耳朵,「愛君……」
「噓——我在跟大廚討論事情。」
怎麼也沒想到她的婚禮都已經進入倒數計時了,還會出這種麻煩。
她轉到一旁的角落去跟廚子繼續用無線電通話。「什麼!黑鮪魚已經抬進會場了……而且你打算現場宰殺……」想到那個畫面,她差點暈倒。
她絕不能讓他這麼做,絕不能讓個廚子把她的婚禮搞得血淋淋的、血腥味一片。
「你這樣會毀了我的婚禮……」
「沒有婚禮了,愛君。」方靜眼見事情愈來愈急迫,再不講就來不及了,所以不顧一切的月兌口而出。「新郎跑了。」
什麼?!新郎……跑了!
愛君楞了那麼一兩秒鐘,但也就只有那一兩秒鐘,她立刻恢復原本精明能干的模樣。
她看了看四周。
很好,沒人注意到方靜剛剛講了什麼,唯一有可能的是正在跟她講電話的大廚,但他不足為懼,因為這個自作主張,沒經過她同意,就把一條大鮪魚搬來她結婚會場想大開殺戒的男人,她決定Fire掉他。
「你被開除了。」
「什麼?!」電話那頭的男人顯然楞了一下。
「我說你被開除了!」愛君也不跟他羅唆,扯開喉嚨再吼他一次,告訴他這個青天霹靂的事實,要他認命吧!而她則飛快的掛斷電話,拉著方靜到更偏遠的地方去講話。「你剛剛說了什麼?新郎跑了?你看到了是不是?」
「是。」
「是!你為什麼不阻止他?」
「我阻止了呀。」她知道愛君要求完美的個性,絕對不允許自己的人生有一點小污點,更何況是出這種糗?讓大伙日後有機會笑話她,所以她在第一時間發現新郎要跑,當然好說歹說的,勸他要以大局為重?
「那他說什麼?」
「他說……真的可以說嗎?」方靜臉上出現為難的表情。
「說呀!當然要說。」事關她的終身幸福,當然要說,而且還得快點說!
「他說……他就是為了自己一輩子的大局著想,所以才不得不逃;他說……他要是真娶了你,那麼他這一輩子終將抬不起頭來做人;他說他不想當個縮頭烏龜,說他為了日後的幸福,所以他才想逃的……」方靜愈講愈小聲,講到最後聲音有如蚊蚋,因為愛君臉上的表情愈來愈難看。
「那該死的東西!他要是不想結婚,他可以早一點講啊,怎麼,現在才反悔就不是縮頭烏龜、就覺得自己很爭氣了!」他有沒有想過,他這樣可能帶給她的困擾?該死的!
愈想愈生氣,她情急之下拉著方靜跑。
「你要去哪里?」
「去把那個沒擔當的膽小表帶回來,你知道他往哪兒胞了?」
「他不敢走大門口,我剛剛看到他的時候,他往後門跑去。」
後門?!
白痴!那里不容易招到計程車,所以她還有機會。拋下方靜,愛君也往後門跑。
等等——
還有事情忘了交代。
她又折了回來。「幫我安撫現場,總之就是別說新郎跑了的事,一切交給你了——」才說完,她又要跑走。
「等等啦,愛君。」方靜連忙拉住她。
「又有什麼事了?」她現在很急耶,急著去把她的新郎追回來拜堂成親,等事情平息後,哼哼……他還是不是她的新郎,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還會有婚禮嗎?我是說……新郎跑了,這婚還結得成嗎?」方靜果然很膽小,明明不關她的事,但她還是很緊張。看,她竟然連說話都會發抖!
「會,當然會有婚禮。」因為她的人生容不得一點污點,就算是只有一點點都不行。
她絕不讓自己成為別人茶余飯後的笑柄,所以,周智原你納命來吧!
愛君雙腳猶如踩著風火輪一樣,一路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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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載我!」
眼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又不能驚動觀禮的賓客,又不能繞到前頭去叫計程車……幸好情急之下,看到一個男的正要騎上摩托車,愛君二話不說,就跳了上去,而對方明顯的嚇了一跳。
他兩眼瞪凸地看著她。
只見她身著新娘禮服,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她是……今天的新娘子沒錯吧?「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總之,我有急事,所以想請你幫幫忙,載我一程吧。」她慌慌張張的塞了幾張千元大鈔給他;算是車資,而他仍是兩眼圓凸地看著她,那表情就像是撞到鬼了一樣。
「你想……逃婚?!」
「嗟!我才不是想逃婚,」說到逃婚兩字,愛君額前青筋隱隱抽動。
「但你塞錢給我,要我帶你走!」
「不是走,是去追回新郎。」哎呀,完了,說錯話了!她搗著嘴,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听到之後,「喝」了一聲,還倒抽一口氣。「新郎跑了?!」
「你干麼這麼驚訝?」他不知道自己這種表情很傷人嗎?總之……算了,他知道就知道了,她再度催促。「快載我去追回他。」
「我不要。」
「為什麼?我給你錢了耶,你竟然敢拿了錢還說你不要!」他想死是不是?
愛君不斷的用眼神射殺他。
而他單憑她現在的氣勢,就知道他的男人為什麼要逃。今天換成是他要娶她,他也會想逃的。
「男人不愛強悍的女人,男人需要的是一個溫暖的避風港,他工作辛苦回來時,可以給他一杯熱茶,當他累的時候,他的女人可以幫他放洗澡水的地方,而這些事,你從沒做過是吧?」
「你們男人沒手是嗎?這些事還要我來做?!怎麼,就只有你們上班辛苦,難道我上班就不辛苦了嗎?我每天跟上司周旋,我也累得跟條狗沒什麼兩樣,為什麼不是你們男人倒杯熱水給我喝?為什麼不是你們幫我放洗澡水?」
「你……」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跟她講話,他會吐血,不,不是吐血,是會氣死。「難怪你的未婚夫會跑!」
咻的一聲,他尖銳的言詞像一把利箭,刺進愛君的胸膛,她幾乎一箭斃命。
不,她不能死,她還要活著去逮回那只沒種又沒瞻的縮頭烏龜。
她就算是要死,也得拉著那人一起陪葬。
「你在做什麼?」她為什麼搶他的車鑰匙?
要命!她該不會是想騎他的摩托車去逮回他的未婚夫吧?
「這種摩托車你不會騎的,它是……」打檔車……。但這話他根本沒機會說出口,因為那個瘋女人已騎著他的車揚長而去。
魏仁允手搗著心髒的位置,對于新娘子的行為是驚訝到不行。
一個會騎打檔重機的女人……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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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足足等了二十分鐘,那個瘋婆子,哦……不,是那個新娘子這才騎著他心愛的摩托車回來。但,她怎麼了?
怎麼一臉的淚痕,完全沒有剛剛的盛氣凌人?!
「是不是沒追到人?」他好心地迎了上去,而那女人竟然當場苞他玩變臉游戲,一看到他,就揪著他的衣領大吼。
「都是你害的!」
怎麼會都是他害的?「逃婚的人又不是我?」她干麼沖著他噴火?
「剛剛要不是你在那羅哩巴唆地講一堆廢話,浪費我逮人的時間,我會沒追到人嗎?」
「這也能怪我?」
「當然要怪你!」不怪他,她還能怪誰?「總之,我的新郎跑了,既然是你的錯,那你就該賠我一個新郎。」
「賠……賠你一個新郎?!」哦,不,事情絕對不會是他想的那樣。「我上哪去找一個新郎來賠給你啊?」她不也說了,她的男人跑得不見蹤影,而她都找不到了,更何況是他。
他甚至連她男人的面都沒見過一面呢。
「你跟我上禮堂,結婚去。」愛君丟下摩托車,雙手揪著他的衣領。
而魏仁允則臉色慘白,他懷疑自己耳朵剛剛听到的事情。
她要他……跟她結婚!
「哦,不,這太荒唐了,我們兩個甚至連認識兩個字都稱不上,我怎麼可以跟你手牽手進禮堂。」
「不一定要手牽手。」該死的,這男人想到哪里去了!
他真以為她要嫁給他?
他美喲他。
愛君上上下下睨著他瞧。這才發現這男人有一張方正的臉,理個帥氣的三分頭,看起來干淨又整潔,十根手指頭指甲剪得整整齊齊的,沒藏污納垢。
他這麼干淨,嚇了她一跳,因為他騎的是改裝過的打檔重機,看起來就是很愛玩車的那一款男人,免不了會沾染上機油的黑漬,沒想到他干淨得出人意料之外,令她驚訝。但現在不是贊嘆的好時機,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我給你錢,而你什麼事都不用做……」
「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他不信。
「當然也不是什麼事都不用做,你只需要在牧師面前,說你願意,我就給你一萬元,怎麼樣?」很好賺是吧?
愛君亮著一雙眼楮看著他。
那眼神分明是在慫恿他出賣他青春的,「要我在牧師面前說我願意,這還叫沒什麼?!我的婚姻是很可貴的,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賣給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你是豬啊!」氣死人了,沒想到她難得想到一個解決事情的好法子,卻意外的踫到一個天兵。
他以為他長得很美,甚至傾城傾國是嗎?她是瘋了,才會要嫁給他。
「是假的,OK?假的。」她兩手扳住他的肩頭,用力的搖晃他,要他醒醒吧。她只是要買一樁假的婚姻,不是真的要跟他結婚。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懂,新郎跑了就跑了,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嗎?
「因為我出不了這種糗。」
「為了不出糗,所以你寧可跟一個陌生人結婚?」她這是什麼怪邏輯?「不,不對。」他又突然想到。「OK,就算我答應權充你的新郎跟你結婚,那新郎換人了,你的親朋好友一樣會發現。」到最後她還不是得出糗。
「不會。」愛君想都不想的便回答。
「為什麼你回答得如此斬釘截鐵?」她連想都不用想耶!
「因為我爸媽人在日本。我們本來打算回日本渡蜜月順便補辦婚禮的。」所以今天的婚宴,她爸媽沒參加。
「那你的朋友、同事呢?」
「他們沒人見過他。」除了方靜之外,因為方靜是伴娘,所以去挑禮服的時候,見過新郎一面。
「什麼?!」他以為自己听錯了。「你都已經要結婚了,而你的朋友、同事們,卻沒一個人見過你未婚夫的廬山真面目?」
「是,而且他的朋友,同事也沒人見過我。」她又補述,而他——愛君瞪了他一眼。「你干麼這麼驚訝?」
「不,我不是驚訝,只是突然間更了解你未婚夫為什麼想逃了。你們兩個根本不應該結婚的。」
「為什麼?」
「因為你們竟都沒把彼此的朋友介紹給對方,這算哪門子的情侶啊?」她跟她未婚夫簡直比普通朋友的關系還要差,他覺得。
而愛君則眯細了眼,她覺得自己是瘋了,才在這跟他討論她的交友關系。
「愛君!你怎麼還在這?新郎呢?」在愛君想要一腳踹死這死男人的重要關頭,方靜出現了,適時地救了那臭男人一命。
「他跑了。」愛君無奈地正視這個問題,她已經要自己力持冷靜,因為慌亂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但方靜顯然不這麼想。
「新郎跑了!那……那怎麼辦?婚禮還要繼續進行嗎?」
「當然要。」
「可是新郎……」
「這不是問題,因為我已經找到遞補的了。」愛君不管三七一一十一,把魏仁允抓了就往自己身上送。
喂,他還沒答應要娶她耶!
他瞪著她,正打算開口抗議之際。「兩萬塊。」
「什麼?!」
「陪我演一場,我就給你兩萬塊。」她一下子將價碼提高了一倍,他該知足的,畢竟他待會兒什麼事都不用做,只需要說我願意三個字,這交易怎麼算都劃得來。「怎麼樣?」她看他一眼,而魏仁允——
他不該看她的臉的。
她臉上還有剛剛殘留的淚痕,她現在這模樣顯得既狼狽又不堪,但她卻依舊挺直了腰桿,站得直直的,像個女王似的。
她是如此驕傲,不容許自己的人生有一絲一毫的不堪,為了這個,她甚至不惜花錢買個尊嚴……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然而此一時、這一刻,他竟對她動了側隱之心。
「好吧。」他決定陪她演一場戲。
他答應了!
愛君的喜悅寫在臉上,而方靜是不懂她在搞什麼啦,竟然事到臨頭,新郎還可以換人的,但,誰管他呢,現在事情還一大堆,正等著愛君處理呢。
「愛君……還有一件事。」方靜怯怯地舉手發言。
「什麼事?」
「大廚不見了。」
「我開除了他。」
「但是,現在廚房一團亂,而且前院還擺著一條黑鮪魚。」
「什麼?!」她都忘了還有那只該死的黑鮪魚!愛君真想暈倒算了。
「不用怕,這事我來處理。」
這臨時被抓來當準新郎的男人,竟然舉手,說他可以處理?!
「給我對講機,帶我去換衣服,還有叫二廚待命……」他一連串的下達命令,動作迅速又確實。
「愛君,他到底是誰啊?」方靜目瞪口呆的轉臉看愛君,而她竟然聳肩,說她不知道。
愛君竟然連要跟她結婚的人是什麼來歷都不曉得?!
她不覺得自己做這決定太過莽撞了嗎?
方靜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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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智原先生,你願意娶梁愛君小姐為妻,不管生老病死也會愛她一輩子……」
「等等——」牧師問到一半,突然被新郎官發言打斷。
他想做什麼?
愛君瞪著他,只見他身子傾向前,捱著牧師的耳朵,小小聲的說︰「不好意思,新郎的名字換了。」
「什麼時候換的?」為什麼這個節骨眼,新郎還跑去換名字?這事前所未聞。牧師的眉頭皺得比什麼都還要緊。
「剛剛。」
「換成什麼了?」
「魏仁允。」
「連姓氏都改了?」
「是的。」魏仁允不好意思的抿著嘴、點點頭,一副極抱歉的模樣。他不是存心找他麻煩的。「你請繼續。」因為大家都在看他們倆了。
「魏仁允先生——」
「是,就是我。」他還怕人家不認識他,舉起手來揮一揮。
他在干麼?耍寶啊!愛君看了差點暈倒。
「你願意娶粱愛君小姐為妻,不管生老病死也會愛她一輩子?」
「是的,我願意。」他單手擱在胸前發誓,一副好真誠的模樣。
一旁愛君的臉直抽筋。
這人也未免太入戲了吧?她只給他兩萬塊耶,他有必要為了那一丁點錢犧牲到這種地步嗎?
「梁愛君小姐……梁愛君小姐……」
「親愛的,牧師在叫你呢。」魏仁允沖著她笑開了眼。
愛君一震,這才從晃神中抓回思緒。「是。」
「你願意嫁給魏仁允先生為妻,不管生老病死也會愛他一輩子嗎?」
「是的,我……」本來要說「我願意」的,但是當她看到魏仁允那張笑臉,竟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他笑得那麼燦爛做什麼?
這婚姻是假的,他不會不知道吧?
「親愛的,牧師在問你話呢?」
「啊?!」愛君還搞不清楚狀況。
「就說你願意。」
是的,她該說「我願意」,因為她不就是為了不出糗,所以才花錢請他來演戲的嗎?沒道理最後當落跑新娘的人是她。
「我願意。」她終于大聲地說出口了,而也就在一片歡樂的樂音聲中,她跟魏仁允就這樣,在神的面前,簽下結婚證書。
砰、砰、砰——
喜炮炸開,現場一片喜氣騰騰,雖然新郎的好友跟同事不時的面面相覷,以眼神互問——
現在是什麼情形?
智原呢?為什麼新郎換人了?
會不會是跑錯結婚會場了?
很有可能,因為他們連新娘的面都沒見過……
那禮金要不要拿回來呀?